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宫花事 作者:玉胡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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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而今却换作爷服侍你。”

    笔挺的身躯坐在床边矮凳上, 着一袭杏黄斜襟中衣, 那冷俊的脸上却堆着温柔。

    陆梨打小就迷他,终于把他这一尊傲神攻克了,心里可不是暖洋洋地溢着幸福感。她想,她或许走了是能够把他忘记, 但却一定不会有这种双双被宠爱的满足。陆梨说:“爷不服气,出门往左拐,自个儿上后头叫小翠服侍去。”

    语气里带娇嗔,小的时候就爱对他使脾气,现年更是爱拿乔。

    楚邹便咬她一口,托着她小心在床上躺平了:“小妖精,明知道爷只对你一个来戏。”

    氤氲的烛火吹灭,那精致薄唇啃着她的锁骨渐渐往下,在金丝刺绣的帘帐子里厮磨了许久,而后便忍着欲念相拥而眠。

    火是在约莫子时过去不多会就燃起来的,先是又划拉了几次闪电,然后宁寿宫左排房就冒起了浓烟。靠近那排堆放的都是一些书籍衣物,还有一厢用于储放无烟炭的,都是易燃之物,暗地里悄悄起火,深夜众人睡得熟,无有能注意,忽然顷刻间就便孳孳地蔓延开来。

    不下雪的冬天本就干燥,那二百年的木头建筑可经不起火,等到被发现的时候,火势一下子已经熊熊滔天了,把远处内廷里的人们都惊动起来,纷纷披衣走到院子里探看。

    乾清宫露台上月影子打冷光,御前太监小路子勾着脑袋,一袭紫黑曳撒擦着皂靴呼哧响。近半年张福身体已日见老迈,平日除了前庭上朝与养心殿里御前站班,其余的事儿多已渐渐交给了小路子,小路子人机灵,也晓得察言观色办事。

    彼时楚昂尚在乾清宫里深睡,明黄刺绣的床帐子里,与锦秀一左一右的躺着。那梦里头正遇靡靡,看见孙皇后穿着水红的褙子,绾一拢牡丹髻坐在御花园的亭子下,阳光打着她的脸,也像晕开一抹似真似幻的光环。这是唯一让他有切实归宿感的女人,她在,他便能心生静谧与安逸。

    瞧见楚昂来,对他笑着说:“多日子不见了,走的时候太急,两个孩子也没能好好看上一眼。旁的两个都大了,不需要太记挂,就这两个当年还小着,你去把人叫来我瞧瞧。”

    她对他语气这样轻描淡写,无有苛责,无有牵罪,疏疏离离淡淡暖暖,再寻常不过。使得楚昂心底深处的那一抹愧歉越发惴惴,连忙殷勤地替她去叫。可是蓦地一转身,却发现自己坐在空空无人的灰寂的金銮殿里,忽然“砰”一声两扇殿门被搡开,芒光打着他眼睛疼,看到门前站着一道英俊颀长的身影。

    那竟是穿着一袭缟素的老四楚邹,发戴玉冠束白缨丝,腰间也扎着素带。一张和自己年轻时轮廓相似的脸庞,冷声慢道:“人不在,父皇又何必再找呢?是时候禅位了。”

    语气那般犀利而沉重。

    什么是人不在,谁不在?要找的又是谁?

    啊!

    他心口猛地一颤,只觉漫开无边荒凉,蓦地便睁开了双眼。听见小路子站在殿外禀报:“今夜天见异象,东宫突着大火,四面熊熊,太子被围困其中,恐难以破势而出,望皇上速速定夺!”

    想到梦中情景,不禁惊坐而起。锦秀继而也醒,匆匆下床为他穿衣系袍,楚昂等不及欲往外走,锦秀像是很艰难地踌躇了一下,忽地开口唤道:“皇上……”

    楚昂不明所以地回过头看她,锦秀欲言又止,充满着爱与关切,却又十足为难。但还是双眼熠熠地凝着楚昂,一字一句叹嘅道:

    “皇上……天定异象,是为天怒,天怒不争,应顺其然……”

    楚昂脚步一顿,那梦中楚邹决绝搡开门的一幕又在耳畔:“父皇是时候禅位了。”楚昂隽朗的脸庞上,目光便瞬然暗沉下去。

    那天晚上东宫的大火便任其放肆地燃着,直殿监吴全有当夜没差事,戌正宫门上钥前就出去了,只有临近东宫的御药房和御膳房值班的几个太监,零零散散地提着水桶子去泼。

    泼,几桶子水却哪里能泼得下去?火势是沿着东排房到西排房一圈迅速蔓延的,等到楚邹被烟雾惊醒的时候,整个正中央的宁寿宫已经从外围冒烟了。因为醒起得急,怀孕八个月的陆梨左脚突然抽筋,无法下地行走,楚邹连外袍都没披,便一咬牙将她从床上揽起来往外冲。

    那三条人命的身子可不一般沉,吃力地抱着她还没走到正殿,一根滚烫的梁子便从头顶上方掉了下来。浓烟带着火气,呛得他本来早年有过哮喘的体质又起咳嗽,只觉得两鼻间呼吸顿紧,顿地又被火势压了回来。连忙低下头嘘声安慰道:“别怕。”

    ……

    后来外头皇子所的小九楚鄎也跑来了,脚上还穿着鞋拖,长条儿地杵在皇极门外张望。听见里头仓惶的奔跑声,隐约马太监在喊:“太子爷,太子爷和陆姑娘还困在里头没出来!”

    他在那一瞬间,回想起了安静的圣济殿里与四哥读书识字,星辰下听陆梨给自己唱《鸡鸣》,看见四哥弯着俊逸眉目对自己微笑的一幕幕。他的眼里和心里便漫开哀伤,他知道陆梨正怀着四哥的骨肉,他们又要生了,忽然也不管不顾地抢过水桶子去泼。罪就罪吧,反正也这样了。

    可是杯水车薪,一桶子浇进去,抵不过那漫天扑面而来的火红大口。

    前朝的建极殿里,皇帝一个人枯坐在金銮宝座上,深夜的殿堂没有人,显得庄严而寂旷,他没有叫人陪侍,也没有盏灯,只是肃静地端坐着。左侧的火光孳孳地打着窗棂子,照得凤凰石地砖忽闪忽闪的,仿佛那上面又有细碎的脚步声跑过,听到孩童满带新奇的嘻嘻笑。

    他叫唤他:“站住。”

    “手上拿的什么,拿过来让朕瞧瞧。”

    “……倒是丑出了精髓,它叫什么名字?是小顺子给你扎的?”

    “嗯,它叫巨翅神兽。”

    “若是有一天,等你坐到了朕这个位置,你就晓得了父皇此刻的心境。”

    “儿臣不想坐这个位置。大皇兄为了父皇一直很努力,父皇让哥哥做储君,邹儿只想当个权倾朝野的王爷。”

    又忽地换作那少年颓败的阴影:“父皇不必解释,是儿臣之错。儿臣做的什么,在您眼中都是错的。”

    ——“殿下是病糊涂了,皇上贬了冯大人去山西,但管的仍然是财政。皇上用心良苦啊。”

    ——“臣妾听说,江南只知太子不知有皇帝。”

    ——“总是你辜负我,这一回我也辜负你一次,先走了一步。但你要答应我,未来当我不在的日子里,无论你把谁人入了心,都不可再立她为后,免她得以有权柄伤害我的小儿。”

    那火光中,往昔的一幕幕一张张脸便在眼前光怪陆离,是孩童挚切的稚语,是少年初长成时的意气勃发,是颓唐的叛逆,是朝臣们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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