把签筒往许念手里一塞:“小师兄,你晃一根看看。”
    许念拿着签筒晃了晃,一根签掉出来,他和风铃儿去看,风铃儿念到:“多情最是无情处,三生石上说三生。”
    这签文一出,就算不懂何意,许念也知他晃出了一根下下签,风铃儿看不懂但还是好奇的接着晃。
    晃出了“身无彩翼双飞凤,心有灵犀一点通”,还晃出了“文曲下凡,逢凶化吉”,最后他们都确定这签筒就是给小孩玩的,晃出来的签文是没有一点可信之处。
    楚珩和齐思远回来时,风铃儿正缠着许念给她讲故事,楚珩走过去把她拎开:“你就不能安生会儿吗。”
    又去说许念:“别理她,你现在好好休养才是正事。”
    “都是师兄师妹的,”风铃儿跑到齐思远身边要抱抱,齐思远把她抱起来,风铃儿对着楚珩做鬼脸:“师兄你心都偏得没边了!”
    楚珩弯腰,都和化为日常习惯一样了,顺手就把毯子盖在许念腿上,许念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缩回手奇怪的看着楚珩:“好冰,师兄你去哪了?”
    “上清峰半山腰有一个小瀑布。”楚珩搓了搓自己手,“山里本就寒气重,又是水边所以有些寒凉吧。”
    他说着,又看到许念腿边一个签筒,不由拿起来:“这是寺庙里用的签筒?”
    “师兄你见过啊?”风铃儿顿时怂恿到,“晃一根晃一根嘛!”
    楚珩不置可否,随手晃了晃,一根签掉出来,他看了两眼,风铃儿小爪子伸过来抽走念道:“红尘应笑我,众生皆苦。”
    这签文一出,全屋静了一瞬,许念出声,语气有些不在意:“这是晃出来的最不好的一根了,师兄你手气真差,再晃一根看看?我和铃铛刚开始晃出来的也是下下签,后面晃出来的都是上上签了。”
    齐思远到是真的都不信,一手托着风铃儿,一手直接从楚珩手中拿走签筒嘲笑道:“凡人修仙妄图窥探长生,妄图跳出轮回之外,这本就已是逆天道而行,谁会真信天命呢?”
    说着他晃了晃,一根签掉出来,上书“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签文一出,风铃儿是一点都不知道何意,楚珩和许念顿时都目光古怪的看向齐思远,齐思远翻了个白眼:“这签文,绝对,绝对都是瞎写的啊!”
    第33章 山间日月(下)
    山间日月悠长,冬日总感觉比山下长些,四月末山外桃花将落,山中芳菲却是正盛。
    上清峰半山腰,树影婆娑,山路坎坷不平,正值晨阳初升,繁盛的枝叶间偶尔几缕日光穿透,投到枝叶岩石间就是一个碗口大的光斑。
    树影间,一个身影背着个圆筒形的箩筐,身影像是跳跃的小鹿,每次落地都是脚尖一点,一晃眼身影就已经在几丈外,等这身影停下,已经在上清峰半山腰一处水潭尽头。
    水潭尽头是一处小瀑布,大概只有一丈多宽,从上而落的瀑布终年不歇,水顺岩石落下溅起白色的水花。
    瀑布正下方是一块大青石,被这垂落的泉水打磨的泛着青黑的光华。
    楚珩停在水潭边,先是把背后的箩筐轻轻放下,箩筐里许念一直抱着膝盖默背《上清道义》,感觉落地了才爬起来探出脑袋。
    楚珩伸手先是拂去落在他头上的晨露,才双手伸到小孩腋下把他抱了出来。
    此处草木繁盛,落下的日光都像染上了翠色,许念身下垫了块毯子,从储物袋中掏出《上清道义》,靠着箩筐开始每日的早课。
    那边楚珩穿的是洗得半旧直衣,都是齐思远少年时穿的,楚珩并不嫌弃,三清宗出产的都是道袍,他直接穿齐思远少年时的衣服也省的下山只是为了买件衣服。
    许念那边,江云子于上月开始闭关,剑修课也停了,不再安排叶云起或者齐思远看着他们,修道的所有东西都让他们自己领悟,真正的开始了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的生活了。
    许念与楚珩做什么都在一处,风铃儿观星峰的师兄们得了范清让吩咐,将她拘在了观星峰,务必让她赶紧更进一层。
    许念难得觉得早课没有风铃儿这个小闹腾还有些寂寞,这边眼睛从书上转到楚珩那里。
    楚珩已经脱了外衣和里衣,上身赤着,露出小少年没几两肉的劲瘦腰身,鞋也脱了,光着脚全身就只剩一件亵裤。
    许念看着就替楚珩觉得冷,楚珩那边把衣服盖在他身上,变声期的鸭子嗓还没有过,楚珩照旧保持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他转身就下了水,走向小瀑布撑手往上一翻坐到了大青石上,瀑布的水带着刺骨的寒凉,往下垂落直直打到他身上,楚珩却习以为常的盘腿静坐,开始了每天的锻体时间。
    许念把盖在身上的衣服抱进怀中,还有一点楚珩身上的余温,看着楚珩在那里靠肉体凡身承接瀑布落下,这是齐思远教给他的锻体方法。
    楚珩每天早课都来这里淋一两个时辰,而许念此时仍然不良于行,他不放心许念一人待在南园,于是每日都背个大箩筐把小孩装在箩筐里,一起背到水潭边,时时刻刻保证这孩子在眼前才放心。
    齐思远表示,这绝对比他当年带孩子用心多了。
    楚珩那边打坐默背上清道义,忍受着垂落而下的瀑布,每当肌肉筋骨感觉快要承受不住压力时,体内真气就会流遍全身经脉,一层层的洗刷着他的筋骨。
    这样的过程相当于重新加固经脉和骨骼肉身,但过程也如同筋骨被生生的拔掉一层皮再重新长出来一样,是如同十指连心般的疼。
    齐思远炼气期时就是用的这个法子锻体,如今教给楚珩,其实是担心楚珩坚持不了多久,但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楚珩仍然每日坚持靠这个方法锻体,从未停过一日。
    瀑布下,身子正如同过了冬在春日里抽条的柳枝一样的小少年,再睁眼时已经日光大好。
    他脸色被瀑布淋得发白,人也有些疲惫,侧过头去看岸边,就见许念抱着他的衣服靠着箩筐睡着了,《上清道义》反扣着落在身边。
    远远看着那孩子看着小小的一团,所在那里睡觉看着就像什么林间无害的小动物睡着了。
    楚珩凝神,真气集中在眼中,看到小孩睡得很安稳,他现在视力极佳,甚至能看到小孩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浅浅地影子。
    真是,看着乖乖巧巧的,还那么小那么软……
    楚珩原本每次锻体之后都疲惫至极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些笑。
    他看着许念此刻的睡颜,又想到去年十月初七那天雨夜,那场大雨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骤雨下,这孩子青白无息的脸庞。
    现下再看着许念睡的乖巧安稳的模样,心间第一次升起一种又酸涩又开心的感情。
    他先是想到,这孩子如果这辈子都是这一刻的安稳无忧该多好。他这么小,看着就是娇养着养大的小团子,是如何熬过那父母双亡、突遭大变的颠沛流离?
    楚珩又想,他修道变强,要变得非常非常强,如果再遇大难,就算是为了报许念救他一命的恩情,就算拼上一身血肉也不要这孩子再受一点伤。
    他想在这孩子以后的生活中,免他之忧,免他之伤,免他流离无所居所,让他知道……
    楚珩这时已经跳下大青石,迈着齐腰的水走到岸边,突然自己也愣住,让他知道什么?
    楚珩有些迷茫的跳上岸,走到许念身边,盘腿坐下,低头伸手把盖在许念身上的衣服往上拉了拉,同时手也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许念嘴里嘟嚷了两声,头一侧歪在了他身上,把他当做枕头靠着继续睡。
    楚珩缩回手,任由许念靠着他,他开始静心凝神打坐,山间风声吹过,枝叶间娑娑作响,楚珩这次却很难静下心,只能睁眼发呆。
    他看到有小小的飞虫从眼前飞过,看到风中尘埃飘飘荡荡。目光向前落到水潭,有水鸟落了下来,水鸟身后几只小水鸟跟着大水鸟亦步亦趋,看着又笨拙又可爱。
    楚珩目光收回来,低头又去看许念,突然愣住。
    他看到他们身下幼芽生出,看着像是刚刚破土,又见幼芽边草叶繁茂,繁茂的草叶间夹杂着没熬过冬季的枯草。
    新生与壮年,壮年与老去在随处可见的杂草中轮回出了从生到死的一个圈。
    楚珩目光落回许念还是孩子的脸上,许念也会像这幼芽一般慢慢长大吧,他已经比刚来时长高长胖一些了。
    他以后会长的和他的小师兄一样高,会和他一样像这样十三四时开始变声,开始抽条一样的长个,他走过的路这个孩子也许会相同的,或者不同的再走一遍。
    所有不一样的生命,在这一刻突然都像是诠释了初生与经年而过后,我们纵是来时的路是那么不一样……
    可那些不足一一道来的苦难也好,不可追回的幸福也好,那些幼时流过的眼泪,那些歇斯底里般自怨自艾的不甘,突然仿佛都知晓年幼的他也会在某一刻,走过与我有那么一段感同身受般的路途。
    生生不息,繁衍循环,楚珩第一次仿佛触到了自然二字。
    他仿佛看到一年复一年,他就守在这个孩子身边,看着他走过与他相似或者不相似的道路,看着他从这么小一点长成与他一样的少年,胸腔中就像竖了一根琴弦,被不知名的手拨动。
    大道自然,生生不息,大道无形,草木皆情。
    楚珩闭上了眼,周围细小的真气绕着他不断升起然后归于他的体内,这恍然间楚珩终于进入了《上清道义》中第三境界,悟本心。
    楚珩再睁眼时,许念正拿着木剑慢慢练着,一招沧海起明月晃悠悠的做出来,木剑起到半截,山间雀鸟不怕人,直接落到了他剑尖上。
    许念呆住,自己一双大眼睛和小麻雀那双绿豆眼互相瞅着,也不知道各自看彼此是不是都一样呆蠢。
    楚珩笑出了声,小麻雀扑棱几下翅膀飞走了,许念抱着木剑跑到楚珩身边,好奇问道:“师兄,你是不是悟到下一个境界了?本心这一境界是什么样的?”
    楚珩伸手摸了摸他脑袋,也不介意自己的鸭子嗓,只是回道:“等你自己到了这一境界就知道了。”
    许念心想楚珩莫不是在敷衍他,但又好奇,楚珩是怎么突然间就悟了第三境界,他记得齐思远说楚珩在原来的境界上已经卡了两年有余了。
    楚珩那边把衣服穿上,指了指箩筐,许念乖乖走过去,楚珩把他抱进箩筐,然后转身背起来。
    这次回去楚珩慢慢走着,许念从箩筐里站起来,趴在他背上,知道楚珩变声期不爱说话,也不打扰。
    楚珩到是怕他无聊,伸手摘了片草叶,横在嘴边先是试了试,刚开始都是“噗噗”的声音,许念正奇怪,慢慢地后面就连起了一段悠长的小调。
    山间林影婆娑,小调悠长伴着不知名的小鸟也在吱吱喳喳的叫着,楚珩吹完,许念特别捧场的啪啪啪鼓起掌,又问他:“师兄,你还吹别的吗?”
    楚珩想了想,想到秦小双去年深夜里唱的那几句桃花扇,就试着吹起来,许念一听,等落了声疑惑道:“桃花扇吗?”
    楚珩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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