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根本不用简雍介绍,叶横舟一走进来,就看了这身长九尺、存在感强到无以复加的昂藏大汉。
    如此鲜明的外貌特征,除了关二爷还能有谁?
    这位的鼎鼎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叶横舟当初投军时,军中拜关公的风气就颇为盛行,岳飞这位主将,更是将关公视为毕生偶像。
    在寻常士卒眼中,关二爷与其说是“三国历史名人”倒不如说是“忠义”二字的神性化身。
    就连赵构这纯种贱人都曾经称赞过他“肆摧奸宄之锋,大救黎元之溺”,其人在宋代的地位,可见一斑。
    叶横舟虽不至于神化一位历史人物,但他毕竟是行伍出身,又颇受岳帅薰陶,日日面对帐中神像,当真面对这位“关圣帝君”时,自是免不了激动与感怀。
    见他们兄弟两人打过招呼后,叶横舟便凑了上去,笑眯眯地握住了关羽那双蒲扇般的大手,扬声道:
    “这位便是关云长关二爷罢!玄德曾多次向我提过你的名字,云长真乃世之虎将,果然雄壮、果然雄壮啊。”
    关羽有些奇怪,却并未在第一时间挣脱叶横舟的手掌。
    他本是极其厌恶服饰浮夸的世家子弟,但不知为何,看着身披华贵道袍的叶横舟,他心中非但没有嫌恶,甚至还有一股如逢故人的亲近感。
    刘备适时为关羽做出解释,听到这人乃是自家大哥道左相逢、意气相投的好友,且有一身不俗剑术后,关羽对叶横舟的态度便大为改观。
    因为他极为相信刘备识人、得人的能力,能被兄长引以友的人物,定非俗流。
    还有个原因是,叶横舟没有表字,而且是双字名,光听名字就知道此人绝非是世家出身。
    知道这点后,就连那身初看华贵逼人的道袍,在关羽眼中也变得顺眼了起来,毕竟如果是个人挣来的,那就是能力的证明嘛。
    在关羽对叶横舟感到熟悉时,叶横舟对他,也由衷升起一股熟悉感。
    不过很快,叶横舟就意识到这种熟悉感来自何处。
    关羽所修炼的武功,赫然也是一种类似《黄天力士搬山大法》的道门武学。
    联想到这位解良武夫曾经字“长生”,叶横舟心中便隐隐有了些推断,毕竟如今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各路游方道士。
    君不见连李少翁这等术士,都要打着道门的名头招摇撞骗,其中虽是鱼龙混杂,自然也不乏真正有道行的陆地游仙。
    以关羽这般惊才绝艳的武道资质,被某位道门高手看中,传下一部法决,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在双方都在相互打量、介绍时,那矮个子、眯眯眼,其貌不扬的武官也极为熟络地凑了过来,他面朝简雍,佯怪道:
    “宪和,你我之情,只配你如此介绍?”
    见简雍笑而不答,矮个子又看向刘备,以及三人中最显眼,气质最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叶横舟,拱手道:
    “在下曹操,字孟德,现为西园典军校尉。”
    看着丰神俊朗,气质飘逸出尘的叶横舟,曹操不由得心中感慨连连。
    他虽是出身大汉顶级官宦世家,可外形条件上,却实在是中人之姿,只能凭借一双鹰隼般的锐眸,来给自己博取一些气质上的加成。
    正因此点,曹操向来十分喜欢结交外形条件出众,美姿容的英雄豪杰们,所以,他才会对关羽尤其热衷。
    现在看见叶横舟这个气质超凡,相貌不俗的年轻道人,曹操也不禁升起些求贤若渴之心。
    不过这个相貌、这个打扮,总感觉有些熟悉啊……
    曹操倒也没有想太多,而是转头面向此地主人刘备,半是抱怨半是玩笑地道:
    “玄德,你这院子虽小,却是个个人才济济啊,武有云长、翼德、子经,文有宪和、元直等……就凭这些人手,只怕不比闻名天下的‘六洞妖王’差到哪里去了。”
    听到曹操这般说法,刘备面色有些古怪,瞥了眼叶横舟,只是笑而不答。
    以曹操的身份和见识,说这种话,不免有些曲意逢迎的味道。
    生性疏狂的简雍就皱起眉头,丝毫不给他面子,直接地表露出不快。
    不过很少有人明白,曹操这话的确是真心实意,刘备这间小院,岂止是人才济济,简直是群英荟萃。
    ——叶横舟就是这“很少”中的一员。
    曹操提到的“翼德”、“子经”、“元直”,此时都不在此处,不过深谙三国人物的叶横舟却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物。
    “翼德”自不必多说,“子经”便是指牵招牵子经,这位在历史上也是刘备少年时期的好友,所谓“少长河朔,英雄同契,为刎颈之交”是也。
    元直便是指徐庶徐元直,这位的知名度还在牵招之上,也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人物。
    想到这里,叶横舟不禁又看回此时还稍显稚嫩的刘备,心中暗自感慨,刘玄德果然就是刘玄德,即便此时还未成气候,亦能聚拢如此之多的人才。
    比起叶横舟前世所知的那个刘玄德,这个世界的刘备,因为有卢植这么个隐为天下第一人的老师,经学背景深厚,在起步阶段就要更占据几分优势。
    不过,刘备身上的游侠气,也因他这一身高明剑术,而变得更深更重,以至于此时竟隐隐有“洛阳教父”的风范。
    与几人一通寒暄后,曹操便直接表明来意,一番恳切谈话,把袁绍此次集结党人,谋求武力诛宦这种大事给解释得一清二楚,然后又点出了党人此时人手不足,需要借助刘备之力的利害关系。
    听到这般大事,在场众人皆神情肃然,关羽更是直接站到了刘备身前,做出了防备姿态。
    刘备皱起眉头,问道:
    “我等不过是一批游侠,勉强维持市井秩序,已是竭力而为,如何能帮得上他袁本初?”
    简雍嗤笑一声,接口道:
    “只怕袁本初不是看中了咱们这些小胳膊小腿的泼皮,而是瞧上了玄德背后站着那位天下儒宗罢!”
    曹操见简雍说得如此直接,却也不恼,而是坦然道:
    “若说我等没有这方面的考量,那是废言,只不过以卢公之能,若洛阳真有大事发生,又如何能避得开他?说到底,本初也只是想借此一观卢公的心意而已。
    宪和这‘泼皮’之说,也是过于自谦了,本初看中的,不是诸位拔剑杀人的能力,而是看中了你们在市井间的声望、情报渠道。
    城里都传,洛阳大大小小的事,都避不开刘玄德的法眼,而我们这些党人,久居铜驼两侧,事事皆被宫中注目,在这方面,自然比不上各位。”
    刘备沉吟片刻,忽然出言问道:
    “孟德今日如此坦诚,莫非是凉州战事已定,皇甫公他们正准备要班师回朝?”
    乍听此言,曹操眯起眼,心头却极为震动。
    ——好个刘玄德,竟有如此洞察力!“玄德发言无差,确有此事。你也知道,董仲颖乃是袁太傅亲自征辟、发掘之人,现在他携平乱之功,便能名正言顺地携本部兵马回返洛阳,接受天子封赏……”
    ——凉州事已毕?
    刘备还未做反应,叶横舟已是不由自主地正色起来,要知道,他们黑山军如今能够堂而皇之地在冀州割据地方,便是因为凉州战乱。
    现在既然凉州平定,只怕黑山军能够用来韬光养晦的日子,已不剩太多矣……
    除非……他能借此次孤身入洛中的机会,彻底引爆士人与宦官之间的矛盾,以中枢权力为饵,令这两方人马先杀个天昏地暗。
    中枢若有变动,朝廷自然在一时半会,无法调动大军,让黑山军有更多时间发展。
    现在的黑山军,好比是一个好胃口的人,进了席,嘴里叼着常山、巨鹿两郡,筷子夹着一整个冀州,眼里还看着接壤的青州、幽州。
    想要将这三洲之地彻底化作根基,并且把这三洲的潜力都尽数变现成即时战力,还需要更多时间。
    就在叶横舟暗自思索时,刘备已摇摇头,回答道:
    “不过是能观其大略而已。”
    他并不把曹操的夸张当做一回事,而是留意起了其人的言外之意:
    “你的意思是,董仲颖已经被你们说动,甘冒这千古奇险,也要提兵在洛阳城里动手?”
    刘备这话可谓是问到了点子上,简雍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点起了头。
    外兵入洛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敢于做这种事的将领,多半都会被天子猜忌,而没个好下场。
    董仲颖有剿灭黄巾的功劳在身,又刚平定了凉州动乱,仕途正是一片大好的时候,怎会愿意做这种事?
    他虽然是袁家门生故吏,可既然都坐到这个位置上了,谁还会被这种身份限制死了?
    说到底,目下正值乱世,日后中枢胜者无论是宦官还是士族,多半都要下本钱来安抚董卓这种手握重兵的边郡武人。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冒着破家灭门的风险,来掺和这种事?
    曹操看了看院子里那群扶刀的游侠们,迟疑了会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刘备对属下的掌控力度,也为表诚意,便苦笑一声,不无敬佩地道:
    “玄德如此说,便是将董公看得低了。他才是这个计策的首倡者。
    董公不为名利,只为扫清汉室积年沉疴,还天下一个朗朗晴空,此行何其光明,此心何其磊落!”
    说到最后,曹操的语气激昂了起来,不管日后如何,最起码此时的典军校尉曹孟德,还是一个胸怀大志,满腔热血的年轻人。
    作为贴近中枢的权贵子弟,他受过系统性的精英教育,作为海内名儒的弟子,他也对儒家思想有着深入研究,他更将这些经历、学识都凝聚成了一个系统性的政治理想。
    在还未亲眼见证汉室崩塌的当下,曹操还以汉臣身份自居,所以他的政治理想也只是停留在“愿为一征西将军,兴复汉室”的阶段。
    试问,这样一个曹操又怎么能不佩服,甘愿将身家性命都摆上赌桌,只为“诛宦”大计能功成的董仲颖?
    在曹操心中,这位董公便是毋庸置疑的大汉忠良!
    不过叶横舟却有些忍俊不禁,不过见曹操神情如此笃定,他也并未开口,而且话又说回来,他叶某人现在有什么立场开口?
    曹操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备自然也无话可说,毕竟他是真不熟悉那位董仲颖,便最终同意了这份邀请。
    无论如何,先去见一见袁绍吧。
    ——
    曹操还不知道,被他誉为“大汉忠良”,本应跟着皇甫嵩等人一起,班师回朝的董卓董仲颖,此时竟然不在军中,而是带着一队亲随,在一座名山的山脚下徘徊。
    这座山不算高,景色不算绝,在大汉子民心目中,却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
    因为在这里,铸就汉室四百年辉煌的高祖,竟然被匈奴人困住足足七天七夜,受尽屈辱,颜面扫地。
    它的名字,就叫做白登山。
    这位年轻时曾被征辟为羽林郎,以身材雄健著称的凉州武将,今年已过不惑,腰围渐宽,却仍是不改凛然之姿。
    董卓此时正骑在一匹枣红大马上,腰佩一柄短刀,看着眼前那座曾令高祖困顿的山头,眸光炽烈而火热。
    ——那是象征野心与欲望的火焰。
    一名身材细长,面容白净的年轻文士骑着一匹黑马,与他并肩而立。
    文士凑过来,看着这片平平无奇的山岭,有些疑惑地道:
    “岳父大人,这就是您要找的地方?”
    董卓只是盯着那座山,不予作答。
    即便是这些跟随董卓出生入死数十年的元从亲卫,也不知道这位董公为何会避开耳目,轻骑来此。
    若说是吊古,也太过荒诞,谁都知道董公生平最重实利,从不做无用之功。
    董卓的确不是为了瞻仰历史古迹而来。
    他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找一个人。
    一个埋藏在这白登山下的,绝世战神。
    即便他的部族已经星流云散,彻底覆灭,可他的故事与传说,仍是流传于西域各处,尽管已有数百年过去,也足以令小孩止啼。
    一个曾令汉高祖这等人物,也吞下“失败”苦果的绝代雄主。
    他的名字,就叫做冒顿。(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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