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鲁班有了腹中胎儿作为依仗,言语间撒娇和玩笑的意味也更多了些。
    “陛下将吴侯爵位给了陆逊,恐怕妾身父亲在武昌听到后,会气得摔酒樽了。”
    曹睿笑道:“此话怎讲?朕的这个岳父,脾气难道也这么大吗?”
    孙鲁班睁着一双狐狸眼,看向曹睿、神情略微浮夸的说道:“陛下或许不知,妾身父亲夙来脾气不好,酒后也常常责骂臣子。”
    “不过酒醒之后常常都会道歉,凭着吴王的脸面,倒也没有几个人真和他较真就是了。”
    曹睿哈哈一笑,从孙鲁班这个孙权女儿口中、听到的孙权形象,与从大臣话语中知晓的孙权模样,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曹睿调笑着问道:“那你也不怕气坏了他?”
    孙鲁班抿了抿嘴,低头轻抚了一下自己隆起的腹部,而后看向曹睿说道:“臣妾素来知晓,只有妾身父亲气坏别人的说法,别人是气不坏他的。”
    “况且,”孙鲁班笑了一声:“陛下对臣妾这般好,若有朝一日平了荆州扬州,总不至于杀了妾身父亲吧?”
    曹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这件事不在朕的身上,而在你父亲的身上。”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朕自能宽宏大量,却不能容忍他顽固不化。”
    孙鲁班似乎毫不担心:“臣妾知道,从臣妾入宫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了。”
    “且不说臣妾父亲了,陛下对陆逊这般优厚,大臣们难道没有非议吗?”
    曹睿说道:“怎会没有?有人说朕在陆逊未立寸功之时,就赏了他县侯和千户。还有人说,陆逊年纪太大、朕不该把公主嫁给了他。”
    孙鲁班撇了撇嘴:“妾身是见过陆逊的。陆逊四旬有五,才学地位皆有,人又出身大族、仪表堂堂,难道很委屈吗?”
    曹睿点头道:“朕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他毕竟是个降将,在大魏为官只有一年多。大将军让陆逊守沓中,朕也同意了。”
    “让陆逊好生待个几年,朕再视情况与他重用吧。”
    孙鲁班点头,又拿起象牙箸来继续用膳,嘴角还扬起了一丝笑意。
    曹睿纳闷道:“大虎在笑什么?”
    孙鲁班抿嘴不答。孙鲁班从未告诉曹睿,昔日在武昌之时,孙权还曾经有将他许给全琮之意。此时想到了这个旧事,却是万万不能与皇帝说的。
    陪孙鲁班用过晚膳之后,曹睿告别了大虎、又乘车前往郭瑶之处过夜。
    翌日晚间,又是郭瑶之处。
    再后一日,还是郭瑶之处。
    三日后的清晨,曹睿一身素白绸袍坐在铜镜之前。郭瑶也着睡袍,在后用梳子一寸一寸的为曹睿梳理着头发。
    曹睿满意的看了看铜镜中的倒影,轻声说道:“朕突然想到了去年冬天。”
    “那时正是后半夜,朕从你这里被内侍叫醒,得知了陇右军情。朕读军报甚急,你赤脚踩在地上、替朕披上了大氅。”
    “你还记得吗?”
    郭瑶低下头来,轻声说道:“妾身如何不记得?倒是陛下,一忙起来连身子都不顾了,竟然还记得这些?”
    曹睿调笑道:“如何不记得?大氅火红、地砖青黑,衬着瑶儿的小脚葳蕤生光,雪白一般,如何能忘?”
    郭瑶假作嗔怒之状,轻捶了一下曹睿肩膀,又柔柔的将曹睿的头发束起,插上了一只桃木的簪子。
    “妾就不给陛下戴冠了。今日有大朝会,左右都是要穿冕服的。”
    曹睿问道:“这个簪子朕未见过,哪里来的?”
    郭瑶道:“是妾自己为陛下做的。陛下看看形状如何?”
    “甚好!”曹睿起身,穿上了常服之后,出门后转头说道:“今晚莫要等朕了,朕要在书房住一晚、歇息一晚,明日再见你。”
    郭瑶轻咬嘴唇,且羞且恼的跺了跺脚。
    看着曹睿的背影逐渐远去,郭瑶回过神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
    真如陛下所说的那般雪白吗?
    ……
    按此前的惯例,大朝会都是每月初一之时举行的。但眼下涉及到征蜀回来的封赏,因而在月中就开了一场。
    朝会之上,中书监刘放宣读旨意,将早已拟好的封赏颁布下来。
    曹真以下,张、牵、郭、陆各将立下大功,其余中军、外军各两千石,封为列侯的也有二十余人。
    留在洛阳的臣子们,许多人的眼中都流露出慕羡之色。
    军功封侯容易,文臣封侯相对来说就更难了。
    所谓列侯,其实就是侯爵,是县侯、乡侯、亭侯的统称。普遍作为恩荫赏赐的关内侯,并不算在列侯之内。
    自黄初年间起,列侯的赏赐就已经有泛滥的迹象。
    黄初三年,黄权降魏之时,区区万人的军队之中,被封为列侯的就有四十二人。大魏对降臣的大方程度大抵如此。
    而曹睿即位之后,除了给洛中九卿两千石、以及各地刺史守将中,功大却未封侯之人封了侯爵,此外的封侯已经非常克制了。
    此番封侯的二十多人,大多数都是封邑不到三百户的亭侯。但对于这些人来说,也算是一个难得的成就点了。
    朝会临近结束之时,刘放又手持诏书,公布了诏陈群回洛阳为新一任司徒、以及大赦天下的消息。
    一时间殿中山呼万岁。
    不论这些人赞扬是真心或者假意,回到洛阳后的第一次大朝会就结束了。
    而司马懿刚刚结束朝会之后,就遣人快马离开洛阳、向北驰往温县老家,召长子司马师返回洛阳。
    第二日下午,老家祖宅中正在读书的司马师就接到了父亲书信。收到书信还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司马师便随着家仆骑上快马、飞速向南而去。
    夜间,宿在了黄河渡口边的驿馆内。手持司马懿的司空府属官凭,司马师得到了驿馆内最好的一间屋子。
    第三日下午,司马师便进了洛阳城,直直驰到了司空府内。
    “兄长!”
    听闻司马师归来,司马昭不顾诧异之情、飞快的从后堂跑了过来:“兄长来的这般快,竟与父亲说的一样!”
    与亲弟拥抱了一下后,司马师笑着问道:“子上,父亲是怎么说的?”
    司马昭答道:“父亲原话说,从洛阳到温县,来一日、返一日,子元两日必至。”
    司马师笑着摇了摇头:“父亲还在宫中当值吗?何时才能回来?”
    司马昭道:“再有一个半时辰,父亲应该就能归家了。”
    说罢,司马昭盯着司马师的脸庞看了半晌:“兄长在老家过得是什么日子?怎么看上去胖了一圈?”
    “对了,大嫂怎么没随兄长一同回来?”
    司马师笑道:“在温县如同禁足一般,每日除了读书就是吃睡,安能不胖?”
    “你大嫂怀胎六月,不方便随我一同骑马赶来。我已嘱咐族中之人,用马车一日二十里、缓缓将她送回洛阳。”
    司马昭道:“兄长安排妥当。”
    司马师问道:“子上,母亲在何处?速速带我去见?”
    司马昭笑道:“母亲这一年想起你常常哭泣,我怎么安慰都没有用。如今你一回来,估计她又要哭起来了。”
    司马师重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不在家,父亲也不在家,多亏子上担起重任了!”
    相比司马师,司马昭年龄更小、心智也更纯良一些,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兄长不要夸我了,走,快去见母亲吧!”
    司马师点头道:“走,你我同去!”
    ……
    司马懿家中用餐之时,素来都是不能言语的。
    晚饭用过之后,司马懿将司马师独自叫进了书房。司马昭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本能的张了张嘴想要发问,却还是忍住了。
    关起门来,司马懿看着自己这个一年多没见的长子,轻声叹道:“一年多了!自子元生下来后,为父从未与你分别这么久。”
    司马师笑道:“父亲勿忧,儿子这不是很好吗?胖了一圈,徽儿腹中还添了个子嗣。”
    司马懿道:“有子嗣当然是好事,我家后继有人!”
    “子元在温县待的这一年多,可有所感、可有所得?”
    司马师道:“儿子当然有所感,也有所得。不知父亲想听什么?”
    想听什么?
    司马懿微微皱眉:“先说一说,你这一年多被禁锢再被开释,心中对朝廷都是怎么想的?”
    司马师叹道:“不瞒父亲,一开始儿子心中是恨朝廷、恨那些建议禁锢士子的大臣们的。”
    “但过了半年多,到了冬日、听闻父亲随军一同西征之后,儿子心中不知怎得、突然就不恨了。”
    “为何不恨?”司马懿好奇道。
    司马师答道:“儿子一直以为是别人的错,后来想清楚了,才知道是自己的错。”
    “你又哪里有错?”司马懿听得直皱眉,似乎一点都不明白自己长子的心思。
    司马师开口说道:“儿子错了,错在要学那些士人养望,学士人在洛阳安心读书!”
    “当今之时,读书能有什么出息?儿子要入军中学军略,执掌军队立下军功!”(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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