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便宜,而祈黎两军的关系自组成联军开始,便一直不是很好。
    “哥。”石云进入厅堂,“你写的药草我都找齐了,阿央闻过后说并不在其中。”
    “无一样符合么?”杜将离问道,低头沉思,他之前所写都是相对普遍,可供如此大批量夏军长期使用的,既然都不是,可其他的也不大可能,到底是什么呢?
    杜将离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在那之中,又必须在世间存有足够数量,能让使用之人渐渐习惯……他知道了,那并不是什么药草,而是取自九国最北的骨曦峰上的宁婆砂。
    这种砂很方便,只要使用之人将其佩戴在身,就可产生效果。但宁婆砂是有毒的,夏军鬼兵必须按期服用一种叫做覆丝的草,以此来阻止毒性的缓慢侵蚀并抵御其对自身感知的迷惑。
    念及此,杜将离感叹,难怪孟简的踏云军对鬼兵不起作用,本身的能力被压制了,再厉害的人都无法发挥出正常的水平。
    “大云子。”杜将离道,“你命人搜集一批覆丝草来,务必掩人耳目,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石云颔首应允,刚交待完此事,有士兵来报:“杜公子,孟都尉的先行军人马与祈军起了争执。”
    “哦?”杜将离思量少顷,点点头,淡淡道,“我知道了。”
    “可杜公子,现在那边闹得很大。”那兵士见杜将离没什么反应,补充道,“若不加制止……”
    杜将离摆摆手:“没关系,兵士们血气方刚是好事,孟都尉会予以处理。”
    那兵士看了杜将离一眼,无奈只好退下。
    石云目送兵士离去,似乎也不理解杜将离如此的回应,他想了想,倒也未提出异议,只道:“哥,你有何打算便尽管吩咐,殿下着我接下来必须全力配合你,以你的命令为最优先。”
    “好!”杜将离正色,颇为认真道,“那么,今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相信我。”
    空气微凉,枝头的叶已然有少许泛黄,送走了石云,杜将离迈出屋子,深深地吸了口气,迈出步子。夏军不管是从对鬼兵的安排也好,对各军的调度也好,都是极其谨慎的,由此看来,夏军之中有个极其厉害的核心人物,便是这个人掌控着夏军侵袭的节奏与大局安排,就目前情况来看,此人的手段与智谋不在自己与均墨之下。
    均墨说过,他与夏军鬼兵对战时发现一点,鬼兵的战术更像是早早安排好的,仿佛要严格按照某项命令那般,均墨那次交战之所以拖了如此长的时间,便是中途换了几次阵法来试鬼兵。从鬼兵的应对以及之后的撤退,均墨基本可以断定,在这轮夏对祈黎的攻势中,这个核心人物并不在端王城正面军中。
    再参考端国南部传来的战报,这个人既不像军师,又不亲临指挥,反而是像杜将离一样闲散的存在。
    杜将离与均墨分析了这几日的战局,以及夏军两支队伍的分配,得知夏军的重心,偏侧于去往捭水郡的那支人马上,同时,再辅以对端王城正面的攻击。当然对夏而言,他们对这两路都有着极大的把握。
    弄清敌方的意图,对于己方的调度,就有目的许多。
    杜将离仰头望天,但愿石云真的如他所答应的,不管发生何事,都会相信自己。杜将离脑中思考着,不觉已来到端国旧军范围所在,步入营中,便听得两名兵士的抱怨,当即笑出声。
    兵士们闻声纷纷戒备地看着他,眸光不善。杜将离看了众人一圈,讶异道:“你们都不练兵的么?”
    “你来做什么?”其中一名开口道,“他们会对你们卑躬屈膝,我们可不会。”
    杜将离听着觉得有些刺耳,拖长音调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他们?他们是谁?端王?孟将军?”
    “与你何干。”那人当即回道,语气极不客气。
    杜将离瞥了他一记,似不愿与他多言,轻轻吐出一句:“丧家之犬。”
    “你说什么?”那人走至杜将离面前。
    杜将离不由乐了:“居然还会有人喜欢听别人骂他,一遍不够,还想听第二遍?”他又用口型清晰地比出丧家之犬四字。这个动作明显激怒了对方,那人抬手便是一拳,再看兵士们,各个眼含怒火。
    这力气也忒大了罢,杜将离被打得脑袋直发昏,他擦擦嘴角流出的血:“你以为那些你们所认为的,对我们卑躬屈膝的人是因为什么,又是为了谁才低下头屈居人下的?”
    杜将离顿了顿,环视众人一周,冷笑道:“不就是你们不中用么?你们因武帝的仁慈而得以保全,现在却反过来怪武帝?难不成忘恩负义就是你们端人人人称道的好品德?”
    话音未落,不出意外又挨了对方一记拳,那人威胁道:“你再敢侮辱我们一句试试!别以为我们不敢动你,我们踏云说得出做得到!”
    杜将离叹出一口气:“你们记得你们是踏云军就好。”又看了他们一眼,每个人的神情都仿佛要杀了自己一般,空气里凝聚了别样的气势。杜将离看看这阵仗不大对,赶紧识趣地撒腿开溜,十足一副小人样。
    退出军营,杜将离心中舒畅,暗道当恶人就是爽快,除了疼了些,他捂住腮帮子,不上道的家伙,下手也太不留情面了,居然打脸。
    哼唧着迈出几步,便见孟简朝营地走来,对方见杜将离出现在这里,面露狐疑之色:“你――”
    杜将离扬起笑脸,得意地眨了几下眼:“孟将军,我替你激了激他们。”说着摇摇手,做大义凛然状,“不用谢我了。”
    孟简蹙眉:“你想做什么?”
    杜将离看看左右,压低声音:“孟将军不想杀退夏军,一雪前耻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章
    杜将离咝咝吸气,小心地为自己上药,那兵士下手也忒重了,还好他牙长得结实,若是被对方打掉了他宝贵的大门牙,那他以后出门,嘴不张,瘪的,嘴一张,一黑洞,再配合脑袋上沧桑的白发,不得被人笑死。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再做此类事时,杜将离肯定提前做好准备,备些面具之类的物事防止破相。
    正想着,门被缓缓推开,杜将离看到来人,咧开嘴:“阿央。”
    孟禾央进屋,径自走至杜将离身旁:“祈军孙将军已坐不住了,他手下的兵士们屡屡前来挑衅。”
    “他们原本是贼寇之流,各处野路子上归附的人马,性格暴躁,无拘束惯了,能像这样沉住气服从命令,耐住脾气,仅仅来逞口舌之快,也当真为难他们了。”杜将离思忱道,“阿央,你们今日先不要理他们,明日再去放饵,让他们主动来挑事,你便不必再客气。”
    孟禾央颔首。
    杜将离看了孟禾央一眼,垂下眼帘:“阿央,你们兄弟得以相见,你跟着我,若是因此而让你与孟简起了嫌隙,我亦过意不去,倘若你有自己的想法,大可告诉我,不需勉强配合我。”
    “你做什么,我便做什么,这就是我的选择。”孟禾央不假思索回道,“时局不同,我有我的立场,他有他的追求,所走的道路不同罢了,并不会影响我们。”
    杜将离盯了他半晌,嗤的笑出声:“你们真不愧是兄弟,所想都差不多,我问过孟简,他亦是与你相似的回答。”可惜话虽如此,到底与往日不同了,自阿央来此,孟简便对他有意无意地避而不见。
    孟禾央神情淡然:“能帮到你,就是保护你的最好方式,我也想看到天下太平,不再有人流离失所。”他看着桌案,目光却已穿过桌面,不知望到了何方。
    他便是失了家的孤儿,有幸遇到孟家父子,才得以平安长大,站在这里,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更让人觉得格外可靠。孟禾央面上的棱角带着坚毅,杜将离不由感叹,当初看到的一根筋的男人,他的臂膀已变得如此厚实,虽说现在还是一根筋,不过这也是他与生俱来的优点。
    孟禾央把视线移到杜将离脸上:“你做的决定,必然是对的,你与他们都不一样,你身上的味道很独特。”
    “味道?”对方的话杜将离不是很明白。
    “许是气味,许是感觉,你身上的这些与琥珀铃铛一模一样。”
    眉眼里带着几分思绪,手指微曲,杜将离问道:“其他人都没有这种味道么?”莫非这铃铛真与自己有所关系?
    “楚公子有,但比你淡上许多。”
    不动声色地重重吸了口气,杜将离侧过身子:“阿央,此番话可对他人说过?”
    “没有。”
    杜将离别过脑袋,眨眨眼:“可千万不能向他人透露半句。”
    孟禾央应了声,看杜将离嘴边肿起的大块淤青,蹙眉,拿过杜将离手中的药,似要为他涂抹。杜将离眸中一亮,忙歪到椅背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心道沉默寡言的人就是温柔。不料孟禾央一伸手,杜将离的眉头立刻拧成了麻花,放声嗷嗷直叫:“阿央,我自己,我自己来――”要人命了简直。
    擦好药,又与孟禾央嘱咐了些细项,对方便离去,蓝艺正巧行至屋侧,看看孟禾央的背影,迈进门:“将离,石将军的覆丝草已准备妥当。”
    杜将离点点头:“让大云子想办法掺进踏云军的食物中,别让他们发觉。”
    蓝艺领命出去。杜将离摸出腰间铃铛,看了良久,拿手指点点它:“没想到你这小东西真是我的。”他想起孟禾央与老人做的交易,那位老人,到底是何来头?他知道自己,又着孟禾央保护自己,却没把自己的存在告诉南巫族人,从他的举动来看,是全然站在自己这边的,莫非――就是他将自己的母亲安排到当时的凉帝身边,助她隐藏踪迹的么?
    杜将离望向手中,这琥珀铃铛又是什么呢?他细细端详着,从没看到什么地方有所记载,可老人大费周章地托人把此物辗转交到自己手中,必定不简单。
    他想了许久,脑中都没有思绪,握着铃铛睡了一夜,起身,恍惚中突然忆起重明书中对倾城的那句描述:寒霜有泪,生死相依。顿时神思清明。
    “寒霜有泪,生死相依――”杜将离默默念着,他捧着铃铛,铃铛轻轻作响,琥珀晶质里金色小虫光滑的背上荧光流转,杜将离猛然睁大眼,寒霜有泪,寒霜有泪,这层琥珀,不正像是寒天里凝结的眼泪么?
    那么生死相依……杜将离忙取了匕首小心地将琥珀表层切开,将金色小虫取出,放在手心。小虫静静地伏着,杜将离凝眸屏息,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见那指甲盖大小通体浑圆的硬壳虫子抖了抖身子,渐渐抬起了头,两点圆圆的乌目直直对着杜将离,一动不动。
    果然是活的,杜将离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手轻轻颤着:“倾城,你就是倾城。”
    没想到让自己头疼无从下手的倾城,竟一直在自己身上,杜将离好半天才平静下来,他摸摸下巴,琢磨道:“为什么你要叫倾城?莫非来无影去无踪无比剧毒咬谁谁死?”话音刚落,小虫便歪过脑袋咬了杜将离一口。
    杜将离面色一阴,眼睁睁地瞧着它似乎是在饮自己血的模样,抬手碰碰它,被关这么久,怕是饿坏了:“能倾城的,必定是祸水,以后我便叫你小水。”
    小虫没有反应,杜将离正想翘起嘴角,好生对其研究一番,却看到门外有士兵走来,当即握起手背到身后。
    “杜公子。”那兵士禀告,“祈军孙将军一早向我方先行军挑衅,被孟都尉所辱,现在一气之下出了城,要叫阵夏军。”
    “已经出城了?”杜将离另一手的指尖在桌案上划了几下。
    “出了,城门守军拦不住。”
    杜将离点了记头:“你马上去找孟都尉,让他准备出发。”
    士兵接令离开,杜将离将小虫收好,披上衣服出门,径直前去面见杜嵇。入了祈营,见白先生站在杜嵇身侧,正说些什么,杜将离上前唤了声祈王。
    杜嵇看到他,道:“你这时出现在这里,总不会是巧合这么简单。”
    杜将离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直入正题:“我有一计,不知祈王可感兴趣?”
    “说来听听。”
    “孙将军违抗军命,私自携兵出城,夏军得了风声,知我祈黎不合,不会白白浪费此机会,眼下恐怕已有所行动,若祈王命其归城,不仅得不到好处,还会让夏军得了便宜,我们不若将孙将军的人马作为诱饵,另外派兵前往,给夏军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杜将离说的时候,白先生一直盯着他,此刻他话音方落,白先生便接道:“黎军愿意帮忙,那自然是好的。”眸中隐隐夹着戒备。
    杜将离都看在眼中,嘴边挂上一抹笑:“惭愧惭愧,想必你们也知道,前几日我黎对夏一战,兵士士气低落,直到现在未回复往日水准,怕当不了此重任。”他转向杜嵇,“祈王刚收服端国之人,不想看看连诛将军对祈王的忠诚么?何况孟将军的踏云军正跃跃欲试,打算与夏来一场复仇雪耻之战,祈王若能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去,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杜嵇斟酌了少顷,道:“好,便依你所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一章
    孟简的军队出城后不久,孟禾央的人马也紧接着出发,目的地却是与孟简全然不同的已被夏占领的丘阳城。
    杜将离告诉杜嵇的仅仅是拿孙将军做食饵,让踏云军黄雀在后,其实自己真正的目的,是利用孙将军与孟简两支祈军的人马引开夏军视线,让孟禾央夺下丘阳城,甚至连孙将军出城都是自己暗中挑拨之故。
    此举光明正大地摆了杜嵇一道,恐怕已让他气得跳了脚,杜将离生怕被杜嵇的人找到,非常识相地躲去石云那,此种明显损祈而利黎的行为,杜嵇断不会轻饶他。让杜将离有些在意的是白先生,他摸不清这个不动声色不显山不露水的男人究竟隐藏了些什么东西,杜将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比起祈军兵士们那种或鄙夷或轻视或事不关己,更像是一种不带任何立场的观察。
    观察,观察什么?是单纯只对自己,还是对所有人都如此?杜将离侧过头,暗想今后必须对这个人多加留意。
    石云此刻在营里,屋中只有杜将离一个人,他站起绕着屋子转了圈,又对着案上平摊开的皱巴巴的舆图研究片刻,心里估摸夏军向捭水郡而去的那支军队,大抵也快有结果了。想得正顺畅,小臂突然传来一阵锐痛,没好气地捋起袖子,对其上的金色小虫道:“小水,你再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地点乱咬,我就把你塞进石头缝,扔海里去。”
    小虫立时不动了,睁了圆溜溜水灵灵的黑眼睛无辜地看向杜将离,煽动翅膀发出脆脆的铃音,似在讨白发男子欢心。杜将离哼了一声,放下袖子,小虫黏他黏得极紧,不愿从杜将离身上下来,而除了他的血,亦是什么都不肯食。杜将离不禁心想,小家伙八成是觉得,熬了千年终于自由了,还巴结上这么个冒着热气会行走的硕大的食物,正乐呵着呢。
    杜将离在屋里等了约莫一两个时辰,石云推门而入,张口便道:“阿央那边传来消息,已成功取下丘阳城。”
    杜将离心中一喜:“甚好。”孟禾央不愧为孟禾央,这么快便成功解决了对手。
    “哥,现在祈营的人都在找你,殿下也到处寻你。”石云直直站在门边,似说完了,便要忙着出去做别的事。
    “殿下也开始找我了?”杜将离抬首,问道。
    石云肯定地点了记头,想了想,又道:“殿下面色不大好,恐怕这次有点生气。”
    杜将离思忖片刻,拍拍手:“既然尘埃落定,也该轮到我去承担责任了。”见石云面上露出些许担心,咧开嘴,“放心吧,我杜将离何许人也?你这一声哥可不是白叫的。”
    说着去到屋外,杜将离知道,自己这次行动的确教黎讨了便宜,但也让原本并不和睦的祈黎兵士间更起嫌隙,破坏了正常应有的协作,更甚者兴许会导致两者关系的破裂,从大局观之,是得不偿失的,杜将离耸耸肩,做都做了,还能如何,他是黎一方的,可不需要为祈操太多心。
    杜将离站在殿堂门口,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殿中,杜嵇起身,徐徐走来,围着杜将离转了好几圈,似要将他上上下下原原本本看个透,杜嵇不开口,杜将离便也不说话,只这么站着,任对方打量,反正被看看又不会少块肉,至于对方那颇显凌厉的眼神,自己早已经习惯了。
    趁着杜嵇审视自己的间隙,杜将离暗自扫了周围一圈,均墨不在么?
    驻步,负手而立,杜嵇首先打破沉默:“杜芒啊杜芒,你的手段当真让我刮目相看。”
    杜将离眉梢轻挑:“祈王,明人不说暗话,我们都知道夏军的实力,这几次不都是被对方压制得施展不开么?将领们所想皆为如何抵住夏军侵袭,而我们只不过是想抵挡对方,就已拼劲了全力,如此一来,祈王难道不怕步了端国后尘?如今有了压制夏军的法子,祈黎本就联手抗敌,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联手?”杜嵇冷笑,缓缓踱步至案边取了茶杯在手,手指轻轻地抚摩杯沿,“好一个联手,牺牲一方来换取另一方的利益,你们可真是下了一招妙棋。”
    杜嵇话音刚落,杜将离便瞧见均墨进殿来,许是知道了自己在此,匆忙赶来的罢,再看对方面上,果然如石云所言,表情略显阴沉。
    杜将离提高声调:“祈王,我们早就约好了,只取我们应得之地,其他一概归祈所有,这丘阳城夺下来了,受益的难道不是祈么?更何况,先与我军起争执,又一而再,再而三寻我们麻烦的,可是你们罢,于你们便是应当如此,于我们便是荒谬之极,不觉得这样的标准对我们极不公平么?”
    杜嵇眯起眼:“这原本就是两回事,你不需在我面前混淆概念,当初你们主动前来寻求合作,我们之间的规矩立得很清楚,如今我们信了你们,却反被玩弄,你们黎国显然没将我们放在眼里,我们又何必再客气。”
    均墨深深看了杜将离一眼,转向杜嵇,开口道:“这次是我们黎军的疏忽,未与祈王交代便擅自做主,的确是我们的失策,但就结果而言,我们首次成功地对夏予以反击,不管怎么说,都是利大于弊的。”
    话音刚落,杜将离扬起下颚,接道:“祈王,这些全都是我做的,从头至尾都是我自己的想法,亦是我一手安排,与黎无关。”
    “与黎无关?”杜嵇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这责任,推卸得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点。”
    “祈王莫非忘了――”杜将离翘起嘴角,逐字逐句,“我可是祈、人、啊。”
    此言一出,均墨蹙了蹙眉,呵斥道:“将岚,你太傲慢了。”
    杜嵇已然是怒了,将手中杯重重摔至地,额前青筋直露,他勉力克制住面上神情,逐字逐句道:“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
    “当然。”杜嵇此刻的模样让杜将离不觉生出些痛快,脑中一闪而过的是谢如那恬静却显得又格外遥远的模糊不晰的面庞,杜将离笑了起来,也不管均墨在旁轻声唤自己的名字,越说越大声,“我便是夹带个人情绪在公事上报复你,还不止如此,接下来,我要让你尝到――”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声,让杜将离的话戛然而止,均墨站在他身侧,眉间紧紧地拧在一起,目光格外凌厉:“住口!不懂得控制自己吗?忘记自己的立场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知道你所处的地方是哪么!”
    殿内顿时安静异常,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杜将离脸侧火辣辣地疼,一时之间,除了嗡嗡的耳鸣声再听不到其他,他看到均墨脸上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陌生表情,眸中满满的冰凉似要将自己活生生切开,他咬住牙,拼命压制住心底升腾起的彻骨寒意,笔直地站着,不让他人看出自己的异样。
    怔了少顷,杜将离露出极浅极浅的笑容,仰头看向杜嵇:“祈王,全是我的错,恳请祈王不要怪罪他人,怪罪黎军,影响到祈黎之间的合作。”
    “够了!”杜嵇终是忍耐不住,“你们不需要在这里做戏给我看,都给我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二章
    “哎哟,蓝艺,轻、轻点。”杜将离直嚷嚷。
    蓝艺没好气地给杜将离擦着药:“你这就是自找的,谁让你口无遮拦。”他面上写满了不悦,嘟哝道,“殿下也是,为何要下那么重的手,他不是喜欢你的么?你连之前的伤都没好,他居然也能毫无顾忌地打下去,怎能对你如此狠心。”
    杜将离扭开头,打着哈哈:“事关大局,这是最好的阻止我的方式了,我当时有些失控,若不是他这一下,兴许会说出些难以挽回的话来,现在不是挺好的么?祈王暂时也不追求了。”只不过祈黎兵士之间的关系,也比之前更为恶劣。
    蓝艺仍是觉着不爽:“兵士们倒是都站在你这一边,替你抱不平,说你从头到尾都没做错,还为他们总被祈军欺负出了口恶气,大家人人都向着你,依我看,只要你挥挥手,他们便全都跟着你走了。”
    杜将离长出一口气,声音微有些飘渺:“这样,你觉得好么?”
    蓝艺一愣,不知杜将离这么问的用意,也不清楚他是真的在问他,还是仅仅自问自答。
    杜将离亦没有再说话,白日里从殿中出来后,他知道了祈军对上夏军的结果,孙将军的人马损失惨重,几近全军覆没,而孟简的踏云军与夏军鬼兵对阵,虽没拿下对方,却也没吃了亏。
    入了夜,杜将离施施然前往黎营,正如蓝艺所言,兵士们见了杜将离,全部围过来,关心地问这问那,最后干脆怪起了祈军,将责任全部归咎到祈王身上。
    看着那一张张热心的脸,杜将离不免觉得有些感动,有如此多兵士们的喜欢,他大抵是这军营上下最幸福的人了,连均墨都比不过他,杜将离不由自主地咧开嘴。
    一名兵士站在杜将离身前,对方身形精壮,比杜将离还矮上一点,他仰着头,踟蹰道:“杜公子,我能碰碰你么?”说着手不好意思地在铠甲上蹭了两下。
    杜将离乐了,抓住对方的手,拍了一记,转身谓众人道:“我与你们非同胞兄弟,相识亦不久,你们待我如此,我杜将离愿与你们同甘共苦,还有谁要与我击掌?”嗓音清脆而响亮。
    此言一出,场上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兵士们纷纷抢着上前,杜将离仔细端详着每一个人的面容,想尽量将他们都记在脑中,他又想起蓝艺那句玩笑话来,心中暗叹,现在的他,的确有把握将这些人全部聚集到手中,听他的命令行事。
    数不清自己与多少人击过掌,也不知过了多久,杜将离看着院中那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高声说道:“你们既与我击掌做了兄弟,从现在起就直呼我的名字,不需再对我行礼,可有异议?”不等兵士们说话,接着说道,“某几个人啊,别以为浑水摸鱼与我击了两三次掌就得了便宜,为了惩罚你们,你们没有提出意见的权利!”
    顿时有不少人哄笑出声,杜将离唇边轻轻翘起,面庞温和恬静,他望望天际繁星,不觉已如此晚了,与兵士们拍了这么多次,杜将离的手都有些许酸胀。从营中退出来,迈步在幽凉小道上,不知均墨现在在做些什么,竟敢这样打自己,他那记耳光,自己迟早会还给他的。
    饶是现在回想均墨那时的眼神,杜将离仍觉得心下一阵发寒。
    “哥――”
    声音从脑后传来,杜将离回首,见石云的表情与往常有点不同,道:“大云子,你想说什么便说罢,不需要顾及我。”
    石云犹豫片刻,道:“哥,我与殿下的意见相同,你没有看到如今我们与祈军之间的关系,他们恨不得将我们全部赶回晴,照此下去会影响到祈黎以后的配合。”
    杜将离点点头,连石云也认为自己这次的举动欠缺考虑啊。
    石云声音定定:“我倒是不在意要不要与祈联合,光我们独自对敌也无所谓,但是既然已做出选择,那么便好好遵循这里的规则,否则对双方都没有好处,至此再来说不需对祈客气,也违背了我们当初来找祈王的初衷不是吗?”
    杜将离咧开嘴:“大云子,我自是有我的考量,如若,我硬是要这般一意孤行呢?”
    石云面上浮现出些许为难:“殿下嘱咐过要以你的命令为最优先,可倘若此时你与殿下的意见相左――”头疼地揉揉眉心,叹道,“当初答应殿下时可没这么麻烦的情况啊。”
    杜将离仰头看看天:“大云子,依我说,与其相信我,不如听从殿下的指示,毕竟说到底,我在这黎营里可是任何职位都没有,现在有了这么大的权力,也是大家看我一直在殿下身侧,长久以来的潜移默化,到如今竟是认定了我说的话必须要服从一般,无人质疑。”
    只不过,到底要听均墨说的哪一句话,就要看石云自己的判断了。
    扔下独自思考的石云,杜将离突然心情大好,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地回屋歇息。
    过了一夜,捭水郡的音信已传至端王城,夏军并未直接攻袭,就似当初在端王城外一般,临近捭水郡却突然转了方向,集中人马,直接攻下了其周旁的一座小城,目前士气高昂,正欲一鼓作气再取一城。
    杜将离得此消息,立马取了舆图仔细地看,愈看愈是心惊,恐怕就在这两天,夏军就能直直深入祈占领端国的那几座重要城池之中,这个夏军背后的人物,果然不是一般人。
    当即披衣起身,眼下祈军大抵在商讨着如何对付夏的这股势力,杜将离可不管,他最担心的不是这些。
    杜将离直接冲进黎营,叫住石云,敛眉,厉声道:“你们还在这做什么!不去丘阳城与孟都尉会合,若被夏军杀了回来,出了差池,你们对得起辛苦拿下丘阳城的先行军吗!”
    石云大抵是第一次看到杜将离生气,对方横着眉毛,睁圆了眼,嘴紧紧抿着,面颊因激动而带上少许红,石云回道:“祈军失了一城,着我们留于此,以防夏军突袭,等待进一步安排。”
    杜将离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压制心中腾起的怒意,道:“石云,我只问你,丘阳城你去是不去?”
    石云看了杜将离一眼:“哥,你要明白,现在是在打仗,是影响国家大局之事,不是顾及个人感情的时候,你这般举动又置殿下于何地?”
    杜将离闻言沉默了片刻,哑然道:“我说过我自有我的道理,至于殿下――晚襄的人马就要到了,即便少了我们也无妨。”语毕,暗暗思忱,不行,必须要赶在均墨听到风声后赶来之前,当即转向兵士们,大声问道,“我黎国最勇敢的军人们,你们是要委曲求全为了祈人而战,还是为了守护黎人而战!”
    兵士们骚动了,杜将离的话霎时间一呼百应,再看他的侧脸,明显是要无视石云将兵士们带走的神情,既然不惜如此……
    石云蹙了蹙眉,咬咬牙,似豁出去了般,道:“好,听你的,去丘阳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三章
    石云当即出发,领着兵士们去往丘阳城,杜将离伫立于城墙,看着军队远去,心中忍不住叹道,自己这下,是全然断了后路,严重违抗军令,论罪当诛,而兵士们,亦一个个被自己影响得极为松散。好在均墨最近忙着与祈王周旋,又要帮忙处理晚襄那边兵士调度之事,□乏术,无暇顾及自己,自己才能趁着老虎不在称大王。
    杜将离用力捏了捏眉心,一种疲乏之感从心底升起,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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