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作为甄氏的家主,你觉得单独一个刘氏,的确无足轻重。可如果后面还有一个皇帝呢?再加上一个杀人如麻的屠龙堡,你觉得是否够分量?”
    甄逸愣了半晌,看着少年眼中的坚定,以及强压着呼之欲出的激愤,笑了。
    “苏凝,你是想用这些来要挟我?你可知,你今日将砝码抖尽,来日,我要对付你简单得多?而且……”甄逸看了奄奄一息的楚辞一眼,“这个弱点,很致命!如果是我,我会亲手断送了他!”
    苏凝冷哼一声,“你是想说甄黎吗?”
    甄逸瞳孔一缩,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头。苏凝看在眼里,果然,他没有猜错。当看见甄黎那身月白衣衫时,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他穿的衣服的颜色跟自己当日进沁源客栈是一样。除了衣服的颜色,其他装扮却又跟甄逸的一模一样。换句话说,那抹月白色是有他保留下的深刻含义的。
    “我知道你想要亲手杀了甄黎,所以,我想你应该不至于看着他莫名其妙死在别人手上吧!”苏凝几乎断定,甄黎一样活着。
    人心有弱点,才有谈判的条件和保障,尤其是对甄逸这种根本不讲原则和手段的人。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碰他?”甄逸的声音明显出现了波动。
    苏凝反而心情甚好,“我说的不是以后会碰他!”苏凝故意顿了一下,查看甄逸的反应。甄逸的嘴角明显抿了下来。
    “而是,昨天,他很不甘心地碰过我!”又是一个停顿,生生停在对方心跳上。
    “我不是屠龙堡的人,我只是无聊的时候学了一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而已。我既然敢在你安排的房间睡觉,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会伤到我的人……”他的皮肤上有毒,没人知道,否则每次莫辛哪能如此轻易中招。
    甄逸看了苏凝好半晌,才说道:“好!我跟你谈!”
    苏凝松出一口气,只道:“在谈判之前,我要先替他治伤。他若有什么事,我保证,沁源客栈一个人都别想活着离开!”
    或许楚辞那些侍卫做不到,可屠龙堡的杀手却是很乐意效劳的。
    甄逸对这个威胁不以为然,“看来你是真的很在意他!我给你一个时辰!”说罢,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火子的地雷。
    从现在开始恢复以往的更新时间,每天凌晨一点之前。
    亲们晚上不要等,第二天早上来看,刚好合适!
    ☆、第45章 四五章
    楚辞神智迷糊不堪,灵魂像是脱离了躯壳一般,在幽黑中飘飘荡荡。朦胧间,他感觉到身体有冰凉的触感,接着是灼热和刺痛。这些感觉并不明晰,可飘逸在鼻尖的气息让他挣扎着想要睁开眼。
    可是他太累,太过乏力,只有颤动睫毛的力气,好不容易从一点点狭小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却模糊不堪。他使劲睁眼,想要看清楚他的脸,可惜眼皮变得更加沉重,压榻了他整个视线。
    但,他知道是他!是他想要的那个人。他就在他身边,为他清理伤口,为他敷药。
    这就像是一个太过美好的梦。他想要醒来,却又怕迎接他的是幻灭。
    “辞,你若就这样走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鼻息吐在耳边,他嗅到了属于他的气息。
    楚辞猛然惊醒,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手下意识地抓紧了那只还在给他上药的手腕。
    “爷,爷,你终于醒了!”弘毅喜极而泣。
    看清楚面前人脸时,楚辞却瞬间失了力道。他忍不住向外张望了一下,这是之前住的福来客栈。哪里有苏凝的影子。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记得爆炸,记得围困而来的杀手。昏迷前他也能清楚判断那是谁的人。但是以他现在身边的人,谁有本事将他从甄逸的手里弄出来?即便是硬碰硬也不可能逼甄逸就范。
    弘毅本能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爷,您伤得太重!需要好好修养!弘毅o您准备了粥,您先喝一点,呆会吃了药好好睡一觉,明天……”
    “苏凝在哪里?”楚辞没有心情陪着弘毅一同幻想。他现在只想见一个人!
    弘毅的眼睛红了一下,嘴唇微微抿起,隐隐透出一丝倔强。
    “我问你,苏凝在哪里?”楚辞只觉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看不到人,他总觉得会失去他。
    弘毅眼珠一转,将漫上眼睑的泪水逼了回去,“爷出事那日,他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楚辞心头一凉,万千思绪陡然间抓不出个头绪来。苏凝就算对他没了那份感情,可绝对不会不管他的生死。他知道他做不出来这种无情无义的事情。
    “爷昏迷了两日,弘毅衣不解带地照顾了爷两日。爷醒来第一件事,却问的是一个早已背弃您的人……”
    弘毅的委屈和愤怒伴随着再也压不住的泪水宣泄而出。
    楚辞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心里一阵颓丧。有些时候无意的纵容便会滋生出一丝轻狂。他知道弘毅一直嫉妒苏凝。这种嫉妒自然是源于自己。那几年,他几乎是靠着这种嫉妒来确认苏凝还活着的实感。但这样的纵容,似乎也将弘毅以为他有蒙蔽他双眼的能力和权力。
    前世,苏凝也嫉妒苏雪。但苏凝从不会背后说人是非,更不会趁虚而入,他会用他的行动证明,是他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会用他单薄的肩膀帮他分担所有痛苦、责任以及苦难。
    弘毅的确有些地方像苏凝,但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小人。或许他对自己真有那么一点情谊,却是源于他本身的自私和图谋。他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根救命稻草!
    禁足的第一年里,楚辞时常看着这个代替苏凝留在自己身边的弘毅,看着他处心积虑地要在他身上得到认可。而他只是将前世一遍一遍地对比。每对比一次,他便深知自己辜负了苏凝多少。
    往事最不堪承受的便是回眸。
    而他不停回眸,却只在孤独和悔恨中明白自己离那个人越来越远。
    见楚辞不再说话,弘毅以为自己的话又起了作用,心中微微有些窃喜。擦了一把眼泪,将粥端到楚辞面前,低眉顺眼可怜兮兮地劝道:“爷,您吃口粥。”
    楚辞只是看他一眼,“让宴清进来!”
    弘毅的手抖了一下,嘴唇抿得愈发紧。可在楚辞面前,他不敢违逆。
    片刻后,宴清板着脸进屋,扫了一眼桌上各种精心准备的美食汤药。弘毅总能在这种时候将他的细心发挥到极致。
    曾经,宴清觉得,有这样一个人留在主人身边也不错。还想那个令他痛心的苏三公子干嘛?
    而现在,宴清只想到,在弘毅有心情准备这些的时候,苏凝却在虎穴狼窝里冒着生命危险。
    人心就是如此,不对比,看着眼前的,便可轻易满足。不对比,看着一个人的付出,而得不到别人的回应,会心生同情和怜悯。可看了苏凝,他觉得,同情和怜悯简直是对一个男人的最大侮辱,也只有弘毅这样的弱者才配得到。
    “主人!”宴清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眼睛扫过楚辞苍白的脸。嗯,跟苏凝说得一样,两天,他就能醒过来,当真一点不差。
    “派人送弘毅回京!”
    “哐!”粥碗落在地上,将一碗热粥全洒了出来。
    “爷……”弘毅慌了,可他不敢扑上去质问男人他哪里做得不好,要将他送走。
    宴清皱了眉头,“主人的梦魇症……”他当然知道弘毅对端王的用处是什么。这也是他一直可怜弘毅的原因。
    “无妨!照我说的做!”
    “是!”
    弘毅是被两个侍卫架出去的,临出门时他默默地流着泪,仿佛楚辞辜负了他多少良苦用心。
    楚辞整顿了一下精神,在宴清的伺候下喝了汤药。精神虽然差,可他没打算就此安稳地养伤。
    “我只想知道苏凝跟甄逸达成了什么交易!”
    楚辞不傻,即便宴清不说,他也知道背后大概发生了什么。
    宴清有些为难,迟疑了半晌,像是在挣扎什么,“苏三公子不想让主人知道是他救了您!”
    楚辞的脸色有些泛白,嘴角却溢出一抹笑,“他是不是说,不想让我多想,他救我不过是将我救他的人情抹平?”这才符合苏凝的逻辑。可这事,是他说扯平就能扯平的吗?
    宴清惊了一下,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他还说了什么?”
    “苏三公子还说,不要干涉甄氏和金淮帮,让我们一心查西平侯!”
    这话可以理解为我查我的甄氏,你查你的西平侯,咱们河水不犯井水,从此撇清。但楚辞可不会这样单纯,他思忖半晌,说道:“这便是他跟甄逸达成的交易?”换句话说,西平侯无论有没有罪,他这个黑锅是背定了。而甄氏便会趁机将自己的嫌疑撇清。
    苏启既然在秦州巡查。就不可能一无所获地回去。端不了甄氏,那就斩它的尾巴。西平侯被楚辞盯上,这条尾巴本来也不能留。甄逸想必比谁都清楚。
    “金淮帮内部如今已经大乱。薛家两兄弟各自为阵,不足为虑。甄氏恐怕也有除掉他们的心思。正好,借由西平侯的事情,将金淮帮重新梳理一遍,真正变成它甄氏的爪牙……”宴清也分析了几日。他实在愚钝,看不清背后的名堂。果然没有这位主子点拨,自己也就一棵废柴。
    楚辞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苏凝不会让甄逸如愿的。即便金淮帮要重振,这甘淮水道也绝对不会再落在他们手上。要不然,苏启这个御史岂不是白当了!”
    宴清蓦然一惊,有点不敢相信这个结论。
    楚辞却很有信心,“而且,既然要让西平侯将制造兵器的黑锅全部扛下来,甄氏也必须得舍弃几枚棋子!以苏启的作风,这几枚,他一定会精挑细选,即便不会对甄氏造成致命打击,却也足够让他们萎靡一阵!”
    “那我们该如何配合?”
    楚辞睁开眼,“暗中调兵!以讨伐信平侯谋逆为名,威慑甄氏!你应该知道调遣哪里的军队最合适!”这秦州地界的自然是不行的。
    “主人的安危……”
    “放心!有屠龙堡在这里,甄逸杀不了我!”
    “你的算盘倒是打得好!我屠龙堡的人凭什么要保护你!”
    莫辛不请自来,眼中怨气腾腾,跟个怨妇似的。
    楚辞一看他那样儿,反而有些得意。莫辛的表情他哪里看不出来,一想到苏凝为他做到这地步,这小子肯定嫉妒疯了也气疯了。
    作为一个暂时赢家,楚辞决定大方一点,“现在不是我们内讧的时候。苏凝是不是还在沁源客栈?”
    莫辛吐了一口恶气。若不是为了苏凝,他才懒得管这个废柴王爷呢!
    “我的人已经将沁源客栈监视起来了。只是,有必要动用军队吗?”
    尽管是杀手,可莫辛对于战争还是有本能的排斥。一旦发动战争,就是生灵涂炭的事儿。
    楚辞虚了莫辛一眼,“以防万一!若是苏启对甄氏逼得过激,难保不出现动乱。而西平侯那边的确有很大嫌疑。西平一地,必须强行接管!”
    “再则,既然甄逸同意动西平,他怎啃放过让西平反咬一口的机会!而且……”楚辞突然含笑看着莫辛。莫辛背脊不由自主地发寒。
    “这次可是屠龙堡洗白的大好时机。如果你这个堡主立了功,我相信父皇很乐意将甘淮水道交给你的!”
    这诱惑,简直跟苏凝一模一样。
    ☆、第46章 四六章
    沁源客栈。
    苏凝坐在花园里,看着紫色衣袍的男子。甄逸兴致甚好地在修剪一株花。如墨的长发在杨柳风中肆意飞扬。山雨欲来,天气没了昔日的明媚,清风卷起一地花叶,打着转儿拂过苏凝的脚踝。
    单从样貌上来说,这个甄逸真的很令人遐想。无数的血泪史告诉世人,越是美丽的事物越是有毒。几日前的血雨还未散去,这个男人却能纤尘不染充耳不闻料理花草。
    苏凝抖掉衣服上沾上的花叶,起身,嗅了嗅随风而来的馨香,嘴角微微勾起,走到甄逸身边。
    甄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躲开。这份勇气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就在一日前,一个侍卫还不相信苏凝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人下毒。他跟苏凝打了一个赌,一个时辰内,若是让他中毒,他就相信。结果,不过一盏茶功夫他就毒发了。只有苏凝知道,在他说出那句话时,他看似无意地从他身边走过,一切便已经完成。
    呃,其实甄黎的身体还摆在客房,面色发黑,这些人怎么就不能吸取点教训呢。
    苏凝看着甄逸手下的花束,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甄逸转头看他,看似无意地说道:“有一件事,我想了两日。”
    “什么?”
    “那个刺客。”甄逸看着苏凝的眼睛,将那一闪而过的惊讶毫无遗漏地纳入眼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你同胞姐姐苏雪对吧?”
    苏凝站出来表明身份时,就注定被人看到脸的苏雪的身份会暴露。
    “你说你是三年前被她刺杀的?”三年?虽然从父亲那里知道苏雪的身份特殊。可三年来,他们再没见过面,仿佛苏雪就从此消失了一般。
    “你承认了?”
    苏凝并不否认那个刺客的身份,不过,他奇怪的是,龙椅上那位并不知道甄逸的具体情况,如果苏雪真的清楚,怎么会瞒报?
    还是说,单纯地只是苏雪想要杀掉甄逸?
    苏凝不可避免地想到楚辞对这个甄逸的了解,顿时心中感觉有些怪异。
    甄逸手里拈着花,含笑看着苏凝,“你不怕甄氏将苏家再灭一次?”
    苏凝听到这威胁不禁一笑,“这次,或许会倒过来也说不一定!”
    苏家人是不多,可并不代表苏家如今能调动的势力少。论军队,张既赵靖之甚至连秦均的都可以用。论杀手,屠龙堡抵过天下任何杀手组织。论人力,苏家就四个人,四人同心,每人支持一方,好过甄氏家大业大人多心多,内讧也多。
    甄逸抽出一支花,放到苏凝手里,“苏凝,我只会对你让这一步。你可想好与我为敌的结果?”
    苏凝将花凑到鼻子下嗅了一下,远远闻闻沁人心脾,可一凑近,香气就太过浓郁,只让人头晕眼花。苏凝微微蹙起眉头,将花还给甄逸,“这不是让!而是你必须走这一步!”
    甄逸眼中精光一闪,不以为逆,反而笑了,“你果然够胆量!”
    “主人……”
    花园外,一个彪形大汉冲这边唤了一声。苏凝看了一眼,知趣地退下。
    这甄逸俨然将这沁源客栈当成了大本营。这两日来拜见他的人可不少,上至州府衙门,下到小门小派。
    苏凝的行动在这里是受到严格限制的,自然不可能听到他们具体交谈些什么。在苏凝前世的记忆里,秦州一直是甄氏家族的强大后盾。当初苏启来时,他就已经有了血战一场的准备。如今能让甄逸退步算是不错。
    苏凝还未走出花园就被叫住。转头,只见甄逸眼露兴奋,似乎有什么好戏即将开场。
    苏凝看了他半晌,他才开口,“御史大人来了,就在客栈!”
    苏凝的心陡然失衡。他拿甄黎做要挟,甄逸自然也可以拿苏启来以牙还牙。虽然几日前他传书给苏启,简单说了此事,但并不打算将他扯进来。苏启要对付的是秦州一干官吏,他们兄弟向来分工明确,可没想到这位兄长还是不放心他孤身对付甄逸。
    “你也是有兄弟的!难道你忘记了?”甄逸心情甚好不吝提醒一句。
    苏凝暗暗磨了磨后槽牙,笑道:“你也别忘了,甄黎还昏迷不醒呢!”
    甄逸冷哼一声,“他对我而言,无足轻重。如果你非要杀他,现在就可以动手!”说罢拂袖而去。
    苏凝也冷笑一声。甄逸越是这样说,他越是不会信。
    苏凝后脚跟着到厅堂,便看到一身平民服饰的苏启,正气定神闲地在品茶。苏启带的人就两个,一个是大内侍卫,一个是张既为他精心培养的高手。
    这样的人员配备跟他单枪匹马没多少差别。苏启就这样径直来了临川城,还真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甄逸心下嘀咕:这苏家兄弟还真是够胆!
    苏启看着甄逸和苏凝一起出来,只是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起身拱手,“舍弟在此,多有叨扰!”
    苏凝已经自觉地走到苏启身边。兄弟俩并肩而立,怎么看都挺刺眼。
    甄逸勾勾唇角,“御史大人客气!”
    装腔作势,这是官场人惯用伎俩。苏启虽然不屑,却将这一技能学得炉火纯青。
    他心里清楚得很,甄逸找上他,无非是要借用他来要挟苏凝,同时也借用苏凝来要挟他。这是一手好棋,他如何能不尽心尽力地与之对弈。
    几日前,临川江上被炸死炸伤几十人。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一夕之间,整个秦州都传遍了。秦州州牧甄仕钊就在他尾巴后面跟来查办此事。他这个中央朝廷下派到地方的御史于公于私都应该走这一趟。他自然也有了跟甄氏家主正面交锋的心理准备。
    不过这个甄氏家主如此年轻倒是出乎他的预料。
    双方都知道,表面上是要查爆炸血案,实际是要将矛头指向已经动乱的金淮帮,再由金淮帮指向西平侯。这样,苏启查探一个多月的所有证据才能顺理成章地栽赃到西平侯身上。
    而秦州作为甄氏的地盘,于公于私,这位甄氏家主都有协助办案的理由。实质上,甄逸的存在就是从内部干涉整个事情跟甄氏能撇得一干二净,尽最大的能力保全甄氏力量。这算是双方平衡下的妥协。
    等秦州州牧一到,他们便会开始彻查此事。
    苏启并没有调动府兵的权力,他在地方的行动便会受到诸多限制。比如此时,金淮帮的总坛已经被官府包围,他却连进都进不去。
    苏启也不急,优哉游哉地等州牧。
    苏凝也十分好脾气,每日与兄长把酒言欢。在甄氏看来,兄弟俩已经完全掌握在他们手中,接下来的事情根本无足为虑。
    苏凝给苏启斟好一杯茶,就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三个名字:甄睿,甄和,邝俊安。
    “其他人,甄逸想怎么保都可以。但这三个人,必须除掉!”
    苏启凝神静思,他明察暗访这么久,的确拿到甄氏不少罪证。但是这个三个人却并无什么作为。甄睿和甄和不过就是地方上的小官吏,百姓的口碑还不错。这邝俊安可就更不像回事儿了,他只不过是一个师爷,连点实权都没有。
    苏凝之所以有这样的坚持,那是因为前世,太子篡位,这三个人就扮演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可以说,他们是甄氏控制朝廷的另一批砝码。若是楚循真的登上皇位,这三人必然是功臣,势必替代兵部如今的甄氏人员。
    但那次篡位并未成功,被事先得到消息的皇帝老儿扼杀在摇篮之中,从此甄氏被列入正式的剿灭行列。甄氏逐渐从京城缩回秦州。
    楚辞回京登基,清扫秦州地界时,这三个名字无数次地出现在奏本上,尤其是那邝俊安,他的战绩远远高于兵部尚书甄无焕。他丝毫不怀疑这是甄氏隐秘的暗子,也是关键时刻的杀手锏。
    前世,在楚辞迎娶苏雪之前,秦均亲自前往秦州,光明面上的军队就有十万。这是甄氏败退后最大的据点。而秦均这一去,便不复回返。
    当日战事如何,苏凝并不清楚,可现在他却有一个很切实的打算,就是将前世动乱的关键因子除掉。即便秦州地界如上世一般再次动乱,没了这三颗主力棋子,甄氏想必会更容易摧毁!
    如果能将几年后的战事在今日消弭,也免去了一场生灵涂炭,这就更美好了。
    苏启尽管怀疑这三人的重要性,但他相信自己的弟弟。“甄睿、甄和这两人我会派人暗查。邝俊安就是这临川县的师爷,明日我就去会会他。”
    翌日一大早,苏启便以体察民情为名出了沁源客栈。
    既然是御史大人出行,甄逸当然不会阻拦,反正苏凝在他手上,再则,他的人可是一路跟着苏启的,不怕他出什么篓子。
    不过半个时辰,苏启在几个档口吃了闭门羹,心情郁闷,官威一摆,弄得一干差吏冷汗直冒,直往上面回报。不多时,便有管事儿的来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临川师爷邝俊安。
    邝俊安身材高大,为人却十分谦和,陪了一堆不是,便殷勤地为苏启带路。苏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查什么就查什么。关键是,他说的话,不偏不倚,绝对听不出是向着甄氏的。甚至跟苏启还有点同仇敌忾的味道。
    若不是前一日苏凝提了个醒,苏启几乎要认为这家伙是个可用之才,就差跟他推杯换盏,结为莫逆。可经苏凝一提醒。苏启看他的味道就全变了。这个人很小心谨慎。每到一处,看似有问题,但却又查不出大问题。人证物证,都被他遮掩得十分到位。只露出对金淮帮和西平侯不利的地方。
    换个人定然要以为这便是事实。邝俊安三十几岁,自及冠之年起便在衙门当师爷。如今已经十五个年头。他的官职没有一点提升。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人会是甄氏着力培养的人才,最多当他是一个眼线罢了。
    今天苏启的表现无疑让甄逸很满意。
    苏凝去见甄逸时,看见他正品茶赏花,欣赏着无限春光。
    苏凝虚了虚眼,佯作怨怒地说道:“……甄黎醒了!”
    甄逸蓦然转头,莫名情绪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骚年的地雷!
    ☆、第47章 四七章
    一个时辰前,苏凝走进甄黎的房间,拔出银针在几个穴位上给他放了恶血,将早就准备好的解药化入他口中。不消片刻,甄黎微弱的气息慢慢增强。
    苏凝端详着那个与甄逸脸上一模一样的面具。甄逸警告过他,不要掀开这个面具。这反而让他愈发好奇面具下的脸是什么样子。
    甄黎这位甄氏嫡出大少,苏凝见过画像,面容记得几分,但毕竟是画像,跟真人可没法比。
    苏凝眼瞅着甄黎缓缓睁看眼,振了振脸色,恢复了一惯的口气。
    “醒了?”
    甄黎心头猛地一震,看向苏凝半晌没反应过来。
    他记得在船上,“甄逸”从他手里将那个男狐狸精抢走时,他很愤怒。那股愤怒伴随着一股难以压抑的眩晕,让他并没能坚持多久便晕了过去。之后如何,他就不清楚了。
    而此刻面前这个少年,面目有些熟悉……
    “是你!”甄黎瞪着眼睛,从床上弹起,脑中眩晕伴随着长期不进食的空腹难耐,差点让他再度晕过去。
    苏凝将手指放在唇边,小心安抚他。
    他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警告甄黎,“你现在在甄逸手上。”
    果然此话一出,甄黎便恢复了冷静。这个人的脑袋不像正常人,偶尔会鲁莽癫狂,但某些时候也能像几年前,他还是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大少爷一样沉着,当然前提是不要受到过多的刺激。
    而此刻看他的眼神十分清明,苏凝可不敢随意忽悠他。只道:“我跟你是敌非友,我跟甄逸更是誓不两立的敌人!你可以选择站在他一边,来一起对付我,也可以选择跟我站在一边,对付甄逸……”
    甄黎虚了眼,苍白的唇微微抿了抿,好似一只被猎人困得筋疲力尽的小兽。即便有人向他示好,他也不可能轻易相信。苏凝也没指望他能为己所用,不过,他依然信奉敌人的敌人便有成为盟友的潜力。
    “哼!这天下还没有谁是需要甄黎跟别人联手来对付的!”
    苏凝不以为然地看着他,“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甄家的长子嫡孙吗?你现在不过是众叛亲离的丧家之犬!”
    “你――”
    这话成功激起了这位甄家大少的愤怒。甄逸跟甄黎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凝无从查得。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两兄弟在以某种诡异的方式让对方臣服。别看他们似乎都想将对方赶尽杀绝,但却并不愿意将对方抹杀。总会留有那么一点余地。
    否则,当日,甄黎完全可以架着他去对付甄逸,而不是以那样的方式,最后反而给了甄逸可乘之机。他不信,甄黎会想不到甄逸能借此找到他。而甄逸,他的行为就更明显了,在提到甄黎时,他的表情明显不对。
    “无论是敌人还是对手,都需要对等的身份!试问,你此刻拿什么跟甄逸斗!还是说你终于甘愿被一个旁系的弟弟压在头上?再则……”苏凝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甄黎的反应,“你被赶出甄家似乎是披了一个与继母私通的罪名……”
    这对每个男人都是奇耻大辱。苏凝毫不怀疑这是当时竞争对手给甄黎栽赃的一个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的大帽子。
    要跟一个执念成狂的人谈判,其实并不需要像对付甄逸那样多的砝码,他只需要告诉甄黎,其实他是能够东山再起的。而导致他失败的原因不仅仅是一个甄逸,还有甄逸安插在甄氏内部的其他爪牙,比如甄睿、甄和这两个毫不起眼的人。
    甄黎这种长子嫡孙,从小的培养方式就肩负着甄氏命运。可以说,他的惯性思维里,甄氏利益最大,无论怎么斗,这一点都是不会触犯的。
    甄睿、甄和,在甄氏没有什么地位,借用他的手除掉很容易,也不违背甄黎的执念。可这两人,甄黎不是不认识,他们本是与甄逸同一旁支,私下跟甄逸的确有颇多往来。可这两人的身份地位还轮不到甄黎这样的地位的人来操心。
    “我知道你们甄氏嫡系与旁系纠纷不断。甄睿甄和也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来,但如果我告诉你,他们很可能会因为□□而导致甄氏覆灭,你会如何?”苏凝说得极有耐心。务必让甄黎每一句都听懂。
    “甄氏家主的位置一直掌握在嫡系手里。甄逸是第一个旁系出身的家主,你觉得他会放过让旁系代替嫡系的机会?”这机会可是几百年都遇不到一次的,苏凝还真不是愿望甄逸,单纯地推断一下甄逸这人的行事作风,这种可能性很大。
    苏凝并没有用太多时间,他只是恰到好处地给了几个建议。如今大正多少目光集中在秦州,这是甄黎东山再起的大好机会。让甄氏那几个长老看看,他们不顾血缘亲情,将甄黎赶出甄氏是多么错误的决定!
    跟甄黎谈完,苏凝站到了甄逸面前。将甄黎醒来的事情告诉了他。
    甄逸早料到苏凝会妥协,只是抬眼瞟了他一眼。苏氏兄弟跟传说中一样十分重情重义,之前即便刀架在苏凝脖子上,他也没有为甄黎解毒的打算。而现在,苏启不过刚到临川,他就变得这么乖巧听话。
    苏凝警告道:“若我的兄长有什么危险,我保证甄黎下次一定没命活着跟你争!”
    甄逸并未起身,只是看着少年毫不掩饰愤怒的脸,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可没让你现在给他解毒!”
    苏凝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甄逸兀自坐在花园里,没有去看那位兄长,只是看着夕阳西下,看着苏启踏着暮色归来,他心爱的弟弟怕有人居心不良下毒,亲手为他端上茶水。这份呵护,就如当年甄黎从远方回来,他捂着自己熬的雪梨汤驾着马车去城外接他一样。
    如今再看苏家兄弟,甄逸好笑。若是苏家有朝一日也能如甄氏一样飞黄腾达,权势滔天,这对兄弟还能如此兄友弟恭下去?
    他不信!人性是贪婪的!再坚强的心脏都经不住野心和权势的蚕食。只有被压迫到泥土里,才知道反抗坐到最高位置的重要性和成就感。
    甄黎从出生那一刻就跟他有天壤之别。甄黎从小是被族中长辈捧在手心,精心培养着长大的。而甄逸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旁系不起眼的家庭的孩子,父母早逝,他几乎是在族人的忽视和冷嘲热讽中尽了全力才保住的这条性命。
    那十多年的岁月,唯一肯向自己伸出手的只有那位高高在上的兄长。借着这只手,他茁壮成长,如今终于登上了巅峰,将曾经践踏自己的人以家主的威严踩在脚下。他对那些所谓的族人可以怀柔,可以宽宏大量,可以以德报怨。唯独对这个曾经真正对自己好过的兄长做不到。
    或许曾经年少,他想过依靠着这个哥哥对自己的所谓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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