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已乱离去时也没出声,而此时还有几分精神的狄氏也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夏瑜。
    夏瑜见狄氏的眼神定在了自己身上,微微敛眸,似乎有些犹豫,然而最后还是迈步走至狄氏身前,道:“你就这么走了,不担心我吗?放得下服人和你的孙子吗?”
    夏瑜提到“你的孙子”时,狄氏眼神一动,没说话,只是咳了一下,咳出了一口血沫。
    夏瑜跪坐了下来,坐在狄氏身前,良久,道:“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好久了,却无人可倾诉,我快憋死了,我……其实我心里有一个秘密,我……国y你还记得我遇刺重伤痊愈后自请去晋国救服人的事情吗?我……如果我告诉你一开始我就知道服人会被晋国扣住你信吗?”
    狄氏瞬时瞪大了眼睛。
    夏瑜看着狄氏的神情,咬了咬唇,道:“我知道,一开始我就知道服人会出事。我……我在燕国三年了,三年前在齐国的教训他过惨痛,所以我这次很小心,非常小心,我非常用心的打理服人的几块封地,整理太子府库,一边培蓄人才,一边仔细观察燕国朝局,很快我就了解到燕国的贫弱与燕国内部封君势力过大同时制度陈旧有关,想一想,一个国家,封君掌握这超过七成以上的沃土,上可窜君,下则虐民,君权旁落,民生凋敝,国家如何能不贫弱。
    我想过很多法子,很多方案,想我该怎么办怎么着手,我可以如商鞅变法使霹雳手段依靠服人强势推行变法,这样见效最快,用时也会最短,可是这有问题:其一,服人还不是国君,一国太子主持变法名不正言不顺,而姬范的身体看上去还算硬朗,等服人继位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其二,国中封君势力盘根错节,别的不说,如孙由、秦开都是服人心腹,我……我若是对封君动手,服人一定会站在我这边吗?以服人的宽厚仁慈,他能狠得下心吗?我不想去也不敢去试验。
    我也想过要用慢一点的法子,如管仲强齐国,用一辈子的时间,陪着服人,慢慢来,慢慢减除一些不肖贵族,或者如公子白羽翼贵族,然后将他们的封地收为君主直属,慢慢改革然后简便式的改变燕国,可是那要好久好久,我也许要花费四五十年的时间,还未必能够成功,也许只能勉强让燕国从接连大战的消耗里恢复过来而已。
    我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服人对我很好,可是四五十年的时间陪着他做一场不知道输赢的豪赌,我害怕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得到齐国来攻晋国赵氏邀燕联昏的消息,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有些人我下不了手杀,或者说顾及服人不能下手的,我可以借刀杀人,我可以逼迫服人,让他看到若不快刀斩乱麻行霹雳手段,一个国家可以被欺辱成什么样,这样服人就会站在我这边了。”
    狄氏看着夏瑜,满目震惊,服人曾经无数次的和他说过,夏瑜其人才华盖世,诚然狄氏承认夏瑜为服人内主后确实颇有理财治家的手段,但离才华盖世整个评语只怕还是差点,一直以来狄氏都以为服人是爱之为了求取之才夸赞夏瑜,可是眼前夏瑜吐露出的“真相”,虽然其中有些话语如“商鞅变法”之类他听不懂,但也大概明白夏瑜这将天下为棋盘众人我棋子的狂妄和可惧,这人……眼前这个叫做夏瑜的家伙,岂止服人所说才华盖世,这人是一个妖孽!?
    夏瑜没有去注意狄氏的神色,他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自言自语的道:“我下不了决定,下不了决心,直到我知道田赵氏派刺客入燕来杀我,我和自己打了个赌,和老天爷打了个赌――我不特意去拦,如果我能平安躲过行刺,我就陪着服人,陪着他,一辈子,慢慢来,用一种不让服人伤心的方式慢慢来,即使完不成任务,我也认了,而如果我躲不过行刺,那我就放手一搏,放任服人被晋国扣押,然后来一个不破不立,借外敌的手除掉燕国内患,也让服人醒一醒,让服人成为一个真正的君王。”
    最后夏瑜自嘲的扯了扯嘴角,道:“我没躲过行刺,那天下雨打雷,系统出问题,我僵住了。”
    至此,狄氏总算是听明白了夏瑜的话,瞬时狄氏已经渐渐无神的双眼突地涌入了一股怒火,愤怒在其中灼烧,支撑着已经命在顷刻的狄氏向夏瑜扑来,嘶哑喘息道:“你把燕国当什么了!你把服人当什么了!你的掌中玩偶吗!?”
    狄氏向夏瑜扑过来,但早已经毒入五脏的身体有如何能够支撑的住他此时的动作。
    只见狄氏方才一动,还没近到夏瑜的身,便喷出了一口鲜血,扑倒在地,毙命当下。
    鲜血喷洒了夏瑜的脸颊上,夏瑜抬手轻轻抹了下脸颊,只见指尖一抹血色,衬着他如玉的手指,白的更白,红的更红,此情此景,似乎有些熟悉。
    看着倒在地上的狄氏,夏瑜忽地哭了,眼泪决堤而下,冲刷着脸颊边的血色,夏瑜用颤抖的手微微推了推狄氏的身体,哭着道:“我不是有意要和你说这些,我……可是我能和谁说?我能向谁说?我能怎样选择?我该怎么选择?你别走,你听我说完,其实我后悔了,我后悔了,从晋国回来的路上我看到服人的样子,我就后悔了,可是来不及了。”
    夏瑜哭泣着扶起狄氏的身体,对已经没有气息的狄氏哭着道:“你别走,你听我说完,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而就在此时,太庙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夏瑜下意识的转头,却见服人从外急急迈步入殿。
    方才处理完城东暴乱的服人接到公伯厚的消息,呆滞当场,反应过来后上马便往太庙奔来,一进大殿,看到的确实自己内父毫无生息的身体在夏瑜怀中。
    服人呆住了,踉踉跄跄的上前,一把扯开夏瑜,抱住狄氏。
    服人久经沙场,哪里分辨不出活人与死人的区别,只是这时他却不愿相信自己的判断,拼命的摇着狄氏,道:“阿父,醒醒!阿父醒醒!”
    服人扯开夏瑜的力气很大,夏瑜差点在地上打了个滚,但顾及不到其他,夏瑜爬起来上前两步想要劝阻服人,去见服人一把抱起狄氏,道:“阿父,你撑着点,我们回宫!我们……对了,巫医,找巫医!”
    服人刚一抱起狄氏,便是一个踉跄,这段时间现实被晋人囚禁,心焦燕国国内,昼夜难安,一路奔波回燕,又处理宫廷政变,再来便是赤狄南下齐军北上,不得不迁都以避,桩桩件件,那件不是极耗精神,此时又逢巨变,服人终是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了。
    服人再次睁开眼时,入目的是满目的苍白,全是白色。
    服人支起身子,还没清醒的脑袋微带疑惑的扫视周围熟悉的东宫布置,却见帷幕帘帐俱是一片白色,然后服人僵住了,他回忆起了自己昏迷前最后的画面。
    “太子,您醒了,太好了!”
    服人朝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守在他床榻侧的菏泽满脸惊喜的看着他,道:“太子,您醒了,太好了,我……我去通知主,他知道您醒了一定很高兴,您都睡了两天了!”
    服人愣愣的没动,菏泽则是兴奋的奔了出去。
    少顷,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夏瑜奔进了殿中,看见坐在床榻上的服人,惊喜莫名,直直冲到服人床榻边,一把拉住服人的手,道:“你醒了啊!”
    服人极为缓慢的将那僵硬的情绪收敛起来,面上再也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一对方才还有些呆滞神色的眸子此时变得很黑,很深沉,流转间带着几分莫测,服人淡淡的问道:“公父与阿父的身后事,如何?”
    夏瑜听到服人提到此处,一愣,以为服人不会这么快提起此事,但看着服人有些莫测的眸子,夏瑜莫名的觉得此时应该如常回答,道:“都……我代你依礼收敛的,此时仓促,无法下葬,我想带棺东撤。”
    服人沉默了下,又问道:“其他的呢?”
    夏瑜道:“宫中府中都整理妥当,百姓已经都动员起来,第一批老弱已经离城了。”
    服人点头,道:“妥当,强壮与军士断后,可放有人趁机偷袭。”
    服人神色如常,但就是太正常了才让人觉得不正常,夏瑜犹豫了下,缓缓抱住服人,道:“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别憋着。”
    服人也缓缓抱住夏瑜,可是服人没哭,双臂却越收越紧,紧的夏瑜觉得有几分不适,然后突地,服人一翻身,将夏瑜摁倒,然后……
    在侧侍奉的菏泽吓了一跳,急急从殿中退出,并且吩咐殿外护卫都退出百步不得靠近。
    菏泽守在殿外,一直到殿中喧嚣止息都不敢离开一步,然而在此守着的菏泽心中却颇为疑惑:国君与国y方才崩世,一向最重孝道仁厚的太子怎么会在孝期……
    殿中,事毕,夏瑜抱着服人,在服人耳边用近乎明誓的声音道:“我会还你一个强大的燕国,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强大的燕国。”
    声声入耳。
    燕国国君姬范三十四年,谥号惠公,燕太子服人继位元年,燕国举国东迁,启程时蓟都上下扶老携幼近二十万人,沿途不断有人逃走,意图逃回旧都投奔齐国,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随后追赶而至从赤狄屠杀。
    孙由、秦开、吴豹、齐吕、杞熏各率一队骑兵以钢臂连发弩狙击赤狄,赤狄损伤惨重不敢再追击燕人,转而冲向防卫空虚的蓟都,将留在蓟都不肯撤走的齐国贵戚公亲屠杀殆尽,抢掠一空后一把火少了个精光。
    赤狄攻破蓟都的消息传入齐军营,田舒立时升帐点兵,直扑蓟都,将抢劫过后意图撤退的赤狄堵了个正着,以压倒性的人数击溃赤狄,赤狄大败,田舒先下济水后破蓟都,声名大振,天下侧目。
    彼时已是冬日,大雪纷纷,大地染白,服人策马西望,眼见蓟都方向火光冲天,忽地下马,跪在雪地之上,拔剑在手,划破手掌,鲜血飞剑,低落白雪之上,服人指天立血誓道:“我姬服人在此以血立誓,有生之年必还于旧都,夺回我燕国失地。”
    这个时候的服人眼中仿佛有一股黑色的火焰在烧,看着远处的冲天烟火,服人面色如铁,吼道:“我燕国失去的,我都会多回来!我一定会要他们血债血偿!!!”
    大半个月后,蓟都近二十万人扶老携幼,一路或是冻饿而死,或是意图向南躲开赤狄投奔齐人的燕人不计其数,及至田舒收拾了赤狄起兵来追时,已翻过燕山抵达燕国东部无终城的燕人已近不足十万。
    田舒追之不及,愿望东北方,久久不语,最后一声叹息回军撤退。
    燕国篇完。
    敬请期待《图霸篇》
    作者有话要说:两人磨合蜕变然后一直被人压着打的看得诸位亲都很别缺的燕国篇完了,下一章开始就是爽歪歪一路高歌猛进的逐鹿中原问鼎天下的图霸篇了。
    【图霸篇】
    ☆、第188章
    四年后,燕国最东部与山戎接壤的边境。
    服人领军一万五千人,驻扎此处边境。
    大帐之中,服人正与孙由、杞熏正在对着地图研究着作战方案,就听外面有守卫道:“报!”
    服人低着头看着地图,眉头紧皱,听得通报随口道:“进来。”
    那守卫进来禀报道:“君上,外有军士鼓噪意图求见君上。”
    这话一出让帐中人都是一愣,孙由目光瞬时变得狠戾,道:“未经军令,军士擅自聚集鼓噪,难道意图叛乱!?”
    杞熏也是微微皱眉,道:“他们何事鼓噪?”
    那守卫道:“他们……他们想求见君上,询问去年国府公布的军功爵法令是真是假。”
    孙由听得此话,怒道:“国府法令,自然是真的,这群家伙竟然质疑国府,质疑君上亲自颁布的法令!?”
    与孙由不同,杞熏听到这话眉头倒是舒展了,道:“其实这也难怪,这是军功爵法令颁布以来我军第一次出征,普天之下,哪有任何一个国家给庶民爵位的,这些军士不信也是难怪,这次出征前我他就听到过传闻,说国府这次带出来的人都要留在边境守城,不让回家,所以才编出什么军功爵来蒙骗军士。”
    服人听了杞熏的话,神色不动如山,一对黑得发亮深沉莫测的眸子,微微能见几分沉思之色,然后服人将手中的指划地图的竹尺一放,道:“随我出账。”
    孙由、杞熏跟随服人出了大帐一看,却见其实只有几个中层军官在,并不如那个守卫所说的那么严重,想来是惧怕军法惩处,要知道燕军军法森严并不许擅自串联,服人虽向来与军士共甘共苦,衣食都如一般士卒,但治军却也一向严厉,这些军官尚自聚集求见某种程度就已经是触犯军法了。
    服人见到这几个军官,倒是没发火没责问,只是很平和的询问道:“你们有什么事情要求见我?”
    那几个军官都有点畏惧,但此时已经都豁出来求见了,就是已经触犯了军法,要是什么都不说不是白来这一趟了,便有人壮着胆子询问道:“君上,这……其实是军中士卒人心不安,不信此次若是真是战胜得灭屠何,可以得爵封地,所以我们……”
    听到这话,服人微微沉默,神情坚硬肃然,让开口发问的军官更加忐忑,然后,忽地服人抬头看向众人,眼神坚肃逼人,缓缓开口道:“擂军鼓,召集全军。”
    无终城。
    原本作为无终城主官署的所在,如今已经是燕国宫室所在。
    官署狭小,本来容纳不了多少人,不过好在现在的燕国公室宗亲其实也剩不下多少了,依照礼法有资格住在宫中的,也就那么几个,迁国沿途寺人也好庖厨也好也跑了不少,所以虽然狭小,也住得下。
    此时无终城燕宫国y正室,许多朝臣聚集奏事,可是竟不是在正室内殿,而是在国y正室的小厨房。
    说起来这还是件颇为好笑的事情,当初燕国举国想东北迁国,到达无终城,无终城令乃是国君直属下臣,因为燕国东北苦寒,远不如易水两岸土地肥沃,是以燕国国中贵族都不愿意要这里的封地,所以这燕国东北广大土地都是历来都是国君直属封地,姬范无正子只有服人一人,其余皆是庶子,也就是说姬范死后国君的直属封地依照礼法应该由服人直接继承。
    无终城令自然也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从姬范变为现在的燕太子……不是燕国君服人了,有些讨好,便提出要扩建无终城官署也就是现在的燕宫,却被服人拒绝。
    服人直言:“邦国不幸,社稷倾颓,丢城失地,我服人初初继位,又何颜面大兴土木,只为自家享乐。”
    此言一出,自然这燕宫就扩建不成了,保持了原来的样子,然后便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地方不够大。
    就以国y所居的正室为例,燕国国y向来为内主理朝治政的,尤其是国君出征在外时,朝臣都要去正室殿中汇报国政,但是以无终城内燕宫的狭小,这正室正殿竟然容纳不下太多人!
    前面有国君的命令不准扩建宫室,后面这个地方不够用却是十分现实的问题,这可怎么解决呢?
    燕国这位新国y内主大手一挥,命令工匠把正室正殿和隔壁的厨房打通了,再然后,这朝臣小朝会回报国政,就都在“厨房”里了。
    说起这燕国内主,还有一样让人咂舌的,就是他喜欢亲自下厨,然后请朝臣吃饭。
    起先还有人质疑这种做法不顾尊卑,主上为臣下下厨烹饪,有违礼法,这个人就是孤竹存阿。
    四年前,孤竹存阿以使节的身份留在晋国意图说服晋国援燕国,但还未成功就传来燕国国都赤狄攻破的消息,孤竹存阿当即便奔溃了,只想以死殉国,但随即又传来消息,服人带领燕国国人迁国无终城,孤竹存阿立即动身,经历千辛万苦到达无终城。
    起先到国y正室向夏瑜回报晋国情形时,还很不习惯那个和厨房打通的正殿,不过也不知道夏瑜说使用了什么法子,据说是夏瑜亲自发明一种叫做火炕火墙配合炉灶,使得室内点火烟火直接从墙内走出,不会烟熏火燎。
    孤竹存阿参加过昔日太子府的宴饮,知道夏瑜其人好吃,但夏瑜对研究菜色甚至与亲自下厨这么有兴趣倒颇令其惊讶,及至夏瑜为臣下洗手作菜,就遭到了孤竹存阿的强烈反对,认为此举尊卑倒置,但没几次,再长了夏瑜的手艺后,孤竹存阿便被收买了。
    原因无他,因为真的太好吃了。
    孤竹存阿真的不想承认,国府朝臣官员向国y内主汇报政事那么积极,就是因为这里的小厨房做菜太好吃。
    此时,小厨房里正在炖着一种叫做”红烧肉”的菜色,为了这种菜色,夏瑜还特意发明了铁锅,还有十几种香料来配菜,比如一种用豆子酿造的黑色的液体,一种从南方商人手里买回的植物产出的带甜味的白色颗粒等等。
    在这小火慢炖的“红烧肉”的香气里,众人在汇报朝政。
    “国府整改民居普及火墙火炕的事宜进展顺利,国y您教导的百工散入割地邑里,教导百姓砌火墙筑火炕,今冬以来,各地官署上报,冻毙的百姓 比之去年又大幅减少,冻死牲畜也变少了,百姓见到这火墙火炕的利处,纷纷效仿,推广日渐顺利。”
    秦弼一边汇报国政,一边忍不住吸着鼻子,嗅那“红烧肉”的香气,忍者肚里的馋虫,道,“今年入我燕国的商人数量大幅增加,据商事的官员回报,这些商人所购买的大宗品相多是燕锦和我燕国的海盐,有赖于国y教导百工的炼盐法和织造法,列国商人皆赞我国燕锦比吴越国丝绸还要华美细腻,我燕国的海盐比齐国的海盐、晋国的井盐要细腻洁白,我燕国燕锦和海盐在各国都供不应求。
    去岁我燕国与狄人有战,紧随国君亲征山戎,国库消耗巨大,有鉴于此态,臣下建议提升提升燕锦和海盐的价格,充实国库。”
    夏瑜的案几上摆放着一堆堆的臣下上奏的竹简,夏瑜一边在批示竹简上的东西,一边听着朝臣的汇奏,听到秦弼关于燕锦与海燕的提价的建议,道:“燕锦升价,海盐降价。”
    秦弼不解,问道:“盐巴一直都是列国官卖之物,我燕国海盐又十分紧俏,为何不升价反而减价?
    夏瑜放下手里的竹简,又拿起另一卷奏报竹简,一边阅读批示一边道:“我们不降盐价,列国商人会去和齐国买。”
    一句话秦弼就明白了,昔日管仲将盐列为官卖之物,控制食盐买卖,险些将列国国库掏空,只有晋国因为境内有几块大的井盐池而不受其辖制,夏瑜苦心教导培养盐工,开辟盐场,花费很多精力心思,这一两年来开始产出食盐,此时不升价却降价,就是想分化齐国对食盐的控制权。
    秦弼又问道:“海盐降价,那燕锦为何要升价?”
    夏瑜批示完毕,又换了一卷竹简,道:“盐巴是每个人每天都要吃的,而丝绸锦缎则是有钱人才能买得起的,有钱人最大特点是什么,无非虚荣炫耀,对于列国诸侯,公卿贵戚,巨富商贾来说,能有人所不能有的东西,才是尊贵的体现,燕锦越是贵,他们越是会趋之若鹜。”
    ☆、第189章
    秦弼听到此处,已经明了夏瑜的意思,道了声:“诺。”表示领命。
    已经升任司农兼长史的公子启出列汇禀道:“启禀国y,去岁国府颁布法令,重划国君直属封地,改邑里为县,设县丞、县尉、县法官,如今各县职属已定,今岁国府法令,推广稻米,并兴农爵之制,纳稻米大户可以得爵,其他地方倒还好说,只是孤竹县、令支两县,百姓颇有不从。
    听到这话,司徒冶倒是笑了,看着孤竹存阿调笑道:“哟,太傅老家啊,您的乡亲可是挺不给你面子。”
    孤竹存阿有几分尴尬,摸摸鼻子没说话,孤竹存阿的家族祖上出身就是在孤竹,只是早已在蓟都生活几代了,司徒冶调侃孤竹存阿,其实也有几分言之偏颇。
    要说这孤竹与令支,往上追的话都是山戎的分支,但是当年山戎以屠何人为首袭击燕国,包围了燕国的国都,险些灭亡燕国,还是当时的霸主齐桓公率军救援才得以保全,齐桓公当时帮助燕国退敌,顺手就把离得比较近的山戎的部族孤竹和令支给灭了,从此这两个地方就成了燕国的国土。
    但虽说是并入了燕国,但毕竟这两个地方还是有些山戎遗民的,风俗习气与中原诸侯礼乐文明大是不同,虽然是被打怕了没胆子造反,但因为这两地苦寒燕国素来也没花多少心思经营,就难免这两处的百姓不生出些别样心思,对有些燕国国府的法令并不是那么遵循,以往因为燕国国君对这两处地方不是十分上心,也就罢了,但现在却是不行了,因为现在国府主政的是夏瑜。
    孤竹、令支两县在滦河两侧,土地肥沃,只要改进耕种之法和耕种器具,不再用刀耕火种之法,这两个地方就可以变为燕国的暂时的粮仓。
    说是暂时乃是因为夏瑜心中有更大谋划,就是并吞整个东北,要知道作为后世的粮仓,东北地区多是平原,黑土肥沃,三江源水源丰沛,可谓得天独厚,几乎可说说这个北方唯一适合种植稻米的地区,而众所周知,稻米的亩产要比小麦高上不少。
    当然,这个过程不易,别说现在盘踞在此的东胡与山戎,就是那浓密的原始森林山川就够这个生产力极为低下时代的人喝一壶的了,不过这些在手握庞大资料库在这个时代可谓变态存在的夏瑜眼里,却不是什么问题。
    在燕国迁国之后的第一年,整理国政,安顿百姓,忙过这些种种后,第二年夏瑜便开始划分改革国君直属封地,划邑为县,并且任命自己的心腹,同时成立工农学宫,任命齐椽为学宫令,培养百工,有修习农桑的、织造的、制盐的、筑造的、铸兵的等等,然后着新任命的县丞推广。
    这些县丞初初被任命,自然急于表现,加之夏瑜所授的种种又确实能使百姓受惠,自然推广迅速。
    夏瑜初入燕国时,曾经派遣手下人潜入各国经商,这些人有许多在列国慢慢有小成,虽然只能说算是富足商户算不得大商贾,但也算是一股势力,这些人的家眷都握在夏瑜手中,不敢不从,夏瑜命令这些人向列国推广燕国特产,如新研制出来的燕锦与海盐便是其一。
    如此种种,使得府库迅速渐渐充盈。
    同一时间,服人亲自主持国府强军练兵,改革兵制,兴骑兵、步兵,消减战车数量。
    夏瑜也颁布法令,强制百姓分家,鼓励生育,生育人口多着有奖,不肯分家不育子嗣者重罚,以增加人口。
    如此种种,若非此时燕国国中大贵族几乎不存,封君尽灭,几乎是不可能的。
    没了封君掣肘,国府底层士人官吏没有封君依附,只能给国君“打工”,政令推行异常顺畅。
    第三载,服人亲自率军扫灭侵扰燕国北部的残余赤狄与北狄,劫掠战战马人口无数。
    国府尽显霹雳手段,上行下效,燕国一日千里,短短三载,便稳固了从迁国之后的动荡的人心,国力恢复迅速。
    第四载,也就是现在,服人与夏瑜都下定决心开始推行军农爵制,彻底改变整个燕国的奖励机制,使得庶民可以得爵位封土,土。
    在外,服人兴兵意欲攻灭早就被他打怕了的屠何,将这块土地拿下来犒赏军士,实践军功爵制度,让燕国的庶民亲眼见证一个事实――只要打胜仗,庶民也可以封土得爵。
    在内,夏瑜进一步推广稻种,实施农爵制,百姓纳粮超过官府规定标准,按量授爵位。
    这等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关系燕国能否强盛起来,吞并东北,收复失地,夏瑜怎会容得孤竹、令支这两个小地方闹将起来坏了整个燕国的大计
    是以夏瑜一遍批示手中竹简奏折,一边道:“吴豹。”
    吴豹出列道:“在!”
    夏瑜道:“上次工农学宫拨给你试用的破城锥演练的如何啦?”
    吴豹直言道:“不顺利,破城锥要演练总要有城池可破才行。”
    燕国丢了大半的国土,总共也没剩几座像样的城池,吴豹言下之意就是没有合适的地方练手。
    夏瑜道:“这样啊,我听说孤竹县边上有一座以前他们部落废弃的城池,你去那里练练手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头冷汗,这个意思分明就是用军威震慑孤竹人,给新到任的县丞撑腰啊。
    言及于此,夏瑜也处理完了案几上那堆积如山的竹简,然后一边揉着发痛的手腕一边心道:真是要快把纸这种东西弄出来,这样想着,转头对在小厨房里忙碌的菏泽道:“摆饭吧。”
    服人擂鼓着急全军,旌旗招展,一万多人依照职属而列,当真人山人海,壮观非常,军队杀伐之气胜,胆小的人若是站在此处只怕要腿软的。
    服人自然不是胆小的人,这种常年带兵对这种宣誓的场面也习惯了的。
    擂鼓声毕,看着下面的燕国士卒,服人道:“今日着急全军,我想诸位也心中有数,近日国府颁布军功爵法令,军中多有传言,说到底是大家不相信国府真的会给庶民爵位。”
    说道此处,服人顿了一下,看着所有人,不仅仅是军官,然后他拔出腰间宝剑,抬手削冠断发,以掌中发髻为誓,道:“今日我姬服人以国君之尊断发立誓,若此次破敌之后,若我军不按照法令行赏授爵封土,我姬姓服人必然毙命于夷狄乱军之下,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时代的人讲究身体发肤不可损伤,何况这个时空里发髻也是身份的一个重要象征,爵位高的带什么冠是有讲究的,还代表了内外之别,服人以国君之尊,断发立下毒誓,那些士卒一片惊吓哗然,而一直在侧的孙由则是激动的道:“君上,您是一国之君啊!您怎么能如此自伤!”
    服人淡淡道:“我是国君又如何?世间有没有百姓的国君?我承诺军功授爵而众人不信也,这证明我服人为国君则德行不足,不能使百姓相信,为治军者则赏罚失当,使军士不信我的封赏之诺,是我之过也。”
    服人作为自继位国君以来,一直十分谦和,也不称孤道寡,但他毕竟是国君,一国之君削发立誓,还是毒誓,并且自谦是自己德行不足让下属不能信任,全军集结之处乃是空旷地面,加之服人所处的高台是上风口,声随风动,众士卒都听到了服人的话,包括军官在内的许多士卒感动非常,纷纷行军礼半跪道:“敢不用命!”
    也有许多士卒齐道:“我等信任国君!”
    此起彼伏的嘈嚷着,但好在众人都是齐齐表达忠于服人信任服人的态度。
    杞熏扫了一眼那些台下的士卒,心道:虽然方法不同,但国君真不愧是和自己主上打成过平手的战将,这鼓舞聚集人心的法子也有自己的一套。
    全军训示完毕,众人回营地各司职守,服人会帐,却马上就听有守卫回报道:“报!齐吕将军送粮草来了。”
    服人听得回报神色不动,低头看着那推演了一半的地图上的进攻屠何人的方略,道:“让他进来。”
    ☆、第190章
    齐吕进账行礼,道:“君上,四百车粮草如数送到,另,国y添加了过冬的羊绒冬衣与一批新研制的钢剑。”
    服人听到这话,抬头,道:“羊绒的冬衣,就是以前阿瑜研制的那种可以当箭的那种短襟剑袖服,不是去年被朝臣以华夏衣冠不可毁为由拦下来了吗?”
    齐吕笑了,道:“国y知道国中老臣都反对……啊,国y说叫做什么‘胡服骑射’,国y说所谓“华夏华夏,中原有礼仪之大,谓之夏,有华服之美,谓之华’,所以胡服骑射不仅仅是在改变服饰,更是在改变一种文化,要改变文化很艰难,不过好在这只是贵族们的事情,对于普通百姓来使,只要把羊绒的衣服做得比葛麻保暖,上战场还能挡箭头,老百姓不会在乎衣服的样式的。所以对于有些不能从上层着手的事情,就从下面来,从下而上,等到事实一定,国中朝臣在反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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