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一脸意味深长的盯着败城。要不怎么说大眼传神呢,败城被那双眼睛盯着,只觉得后颈发毛,等看不见人了,才忍不住一哆嗦,暗自骂了句“见鬼”。
    军阀这玩意儿,大家都很期待的,不仅是新兵,老兵也有些好奇,尤其是知红军还说这军阀要招待他们,更让人想不出了。
    “待遇个屁,以前就是弄个飞机,到点你就跳吧,跳完了赶紧收伞,看看有没有人被吹散了,挂树上了,跳崖里了,摔死的。还待遇呢?脑袋有坑吧!?”吕勇正对着手下的队员吹牛,“像这次这样,对我们来说就是个旅游!旅游,懂吗菜鸟?”
    知乐凑到败城身边嘀咕:“真像旅游一样?”
    “你听他吹!”败城翻了个白眼,“这家伙一天不吹牛就难过。”
    “你不吹?”知红军神出鬼没的又出现了。
    “一般不吹。”败城立刻正经的道,“偶尔吹下。”
    知红军一笑,道:“中队长嘛,肯定要摆摆谱,端个架子是不是?”
    “没有,不敢也不会。”
    知乐一见气氛不对,立时拉着知红军就跑。等父子俩不见了,败城这个“养父”才松了口气,只觉得背心都快湿了。这知红军也不知什么毛病,没事就和他阴阳怪气的,要说敌意吧也不是,可是友好也完全谈不上。这一路上,他都快给搞得神经衰弱了,尤其是摸不着源头的情况下,想针对解决都没办法。
    不一会儿,送他们过来的司机回来了,示意跟着走。一帮人紧张兮兮的跟着,不一会儿,大概是司机也受不了了,一边走一边说:“别紧张,不要紧张,带你们吃晚饭,晚饭。”
    司机越急,越讲得不流利,讲急了,突然冒出来一句当地话。队员们正不知所措时,知红军及时接了一句。司机眼睛一亮,俩人就这么聊上了,不得不说,知红军这么多年的逃亡生涯还是有点经验的,不一会儿,俩人已经称兄道弟,一付多年不见老友的样子。
    “啧啧,这才叫厉害啊!”小白脸感慨道。
    “老爹会许多种方言。”知乐骄傲的道,“他到哪里学到哪里。”
    “那你几种?”败城问。
    知乐顿时就不吱声了,见败城盯着他不放,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吱唔道:“一种。”
    “哪种?”
    “普通话。”
    败城一付无可奈何的表情,习惯性伸手去拍知乐的脑袋,却被斜刺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挡住了。知红军似笑非笑的道:“娃子脑袋不能拍,拍笨了你负责啊?”
    人家正牌爹这么说,败城还能说什么呢?
    悻悻的收回了手,败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般跟在司机后面走。没多久,司机就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大房间,这里原本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除了靠墙排了一圈桌子和板凳外,什么也没有,窗户也只有两扇小小的,上面还钉着栅栏,看起来不像是房间,倒像是监狱。
    司机和知红军说了几句就没了影,作为队长,败城必须得问清楚:“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
    败城耐着性子道:“没什么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没什么啊。”
    败城憋了一路的火噌得一下子冒了出来,厉声道:“知红军,我是这个队伍的队长,我必须了解所有的情况!”
    知红军眼皮抬了一下,懒洋洋的道:“如果我不说呢?”
    “那我就把你放在行动计划外!”败城冷冷的道,“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呆在这儿,哪里也不许去!”
    知红军不气不恼的道:“没有我,你们就是聋子。”
    “我不是第一次执行国外任务。”败城毫不犹豫地回以颜色,“如果你没有要说的了,现在立刻给我离开这里!”
    俩人互相瞪着对方,包括知乐在内,谁也不敢吱声。
    知乐明白老爹和小爹不对付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却没办法解决。他刚一靠近知红军,败城就瞪他,他改为靠近败城,知红军的眼神又追过来了。他就这么在俩人间左右摇摆,脖子越发缩得低了。
    “你走不走?”败城毫不相让,一付不达目标不罢休的姿态,“孙治,动手!”
    “行行行,我服,我服输。”
    “不是服输,这是命令,你现在是军人,不是通缉犯!”败城厉声道,“你当我们是什么,黑社会吗?”
    “在这里,我们就是黑社会。”知红军笑了下,“怎么?你还想冲出去大喊我是人民解放军?再说了,你这解放军的牌子我还不在乎,我被冤枉了这么多年,还不是当兵当的?”
    “你……”
    “行了,在外面我们不多说。”知红军举起手,“坚决服从命令,行了吗,队长?”
    败城阴沉着脸,没再说话。
    146、受害人?
    “各位?”司机伸了一个脑袋进来,“饭菜好了,现在吃晚饭吗?”
    “好的。”败城答应了声,瞄了眼知红军,刚才暴怒的神情已经消失了,“能不能快点,我们赶时间。”
    “时间很紧?”司机怔了下,似乎在考虑什么,片刻后道,“那你们等等啊。”
    “等谁?”
    “老板要和你们聊聊。”
    败城和孙治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后,没有再说什么。这是可能发生的事情,出来前彭宁早就交待过了,作为整支小队的队长,他必须明确认识这次行动的风险与背景,尤其是队伍中还有知乐和知红军这对令他难以处理的父子。
    “好。”败城答道。
    队员们看过这位有着传奇经历的军阀照片,但是,看见真人时还是有些意外。这位军阀年纪挺大,足有五十多岁,但是面相却保养得相当好,看起来就像三十多,再加上本人长得很英俊,倒别有一番吸引人的魅力。
    “我姓赵,你们就叫我老赵吧。”老赵很是和气,脸上挂着的笑容令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却讲着一口诡异的标准湖南话,“好久不见祖国来的人了喔,真不容易。”
    队员们不禁有股错觉,似乎他们不是在金三角见一个大军阀,而是在国内接受一个部队老领导的接见,尤其是“祖国”这个词,更令他们有种恍惚感。
    “感谢您对这次行动的支持!”败城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认真的道,“我代表中国人民解放军,谢谢您!”
    “不客气,不客气!”老赵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这是我应该做的,那些年轻人啊,性子太急太野,他们根本不看看,我们能在这里越过越好,靠山是谁?他们还当真以为,是靠他们自己的实力在这里扎下根的啊?”
    这话说的队员们都面面相觑,如果说中国对金三角这里有影响,那是肯定的,但是,如果说靠着中国的实力上升在金三角取得一席之地,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了。老赵这话明显是在捧他们,而且捧得很明显,这令败城有些警惕。
    “赵先生客气了。”
    “不,哪里是客气。”老赵挥了挥手,一堆服务生开始上菜,队员们也不得不各自挑位置坐,他一边随意找位子一边径自叹道,“我说的是实话。看着祖国越来越好,我这心里真是又高兴又难受啊……哈哈,不好意思,人一上了年纪,就喜欢回忆过去。不说这些了,来说说这次行动吧。”
    败城瞄着不停上菜的服务生,嘴巴紧闭着。
    老赵笑了笑,道:“不用担心,这些人听不懂中文。”他指了指司机,道,“这是我侄子,在这里出生的,中文都说不好,让各位见笑了。”
    “哪里。”知红军突然插嘴,用的当地话,“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咦,这位兄弟当地话说得不错啊。”
    谈话对像这就转移了,败城听着老赵和知红军说笑个不停,内心确实松了口气,倒偷了个空闲坐到知乐身边。刚吃了口菜,就听见耳边响起声音:“小爹,对不起。”
    败城笑了笑,轻声道:“没什么。”
    知乐略一犹豫,又道:“老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败城心里一惊,勉强保持着镇定道:“你确定?”
    “我能看出来。”知乐的情绪很低落,“他肯定感觉到什么了。”
    败城立刻陷入了焦虑中,表面上仍旧强作镇定。对他来说,现在最怕的不是知红军知道什么,而是知红军的态度。如果说知红军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所以一路与他作对的话,那他就不得不认真考虑把知红军踢出这个任务了。
    这是一个行动任务,他必须得对三十个人的生命负责!
    败城想着这些事时,不知不觉晚饭已经接近结束了。送老赵这个任务,就当仁不让的落在了他的头上。在跟随老赵下楼的时候,他观察了会儿,敏锐地发现老赵身边的保镖们应该都是退伍的士兵,而且是中国部队的。
    “这些小兄弟都是转业退伍军人。”老赵突然开口道,“可惜了,屈就在我这儿。”
    “没有,他们很专业。”败城避实就虚道,“赵先生很有眼光。”
    老赵笑了笑,道:“你嘴上这么说,心里是不是在想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吧?”
    败城赶紧说:“没有的事,赵先生愿意帮助我们缉毒,也是大功一件。”
    “哈哈,说的好。”此时已经到了楼下车前,老赵扶着车门赞赏了句,似乎漫不经心的道,“那我就在此预祝你们行动顺利,替我向同志问好。”
    败城一怔,老赵最后这句话可圈可点,但彭宁并没有交待过,他自然也想不出什么来,老赵却已经径自上了车。随着老赵的离开,他发觉院子里清冷了下来,那些明哨暗哨不知何时全都撤走,只剩下他们所在的那间房还亮着灯。他返回楼上时,往走廊外面看去,地平线远端闪烁着城市的繁华灯光,相比之下,近处那些在星光下的大片田地则像是幽灵的墓地。
    败城进入房间时,所有人都在发牢骚。
    这一顿饭,唯一满意的人大概就是知乐了,其他人都忍不住抱怨。本来以为难得有好吃的,结果,菜都是炖的,味口超重,即使是四川、湖南的兵也有些忍不了,连呼“打死卖盐的”。相比之下,军粮突然美味了起来。
    这顿饭是“政治任务”,如果不是彭宁嘱咐过“要和老赵合作良好”,他们是绝对不会吃的,这是违纪,也是为了行动安全,谁知道饭菜里有什么东西啊!
    一进门,败城就低吼道:“关灯!”
    这个命令被迅速执行了,房间立刻回归到昏暗中,所有人拿着枪跑进墙下,警惕的倾听着附近的声音。好几分钟后,没发现动静的孙治迟疑地道:“头,什么情况?”
    “岗哨都撤走了。”败城轻声道,“我们在这里太显眼了。”
    话音刚落,刺眼的灯光又亮了,知红军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我说,败大队长,你也太胆小了吧?人老赵是请我们来吃饭的,在他的地头上,杀了我们这些特种兵,他能落什么好处?”
    败城心头的火噌噌得往上冒,却还是压着性子解释:“就算他不想,他手下人也未必不愿意,万一要是有个通风报信我们就完了。”
    “你啊,就是想太多。”知红军哼了声,“他只要还在这里混,就得看国内的眼色。”
    “你立刻给我关了灯!”败城已经忍耐不了,低声咆哮着,“这是命令!”
    “命令命令……”
    话音未落,知红军突然往后退了一步,败城的拳头在他眼前划过,拐了个弯,直奔墙面,想把灯按灭,没想到,知红军的胳膊一抬,硬生生把败城的拳头改了势。下一秒,就是拉栓的声音,败城的枪口瞄准了知红军,冰冷的声音令人心头发毛:“知红军,我命令你立刻解除武装,退出此次行动!”
    啪――灯灭了,房间再度陷入昏暗中,败城端枪的剪影和知红军伫立不动的身影像是两座大山般。
    “我关灯了。”知红军悠悠的道,“服从命令,是不是,队长?”
    败城的枪口好一会儿才移开,口气依旧冷漠:“事不过三,明白吗?”
    “了解,队长!”知红军敬了个如同儿戏的军礼,“记住了。”
    “立刻准备!”败城抬起手腕,“对时间,今晚我们就行动!各人按照事先计划进行准备,检查行具,武器,快!”
    房间里响起琐碎而轻微的行动声,所有人都试图忘掉刚才那一幕,兵将不和是战场大忌,尤其是这种深入敌境任务。
    “你出来。”败城对知红军道,俩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在楼梯拐角处寻找了个隐蔽的地方。
    知红军一站稳就要掏烟,被败城的眼神一瞪,悻悻的放下了。过了好一会儿,知红军才道:“有事?”
    “你什么意思?”
    知红军淡淡的道:“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
    败城咬了咬牙,道:“如果我有得罪你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你没得罪我,你得罪我家祖宗了!”
    败城一怔,一句“不关知乐的事”差点脱口而出,可是,在发现知红军若有所思的眼神后,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如果你对我不满的话,可以退出这次行动。”
    “然后呢?”
    “然后,你可以带着知乐回去。”
    “带着知乐回去,恐怕是让知乐沿途监视我吧?”知红军没好气的道,“你是怕我逃跑,还是怕我去告密?”
    “你不会告密的,可是你如果这次再临阵逃跑,只会让你的处境越来越艰难!”败城毫不客气的道,“是,你是受了冤枉,可是,你这么多年的逃亡生活,和你的性格也有关!如果你当时不是那么蠢又那么冲动,事情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有没有搞错?我是受害人!”
    “知乐才是受害人!”
    这一声吼引起了小小的回声,败城忍住激动的情绪,深吸了口气,道:“我不想再多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败城才往回走了几步,身后突然响起知红军幽幽的声音:“那你呢?你又给了知乐什么?给知乐指了哪一条路?”
    败城脚步一顿,之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147、陷阱
    败城回去后,队员们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他努力让自己的脸色正常一点,至少不要让知乐看出什么端倪来。
    “走了。”
    败城说完后,第一个走了出去。知红军根本没进门,就在外面等着,看见人都出来了,他才不紧不慢地道:“楼后面的停车场有车,他们的号牌,过关卡没问题。”
    “你怎么知道的?”
    “司机告诉我的。”
    败城瞥了知红军一眼,没有再多罗嗦,知红军能够配合最好,私事暂且放下不提,现在最主要是完成任务。
    目标地点离他们所在地有四小时距离,一堆人躲在几辆破面包车里,呼吸声积在一处,积蓄着大战前的压力。老赵的主要作用也就是这个,让他们能够正常在这块势力横行、龙蛇混杂的地方顺利走动。不然的话,在这个小地方,凭他们的生面孔就能够引起怀疑。
    这是个充满了紧张气氛的地方。
    随着目标地的临近,路边越来越多的出现毒品田,虽然已经收割了,但空气中还是飘着淡淡甜腻的味道,就连在车里都能闻到。
    “小爹,这味道不舒服。”知乐忍耐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他的五感都比别人发达,焉头搭脑的向败城咕哝,“我头疼。”
    败城拉过知乐,扒着他的眼睛看了看瞳孔,赶紧把他拉到窗缝边。
    知红军一直关注着知乐,皱着眉头道:“你开窗户味道不是更浓?”
    “窗户外面有流动的空气。”败城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在说话,“车里太闷。”
    知乐想过去,被败城揽着肩头又拉了回来,满车的人,有什么话也不好说。幸好,知红军也没有再说什么。
    不久后,车子停了下来,孙治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头,到了。”
    “下车。”
    队员们都骚动起来,知乐头疼好多了,刚要下车,被败城拉在后面。
    “还行吗?”
    “行!”知乐肯定的道,“这会儿已经清醒多了。”
    犹豫片刻,败城还是下了决定:“你负责侦察,一定要镇定。”
    知乐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位置,呆了一下,喜笑颜开的道:“没问题。放心吧,小爹,我不会有事的!”说完这句,眼角瞥到知红军的身影闪了过来,他又赶紧补了句,“老爹,你也不用担心我,我肯定会好好的!”
    知红军一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不过,知乐的态度令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些不快。先前那些试探、讽刺与对立不过是毛毛雨,现在,他才逐渐开始确定俩人的关系。知乐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他再清楚不过了,知乐绝对没有把败城看成长辈,那眼中的爱护一如他曾经养过的蛇宠物。
    黑暗中,队员们的行动尽量保持安静。根据简报的说明,小军阀自己建了城中村,但他们刚才一路行看到的,所谓的“城”,不过是个村,而所谓的“城中村”,也不过是几幢连在一起的屋子。这里的屋子都是砖混结构,外面加个围墙,这几幢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围墙上还扎着电线和碎玻璃,显示了这几幢屋子的重要地位。
    即使这样,在大城市的兵眼中,这里的规模也小得可怜。
    此时,这几幢远离村民的三层屋子黑沉沉的,只有最顶楼一间房亮着灯,有人在窗边,好像在看电视。用热成像仪观察了片刻,队员确认:“没有巡逻哨。”
    “简报说里面大概一百人以上,热成像仪观察在四十左右,提防引起邻近其他人注意。吕勇队占据路口,周嘉队掩护,我队进攻。”败城压低的声音在步话机中很清晰,“知乐,我需要你搞明白院内地形以及查明战斗人员,去!”
    一道身影迅速穿过光秃秃的空地,如同壁虎般爬上了墙,轻巧地翻过墙头消失不见。墙头的障碍物似乎不存在般,丝毫没有影响到那灵巧的动作。
    “操,乐乐到底是怎么爬的。”捣蛋鬼的声音低低的响起,“每次看我都觉得他不是人。”
    “他那是用命换来的,你学不会。”
    知红军的话说到一半,原本安静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谈话声,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武器上手。不少第一次上阵的都反复在内心念叨着“这是实战这不是演习”,生怕自己一个冲动就出去了。
    谈话声越来越大,知乐却没有任何消息。按理,如果他无法突进,应该学个猫头鹰叫声,整支小队就会转为强攻,争取在惊动村中力量前完成任务。现在,谈话声越来越近了,知乐却没有反应,败城在外面心急得不行,想着该怎么处理时,知红军猛的从躲藏窜了出来,大大方方的走向了院口。
    知红军抓着裤子,一脸淡定,还打着呵欠,大声嚷嚷着当地话。败城并没有惊慌,带知红军来也就是为了应付这样的情况。
    院里的谈话声猛然停了,随即响起了喝问,却是中文:“谁?”
    “他妈的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知红军骂道,“看清楚,我是你知大爷!”
    两张年轻的脸从打开的门缝中露了出来,一个人眯着眼睛打量了片刻,突然叫了起来:“知红军?”
    “操,你叫什么?”
    “知哥,知哥!”年轻人赔着笑道,“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你和曾英宇一起被内地特警抓了……”
    “呸!他被抓了,关老子屁事!”
    “你不是和他混……”
    “你说什么?”
    “没没,他跟您混!”
    知红军在废话时,败城只觉得一分一秒都难熬得像地狱,当他看见一个身影从墙头翻过来时,被揪住的心脏才活了过来。知乐很快出现在他身边,脸上出了一层薄汗,神情却前所未有的严峻。
    败城以为是紧张的,刚要安慰两句,知乐却抢先开口了:“院子里全是汽油!”
    “什么?”
    “全部是汽油桶,我看得很清楚。”知乐神情焦急,“有强烈的汽油味,我晃了下,都是实的,有水声,盖着一层布。这个院子,从院墙边一直到楼后面,都摆满了。我下去时都是踩着桶的!”
    败城只觉得一阵后怕:这是陷井,如果不是在等人自投罗网,怎么会弄这么多汽油?幸好他让知乐先进去看了下,如果因为里面有人,直接就进行强攻,一旦开枪,这么大面积和密度的桶装汽油被多发子弹击中的话,恐怕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此时,前面的知红军也准备撤退了,刚才轻微的落地声他已经听见,知乐行动的声音他是绝不会听错。既然他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没必要再耗下去了,他道:“行了,你们玩吧,我就是来看看张老板在不在。他不在的话,我就先走了。”
    “别呀,知哥。”一个小年轻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来,似乎要拉知红军,“来都来了,这鬼地方太无聊了,一起喝一杯。”
    “你们哥俩喝吧,我年纪大了,还是回去睡觉喽。”
    知红军作势要走,没想到,他刚一退后,那个出来的小年轻猛然跨前一步,手里的枪对准了他的腰,语气也急促起来:“少废话,快进来!”
    这下子,知红军也知道事情不妙了,他没有动,嘿嘿一笑,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你已经投奔警察了是不是?”小年轻笑得很是邪气,“你这次回来,就是来给警察踩点子的吧?”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知红军摆出防备的姿态,慢吞吞的道,“没有影子的事,你胡说什么?”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小年轻气急败坏地道,“曾英宇在牢里放出话来了,你已经不可靠了!”
    “曾英宇丢下我们自个儿逃了!”知红军的面容扭曲,愤怒的伸出手,“老子的手指都被打断了,就是被那个怂货给卖的,他还好意思说我奔警察了?我呸!我看是他自己背叛了,要把我们都拖下水!他和我们可不一样,有知识是博士,就算背叛了我们,也可以在警察队伍里混个好差事,说不定还因为有本事洗白上岸了呢!”
    残缺的手指似乎吓了小年轻一跳,他和门里的人对视了一眼,犹豫了起来。知红军赶紧趁热打铁:“我告诉你,我这次来也是因为听到风声,曾英宇把我们这边能卖的都卖了个遍,内地就要大扫荡了,好几个下桩都准备清货走人了。我找不到活,想来你这边看看风声,现在看来,你们也是准备怂了?”
    “怂你妈!”一直躲在门里的人往地上啐了一口,骂了句,“内地的警察要是敢来,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远远观察的败城精神一振,知红军在背后打出一个手势,门里的那个正是目标人物!
    “哦,原来是张老板啊,你不在城里面享受,躲这个地方装什么鬼?”知红军抖着腿,一派流氓模样的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胆,想跟你混呢,结果你和曾英宇还不是一个样!”
    门里的张老板用当地话一阵狂骂,骂完了,喘着粗气道:“我就不信了,内地的警察在这里还能翻了天!这里是金三角,不是中国!老知,进来陪我喝酒!”
    知红军一下子进退维谷了,无论是从计划还是安全角度来说,他都不应该进去,可是,不进去的话,他说的一番话就圆不上了。
    怎么办?
    148、小爹!
    知红军已经长久没有和人合作了,对他来说,一个人就必须撑起一片天空,因为他总是处于保护者的角色。此时,他已经想了好几个办法,正权衡着哪一个更好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队里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子一边讲着当地话一边很着急的跑了过来:“知哥,不好了,有人看到生面孔,像是内地的……”
    庄元龙也是个生面孔,不过,他说的是当地话,一下子让嫌疑减轻了不少。在家里藏了满满一院汽油桶的张老板显然是个风声鹤唳型人物,一听这话,立时紧张的喊起来:“进来!快进来!”
    说完,也不管知红军,直接拉着那个小年轻钻进了院子,关上了门。
    知红军乘机和庄元龙一起跑了回来,等进了黑暗处,他只觉得心脏嗵嗵直跳,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般。
    “妈的,吓死老子了。”
    败城挤过来,轻声道:“没事吧?”
    “没事,就是吓了一跳。”知红军皱了皱眉头,“院子里不对劲,一股奇怪的味道。”
    “是汽油。”
    听完败城的叙述,知红军的脸都白了:“我觉得不是针对我们的,这家伙,完全一付拼命的架势。”
    “怕内地?”
    “不是。”知红军冷笑了下,“内地离他那么远,谁有空惦记他这个小虾米?我看,八成他和那个老赵间有什么问题。”
    “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败城打断了知红军的话,用步话机传达命令,“改变方案,尽量不要用热武器,院子里有汽油桶,注意警戒。”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知红军惊讶的道:“你还要进去?”
    “要,任务没完成。”
    “任务不是杀了他?”知红军察觉到不对了,“刚才他露头时直接一枪狙了不就得了?”
    “这是任务之一。”
    知红军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原来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特别任务啊,败队长!”
    败城分毫不让:“你确实不该知道。”
    知红军打量了败城几眼,轻笑起来:“我现在不和你说,这次任务结束后,你必须给我个交待。”
    败城没吱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交待,再说,此刻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不久后,所有人发来就位的反馈,这一次,他有了私心,把知乐给放在了后面,任务是看好知红军这个“编外战斗人员”。
    这个任务令知乐很是不快,却没有多说什么,战场上必须服从上级命令,这已经融入了他的骨头里。知红军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他恨不得知乐整天在部队里混吃等死,安安全全的呆到退休,如果当初想到知乐会进特种大队,他恐怕就不会那么坚定送知乐进部队的决定了。
    知乐知乐,知足常乐。
    院门在孙治的手下轻易被打开了,周嘉队的队员们像是幽灵般鱼贯而入,吕勇队掐住路口,分散至周边警戒,败城如同往常般默数了十秒,睁开眼后,他的脸上只剩下冷静。
    “行动!”
    败城的首要目标是找到“张老板”,热成像仪上显示了不少人,分布在整幢楼中,还有流动的特种兵们,他们钻入各个房间,在沉默中把敌人干掉。他没空去看这些,直奔楼上。刚才张老板进来后,原先亮灯的那间房就灭了,想来,张老板就住那里。
    当败城到达那间房时,整幢楼也逐渐落入特种兵的手中。他站在门前,毫不犹豫地踹开了门,在一片黑暗中,通过夜视仪,他清楚的看见整个房间中空无一人,一丁点温度也没有。
    张老板跑了!
    败城窜到窗边,正好看见一个身影正通过后门,疯狂的往后山逃去,甚至没有理会就停在后门外的车。他探出头看了下,手边正好有个排水管,把枪往背上一翻,他毫不犹豫地顺着水管爬了下去。当他遥遥看见前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张老板时,掏出92手枪吼了一声:“站住!”
    张老板回头看了下,跑得更加快了,这令败城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不是说必须要活的,他这会儿早就一枪过去了。他试着向张老板的腿开了几枪,可惜都没有打中,最好的一枪也只是让他一个趄趔,跌倒了又匆匆爬起来往前狂奔。
    败城懒得发话,发了狠般狂追,不一会儿,他感觉身边多了个人影,扭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你怎么来了!?”
    “我听见枪声。”知乐的动作比他更快,很快就超过了他,“我去抓他!”
    实际上,就算知乐不来,过一段时间败城也能追上缺乏锻炼的张老板,两者的体力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只不过,知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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