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传遍全身,不由暗道好累,方叹出一口气,猛然间警觉过来,他可是从来都不曾在醒时于精神方面感觉到劳累的,怔怔地看看自己的手,回想到自己在达陇郡那次毫无预兆的昏厥,莫非是――
    仿佛感受到了杜将离的情绪,臂间的小虫轻轻地咬了他一记,发出微微的铃音,杜将离轻轻翘起嘴角,这小虫简直神了,虽然不知其究竟有何作用,但就看其贴心程度而言,完全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杜将离转身步下台阶,他有点想不通的是,自己之前戏耍祈军的那次,按杜嵇的性子,该是死抓着不放才对,怎会如此轻易地饶过自己了呢?虽说祈军事务的确比较多,可居然让自己与均墨出殿后,就再没下文了,着实让他不解。
    回到寝处,蓝艺方打理好屋子,见了他,奇道:“殿下正与祈王交涉,怎么你没去么?”
    杜将离闻言一怔,均墨竟先他一步,随即将手拢进袖中,自己捅的篓子,倒是让他来担了,杜将离淡淡道:“殿下这么做是在保护我。”
    蓝艺扁扁嘴,没有领情,他哼哼着记仇道:“如此甚好,免得让你同去又忍不住在殿上打你。”
    听着他的埋怨,杜将离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仔细思量片刻,看来自己在结果出来之前,也只能干等着了。
    蓝艺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坐到杜将离身旁,道:“战事我是不懂,也不清楚你做出每一个决定的缘由,只是就结果而言,将离你为何要屡屡惹怒祈王,违抗他,增加两军之间的嫌隙呢?”
    杜将离面上露出些许惊异:“蓝艺,在你看来我的目的是这个?”
    蓝艺听他这么问,反而一愣:“莫非你真是此目的?”
    杜将离抿紧嘴,没想到了解自己却又身处局外的蓝艺反而看得最通透,他直挺挺地躺至榻上,嚷嚷道:“蓝艺,你亲爱的主人近日来心力交瘁,诸事不顺黯然神伤,眼□力不支,急需补个回笼觉,他一会醒来想吃芝麻凤凰卷、糖莲子、合意酥……”咂咂嘴报了一连串菜名,蓝艺脸色阴沉许多,直愣愣盯着闷头大睡的杜将离,摇了摇头,迈出屋门。
    眼下正是夏、祈、黎三国交锋的紧要时期,很久以后,当史书记载到这一段时,只写道杜芒扰乱对战节奏,被剥夺所有权力,软禁在端王宫中,而战局,亦从此时起,急转而下。
    杜将离一觉睡醒,便得到均墨与杜嵇商议的结果,之后所有的事务,自己一概不得接触,亦不可离宫,这便相当于将他闲置,软禁起来。蓝艺站在一旁,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家主子,杜将离默不作声,仰头望望天色,裹了件松垮垮的素纹睡袍,也不管蓝艺担心的问话,径自出门。
    他打量了四周,略微沉吟,转入一个小径,穿过几名巡逻的兵士,朝他们施了个颜色,便推开一个偏屋房门,进到其中。屋里一名身着黎军装束的男子瞥到杜将离,施施然起身,迎了过来。杜将离扬起大大的笑容:“好寻律,总算见着你了。”心道均墨的办事效率就是高。
    对方立马回了一个比他还热情灿烂的笑:“土匪大人,我可是朝思暮想天天盼望着能与你再相会,此刻见了你,当真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杜将离眉眼弯弯:“彼此彼此。”语毕,两个许久未见的男人各自使出杀猪般的劲道往死里抱了对方一回,杜将离面色一变,直直摊开手,掌心朝上,伸到寻律面前,沉声道:“蚀衣草。”
    “放我走,我便给你。”寻律逐字逐句,语调毋庸置疑,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杜将离不为所动:“不给便不放你走。”
    两人面面相觑,谁都不肯让谁,杜将离惋惜地看了对方一眼:“不给那也就罢了,我自己想办法去找,不过就是慢些而已。”
    寻律咬了咬牙,恨恨道:“算你狠,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杜将离欣慰地颔首:“好寻律,当下战乱四起,国无太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身为百姓,自然也要为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寻律蹙眉:“你明知我对这类事不感兴趣,强逼我来又有何意义?”
    “不需要你特意做什么,只要你提供信息给均墨即可。”杜将离说着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一个四方形盒子,“既然短期内你留在这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如再顺便帮我个忙,我要出宫,这段时间就麻烦你扮作我留在端王宫里,瞒过他人,这盒子中便是用来易容的东西。”
    寻律嘴角抽了记,面色不是很好:“那么,我把你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告诉你的饲主殿下也没关系了罢?”
    这个杀千刀的家伙,杜将离语塞,沉默了阵,拿定注意,捋起袖子十分不情愿地抬向对方,嘴朝着金色小虫努了努:“呶,这就是我们费了好番工夫都没能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的倾城。”
    寻律眸中陡然一亮,眉眼面上都迸发出别样的光来,他目不转睛地瞧着,杜将离哼哼道:“你若是愿意帮我,我就把它交给你研究。”
    对方顿时笑靥如花:“此等小事,交给我寻律,还用得着你担心么?你就放心去罢。”
    杜将离生怕对方忘记,又提醒一遍:“还有蚀衣草。”
    这次寻律没有直接答应,他深深看了杜将离一眼,拿住他的手,轻轻搭到对方腕上,揪起眉,面目里带着严肃:“这我不能应你,若是给你,就是害了你。”
    “你若不给我,才是害了我。”杜将离眸光灼灼,格外认真地回道。
    寻律没好气地别开头:“我管你做什么,蚀衣草大多都在我手上,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哪怕是烧了,我也不会给你的,你若强以此为条件,那这倾城,我不研究也罢。”语毕,不愿再谈,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杜将离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四章
    与寻律对换了衣服,束过发,戴好帽甲出门,杜将离左瞄一眼,右瞟一圈,没人注意,当即撒开蹄子一溜烟穿梭在宫中小道,路线是他早已确定好的,他避宫人,躲侍卫,健步如飞,末了,不忘甩甩威武的铁盔,觉得自己大有一番侠客风范。
    杜将离玩得开心,背倚着墙,探出头去,宫门便在前方不远处,当即整整衣冠,收起嬉皮笑脸,严肃正色。
    在脑中过了一遍对守门宫人的说辞,感到没问题后,杜将离跨出一只脚,没留神,突被人从身后捂住嘴,拖了回去。心中顿时一凛,没那么倒霉罢,这都能被人逮着,正思忖如何糊弄过去,鼻中嗅到对方手上熟悉的气息,这才松懈下来,臭均墨,差点没把自己吓到,悄悄叹出一口气,杜将离觉得脖间有丝凉凉的触感,带着些许酥麻,十分舒服,他愣了片刻,方意识到均墨在做什么,身子立刻僵硬了。
    均墨放开杜将离,舔了舔唇,蹙眉道:“将岚,别人碰你你都不会反抗的么?”
    杜将离翻翻白眼,回嘴:“殿下,你偷袭他人的时候,也会像这般顺便吃对方豆腐吗?”
    男子闻言竟是翘起嘴角,略显疲惫的面上舒展笑颜,他抬起胳膊,下意识地想碰碰对方的头,却发现对方端端正正带好了铁盔,无从下手,只好转而抚上杜将离的侧脸:“将岚,此段时日,着实委屈了你。”
    均墨的手因频繁地执笔、执剑,生了厚厚一层茧,杜将离只觉得脸边触感粗糙,又带着别样的温暖,诱人沉溺。对方的手极大,完全伸开几乎能将自己的整张脸覆盖住,此刻却微微曲着,不敢用一分一毫的力气,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抚摸自己,而均墨嘴唇的感觉,仍停留在他脖颈,非但没有褪去,反而有变得更加灼热的趋势。
    杜将离连忙尴尬地咳了两声,掩饰住身体的不自然,埋怨道:“均墨,你那掌打得当真不留情面,严重有损我在蓝艺面前的威信,待过了这阵,我非还你不可。”
    他与均墨早早定好计划,但由于周期较长,时局易变,无法准确估量,外加所处境地的原因,谨慎起见,便未商量过细处,只说见机行事,两人也避免互相接触,仅凭对方的行动来进行配合,既要让自己的举动合理化,又要暗中达成目的,委实不大容易。
    所幸至此都还是极为顺利,两人的合作出其默契,也未让人看出端倪,只是均墨打他时的那个眼神,杜将离明知对方真意,却仍有些耿耿于怀。
    均墨揽过杜将离:“好,还我。”声音从喉间低低传出,手上动作未停,“还疼么?”不等杜将离回答,男子便俯下身,在他面上吻着,一寸一寸地拿舌尖徐徐舔舐。
    缓缓地,细致地,带着明显的挑逗,在他脸侧游移。
    好热……杜将离忙搬出阿弥陀佛清心咒在口中默念,均墨直起身子,眸中夹着促狭:“将岚,下次还我的时候,记得连刚才的也一并还我。”
    杜将离顿时词穷,整理了下思绪,幽幽道:“殿下,你这爱动手动脚的坏毛病,最近是愈发严重了。”
    均墨不置可否,神情里露出苦恼,语气暧昧:“还不是你诱惑我的么?”
    杜将离表情生生一滞,当即转身,甩出两个字:“走了。”语毕,被均墨拉住手臂,对方正色道:“你一个人,要小心。”
    杜将离摆摆手:“去丘阳城很快的,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着,径自而走,成功地出了宫门,去城西提了早早备好的马儿,行至无人烟处,杜将离蹲下身,抬手捂住已然变得通红的脸,该死的均墨,自己可是男人啊,这么挑拨自己……杜将离痛苦地咬住唇,这都是第几次被对方捉弄了?自己再有忍耐力,也受不了对方如此的引诱啊!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他……杜将离垂着头,暗自咒骂了均墨几句,恶狠狠道:“臭均墨,看我回来不弄死你,你就等着在我身下嚎啕大哭吧!”
    缓和许久,才让身体冷静下来,杜将离换上普通的民服,跨上马,他望了望丘阳城的方向,略微思忖,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向祈行去,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虽说自己如此不大对得起石云,只望这段时间里不要有事才好。
    端王,你的梁姑娘,我必定完好地奉上。杜将离心道。
    丘阳城中已得知了均墨对杜将离的处置,石云与孟禾央一同训军,严整纲纪,兵士们却全无想象般的松懈,期间夏军有来侵袭几次,都被黎军抵住,夏军更像是试探,双方均未出现较大的伤亡。
    杜将离马不停蹄赶往祈,凭着记忆入谷,又骗过村民将梁竹烟带了出来,除了在途中歇息过几次,未尝好好睡过。马车中,梁月专注地瞧着杜将离,奇道:“为什么白发哥哥的头发是白的,胡子却是黑的呢?”
    杜将离一愣,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下巴,这几日不曾在意仪表,原来都已这么长了,他拍拍女孩的脑袋,一本正经道:“白发哥哥不仅胡子是黑的,连眉毛也是黑的。”说着伸出手指按住自己的眉毛。
    梁月“啊”了一声,似才注意到,万分惊讶地说:“当真是黑的!”又歪过头,“那么为何哥哥的头发会是白的呢?”
    杜将离想了想,故意说道:“因为哥哥小时候挑食不吃鸡蛋,结果就白了。”
    女孩睁大眼,有些急了:“可我最讨厌吃鸡蛋。”
    杜将离咧开稍显苍白的唇:“所以小月亮要多吃鸡蛋,否则不光头发会变白,还会长不高,小月亮掉了的牙齿,也就再也长不出来了。”
    梁月立马捂住嘴,缩到梁竹烟身旁。
    梁竹烟静静地坐着,已取出千障针的她,身体还有些许虚弱,上了车后便一直睡着,直至方才才醒来,她揽过女孩,抚着对方的发,看向杜将离,张了张口,声音里透出飘渺:“我当真能见到他么?”
    杜将离颔首:“稍后下了车,便会有人来接你们,届时梁姑娘听那人的安排,就可见到想见的人。”
    女子侧身:“公子不与我们一起么?”
    “不了。”杜将离看向窗外,“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做。”
    马车行至端王城城西一座酒肆,杜将离与二人告别,骑马奔出好一阵,忍不住用力咳了起来,他哪有什么办法彻底解除千障针,若有,他早就替梁竹烟解了,何必等到现在,杜将离咽下喉中涌上的腥甜,不管怎么说,梁姑娘已然没事,他也不欠武帝的了。
    直向西而去,绕过丘阳城查看地形,杜将离勒马而止,回头四顾,不觉已跑出如此之远,他定定看向前方,皱起了眉,是夏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五章
    杜将离去祈的这几日,夏军动作丝毫未停,在端国南部又拿下两座城池,其一面向丘阳城进攻,一面控制着对祈的节奏,又另外派出一支人马朝丘阳城而来。而黎军方面,晚襄的人马已然到达,算是给黎增添了不少底气。
    孟禾央与石云端坐营中,似在思考什么,一名小厮推门而进,为二人奉上茶,转身,孟禾央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抓住小厮的手,叫道:“将离。”
    那小厮嘴一咧,一把扯了帽子,奇道:“阿央,当真瞒不住你,你方才根本没看我。”
    “嗅到的。”孟禾央面色平静,于他而言,这是极其正常的事。
    石云讶然开口:“哥你不是被软禁在端王宫么?”虽是惊异的口吻,表情却极为严肃。
    杜将离捏捏满是胡茬的下巴,扫了案上的沙盘一眼,道:“大云子,我方才在城外看到夏军踪影。”
    石云颔首:“夏军前来探过几次,他们蓄势待发,我们亦已做好应战准备,明日便是交战之期,决出雌雄之际。”
    杜将离思忱了阵,道:“大云子,阿央,派出一支人马明日如期鸣战鼓,吹号角,打出气势,剩下的,全部在今晚撤离丘阳城。”
    石云闻言,眉梢一抬:“何出此举?丘阳城占据大好位置,乃我们反击的第一步,哥如此做法,莫非要放弃这里,拱手将此地交还给夏人不成?”
    杜将离嗯了声:“便是不要丘阳城。”
    石云蹙起眉:“哥,你该明白,如今殿下已下了命,吾等不可不从。”语调里隐隐透出强硬。
    杜将离知对方说的是均墨剥夺自己参与军事权力的事,看对方模样,是不打算再听自己的,而孟禾央直视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杜将离沉吟少顷,觉得微微头疼,此刻没有多少时间来向石云道明前因后果,杜将离两指互相捻了两记,猛然睁大眼,有了!忙乐呵呵地取出均墨早早交给他的九首龙纹断璧,美滋滋地举到石云面前:“大云子听令!即刻退出丘阳城。”
    石云看到断璧,面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嚅了嚅唇,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神情极差地瞧了杜将离一眼,无奈只得应了。
    黎军五万人马趁夜悄悄出城,退得一干二净。杜将离扮作石云的小厮,大摇大摆地跟在他身旁,有了胡子做掩饰,外加暗夜深深,他也不怕会被人认出。
    石云的性子便是一旦做出决定,就会尽心尽力最快最好地完成,不会因中途产生疑问而退却,所以他既然应了杜将离,便抛除犹豫,果断地按对方指定的路线前行,这也是他明显的长处之一。石云脸侧仍颇为阴沉,一路前行几次欲言又止,他叹了口气,伸展手臂用力拍拍身侧人的肩膀:“哥,我总算清楚为何连殿下也不能奈你如何了。”
    “大云子,这话我姑且当成是你在夸我。”杜将离得意地扬起头,晃了晃,“覆丝草你有暗中加在兵士们的饮食中吧?”
    “放心,我早已备好,命心腹将覆丝草磨成汁液,放入兵士们饮用的水中,也未让他人发觉,便是为了提防夏军那神出鬼没的鬼兵。”石云沉声说道。
    杜将离提住缰绳,思量须臾,道:“夏军前来,表面上是以丘阳城为目标,难保不会出现之前来端王城那般,转向捭水郡的情况,他们喜欢出其不意、声东击西,我们便将计就计、釜底抽薪,因此,我们必须抢先一步下手,祈王与殿下的人马大抵已去了,我们此去便埋伏在周旁,伺机而动。”
    “祈王?殿下?”石云听罢,十分困惑,噙着杜将离的话反复念了几遍,拧起眉头,突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你与殿下的用意了,之前你们做了那么多竟都是为了――”重重拍了一记自己的脑袋,哈哈笑了两声。
    杜将离见他明白,稍稍翘起唇角,目视前方,夹了夹马腹,加快行进速度。
    拂晓时分,夏军果然暗自集结了人马悄然向端王城而来,祈黎联军早已埋伏在旁,沿路拦截,两两交战,敌寡我众,夏军仅仅不过四万人马,却是人人脸戴诡异面具,战力极强,祈黎即便占据数量之优,也不过刚好能与对方相匹敌。
    杜将离躲在山丘后方,全神贯注盯着战场,此刻在这里的,大抵是夏国几近全部的鬼兵。石云转向他,两人对视了一眼,杜将离示意般地点了记头,石云当即出兵向夏军后方扑去。
    鬼兵被各支人马围在其中,战场惨烈非凡,杜将离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鬼兵,不由暗自心悸,这些人的身上,隐隐带着一股气势,只要对上他们藏在面具后的眼,就会有一种彻骨冰凉之感自心而生,他们出手迅捷,果敢,毫不迟疑,比起防守,更倾向于攻击,不断地攻击,这便是夏军引以为傲的鬼兵,说其是士兵,倒不如说是死士。
    他们的感觉仿佛异于常人,生命力亦是格外的顽强,哪怕受了致命的伤,也宛如无事一般,支撑许久才会倒下。
    杜将离忍不住惊叹,究竟要花费多少的时间、精力、财力,才能培养出这样一支人马,从兵士的挑选,饮食,训练的方式,全需严加控制,练兵愈难,造就的队伍愈强,好在其上有着瓶颈,否则夏国若练出数十万的鬼兵,便是所向披靡了。
    鬼兵是夏军的利刃,而杜将离所要做的,就是折断这支利刃,集所能集的力量,来摧毁夏军最大的筹码,但夏军有个足智多谋的统帅,杜将离甚至不知道那是谁,为了瞒过对方的眼,一步一步设局,挑拨踏云军,挑衅孙将军,攻丘阳城,制造祈黎间的矛盾,故意分开两拨兵力,全是为此而做的准备。
    丘阳城是攻夏的重要城池,自己骗过夏军,取下了丘阳城,夏军自不会罢休,并视自己与孟禾央为眼中钉,而此时看到自己不能干预军事,祈黎关系恶化,军心动荡,自顾不暇,便认为此是个好机会,夏已成功深入端国南部,接下来将目光转向端王城,是迟早的事,而欲拿下端王城,以夏军那位统帅的性子,必然会出动鬼兵。
    夏欲给祈黎一记痛击,将主战线转移到端国中部,为确保万无一失,需要出动所有鬼兵,全力而攻,如此,杜将离花费如此长的时间设饵聚集鬼兵的目的,亦以达成,而现在,便是抢在夏军未来得及布局之际,祈军,黎军,端军,一齐合力将鬼兵剿灭。
    破鬼兵,断夏利矛,皆在此一举。
    杜将离紧张地看着,背上出了密密一层汗,他能感觉到这片土地上热血的温度,包裹着他,连空气也仿佛沉重起来。杜将离握紧拳,望着战场上兵士们厮杀,恨不得自己是其中一员,举着剑,毫无畏惧地砍向敌人,而不是像现在,只能躲在一旁。杜将离瞪大了眼,精神专注,指甲嵌入肉里也丝毫未曾察觉。
    这场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杜将离却觉得格外漫长,明明取了胜,兵士们一片安静,杜将离松懈下来,竟是站不住,跌坐至地,他咧开嘴,却笑不出声,定下心神,爬起,走至战场,闻着刺鼻的腥味,捂住嘴,勉力忍住腹中翻滚而上的不适。
    从不曾在哪次战斗中,惨烈如斯,牺牲了将近敌方三倍的兵力,才将对方全数剿灭。
    杜嵇亦在场上,捂住腹部的伤,他看到杜将离,眸中浮上复杂的思绪,似是自责,似是不甘,又似是难以言喻的痛苦,他擦去唇边的血,挣扎了番,下定决心:“杜――”
    “将岚。”均墨轻轻唤道。
    杜将离转身,男子轻喘着气,身上面上,全是飞溅的鲜血,分不清是敌方的,还是己方的,抑或是……
    杜将离倒吸一口凉气,忙上前对着均墨的身体一阵胡拍乱打,边拍边焦急地问道:“均墨,你没事罢?”
    男子忍俊不禁:“如若我真受了重伤,此刻便是要被你拍死了,不过是腿上稍稍划了记,无甚大碍。”语毕,越过杜将离,看向杜嵇,挑衅般回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六章
    重回端王城,祈黎这次取了胜,花了惨痛的代价,除去的却是夏军最大的威胁,这也意味着,往后的路,要比之前的好走许多。杜将离面上全是喜悦,乐呵呵地对着门口傻笑,这次的计划如此成功,多亏了均墨与自己的无间配合,对方怎么就能与自己如此合拍呢,杜将离厚着脸皮得意洋洋地想着。
    蓝艺耷拉着脸,没好气地把对方点名要的桂花珍香糕往桌上重重一放。
    杜将离回过神来,软软道:“怎么了蓝艺?”
    “你干的好事!”蓝艺气急败坏道,“让寻律那个牲口来扮你,嗯?我就得服侍他?你知道我这几天受了多少苦!”
    见蓝艺气得连眼神都对不了,杜将离嘿嘿笑着,好脾气地安慰:“好蓝艺,身为大杜家至高无上的总管大人,咱不跟他一般见识,你看我都回来了,一定给你讨个公道。”说罢,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件天大的事,一拍脑袋,立即起身,迈出门,连糕点也不尝一块便径直奔去找均墨。
    哼哼,杜将离可是想得好好的,现在回了宫,他一定要把均墨好好地压在身下,这样那样一番,让他再敢对自己放肆,一想到均墨无比乖巧地留着眼泪嚷嚷着杜大人,腰下留情的模样,不由高兴地捂住嘴,他都等不及了。
    雄赳赳,气昂昂,杜将离只觉得心潮澎湃,雄姿英发,自己的额头都要发光了。
    幽深庭院小风儿起劲吹,白发男子小步儿撒欢迈。
    望了望高挂的明月,杜将离从不曾似此般觉得没有星星的夜空看上去也是这般顺眼,迷离而又神秘的夜哟,即将有一位美人殿下要沉醉至这无边的诱惑之中。
    杜将离愉悦地哼着自编小调,眉眼弯弯欢快地行着,走了一阵,看到迎面而来的男子,立即收起笑容,换上一副寒风中凛冽的苦瓜脸,杜嵇――有那么倒霉么,这端王宫照理说也挺大的啊。杜将离扁扁嘴,啧啧两声:“看到我,真是糟蹋了祈王的眼,罪过罪过。”
    不,其实是对方严重影响了他压倒墨美人的美好心情。杜将离心道。
    杜嵇皱眉,伸出两指捏住杜将离的下巴,竟是什么都没说,只定定地看着,杜将离被对方的目光瞅得有些发毛,又不愿收回视线示弱,只好直直瞪向对方。
    两人对瞪许久,杜嵇冷哼一记,甩手而去,杜将离丈二摸不着头,只觉得杜嵇这人是愈来愈难懂了。他侧开头,什么都不能阻止他此刻的澎湃心潮,以及――他正打算要去做的事。
    “哥!”石云不知从哪冒出,一把抓住杜将离,眉飞色舞道,“我可找到你了,我们摆了简单的宴席,兵士们非要你一道参与,庆祝我们此次的得胜。”
    杜将离耷拉下眉毛,忧伤地随石云去了营中,有道是好梦难成,一波三折啊,他无比哀愁地挑了个位置坐下,与兵士们以茶代酒闹腾了番,待到结束,已然夜半,杜将离面目幽怨地跑去均墨寝处,见屋中灯熄,失望地叹了口气。
    他心心念念的雄起之夜呐,杜将离耳边鸣起一曲哀歌。
    “将岚,你找我?”均墨的声音自脑后响起。
    杜将离一惊,忙克制住嘴边方要露出的狞笑,转过身,神情严肃地挠了挠头,顾左右而言他:“殿下伤可好了?”
    均墨俯下身,静静打量着杜将离,若有所思地扶住下巴:“将岚,你是不是有话想与我说?”男子面庞温和如玉,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着纯粹而又沉静的光。
    杜将离一下便被那双眸子蛊惑了,他别过头,自己可不能直接说,会把对方吓跑的,偷瞄对方两眼,努力装出郑重的模样,道:“的确有事,不如我们进屋详谈?”
    均墨闻言一愣,突地笑出声来,杜将离万分困惑地瞥瞥对方,自己应该没说什么奇怪的话罢,男子捧腹,好不容易才忍住笑,瞳孔里却带上些许令人难以察觉的戏谑,做了个请的姿势。
    进了屋,均墨点燃蜡烛,正坐桌旁,道:“说吧。”
    杜将离顿时词穷,忙斟了杯茶给自己,抿了一口:“我们破了夏国鬼兵,丘阳城却也失了,不如趁着势头,把丘阳城重新夺回来。”
    均墨嗯了一声,抬手扯了扯衣襟,隐约露出紧致的胸膛,杜将离面上悄悄发烫,不自在地抚摸杯沿,怎么办,他研究过颜雀楼所有的春宫图,男子之间的亦是看过,可图上没教他该如何把对方骗到床边啊,这该如何是好,要不――自己起身,假意琢磨事情,然后顺势坐到对方榻上?不行,如此一来,均墨还在原处坐着,根本没用啊。
    啊――脑中怒吼着,他堂堂英明杜将离,难道就要栽在此不知所谓的奇怪的问题上了吗!
    杜将离分外头疼,又怕自己表现得太露骨了会让对方有所察觉,想得正入神,均墨步上前来,俯下身,关心地抚摩着杜将离眉间:“将岚,想什么如此费神,不妨说来听听?”语气温和而又暧昧,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杜将离的唇。
    脑袋转了一圈,杜将离飞快地想好了借口:“孟简的踏云军士气正盛,我们――唔――”均墨的气息盈盈充满口间,杜将离睁大眼,哟!这么主动,心下暗喜,那敢情好,连忙反咬回去,许是兴奋,又许是紧张,杜将离一下便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忙痛苦地捂住嘴。
    均墨已然无奈了,勉力压住眸中满满的情意与升腾起的冲动,柔声道:“疼吗?将岚,舌头给我。”
    杜将离将信将疑地伸了过去,均墨轻轻地含住他的,杜将离尝到一丝清凉,彷佛山涧流淌的溪水,带着淡淡的清甜,顿时让他忘了舌尖的痛楚,他感觉到自对方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奇异感觉,宛如要将他融化一般的热意,直教他欲罢不能。
    男子的吻游移到杜将离耳边,轻轻咬了一记他的耳垂,抱住他,将他放到案上,杜将离回过神来,上半身的衣物皆已被对方解开了:“均墨,你――”
    均墨吹熄蜡烛,月光清凉,映照在杜将离的侧脸,他的目光宛如欣赏一件珍宝般,从对方的脸颊开始徐徐向下――强作镇定的眉眼、淡白的唇、瘦长的脖颈、细腻微带着疤痕的皮肤、再到胸前两点粉嫩的突起、再往下……均墨的鼻息有些粗重:“将岚,你真诱人――”
    杜将离面上窘迫,不自觉地咽下一口,指着男子的鼻子,如同给自己增加底气一般,大声道:“均妖怪,瞧你猴急猴急忍不住了罢!赶紧给我老老实实张开双腿,看本大爷不压得你浑身乱颤哇哇乱叫!”
    均墨眸色一深,拦腰扛起杜将离,迈步,将其扔至榻上,杜将离方要起身,被均墨强按住肩膀背过身去,男子欺身压住,杜将离动弹不得,感觉对方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而对方下腹那抹灼热肆无忌惮地抵在自己双股之间,烫得他全身都要烧了起来。
    杜将离神思有些恍惚,脑中生生滞住了,一片空白,他委屈地咬住唇,不是吧,按这个节奏,莫非自己雄起失败反遭敌方侵袭。
    均墨右手抓住杜将离的两只手,不容他反抗,另一手,轻轻伸向身下人衣中,逗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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