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再当兵了,他就去活动一下,算是能选择吧。”
    韩孟起身走到窗边,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他虚目看了一会儿,转身道:“要不你……就退了吧。人生还有很多选择,不一定非要留在军营。”
    秦徐抬起头,目光幽深。
    “据我所知,瓦汗很艰苦,也很危险。你在那里服役,不是养一养军马那么简单,你得经常往返瓦汗与喀巴尔老城,将一些军马送至反恐大营。”韩孟面容沉静,没了平日一贯的懒散,“你刚才也说了,你没有资格参与真正的反恐,你过去了,只能日日与马匹为伴,也许没有工夫操练,甚至没有人说话。我知道,你放不下猎鹰,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你觉得你去了瓦汗,就能被选入猎鹰吗?有多少边防哨兵能被特种部队选中?太少了。你一入伍就待在机关,连营几十上百人,边防哨所多少人?一双手,不,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你能适应?能坚持?能在那里继续你的特种兵梦想?”
    秦徐抿着唇,十指抓紧,“可是如果不去,我就再也不是军人了!”
    韩孟一怔――他从未在秦徐眼中看到如此炽热的渴望。
    秦徐肩膀有些颤抖,声音也不太稳定,断断续续地说:“我爷爷骂得对,我就是不配当一个军人,我赖在机关里,奢望靠关系升上去,我想去特种部队,也是因为觉得特种兵拉风帅气……那天你被转院到这里,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不醒,我和柯扬一直在走廊里守着。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韩孟轻轻摇头。
    “我看到了我爷爷口中‘真正的军人’!”秦徐呼吸有些急促,“有一个和我一样大的二年兵,当我在机关收拾像周剑那样的人时,他已经和他的班长连长冲进恐怖分子、军火走私贩的老巢;还有一个维族少校……”
    秦徐说着用力往自己左肩上拍了拍,眼眶泛红,“他的二毛一是血与泪换来的,而我呢?如果我没有私自离开,也没有通过猎鹰的考核,几年后我会靠着关系戴上相同的肩章!”
    “草儿……”
    “来这里之前,我只看到了特种兵的荣耀,却没有体会到与荣耀并存在的责任!”秦徐顿了顿,又摇头道:“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上次去猎鹰大营时,我其实已经有所触动,但是离开之后……我坦白跟你说,我又松懈了。”
    韩孟从窗户边走回来,站在床边,温柔地抱住他。
    他将脸埋在韩孟怀里,声音有些嗡,“直到我看到那些被推进手术室的伤者,看到那个小兵和少校。我,我……”
    他抓住韩孟的病号服衣角,用一种低沉又决绝的声音说:“我真的很想成为和他们一样强大、有担当的军人!我不想继续靠家庭!不想继续做当一个‘帅气’特种兵的美梦!”
    韩孟慢慢地拍着他的背,轻声说:“你考虑过可能发生的危险吗?有没有想过会再也回不来?”
    病房里安静下去,时间似乎驻足不前,过了很久秦徐才叹了口气,用颤抖的声音说:“想过。”
    “想过之后,还是愿意去?”
    他闭上眼,睫毛轻颤。
    韩孟听见他说――“因为走到这一步,我才发现自己舍不得脱下军装!”
    韩孟抬起他的下巴,缠着绷带的手扫过他的眼角,温柔地笑:“草儿,将来你一定会成为你们家老爷子的骄傲。”
    深夜,秦徐拨通了父亲的电话,母亲在一旁哭喊,他跪在积雪里,几不可闻地说了声“妈妈,对不起”。
    3天后,处分文件正式下达――上等兵秦徐,因私自离队违反军纪,即日起从c警备区机关警卫连除名,给予一周准备时间,一周后调新疆喀巴尔反恐大营下辖瓦汗边防站。
    二排的兄弟打来很多电话,秦徐挨个接起,听那边从大骂变成大哭,最后又哽咽着嘱咐他一定要平安回来。他想与兄弟们开玩笑,但玩笑梗在喉咙里,说出来的只有单调的“谢谢”。
    韩孟尚未出院,丁遇柯扬等人正在拍部分没有主角的戏。导演组商量后提出删掉悬崖追缉那一部分,韩孟考虑了很久,平静地说:“能不能这样,戏保留着,我请动作替身来完成那一场?”
    谢泉一惊,眼里闪过一丝不太相信的感慨。
    秦徐在一旁听着,等病房里只剩下谢泉了才问:“不用替身不是你的原则吗?”
    韩孟看看他,又看看谢泉,对照顾了自己三年的经纪人鞠了一躬,“泉哥,让你担心了。”
    秦徐不太明白地看着两人。
    谢泉在短暂的愣神后轻轻一笑,拍了拍韩孟的肩,“小秦的事,终于让你也更成熟了。”
    秦徐有些紧张地问:“什么意思?”
    韩孟摊开手,眉间有浅浅的歉意,“我一直坚持不用替身,认为任何戏都不靠替身的自己非常牛逼,非常敬业。为此沾沾自喜――你看,哪个年轻演员像我一样所有打戏都亲自上阵?就连老戏骨有时候都得请替身。”
    谢泉释然地笑了笑,没说话。
    韩孟摇头道:“但从悬崖上摔下来之后,我想了很多。你因为我被重处,粉丝、我的家人因为我而担心,剧组因为我不得不延期拍摄,丁遇他们因为我而调整档期――这还不是第一回 。上次我一定要去猎鹰,其实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其他演员。在这之前,我没有意识到我的任性给其他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我总是觉得……觉得不请替身才是敬业,请了就是敷衍了事。但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我盲目不用替身的行为才是最大的不敬业。”
    “吃一堑长一智,年轻人谁一来就什么道理都懂呢?”谢泉眉眼弯了弯,又道:“不过现在才考虑请替身我不知道是否来得及。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这一场我们还是得删掉,你能理解吧?”
    韩孟点点头,“当然能。”
    这时,秦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似乎有话要说,“我……”
    韩孟看着他,“嗯?”
    “首长们给了我一周时间做准备,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他垂下眼睑,声音很低,“我和韩孟身高身材都差不多,背影很像。匕首攀登我在新兵连里练过很多次,还拿过考核第一名。我可以去试试。”
    韩孟喉结动了动,牵住他的手指。
    他抓了抓头发,又道:“不过我只有一周时间,不知道拍出来的效果你们满不满意。不满意的话你们就请专业的替身演员吧。”
    谢泉离开前答应与导演组商量,秦徐将他送到门边,刚一关上门,韩孟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有些疲惫地说:“草儿,谢谢你。”
    他搂住韩孟,有些别扭地说:“其实虽然想通了一些戏得请替身,你心里还是不太能接受吧?”
    韩孟无声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刚才想,”秦徐轻声说:“如果第一个替身是我的话,你也许会好受一些。”
    第64章
    韩孟出院后回到喀什休养,伤愈回归剧组时,秦徐已经在离喀什200多公里远的瓦汗边防站生活了一周。
    代替韩孟拍的那场戏并不令人满意,秦徐攀登悬崖的动作没有任何问题,但崖上打斗的观赏性不佳,剪辑之后虽然勉强能用,可离导演组的要求还有些距离。
    秦徐在片场给韩孟打电话,有些沮丧。韩孟站在病房的窗户边,任夹着飞雪的冷风铺洒在脸上,笑道:“没关系。明天就要走了吗?”
    “嗯……谢谢。”秦徐说着拉过柯扬披在自己肩上的军大衣裹好,冲对方笑了笑,抬头看着高原干净深邃的夜空,呼出一口气,轻声说:“韩孟。”
    “嗯?”韩孟转身靠在窗框上,“想我了?”
    秦徐将军大衣的毛领竖起来,怕冷地缩了缩脖子,“明天上午有车来帕兴接我。”
    帕兴是剧组驻扎的地方,离南疆中心喀什约80公里。秦徐离开乌鲁木齐后已经在那里待了5天,像合作反恐部队的战士一样训练,像真正的演员一样拍戏,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除了跟韩孟通通电话,几乎没有闲心想其他的事。
    然而一段完全陌生的人生即将铺展开的前夜,没有人会丝毫不胆怯。
    秦徐的声音被卷入营房外沙沙的风声,韩孟心脏悠悠地紧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害怕了?”
    秦徐垂下头,算是默认。
    韩孟合上窗户,恨不得立即赶到帕兴,将他捂进怀里。
    “但不是害怕遇上恐怖分子。”秦徐为自己辩解道:“我是担心不能尽快适应那里的环境。”
    韩孟手边的ipad亮着,网上能找到的瓦汗图片不多,几乎都是连绵不绝的雪山与枯黄的草地,大地只有单调的黄黑白三色,文字介绍也少得可怜,只说海拔有4500米,冬季干燥寒冷,生活条件恶劣。
    韩孟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几天带去的红景天都吃了吗?”
    “吃了。”秦徐蹲在地上,右手团出一个小小的雪球,“海拔我倒不担心,反正这儿也有3000多米了,我就是怕……”
    “吃不惯睡不好听不懂少数民族队友的话?”韩孟帮他补充完。
    他微微撅起嘴,闷闷地说:“嗯。”
    “那就想我好了。”
    “想你有什么用?”
    “吃不惯那里的食物,就想吃的是我,保证吃得香。睡不惯那里的床,就想睡的是我,保证睡得香。”韩孟笑着说,“听不懂队友的话呢……嗯,这个不能乱想,你就想‘韩孟比他们都帅’。”
    秦徐被逗乐了,将雪球扔了出去,“尽扯淡。”
    “尽扯你的蛋。”
    “……”
    顿了一会儿,韩孟懒懒地喊:“草儿。”
    “干嘛?”
    “去了好好保护自己。”韩孟手指在ipad上划动,“方便的话多与我联系。过几天我就出院了,不回内地,直接去喀什,尽量早回剧组。我已经跟认识的战士打听过了,帕兴与喀巴尔老城之间也就100多公里,你如果要去喀巴尔反恐大营,就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赶过去看你。”
    秦徐抿着唇,本想说自己大概没什么机会去喀巴尔反恐大营,想了想将话咽了回去,脱口而出的是个蹩脚的玩笑,“行啊,到时候你在外面开间房,躺平让我操。”
    明明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说出来才觉得耳根发烫。
    他尴尬地“啊”了一声,急忙补充道:“我开玩……”
    “听你的。”韩孟打断他,温声道:“你辛苦戍边,好不容易进一回城,我当然得好好犒劳你。”
    秦徐用冰凉的手指压住脸颊,起身踹起脚边的积雪,嘀咕道:“去你妈的。”
    启程去瓦汗边防站的这天,帕兴起了沙尘暴,秦徐等到中午,接他的车才姗姗来迟。
    开车的是一名维族士官,浓眉大眼,皮肤粗糙,看起来像三十好几的人了,其实还不到25岁。
    他帮秦徐将不多的行李提上车,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自我介绍道:“我叫力克,负责马厩。”
    吉普在土路上颠簸,力克一边开车一边努力给秦徐介绍瓦汗边防站的情况,说到马匹时特别兴奋,似乎想将马儿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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