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备,“七弦公子,请恕武当不能从命了,离火离水,你们把凶手带走看管,剩下的人,守着洞门!”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传来齐刷刷的一阵“是!”。
    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想到,一直站在七弦身后,从头到尾半句话都没说无声无息像个木头人一样的温念远忽然身形一动,直接向武当掌门出手。
    道元真人早有防备,防备的却是七弦和宁修茂,直到温念远的书卷逼到面前,才伸手去挡。
    同一时刻,宁修茂手中呼啸风声传来,凌厉的鞭势如汪洋瀑布倒灌席卷,向围着青桐的几名武当弟子卷去。
    温念远微微侧过头,看了七弦一眼,两人一个眼神交换过,无需言辞也无需商量,七弦点点头,已经明白温念远的意思。
    趁温念远对上道元真人和几名武当弟子,宁修茂又搅乱现场情势,他身影翩若惊鸿地一闪,轻飘飘闪入山洞中。
    身后不停传来兵刃交击声和呼喝声,他却没有丝毫迟疑,温念远替他争取这一线机会,他要分毫不差地利用。
    洞中确实十分凌乱,一种凌乱应是叶九霄自己造成的,另一种却是有不少人在此踩踏打斗形成的,不用闭上眼睛也可以想象当时青桐与武当人马在此缠斗的情形。
    如果一来,现场破坏得实在有些厉害,便是本有线索,都有可能被掩盖。要从两种凌乱中辨认出哪些是叶九霄死前造成的,实在是有些难度。
    还好,他是七弦。
    一身白衣的男子毫不在意地蹲□,脚踩在血泊里,查看叶九霄的伤势,等看完叶九霄的情况后,又在整个洞中绕过一圈,连任何细微的地方都不放过,务必一一入眼入心。
    温念远哪怕功高盖世亦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武当掌门岂是吃素的,绝对不好打发。
    他不知能撑多久,所以七弦知道没有多少时间让自己在这里分析思考,因此必须把现场的一切都深深刻入脑海,绝对绝对要分毫无差,待脱身后才能慢慢分析。
    如果他记错一个地方,说不定就错过了解开谜团的线索。
    外面的打斗有些沉闷,并没有多少厮杀声传到他耳中,然而那种凛冽外放的杀意,却充斥着整个空气。
    任谁在这样的杀意中都会心绪摇动,然而七弦没有,他冷静得仿佛仪器,不知道外面险象环生的是他在乎的人。
    然而即便温念远不在此,也明白,这正是七弦在乎的方式。
    这个理智的、冷静的、哪怕在绝境里穿行也如履平地的行动力强大的男人,怎么可能不让人心醉神迷。
    道元真人手中剑刃往上一挑,温念远的书卷脱手而出,呼啦啦飞上半空,被杀气一激,一页页迅速翻过去。
    武当的掌门人丝毫不停顿,面色肃然地一剑刺出,直取温念远咽喉,就在堪堪指在那人喉结之上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冰冷又优雅的“住手!”
    战场中的诸人俱都一顿,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从洞里面走出来的男人,他的袍角沾染了一些血迹,令那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孔凭添三分魅意。
    如从九天玄女化作域外天魔。
    所有人包括道元真人都以为七弦这么快从里面出来是有话要说,事实上他确实有话要说,尽管只有一句。
    他说:“在下等叨扰武当多时,告辞。”
    道元真人怒极反笑,“七弦,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我堂堂武当是你的地盘不成?想走?没那么容易!”
    宁修茂此时已伸臂将青桐揽进自己怀中,刷刷两下解开了绳子,朗声笑道:“七弦,我就说你蠢么,早知不来,今日也没武当派了。”
    “尔等休要胡言!”武当派的人脸色微变,若无七弦等人助他们击退蛇潮,武当确实岌岌可危,可关键在于,谁知道那蛇潮是不是七弦自编自演的一出好戏?!
    七弦见道元真人剑指温念远,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忽轻盈跃起,旋手抓住那本温念远脱手的书卷,往道元真人那边一掷。
    温念远趁机一脚扫过道元真人下盘,趁势接过书卷,然后却一个转身,跃至宁修茂身边,“借我一用!”
    劈手夺过宁修茂腰间另一条似乎没见他动用过的长鞭。
    长鞭舒卷,卷住七弦腰身,一个用劲,直接将人拉到自己跟前,七弦白衣蹁跹,朗声长笑。
    “容易?道元真人,我七弦出入之地,从无易处。这地上天下,只有我不想去之处,没有我走不了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跪倒在小七的裤脚下仰望!大侠请收下我的膝盖!
    满脸花痴冒红心滴感谢青花菇凉的火箭炮~依风菇凉扔滴手榴弹~ua一个!(s3t)
    第93章 魍魉鬼蜮
    一言如滴水落入沸腾的油锅之中,引得众皆哗然。
    不少年轻的武当弟子脸上都露出羞愤之色,提剑就要再战,却见道元真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七弦一眼,不知为何伸手阻止了他们。
    “住手,”
    道元沉着脸看着七弦等人,“七弦公子既话已至此,想是觉得武当今日实力是留不下阁下了,尔等艺高人胆大,但愿几位今后在这江湖上,由始至终都能这般轻狂才好,”
    他一拂袖,目光似是不善。
    七弦眉心微动,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竟冲他微微一笑,那笑容落在武当那些弟子之中就如同嘲讽。
    “掌门,得罪!”温念远一拉七弦,遥相抱拳告罪,然后带着人头也不回地向山下疾行而去。
    他知七弦此刻其实根本无心恋战,雷霆山庄之事必然要比千鹤观的那场火更能引起江湖的轩然大波,更何况叶雷霆与他们也算患难之交,若是……
    武当掌门按得下气性,那些弟子们却自入门以来,还从未曾遭受如此轻视,更未曾见过这等狂人,有那年少气盛的就忍不住请缨道:“掌门!弟子愿替武当赴汤蹈火,决不让他们下山,请掌门允准!”
    道元看了那请战的弟子一眼,那是武当最年轻的一批弟子中的佼佼者,可也仅仅是如此而已。
    对于这个江湖来说,他们还是太嫩了,又因武当多年的积威一路顺风顺水,更不曾见过这真正的江湖险恶,才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他虽恼七弦轻狂,可从来都不愚蠢,正如他看得很清楚,七弦狂,是因为他有资本。
    而他这些武当门下未经磨练的新兴力量们,还差得太远太远,这般冒进,只是因为少年意气和盲目。
    ――为何那蛇潮要选武当下手,难道他后来没明白吗?不,他太明白了,正如他不敢轻易相信七弦一样,若他只关于一己之身,何必如此殚精竭虑。
    小心谨慎左思右想步步为营,不过是因为他身后还站在那么一大派的弟子,位高权重责任亦重,他得为武当为这些小年轻们负责。
    “离木。”他侧头,看着半跪在地上那个义愤填膺的年轻弟子。
    “弟子在!”对方抬起头来,满脸愤慨激动之色。
    道元真人点点头,“去吧。”
    他脸色一喜,高喝一声,仗剑冲去,高高跃起,直取七弦颈项,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他觉得自己生平从未这么快过――直到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动,只保持着那可笑的,举剑的姿势。
    青桐从他身后一闪而过,甚至没有人看见他如何出手点的穴,没有道元真人出手压制,他完全如鱼得水。
    宁修茂大笑一声,一鞭顺势将他扔回那群武当弟子之中,温念远头也不回,一道暗光急射而出,在众人惊恐的大呼声中,离木咳出一口鲜血,被点了穴僵硬的身体却也重回他自己的掌控。
    然而胸中如烈火灼烧藤蔓缠绕,气血翻涌不已,不知是因为心境还是因为遭遇,隐有走火入魔之象。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一声铮铮然的琴音,明明并无一人抚琴,七弦只是手指虚按,在空气中拂过两下。
    离木胸口如被重锤锤过,忍不住又呕出一口鲜血。
    在众人的失声之中,却只有他自己发现,胸中的烦闷一扫而空,不仅没有了走火入魔的危机,心法领悟还隐隐有了更上一层楼的预感。
    然而他的样子,在别人眼中却只有狼狈。
    “师兄!”其余武当弟子们的脸上一一闪过惊愕之色,他们并非没有听说过七弦和客栈主人的大名,可即便刚才,温念远还有宁修茂他们与他们交手时,他们都觉得不过尔尔。
    可现在……很快有人明白过来,这些人除了与他们掌门交手时认真之外,与他们,不过嬉游一般。
    所有人都涨红了脸,这回却没有人再出声,尽管他们的目光依然如刀剑一般,却意外地沉默下来。
    良久,离木按着自己的胸口,慢慢站起来,去看道元真人,“掌门……”
    道元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回去休息吧。”
    有人忍不住插嘴,“掌门,真就这么放他们走,那七弦可是――”
    离木横他一眼,“愚昧!七弦此人既骄傲到这种地步,便要杀人也当着全天下杀了,何必扭扭捏捏搞些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不管他身边这些师弟们有没有转过弯来,他却已经明白了自家掌门的苦心,其实从一开始,道元掌门就倾向于相信七弦他们多一些吧,若非为了整个武当的安危,他也不用如此煞费苦心。
    只怕在看到叶九霄尸体旁边的青桐的时候,他就已经更加怀疑令整个江湖追杀七弦的阎王令究竟出自谁之手了,否则他怎么可能只把那小孩毫发无损地抓起来。
    倒是他们自己,在绑那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少年的时候,还充满恶意地用了那么大的力气。
    道元掌门根本就没认真留下七弦他们,刚才那一出,其实想要警醒的,反而是他们自己这群心比天高的武当弟子,彻底看看清楚自己的实力。
    除此之外,莫非……现在武当派中也未必是铁桶一块,也许就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混在其中,才让掌门不能光明正大地让七弦他们走。
    如果是这样――离木胸中危机感油然而生,顿觉寒冬腊月浸了凉水。他想到七弦走之前对掌门那个莫名其妙的笑容,原来他也明白的。
    “师兄!师兄!”耳边传来急切的喘息声,离木回过神,看向眼前的师弟。
    对方焦急地说:“怎么办师兄,那位来找我们长老的前辈的孙女青儿到现在还没找到,那位老前辈也不见了,会不会……会不会被蛇……”
    ……离木看着自己这个温良恭俭让得有些呆的师弟,叹气,难怪掌门要处心积虑让他们成长,否则,哎。
    “师弟,那位青儿‘姑娘’,刚不还被我们绑着吗?还有那位老前辈,适才正用鞭子抽了我一下子。”
    而对弟子们各自的表现既有欣慰又有忧虑的道元真人等回到自己的房间,才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不妙,那叶姑娘的尸首还在武当留着!”
    虽然,那叶姑娘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叶姑娘还非常有待商榷。
    而此时七弦一行人却已经下山,正在往雷霆山庄赶去,七弦无意再多做伪装,他心知虽然现下还追杀他的人虽然有,但大部分,恐怕都要往雷霆山庄去了。
    由宁修茂出面,好歹买了两匹马,谁也不知道他是真缺钱呢还是有意为之,总之在他花言巧语之下,骗得青桐与他共乘一骑,此时正一脸痛惜之色地给青桐身上的青红色勒痕上药。
    温念远环抱着七弦,拉着缰绳,默不作声地将那两人甩在后面,待甩出一段距离后,才放缓了缰绳,侧头看着怀中微微阖目,不知是在小憩还是在思考的七弦。
    “你刚才,跟那掌门?”
    七弦缓缓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按说武当掌门怎么也要花甲之年了,温念远总不会跟这么个老头儿吃醋吧,可看那架势,确实有点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感觉。
    他想了想,反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我们救了武当一次,免他灭门,道元却疑心你我,你是否觉得他是非不分?”
    温念远想了想,“难说。”
    七弦笑了,仿佛忽然对温念远的脸发生了兴趣,盯着他紧紧地看,那眼神看得人蠢蠢欲动,语调却意味深长,“怎么难说?”
    “站在武当的角度,他无可厚非;站在你我的角度,难免不快。”
    “笑啼皆不敢,方信做人难。”七弦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声,“这诗本意与此刻虽差千万里,这后两句,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做人难,问天意,更难。”
    “那老头儿不笨,武当,还有路可走。”他坐直了身体,半扭过身去看温念远,“可是雷霆山庄和叶兄,若是――”
    看到七弦眼底那一抹深深的忧虑,温念远没有多说话,只是再次拉紧缰绳,用力挥下马鞭。
    七日后,七弦一行人到达雷霆山庄。
    连绵的建筑群依然沉默无言地伫立在那里,气势恢宏、气象万千,可以想象曾经的繁盛。
    然而现在,这样宏伟的建筑,只会让人觉得心冷。
    那无数的亭台楼阁里,死气沉沉,空无一人,只有血腥味和不肯消散的杀意充斥其中,带着森森的鬼气,仿佛有不甘心的冤鬼厉魂,在其中来回徘徊游荡。
    它们好像在时刻窥视着走进去的生人,好将落单的活人一起,拖入那永无止境的黑暗深渊之中,与它们一同沉沦。
    如此荒凉颓唐气象,让人不得不震撼这世事无常,翻云覆雨只在等闲之间,随手就能倾覆。
    青桐的反应尤其之大,看见这样的雷霆山庄,就想起当年的柳家,一样的,由人声鼎沸之地,变成魍魉鬼蜮。
    任谁都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叶雷霆几乎不可能还活着,甚至给人一种错觉,雷霆山庄之所以突遭毒手,是因为这叶少庄主曾与七弦公子,走得太近。
    作者有话要说:羞涩滴捂脸(却发现脸太大根本捂不住……)感谢青花菇凉滴火箭炮~依风姑娘滴地雷和火箭炮,为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倾耳听~听……没有一个字在调上!
    第94章 神秘消失
    “进去,”温念远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回七弦身上,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自然,站在这片死域,没有几个人能够觉得舒服。
    不过尽管温念远无法形容那种感觉,但他知道自己并非是因为雷霆山庄的惨烈现状或者那悲凉肃杀的气息而不适,他总觉得这里,有些古怪。
    他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有没有感觉到,不过那个人,既然已经做到这种地步,想来别说是一点古怪的感觉,哪怕眼前真就是修罗地狱,闯进去时也绝不会犹豫半分。
    果然七弦沉沉地盯着不远处那雷霆山庄的乌金牌匾片刻,扬眉轻笑。
    “自然要进去,若叶兄英灵未远,想必也正举杯以待。若他有幸脱身,就更该给我们留点什么了。”
    说着率先迈步,跨过那一道仿佛界定生死两岸的门槛,温念远收束心神,尾随其后,七弦走了两步,却半侧过脸来,望向身后。
    “青桐,你也可不必跟来,先去寻处落脚处亦可。”事已至此,在雷霆山庄附近盘桓数日已是注定,他声音虽淡漠,但望向少年毫无血色的唇时眼神却带着温和与柔软。
    也只是温和与柔软,并无半分怜悯。
    面对这样的雷霆山庄,青桐心神激荡是必然的,但对七弦来说,这世间的任何良善无辜者都并不需要任何的怜悯,怜悯这样一个词本身,已经带了太多高高在上的不屑意味。
    是幸运儿对命运苦难之下辗转反侧的人们赐予的虚伪谦卑。
    怜悯不是温柔。
    它只需被赐予那些为恶者滋生出的那一部分疯狂的、阴暗的、险恶的灵魂,是的,甚至不是全部。
    青桐垂下眼睫,也能感受到自家公子的目光,就像很多年之前,在他走投无路时,温柔地弯下腰来对他伸出手时那样的眼神,平静而又波涛暗涌,如冰如霜却又煦若春阳。
    这个男人历经风霜多年仿佛分毫未改,而他却已经不是当年彷徨失措的小孩。
    “我没事,公子。”
    七弦点点头,既然青桐坚持,他不会横加干涉,虽然不知这山庄里头还有多少玄机,不过,还有个宁修茂不是么。
    雷霆山庄很大,楼阁院落屋宇重重,过了一进还有一进,不用想也能看出曾经有多少人在这里生活过。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
    对的,问题就在于,什么都没有。
    他们几个在山庄之外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杀气,然后进了山庄之后,那些东西却仿佛被什么阻挡在外一样,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
    整个山庄一尘不染,仿佛片刻之前还有无数护院仆下勤勤恳恳地打扫擦洗,赶紧得连鞋上些微的尘埃都能在地上留下脚印。
    没有血迹。
    没有哪怕一丝血迹。
    也没有打斗痕迹,一招一式留下的痕迹都没有,按说任图谋不轨者功高盖世,偌大一个雷霆山庄,不可能连反抗一招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七弦一行人看到的事实就是如此。
    眼前的一切都非常正常,整洁的院落,整洁的厅堂,整洁的厢房,整洁的练武场,甚至连夜间照明用的灯盏都刚刚添过油剪过灯芯。
    除了没有半个活人之外,一切都静谧而安详。
    仿佛山庄里面的人不是被屠杀了,而只是在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离开,或者无声无息地全部消失在空气中。
    而在这样平静安宁的行走之中,七弦和温念远的神色却越来越慎重,脚步越来越轻缓。
    事有反常必为妖,而这里,已经不是仅仅“反常为妖”四个字能够形容得尽的了,若非要说,简直像是进了妖窟。
    在这样死寂的氛围里,连他们都有意无意地不再发出任何声响,仿佛一出声音,就会惊动什么足以毁天灭地的庞然大物。
    而随着他们的渐渐深入,一直在看着青桐的宁修茂发现,青桐的脸色越来越差,如寒冬腊月被扔进了冰窟一般。
    他皱眉,伸手按住青桐的肩膀,“停停停停!”他仿佛丝毫注意不到自己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有多么的突兀,自顾自把青桐的脸转到自己的面前来,用十分严肃地口吻表示,“小青桐啊。在你颤抖着扑进我怀里之前,是不是先停下来比较好?”
    青桐想瞪他一眼,对那种轻佻的语气已经不想多说什么,却又想到那天,在武当客房里的那一幕,不知怎的就半侧过脸,不去看他。
    只是无声无息地,悄悄松了一口气,事实上,若是刚才宁修茂不出声的话,他可能要到临界点了。
    “太像了。”他轻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宁修茂摸了摸后脑勺,“太帅了?虽然我确实蛮英俊的没错,但你不用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嘛!”
    ――青桐觉得他还是需要瞪这个男人一眼,尽管他清楚这姓宁的其实是在帮他,可他实在是难以说出感激的言语,对着那张欠打的脸。
    虽然现在,经过这种太能挑起怒火的插科打诨,他的心中的沉重已经更加松快了一些。
    犹豫了一下,他转向七弦,微微提高了声音,“这里的情况,与当年的柳家……太像了。”
    时隔多年,这是还青桐第一次仔细地提起当年的柳家灭门一事,事实上,就连七弦在此之前都从未听过,他一向不喜强迫。
    “那时候,我跑回,我家,见到的也是这样的情况。在门外,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我惊慌失措,可我冲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一切却让人心寒。因为是这样,一桌一椅,一茶一饭,都是寻常模样,唯有人……唯有人,一个都没有了。”
    他说的是没有,就是没有,上天入地、碧落黄泉、哪里都不见,就好像这世间从来都没有这些人存在过,真真正正的人间蒸发。
    宁修茂蹙眉,现出深思的模样,原来,青桐所说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看见”是这个意思,确实,未知比任何答案都可怕,因为唯有未知是不可捉摸的。
    “我找遍了整个柳家,找爹,找娘,找哥哥姐姐叔叔伯伯,找小丫头找后厨房的爷爷,爹娘的衣服在柜子里,姐姐的绣帕绣了一半绷在绣架上,西厢房还摆着半局残棋。直到三天后,柳家以这个模样,葬送于一场大火。”
    “与现在的雷霆山庄,一模一样。”
    青桐喃喃着,开始还口齿清晰,后来大概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当中,神色越来越茫然。
    宁修茂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理解事情一样,没有继续调戏他,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小青桐,你有没有想过,柳家的人可能还没死?”
    “你说什么?!”青桐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向宁修茂,宁修茂却转头望七弦,“你不觉得蹊跷,就如雷霆山庄,是那么容易死一庄子的地方吗?”
    七弦淡淡一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这件案子,没有哪里是不蹊跷的。”
    事实上,正因为蹊跷的、不合理的地方太多,反而让人无从下手,每一个都看上去像是陷阱。
    他缓缓地说:“宁兄,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江湖中人,都觉得柳家是被屠尽满门,而现在的雷霆山庄,传言中也是如此。明明柳家与叶家,都只是人消失了,谁也没有见到过尸体不是吗?哪怕青桐都没有,为什么却有人这么笃定?”
    青桐还沉浸在柳家人可能并没有死的狂喜和狂忧之中,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为什么从前想不透,对啊,究竟是谁,让他觉得自己家人一定都死绝了。
    是江湖上的传言吗,可又是谁,信誓旦旦传出这种言论?
    宁修茂还没回答,温念远已经接口,“亲眼目睹,或散布谣言。”
    无非是这两种情况其中之一,然而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十分可疑。
    七弦目光清炯,带着一丝玩味,落在宁修茂身上,“宁兄,这回,可能要借助你手头的势力了。”
    他可不信,当年就能诓得宁澜柳家一家之主替他去查消息的大捕头在庙堂江湖游走那么些年还没结成自己的消息网,要没用成这样,宁修茂趁早不要混了。
    忽略过宁修茂确实已经不混朝廷了这个事实,七弦笑得懒洋洋,既然叶家和叶雷霆都还可能活着,他自是要把人给找出来的,现成的资源,不利用可成傻子了。
    在这种时候,宁修茂感觉到有好几条狐狸尾巴,在自己面前晃啊晃啊,他十分佩服温念远,敢碰这种男人。看来看去,还是他们家乖巧可爱的小青桐好啊。
    大感庆幸的前总捕头大人,也一厢情愿地忽略了他家可爱的小青桐恨他恨不得j□j也要杀了他的事实,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的狼尾巴一样翘得老高。
    原本来时的沉重气氛一扫而空,可以说到此刻,这一连串事件的线索,终于开始被一点一点串联起来,让人摸到了大致的方向。
    怪就怪他们的对手太聪明了,而人一旦聪明了,就喜欢故弄玄虚,却不知在这样的玄虚之中,反而会被抓住破绽。
    也许,幕后之人选择对雷霆山庄下手,原本是一步好棋,却下歪了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青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14 09:42:43
    青花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114 09:4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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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风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114 02:18:58
    姑、姑娘们……其实乃们是中了小七的幻音术了对吧!我、我那啥好像有点儿晕! 啊,你们看,天上飞过了一群灰机……
    【虎目含泪】地看着乃们,作为一个薄情郎【大雾】,俺只能双更以报~这周六、周日都……泪眼汪汪地码字去吧_(:3」∠)_
    第95章 有鬼夜访
    “叶家也并非所有人都神秘消失。”七弦手抚上朱漆廊柱,像抚摸情人的肌肤,指尖在暗沉如血的色泽上缓缓滑过。
    明明只是随意的一个动作,却仿佛让人恨不得那手指是按在自己身上,替了那无知无觉的木头蠢物。
    温念远双眸一黯,却见七弦忽然轻吸了一口气,皱了皱眉,收回了手指,放到眼前看了看。
    他立刻大踏步走上前去,接过七弦的手掌,目光所及之处,那人食指指腹之上一点殷红如珠的血色正慢慢沁出,衬得肌肤愈发地白皙。
    是一根小小的肉眼几不可察的木刺嵌入了皮肉之中,尾端还露在外面耀武扬威。
    温念远低头,张口将那截手指送入口中,柔软的舌尖划过,然后是似有若无的吮吸声,直待七弦目光越来越深,他才若无其事地任由对方抽回手指,面无表情地表示,“小心点。”
    七弦没有立刻回答,微微侧头盯了他半晌,忽而一笑,“一根小小的木刺,拔了便是,下次不必这般大动干戈。”
    青衫的男人长身而立,一脸的正义凛然,严肃万分,“管它何物,伤了你,就不可原谅。”
    “那第一该杀的人不就是你么。”
    “你可随时亲自来取。”
    七弦斜睨着他,意外地意识到温念远还是认真的,不知该不该失笑,半晌无奈地摇摇头,“你呀,蠢材。”
    宁修茂又一把捂住青桐的眼睛,“啧啧啧,瞎眼了瞎眼了,诸君还记得自己来干嘛的吧,小心死者来找你们算账啊。”
    这一回倒是七弦与温念远一同摇头,异口同声道:“叶兄没那么容易死。”
    被打击的男人扶额,“也算绕回来了,喂,那个男人,调那么顺手,脑子有没有?你哥哥刚才说的话,可听懂了?”
    他伸手一指温念远,一脸多看几眼就要瞎眼的模样。
    温念远泰然自若地转过身,点点头,“叶九霄。”
    七弦说他蠢就罢了,他并非真蠢,何须他人多加置喙,七弦说并非叶家所有人都消失了,实在不是句多隐晦的话,叶家的大小姐叶九霄,他们刚刚才见过。
    就算是死在了武当,那也正应了那句江湖老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见到就有的放矢。
    宁修茂被青桐把手掰开,满不在乎地顺手抬起来摸了摸下巴。
    “这可奇了怪了,这雷霆山庄集体闹人口失踪的时候,这位大小姐却独自一个人跑去武当玩儿蛇,玩就玩了,被抓了还招出雷霆山庄是幕后黑手,招了就招了,招完就死了,真是曲折离奇惊心动魄啊。”
    “宁兄口才不错,再平淡的故事被你一说也精彩之极。”七弦袖手负于身后,“话说回来,这倒是唯一一个可以确定已经死亡的人呢。”
    回想到当时禁洞内的情形,和叶九霄的死状,七弦凝眉,那种模样,叶九霄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果能弄清她的死法,说不定很多东西都能抽丝剥茧。
    可惜……
    温念远看他眉心又拧了起来,忍不住伸手往对方眉心按了按,在触到对方抬起头来的目光时若无其事地说:“雷霆山庄,还没走完。”
    几人一肃,确实,他们耽搁太久了,虽说雷霆山庄已空无一人,看上去也毫无值得注意的痕迹,但没走完,就不能妄下断言。
    收回开始漫无边际地思索分析的心思,七弦刚要举步,温念远已经站在他身前,率先开路去了。
    青桐从得知柳家人可能没有死的时候,就一直保持沉默,低头不知在默默思考着什么,直到宁修茂拍拍他的头,才恍然惊醒,默默地跟在众人身后走。
    过了一会儿,当他察觉到宁修茂有意识地落后几步,一直在他左近形影不离的时候,蓦然问:“他们真的还活着吗?”
    “也许吧。”
    “你和公子刚刚都说――”
    “小青桐,我和你家公子刚刚说的都是可能,你知道可能意味着什么嘛?”
    他当然知道,可能意味着不确定,没有一个……可以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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