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的父亲相恋而被抓回韩家囚禁,在他还年幼时,他父亲曾计划要救走他母亲,却被韩家人追到商洛山下害死,韩冰也被重新带回韩家,关入地牢。
    难道这件事背后,还有别的人在操纵?
    韩音在京城时隐居在反叛被杀的温王的府邸里,又被杨丞相父子尊为少主,那么他和他爹两人只怕就是当年温王的后裔,若皇帝对此事早有知晓,那么韩音父亲的死,或许还有皇帝派人从中作梗。
    程仪风道:“先生还要再考虑吗?”
    赵昔收拢思绪,微笑道:“不必了。廷主已经明码标价,而在下是惜命之人。”
    赵昔回到住处,将程仪风招揽他一事和温石桥尽数说了。
    温石桥道:“一株药草换罗浮一门助他造反,还真是打得好算盘。”
    赵昔道:“我一人之事,未必要牵扯上师门。”
    温石桥道:“不用你说,我和师父心里都有数。”说着拿手指逗鸟架上的黑隼,片刻道:“既然那药草能助你复原,就助他闹个天翻地覆又如何?皇帝近些年对武林所做的事,也的确野心昭昭。若再任由朝廷势力蔓延下去,总有一日武林中连你我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师兄弟俩在院子里讨论一番。温石桥想让赵昔继续留在山中养病,自己代他和大雪山弟子一起去找韩音。赵昔却不同意,一来即便有“玛布尔”入药,解药一时半会也是研制不出来的,二来由他亲自去和樊会碰头,事情会更顺利一些。
    还有韩音,他脾气骄纵,只怕在洛阳城里按捺不住,惹出什么祸来。还得赵昔亲自去找他,才能制得住他。
    温石桥见赵昔在山中休养了半年,虽毒还未解,脸色看着却好了许多。季慈心在关内云游,也十分牵挂他,便答应了他入关之事。又看了眼廊檐下不言不语的宋绎:“这个人呢,你也要带走?”
    赵昔跟着看了一眼道:“纵留下他,他也会跟来。师兄只当我收了个护卫。”
    温石桥冷哼道:“这人一入关,若被人认出是从前的武林盟主,你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赵昔笑而不语。等温石桥回屋子里歇息。赵昔坐在院子里,想到程仪风的话,其实不无道理。
    从前喜欢一个人,就想把他捧着护着,舍不得伤他一分一毫,而现在,听着别人描述的“复仇”,竟也有那么一丝动摇。
    若有一天宋绎清醒过来,后悔起现在所做的一切。到那时候,即便成了仇人,也是真正的解脱了。
    赵昔这么想着,喊了一声“林朝”。
    宋绎闻声过来,低头望着他,眼睛里像墨,又深沉,又干净。
    赵昔伸手摸了摸他脖颈,道:“该换药了。”
    在那之前,就当你是戏苍山初逢的林朝吧。
    ☆、第70章 游说
    赵昔和温石桥以及两名传信的大雪山弟子日夜兼程到了洛阳。
    因为洛阳的牡丹冠绝天下,樊会在洛阳建有一座洗心阁,专用来培育各式各态的牡丹花。不过很少有人会把这么一个风雅之地, 与繁花剑宗的染心台联系起来。
    只是等赵昔等人赶到时, 洗心阁里气氛凝重, 早没了往日调花弄草的悠闲。
    身着便服的繁花剑宗弟子将他们带入后院,樊会正候在那里。
    赵昔与樊会多年旧友, 一见他神色, 便知事情有变,果然樊会见了他们,立刻道:“韩音被人带走了。”
    跟着来的大雪山弟子脸色一变,赵昔道:“何人何时带走的?”
    樊会道:“韩家的韩, 如今他是韩家的代掌门。就在昨晚。到底韩音是被何人追杀?”
    赵昔道:“不瞒你说,是京城里的那位。”
    樊会神色一冷道:“难怪韩家对此事如此殷勤。韩佑和魔教两件事后,他家已经锐气大减。如今连武林盟都随了皇帝,他可不正要抱紧朝廷的大腿么?”
    赵昔皱紧眉道:“除此之外, 韩家与韩音还有不小的私仇。韩音不能再韩家久待, 得想法子在他们离开洛阳之前将人截下来。”
    樊会不语,过了会道:“那小子,是我对不住他。”
    赵昔知道他为人虽然孤高,但记仇也记恩,韩音曾在关外救他一次。他这次既决定收容韩音,就不会半途反悔。恐怕是韩家人使了什么手段,胁迫他不得不交人,便道:“人人都有为难处,此事牵扯颇大,你尽早脱身也好。”
    他看向温石桥和大雪山弟子,道:“当务之急,是想出个能让韩音从韩家脱身的办法。”
    那弟子道:“还等什么办法!联络这一带我们的弟子,直接进去抢人不就行了!”
    赵昔道:“韩家在洛阳当地只手遮天,纵使现在伤了元气,也是不损他在洛阳的势力。否则皇帝也不会把韩音的事放手给他们去做。而这里潜伏的雪山弟子不过百人,在人家的大本营里动手抢人,纵使武功再高,也是以卵击石。”
    温石桥道:“你觉得该怎样?”
    赵昔思索道:“韩家、唐家,都是武林的老世家了,武林如今发展到被朝廷掣肘,可当年,武林的事是容不得半点朝廷插手的。韩家如今听命于朝廷,也是元气大伤后的无奈之举,若能诱之以利,说不定还能有转机。”
    温石桥抱手道:“诱之以利?你我都是身无长物之人,哪来的让整个韩家甘心俯首的好东西呢?”
    赵昔看向雪山弟子,笑道:“那样好东西,我与师兄没有,可是韩音和廷主却是许得起的。”
    那雪山弟子也是通透之人,立刻道:“先生的意思是,策反?”
    赵昔笑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们抱着谈判的意思前去游说,即便不成功,能让韩家人有所动摇,你们再乘隙而入,胜算不是更大?”
    那弟子了悟,抱拳道:“弟子们都是口舌笨拙之人,这游说的事情,恐怕还要为难先生……”
    温石桥道:“不行。”他看向赵昔道:“你忘了你在韩家吃过的亏了?手无寸铁,还要入虎狼之地,胆子也太大了。”
    赵昔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我既然在韩家吃过一回亏,就不会再跌跟头。师兄放心,我会带着林朝进韩家,师兄带其他人在外面接应,我在里面也能大胆放心地游说。”
    樊会道:“既然你说韩家是听皇帝的命令行事,那么阻拦你们的就不止韩家人,还有皇帝的眼线。你怎么确定韩家没有立即把韩音交给皇帝的手下?”
    赵昔道:“你不知道。我们进洛阳城时,已经和暗中行走的雪山弟子联络过了。就在我们进洛阳城后,皇帝的眼线还在死死盯着这洛阳城的动静,若韩家已经交出韩音,那些眼线也该少几个人,放松片刻才对。所以我猜测,韩音还被扣在韩家人手里,以期拿他做些利益交换。又甚至,皇帝的人手还不知道韩音已经落到韩家手里了。”
    他这么一说,听者茅塞顿开,樊会不由笑道:“你这么能算,该去宰相府里做个幕僚才对,只行医真是委屈你了。”
    他玩笑一句,旁人听了赵昔的分析,心里有了方向,也都没那么焦急了。
    赵昔亦笑了笑,而后认真道:“事不宜迟。樊兄你不要插手,我们找人去韩家下个拜帖,今日就前去拜访。”
    从樊会那出来,温石桥快步走到赵昔身边,赵昔知道他又要责骂,低声道:“既然交易定下了,就要做出点实事来,人家才肯心甘情愿地拿东西来。”
    温石桥瞪他一眼:“你这分明是不要命的做法。”
    赵昔低笑一声道:“当年宋绎掌管武林盟时,四大世家虽各怀鬼胎,却被他的铁腕手段压得不敢吭声。如今有那尊煞神伴我入韩家,外有师兄和大雪山的人接应,我还真没什么好怕的。”
    温石桥道:“你怎知他会不会爱惜羽毛,不敢出面。”
    赵昔顿了顿,道:“若他果真不敢出面,说明他并未忘却从前的事。我也就能顺理成章地甩开他了。”
    温石桥眼神一沉道:“你心软了,打从你肯留他在身边之时,你就心软了,对不对?”
    赵昔看他一眼,低头笑道:“或许吧。我看他那副样子,只觉得可怜,和我从前一样可怜。他想要个解脱,我就给他个解脱好了。”
    温石桥不语,赵昔停下脚步,拍拍他手臂笑道:“等韩音救出来,师兄再和我计较这些儿女情长吧。”
    赵昔找了大雪山驻扎在洛阳潜伏收取情报的弟子,以当地一个乡绅的名义伪造了一封信和一张拜帖,乔装打扮上了韩家的门。
    信上写的是当初韩佑走火入魔的真相,递进去后,代掌门韩果然命人请他进去。
    温石桥和雪山弟子都潜藏在韩府周围观察情况。赵昔让林朝一身侍卫装扮,两人施施然进了韩家大门。
    他那封信抓住了韩家的要害,下人直接领他进入一个私密的小院。韩就等在院内。
    韩与当初的韩佑看着一般岁数,应当曾是与韩佑同辈的掌事之人。他一双眼将赵昔两人打量个仔仔细细,抬手道:“赵员外,里面请。”
    赵昔笑着随他进门,宋绎要跟进来,被院子里看守的韩家弟子阻住,韩道:“员外与我有秘事相商,这随从还是等在外面吧。”
    赵昔看了宋绎一眼,他找人制了一张面具给宋绎带着,以免他暴露身份。此时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就等在外面。
    以宋绎的武功,哪怕神志不清,也比他这个清醒的人要能自保。
    到了屋内,合上门,韩才转身看向赵昔,眼中精光毕露道:“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赵昔微微一笑,撕下易容道:“一年前造访贵府,韩佑韩掌门可请我好好赴了一场鸿门宴。如今时移世易,韩掌门看着可比韩佑要通情达理得多。”
    韩目光深冷道:“原来是你!我杀我韩家掌门一事尚未清算,如今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赵昔笑道:“韩掌门何必动怒,若不是韩佑私自修炼邪功被我所杀,你又怎么能登上掌门之位呢?”
    韩冷哼一声道:“你污损了我韩家声誉,如今韩家在武林中地位不保,其中少不了拜你所赐!”
    赵昔上前一步,低声道:“韩家地位不保,全由韩佑而起,韩掌门如今接过这烂摊子,若能力挽狂澜,将百年拳门世家再发扬光大,岂不是千古留名?”
    韩冷笑道:“你说得容易,我韩家如今处处受人掣肘,岂是你随口两句话就能东山再起的?”
    赵昔笑道:“现成就有一个大好机会,还请韩掌门好好把握。”
    韩目光一凝道:“什么大好机会?”
    赵昔道:“韩家第三代旁系弟子韩冰,与温王后人生下一个孩子名为韩音,如今正在你们韩府中。”
    韩原本已经坐下,此时霍然起身。
    赵昔接着道:“皇帝当年初即位便联手颐王逼死叔叔,对温王一脉赶尽杀绝,如今又想掌控武林,其野心昭昭……”
    “你们要谋反?!”
    赵昔温然笑道:“不过事被逼无奈,想要自救,也想救武林于危难之中。韩家替朝廷出再多力,也只是个武林世家,迟早是要遭皇廷驱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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