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问题并不惊讶。他慢慢道:“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会在这儿?”
    徐子敬眉梢一扬。――今天这是要把话都说得清楚明白到再没有退路和余地么。他歪了歪脑袋,肩膀上的伤口又隐隐地疼起来。他的表情算得上坦诚:“如果我说,我不喜欢那些事情呢。”
    叶昔笑了一下:“你是做这行的。”他凝视着徐子敬,道:“你真正的相信过一个人么。”他答非所问。
    而徐子敬只是笑笑。他向叶昔道:“这只不过是职业。”言尽于此。这职业给了他太多,也要求得太多。他自此拥有行于黑暗捍卫光明的荣耀,但也自此承受那黑暗中的冷酷与残忍。他们都是做这一行的,早知道信任是太过脆弱的东西,甚至经不起一个闪回间的考证。太多事儿不是他们可以过问,却真正主宰着他们的生死和悲欢。
    可是我信你,与这份职业本无干系。
    他并需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也不怎么乐意去揣度国内那群人的心思。做他的事情,尽他的心,如此而已。
    只有这么一个人,不在这冷漠的范围之内。
    徐子敬缓缓开口:“叶昔。”他注视着站在面前的男人,微笑一下:“我信你。”
    叶昔看上去不为所动。
    徐子敬的语气还是那样,平淡里带着点笑意:“你知道我。”你知道我从来不惮于追逐我爱着的人。
    叶昔没再说话。他转身走掉了。
    徐子敬在男人身后低声地笑,声音回荡在这寒冷而又空荡的房间里,伴随着叶昔离开的脚步声。有些时候沉默并不是坏事情呢。徐子敬想,如果只是为了最后的告别,如果只不过想问一个“你信不信我”的问题,你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
    承认自己心动不是很艰难的事情啊,叶昔。我收到了。
    51天狗
    国内下了第一场雪。中午时候的气温又升上来,而会议室里面空气冷凝。
    “这是今天上午被送到行动处的录像带,大家都看过了,现在,有谁有什么要说的。”女人声音平静,但脸上十分严肃。
    温秋岑看着前方的大屏幕,没说话,而手指不自觉地把水杯握得死紧。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样的沉默,而大屏幕上赫然定格的,是叶昔的身影和那轰然洞开的合金大门。
    宁刃靠着会议桌,她并没有掩饰那划过每个人脸上的,过于锋利的审视的目光。而与会的并不只是行动处的人。陈志先看着屏幕上自家行动处的处长,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尴尬。
    宁刃重新开口:“那么,是没有人能对这录像做出解释了。”
    陈志先慢慢道:“宁刃,这录像带是怎么到行动处的,来源查清楚了吗?”
    宁刃摇头:“来源不明。我推测应该是通过我们在俄罗斯的人传过来的。”她微微眯起眼睛:“毕竟现在了解这录像的真假和叶处长的处境比较重要。”
    陈志先只是点了下头,没再说话。
    宁刃也不客气,直接下了命令:“一处的同志们分成两组,一组人追查这盘录像带的来源和真实性,第二组尽量了解现在俄国的情况,找出一切和我们情报部人员动向相关的消息。”陈志先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女人发号施令。眼下情报部已经处于劣势,叶昔的事情无疑将会成为未来零三攻击情报部绝佳的把柄,可是大敌当前,也只能任由这“外人”“暂时”入主行动处。
    宁刃在停顿了两秒之后道:“温副处长,我们两个人,负责查清叶处长到底是否有变节嫌疑。”
    温秋岑终于把目光转向宁刃,然后点头应了声“是”。
    散会后的会议室没什么人,陈志先看向宁刃:“宁队长,这次也多亏了你临危受命,叶昔的事情,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他语气很客气,却若有若无地咬重了“队长”两个字。
    宁刃倒挺谦逊地点点头,道:“我会尽一切努力。”女人表情平淡,“也希望陈部长能够支持。”
    陈志先沉默了两秒,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道:“这件事情应该和‘天狗’有关,但是牵连很广,希望宁队长能够谨慎地调查。”
    宁刃终于露出一个达成了目的的明朗的笑容,“有您这句话就够了。”
    陈志先起身走掉。
    女人百无聊赖似地转了转手里的钢笔,终于又眯起眼睛,注视着那大屏幕上的人清晰的面孔。“叶昔,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越从外边推门而入。
    “看见了?这又是谁耍的手段,老二你要是知道,最好早点告诉我。”宁刃头也不回地道。
    简越沉吟了片刻,道:“你看过‘天狗’的全部档案了?”
    女人点头。
    简越慢慢道:“天狗任务当时还有第四个执行人。”
    宁刃猛地回过身来。她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慢下口吻:“你肯说了?还真是难得。”
    “是王祥。”简越道。“王祥当时以‘叛逃’作为掩护在sslc卧底。”
    宁刃哼笑了一声,看上去并不惊讶。
    档案里头白纸黑字写的分明,天狗行动的目标,便是当时在于sslc做生意的车臣武装,他们的手里有不少重要的情报,而任务执行人叶昔和徐子修,在派往国外执行外潜的过程中身份暴露,导致徐子修牺牲,王祥彻底变节。
    可是有时候,白纸黑字,不一定就是真相。
    做这一行,探究真相往往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这里大多数的真相,并不黑白分明,并不光明磊落。而它在你不知情的时候,以光明和正义的名义,要求了你的牺牲和承担。
    宁刃的声音在会议室里面回荡:“如果那两个人知道,‘天狗’当初不过是为了巩固王祥在sslc的可信度设计的戏,会是什么反应。”
    简越像是叹了口气,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他们的身份暴露是个意外,情报部只能选择保护最大利益。”
    宁刃一声哼笑:“‘意外’么?”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这可不像情报部的水平哪。那么王祥的身份利用出卖掉叶昔和徐子修得到巩固也是个意外咯?”
    简越没有说话,只是将眉头皱紧。
    宁刃慢慢地道:“所以,事实上情报部也不能肯定王祥如今的忠诚?”
    简越看着女人,半晌,终于道:“日蚀的目标并不是sslc。”
    宁刃扯扯嘴角:“给‘天狗’行动收拾烂摊子,叶处长倒也果真大人大量。”她又何尝不知道,那个人从来对当初徐子修的死耿耿于怀。当时情报泄露,情报部只能将徐子修和叶昔当做王祥的垫脚石,而此时看来,他们对王祥的忠诚度的怀疑已经到达了临界。日蚀行动的目的,不单单是调查sslc,恐怕真正的目的,是确认王祥目前的阵营吧。
    特工这个职业,信任永远在第一位,最重要,也最单薄。
    谍战这个游戏,人心永远最难看破,信任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的筹码。
    宁刃慢吞吞地道:“情报部这一手,着实不怎么光彩啊。”
    简越终于笑了笑:“这本来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职业。”
    宁刃耸耸肩膀,她不知道向着哪个方向,又向着谁,笑道:“这个评价其实还挺中肯的嘛。”
    简越对她有点怪异的表现浑不在意,只淡淡道:“你把监视器装回去了?”女人摊开双手笑了笑。
    简越慢慢道:“徐子敬,应该不知道这些吧。”
    宁刃笑了:“你和徐子修熟,未必就了解他这个弟弟。”她顿了顿,道:“叶昔知道的事情,他未必不知道。”
    那个男人并不是喜欢揣度这后边的弯弯绕绕,光明背后的黑影,可他并不是傻子。说起来零三是国之利刃,但没人喜欢不明不白地豁出性命去被人当枪使。而徐子敬做到副队长的位置,不光是作战能力的关系。
    经历太多血火的人,往往有着过于敏锐的,野兽的直觉。
    简越不再说话。他也算是看着叶昔在这情报部里头长起来的。他执着于徐子修的死,而现在,终于到了最后。如果证明王祥在他们身份暴露时已经叛变,那么情报部不可能再纵容下去。
    王祥身上的危险性让情报部无法再无视下去,那个人如果真的是双面间谍,日蚀行动便会直接演变成锄奸行动。
    而sslc的芯片,不过是逼着王祥行动的砝码。得到了是一石二鸟,得不到,便是一次实验。叶昔和徐子敬,回得来最好,回不来,便是投石问路的那一块石头。只需要确定王祥的身份,后面的事情,自然还有其他的人来替他们完成。
    而他们什么都知道。
    监控器那头。陈志先沉默了,直到电脑屏幕上蓝天白云绿草地的桌面变成眼花缭乱的屏保。他拿起电话。“喂。陈志先。把所有经手今天上午监控录像的人员全部报上来。”
    处长办公室里的监控录像密级很高,技术处的人员通常只负责将录像原样上交部里,不能查看。而经手人员都有严格的规定。
    宁刃俏皮地跟简越挤了挤眼睛。――她这一招,算是彻底发泄了心里的怨气,顺便逼逼这情报部里头的鼹鼠。
    ※※※
    徐子敬在阴冷的地下囚室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他梦见很久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跟在叶昔身边一圈一圈地跑五公里,大汗淋漓以后假作不经意地去够人家的肩膀;梦见那会儿偶尔还会露出个笑模样的的徐子修穿着笔挺的军装在自己跟前带着点可恨的傲慢的声调说教他;梦见他接到那个人已经牺牲的消息时,越障时的泥水正从身上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梦见好像就是不久以前,他被锁在一个连窗户都没有的狗窝一样的地方,吃着坏掉的罐头在脑海里重放他的士兵们一个又一个倒下的样子……
    求不得的人,追不上的目标,永远不再见到的亲人和战友,绝境的折磨。
    男人慢吞吞地摇晃了一下脑袋,然后眼神渐渐清明。他看上去还是那么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难以发现男人将下颚的线条绷紧起来。他并不喜欢的那些记忆,竟然在梦里头也不安生。
    而他从来不需要提醒。
    现在叶昔该是已经开始行动了吧。
    男人慢慢地在脸上形成一个微笑。在阴森的牢房里竟然有些可怕。
    52恳求
    酒店大堂装饰奢华,叶昔四下张望了几秒,然后迈步朝靠墙的插座走去。
    “殷先生。”叶昔向已经等在那里的男人打了个招呼,坐下。
    穿一身黑色修身西装的人抬起头看了叶昔两眼,淡淡笑了一下:“最近情况怎么样?”
    叶昔嗤笑了一声,他端起桌上的瓷杯喝了一口,里头的茶水已经冷了。“是你提出见面的,殷墨。”
    殷墨挑了下眉梢,道:“如果我不提出见面,恐怕得不到关于那边寄到国内的录像的解释吧。”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还有,我记得当时合作的内容只有帮助你进到sslc的基地,怎么现在,除了芯片叶处长还有别的收获么?”
    叶昔目光一沉。他对殷墨着实没有多少好感。眼前这人动作优雅语气温和,而实际上却带着一股子冷漠和矜傲。他自己在这边卧底将近两年,此刻还能直接称呼他在国内的职务。这样的自负,并不让人喜欢。叶昔沉吟了两秒后开口:“我需要找机会把芯片送回国。”
    殷墨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那叶处长个人的打算呢。”
    叶昔淡淡看他:“现在只有我能拖住sslc,一旦我携带芯片回国,立刻就会惊动他们。”
    殷墨笑了:“你告诉徐少校你的计划了么。”
    叶昔忽然沉默了,过了一会,他缓缓道:“他不需要知道全部。”
    殷墨对这个答案并不惊讶。他只道:“徐少校并不愚蠢。而且,他的脾气我想叶处长你应该比我清楚。”他停顿一下,似乎并不准备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现在,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sslc基地最机密的地方,会对你的虹膜做出回应呢?”男人的声音依旧轻松而愉快,但显然这并不是一个用来谈笑的问题。
    叶昔低笑了一声:“殷先生又是怎么知道的?”
    殷墨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我有我的消息来源,想来叶处长并没忘了殷某的来历吧。”
    叶昔笑了一下,而他的嘴唇却扭曲出一个厌恶的弧度。“宁代处长让你来核实的么?”
    殷墨淡淡瞧了叶昔一眼:“叶处长,你现在处境可着实不妙,一个不小心,那女人可真就能把那‘代’字儿去掉了呐。”他看上去意味深长。
    叶昔似乎无动于衷。殷墨说的是事实,虽然措辞并不客气。他不打算反击。零三的人护犊子,他是外人,他们没必要和他客气。
    殷墨慢吞吞地问道:“你觉得国内会没有察觉么?”
    叶昔挑挑眉毛。他知道殷墨指的是他在追查王祥的事情。如果宁刃和国内真的因为那份录像带怀疑到他的忠诚,现在他就不会坐在这里。他的目光不含任何杂质地扫过殷墨脸上的表情,道:“国内察觉了,也不见有过动作。”男人慢慢前倾了身体,道:“将在外。”
    殷墨“哈哈”地笑了,他道:“有时候,”男人像是好笑又像是认真:“我真的很佩服你,叶处长。”
    而两个人之间气氛冷凝。
    叶昔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知道自己执着于徐子修的死,这一点让很多人都不怎么舒服,他也知道眼下的境况,是他找到真相的最后的机会,也是追逐最艰难的时刻。
    有时候是人自己给自己套上枷锁。然而这背负,一个人永远无法自己卸除。
    叶昔眯起眼睛看着殷墨。他忽然微笑了一下,道:“殷先生,有些事情,还是不插手的好。”
    殷墨耸耸肩膀,他漫不经心地道:“我不傻。”男人脸上表情一丝不漏,而叶昔清楚他接受了自己的威胁,尽管很不甘愿。
    国内鞭长莫及,更何况这本是日蚀行动的真正目的,然而总有些人希望能以那个芯片作为一个完美的收尾,或者,以两个执行人为代价的失败告终。只要天狗的失败被彻底掩埋。而显然,行动处的处长同志“执拗又天真”,却并不是什么可以当枪使的人。
    他要得不过是一个真相。
    叶昔冷淡地笑了笑。和他站在同一个战壕里的人,并不一定就是战友。他们是为了那个“更伟大”的利益共同战斗,缺乏更真实的情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
    而这样的境遇,这样的孤独,他早已经习惯。
    殷墨看着叶昔的沉默,眨了下眼睛,“按照之前约定,我会亲自去过去提货,阿尔法那边随时可以出发,等你信号。”
    叶昔点头:“可以。”
    殷墨站起身来,他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叶昔,忽然开口:“你知道他。这是最后的机会。”
    叶昔挑起眉梢,然后笑了:“我知道。”
    殷墨颔首。他忽然轻声说道:“如果不是在这种地方,也许我会给你敬个礼,叶处长。”他的语气像个玩笑,又像是嘲讽。扔下这么句话,男人便迅速离开了。
    叶昔依旧坐在那,他慢条斯理地喝掉了那杯冷茶。
    徐子敬不太喜欢现在的状况。他知道那伤口发炎了。
    叶昔的脚步声已经足够熟悉,男人在对方露出转角之前睁开了眼睛,换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叶昔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叶昔挑了下眉梢,他看着被固定了姿势铐在椅子上一天两夜的男人,道:“看看你的状况,能不能应付后面。”他冷冷地笑了一下,一脸的“你知道后面有什么”的表情。徐子敬也配合地摆出一脸有什么酷刑就来吧革命人什么都不怕的大义凛然的表情。
    叶昔嗤笑了一声。他走近徐子敬身边,整个人的背部遮住了摄像头的视角,嘴唇无声地动,“明天晚上会有一场突袭,你的手铐会被打开,其他看你自己。”
    徐子敬眯起眼睛。高烧让他脑子里面轰隆隆地作响,看着叶昔没有声音的口型似乎都能产生巨大的回响。而有点儿糊涂的脑子让他辨认叶昔所说的内容的反应迟钝了两秒。
    叶昔看着徐子敬脸上笑容,眸色深沉。他目光淡淡扫过男人身上,然后将刚才的那句话重新说了一遍。徐子敬大大咧咧地笑了一下,然后懒洋洋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叶昔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徐子敬的声音响起来:“叶昔,还有个事儿。”他的声音有点嘶哑。
    叶昔回过身来看他。
    男人眨眨眼睛:“你呢?”他问。“后面你又能应付吗?”他语气有点嘲讽。――后面,你的计划又是什么?
    徐子敬扯扯嘴角,道:“别把我当傻子,叶昔。”他笑了一下,“这些天我倒是想,如果咱两个人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是什么样子。”
    叶昔声音平淡:“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徐子敬“哈哈”地笑起来,他道:“我知道你从国内脱出来是因为以前的事。”男人停顿了两秒:“人总得有个念想。”
    他很想说,我明白你的苦处,我知道你选择的原因,但是我恳请,恳请你不要把自己的性命和灵魂全都赌在这上面,不要用你那该死的执拗去跟规则死磕。哪怕是在黑暗里独行,也好过放任它将你吞噬。
    ――你得活着啊,只有活着,才有以后。
    这是我的恳求,可我不能说。
    言尽于此。
    而叶昔站在原地看着他,有那么一刻徐子敬甚至觉得他在那个人深黑色的明亮的眼睛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温暖的颜色,而后一秒他想那也许只是幻觉。
    叶昔慢慢开口道:“我的事情你没有过问的资格。”男人的口气平淡,他看着徐子敬,甚至微笑了一下。
    ――你不需要为我担心。后面的事情,已经与你没有干系。
    徐子敬挑了挑眉梢,没再说话。他听着叶昔的脚步声渐渐离去,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空荡荡的楼道里只有惨白的灯光在地板上反射,叶昔的步伐不紧不慢。
    “叶昔,有时间么?”有人从一间办公室里探出头来,脸上堆笑。――是王祥。
    叶昔颔首,随即转了个方向,走进王祥的办公室。
    同样有着黄色皮肤的中年男子在叶昔面前摆上刚沏好的茶水,然后坐下。“叶先生最近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呢,很忙吧。”
    叶昔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跟着他客套下去,直接道:“最近一直在忙内奸的事情。”男人挑了下眉梢,向王祥道:“王今天叫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王祥笑了,“叶昔,我知道你一直介怀当年的事情。”他稍稍停顿了一小,道:“我可以给你真相。”
    叶昔有点惊讶地看他。“王先生还真是有趣哪。”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先生前阵子不是刚刚和国内联系过的吗?”
    王祥不动声色:“叶昔你既然已经知道了王某的身份,想来应该明白当年天狗一事的缘由了吧?”
    叶昔扯扯嘴角。――这还真是厚颜无耻哪。他懒洋洋地点了下头,道:“该知道的,叶某都清楚了。”
    关于当年情报部的操作,以及,你是怎样以“更重要”的大局观念,牺牲掉情报部的行动处长。
    王祥不说话,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人,不加掩饰地观察着叶昔脸上神色的变化。
    而叶昔冷冷一笑,他慢慢前倾了身体,直直盯进王祥的瞳孔。“自然也清楚,王先生当时,已经是sslc的功臣了。”
    当年天狗行动失败,徐子修牺牲,王祥便赢得了sslc的信任。而当时国内并不知道,王祥的投敌并不是潜伏任务的一部分。双面间谍的活计也许不好干,可利益却远远高过为了情报部那一句口号战斗所得到的。至少王祥这么认为。
    男人的话让王祥的瞳孔一缩。他忽然笑起来:“不愧是徐处长一手带起来的,叶处长果然是事事洞悉呢。”
    叶昔并没理会他话里的嘲讽。“做这一行本就如同走钢丝,稍有个不慎可就是万劫不复,王先生两处东家都处的好,这样的胆色和智计,叶某佩服。”
    王祥哈哈一笑,他把那笑容后面的紧张和焦虑掩藏得很好,但终究骗不过叶昔的眼睛。
    叶昔喝了口茶,笑道:“王先生也不必奇怪。从天狗行动失败的那一天起,我便一直没有想过放弃那个真相。”他淡淡道:“这么些年,有用的东西总还能挖出一些的。”
    王祥慢慢道:“那么叶昔你,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呢?”
    他本希望可以接自己卧底的身份来接触叶昔,然而寄到国内的录像带似乎并没有起到期望中的效用。王祥深刻地感觉到了危机。因为叶昔的态度太过于明了,国内显然对他没有产生半分的疑虑,那么剩下的解释,只有国内,对他的身份也不再存有犹豫。
    双面间谍有的只是利用价值,而当他不在有这个价值,他的身份将是情报部的耻辱。那边不可能再继续装聋作哑下去。
    叶昔从他最大的敌人、最想要拔除的眼中钉肉中刺,变为了此时唯一的救命稻草。
    叶昔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此时他并没有心情去欣赏王祥的狼狈和迫切。他弹了弹手指,然后道:“接下来,我只是打算和王先生做个交易。”
    53心脏和血流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叶昔靠坐在沙发上,脸上神情很是不耐:“他是冲着公司的芯片来的,但那天的事情是不是他做的还不能确定。”他停顿一下,“没有正规治疗他捱不了两天,也不好上刑。”
    列昂尼德“哦”了一声,显得漫不经心,“他已经交给你了,叶。”俄国人挤了挤眼睛,“拿到情报后,随你怎么玩。”俄国人话锋一转,换上了严肃的语气,道:“那天夜里闯入基地芯片存放室的录像已经全部被删除了。徐子敬是做不到这点的。公司在查内奸的事情上还没有什么头绪,叶有什么建议?”
    叶昔笑了笑,“这些日子忙着和‘老朋友’谈些旧事,在这方面我还真没有注意到什么。”
    列昂尼德似乎对叶昔的回答并不满意,但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忽然问道:“叶对那人,到底是怎样看待的呢?”
    叶昔眉梢一挑,然后沉吟了片刻,道:“不过是旧识而已。”
    列昂尼德有点惊讶:“我还以为叶会说此时你们是敌人。”
    “我站在公司这一边不过是因为利益。”叶昔淡淡道:“而恰巧他妨碍了我的目的。仅此而已。”
    列昂尼德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叶昔的表情,“叶昔倒是看得分明呢。”
    叶昔目光坦诚,他慢慢道:“我对他动过心。”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然而眼神复杂。男人注视着手中就被,香槟漂亮的颜色和灯光相映成趣。他道:“徐子敬确是真心。”男人笑了一下,“没人会对一颗真心视若无睹。”
    列昂尼德摇摇头,他道:“这可真叫人惊讶,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探究地盯着叶昔的眼睛。
    叶昔笑道:“做这行还信真心未免滑稽,对吧?”他这样说着,若无其事:“只可惜他的真心抵不过他的信仰。他挡了路,我也只能这么做。”男人眼睛里一瞬间的波动已经平复下去。
    ――“没有谁,哪个组织,或者信仰,能要求一个人绝对的忠诚。”
    列昂尼德皱了下眉。要么是这个人说了实话,要么是真真假假早已经习惯,要么是他也许的演技太好,他分辨不出这人刚才一番吐露是蒙骗还是真实。俄国人最终笑了笑。“为利益。”他说。
    叶昔端起酒杯。“为利益。”
    徐子敬知道以这样的状况他顶多再扛两天。男人将牙齿抵在嘴唇内侧,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模模糊糊地听见脚步声。
    叶昔眯起眼睛。男人衬衣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他闭着眼睛,脸孔大约是因为高热而变得烧红,似乎是对脚步声做出反应,男人轻微地晃动了一下脑袋。
    叶昔的声音听上去出奇的温和,徐子敬浑浑噩噩地想。他听到他问:“你醒着么?”那声音就在身前。徐子敬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然而就在后一秒,干裂的嘴唇上感觉到了湿润柔软的触感。
    叶昔温热的气息如同羽毛,扫过脸颊。
    一个吻,嘴唇和嘴唇相贴,浅尝辄止。
    徐子敬慢慢睁开眼睛瞧着叶昔,许久没开口说过话,声音有点沙哑,他回答他之前的问题:“我醒着呐。”
    徐子敬嘴唇上又血腥的味道,此时那些干裂的破口已经变成湿润的深红色,叶昔摆弄着手里的东西,头也不抬。“我知道。”
    徐子敬有些惊讶地笑笑,他将视线转向叶昔,慢慢聚焦的瞳孔终于让男人看清叶昔的动作。
    “叶昔你他妈在干什么?!”男人似乎忘记了自己还被绑在椅子上,猛地挣动一下,像是想要站起来。他眉头皱得死紧,险些吼出声音来。
    叶昔抬眼看看徐子敬的口型,近似安抚地微笑了一下。
    针头扎进血管,男人慢慢地将注射器推注五分之一。他随手拽过一把椅子,在徐子敬旁边坐下。“列昂尼德给的东西。”叶昔言简意赅。
    他可没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而列昂尼德又是怎样的角色。计划就在今天晚上,徐子敬不能出一点纰漏。俄国人给的药反到成了一个助力,前提是那不是毒品或者别的什么。
    徐子敬盯了他半晌,然后低低地笑起来:“傻子。”
    叶昔似乎并不打算反驳。他静静坐了一会儿,然后将徐子敬的袖子撸起来,手指按压着找寻血管。
    徐子敬哼笑一声。他双手还被反铐着,叶昔身体前倾,呼吸喷吐在皮肤上,微热的痒。男人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傻子。”
    叶昔挑了下眉梢,把针头扎进去。
    对,我是傻子。我们都是傻子。
    为何而毫无畏惧。为何而在所不惜。
    我有所爱。
    徐子敬深深呼出口气。冰凉的药液流进身体。他的目光跟着叶昔的动作来回移动。叶昔拔出针头,终于开口:“抓紧时间休息。你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
    徐子敬眨了下眼睛:“行动?”
    叶昔动作轻微地点头。他漫不经心地将针管扔进自己的衣兜里,然后绕过去检查徐子敬的手铐。有什么小巧的东西落进手里。徐子敬两指一夹一翻,将那小玩意牢牢握在手心里。金属的钥匙深深摁进手心里,徐子敬闭着眼睛感觉那上面凹凸的纹路。
    叶昔慢慢道:“后面就是你的事情了,徐少校。”他俯□体在徐子敬耳边说,“把芯片带回去,完成任务。”
    徐子敬眉梢一挑。他慢慢地笑起来,扭过头看着叶昔:“别推脱责任呐,叶昔。两个人出来,一个人回去,你让我怎么跟情报部交代。”
    监视器已然开着,闪烁的红色标志。徐子敬笑了笑,道:“公司的人呢,终于不打算从我这儿问出点什么来了?”
    “今天晚上有人来提货,你的事情暂时不在第一位。”叶昔道。“晚上还有老熟人会行动,你自己见机行事。”
    徐子敬眨了下眼睛,他看着叶昔,瞳孔里的情绪纯粹得让人感到烧灼。“也许我不该还问,那你呢,叶昔?”
    叶昔低声笑了一下:“你的确不该问。”这次他没有因为徐子敬的话回头。
    ――“别想甩下我,你知道徐子敬是什么样的人。”
    徐子敬看着叶昔毫不停顿地离开的背影,停了两秒,然后终于为自己严肃得做作的幼稚的威胁“嘿嘿”地笑了起来。
    他并不擅长用事实来威胁别人,而叶昔也不擅长为了感情妥协。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感情就是感情。
    徐子敬收敛了脸上表情,慢慢放松了身体。药效开始发挥,睡意弥漫上来。他还有四个小时,而这一次的事情,不允许有失败。
    列昂尼德在镜子前正了正领结。桌上扔着一支钢笔,高档货,在水晶吊灯的映照下反射出令他满意的漂亮又奢华的光线。然后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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