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起眼皮:“佟先生,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说到底咱俩没仇。”
    佟言将笔尖儿贴近了半分:“还有麻醉剂吗,给你自己扎一针。”
    “佟先生……”
    “扎不扎?”笔尖儿已至瞳孔,“不然换我扎?”
    男人满面怒容,却只能无奈道:“拿一针来。”
    “两针。”
    “你他妈想弄死我?”
    颈下的刀锋上浅浅见了血,男人骂了句“疯子”,一咬牙拿过两只注射器。
    刀锋压得更深,佟言低声威胁:“这麻醉剂你要是扎在我身上,如果第一时间不能撂倒我,就别怪我手下没轻重了。”
    白二在齿间晗了声骂,他的目光在佟言身后扫了一眼,才将其中一只微型注射器握在手中,向自己的肉里一扎,拇指放在推管上,缓缓推入麻药。
    针管中的水剂只推了一半儿就被佟言拦住,他拔了注射器,将剩下的一整只麻药和现在的半只都握在了手里。
    “手铐的钥匙。”
    白二在口袋里掏了一把,扔了钥匙过来:“可以了吧?”
    慢慢收了刀,佟言道:“你们走吧。”
    白二啐了一口,手臂搭在自家兄弟肩上:“姓佟的,以后别去临城,在那里要是让我看到你,肯定弄死你。”
    房间的门被最后出去的喽啰关上,临走前他在自己的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锁的动作,才鬼鬼祟祟地关上了门。————手里的刀落在地毯上没有发出多大声音,佟言踉跄了一下,坐在了起居室的椅子上。
    “过来,你的手要马上止血。”盛屿沉声。
    佟言沉默了一会儿,才勉强起身,走到盛屿身边,伸出受伤的手臂。
    盛屿一条胳膊被锁在床上:“先给我开锁,这样不方便。”
    手臂又落回身侧:“那就算了。”
    盛屿眉间的纹路隐现,却也只能别扭地从床单上扯下一条碎步绑在佟言的上臂。
    他边包扎边抬眸子看向佟言:“为什么要伤自己?”
    佟言别开眼,看着地毯上深暗的血痕,低声问:“盛屿,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可以掌控一切吗?魏千宁你都能从那么紧迫的情况中救出来,今天……为什么不行?”
    他回视盛屿,单手抓住他的衣领:“如果我没有在隔壁开房,没有买通打手中的人给我报信儿?”佟言肉眼可见地颤栗起来,“你……”
    盛屿将人拉到身前,用拇指拭去他眼尾滚烫的濕痕,轻声道:“我不会有事,麻药的剂量很小,我很容易醒来,猴子和方脸随叫随到,别害怕,我不会有事的。”
    吻轻轻地落在湿润的眼睫上,一遍又一遍,又随着温热的液体划到唇角,向来沉稳的声音中也有了轻轻的颤抖,“我就知道,佟老师不会舍得把我送上别人的床。”
    温软一触即分,盛屿被人一把推开,领口再次被绞緊,佟言泪水中的戾色带着无尽的凄凉与疯狂:“是舍不得。”
    刚刚剩下的半只麻药不知什么时候被换上了新的针头,佟言用那只伤手将注射器猛然扎进了盛屿的手臂,针筒中的水剂缓缓推动,他慢慢倾身吻了上来,曾经隔着山海的两人,如今终于只隔了苦咸的泪水,“是不舍得,盛屿,那我就把你拴在我床上一辈子吧!”————棚户区的深巷中,薛宝添蹲在廊下背风的地方,叼烟似的叼着棒棒糖:“佟言,都说露齿的狗不咬人,咬人的都是平常收着牙的,老祖宗这话说的在理,你他妈泰迪的身体竟然装着藏獒的灵魂,我还真看走眼了,你这把玩得够大。”
    他嘬着糖,声音含混,“事情都帮你善后了,那几个烂人也警告过了,不会再生什么事儿了。”
    佟言将脸埋入掌中缓慢地搓了一把,无力道:“宝宝,我觉得我已经疯了。”
    “是挺疯的,你……为什么把盛屿往别人床上送啊?”
    佟言望着看不出天色的远方,声音被冷风一抽就散了:“心里恨得紧,总想找个出口。”
    薛宝添摇摇手中的糖:“我看你是找不到原谅盛屿的方式吧?想原谅又不能原谅,所以心里拧巴,才失了分寸。”
    佟言沉默了半晌,没否认也没承认:“我想让他也像我一样疼一疼,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吗,想让他也尝一尝被喜欢的人伤害的滋味,可是……我以为他会顺利摆平此事,没想到……”
    “没想到他也是人,不是神?”薛宝添嗤道,“盛屿是挺牛逼的,但谁能从无败绩?你看,我家小傻逼不就把他一脚踢出了公司?”
    佟言下意识纠正:“我听阎总说,是盛屿故意把公司让出来的。”
    “草,我他妈开解你呢?你倒是恨他啊,还是要护着他啊?”
    佟言息声,又道:“恨。”
    薛宝添蹲着挪近了几步:“你把盛屿弄哪儿去了?猴子和方脸那边儿,要不是阎野压着,早找到你这儿来了,不过也就是你把盛屿劫走了,换个人,阎野也压不住。”
    佟言站起身,郑重地道谢:“谢谢你们为我善后,改天等我病好了,请你们吃饭。”
    “啥病?”
    “疯病。”
    薛宝添整张脸皱在了一起:“草。”
    他向佟言逐渐离去的背影喊话,“要疯就疯得彻底一点,啥恨不恨的都能在床上找回来,挵得狠一点,让他管你叫爷爷。”
    第78章 拿什么信你?
    混沌的意识似一部没有声音的黑白默片,凌乱的雪花之后隐现出一张冷漠的脸。
    高大的男人站在悬日之下,垂着头训斥:“不许哭,从今往后不要让我看到你的一滴眼泪!”
    镜头又转,巨大的宴会厅充斥着翩跹的裙角,那些不断转动的舞裙和各种味道的香水,似乎是怪兽口腔中凸起的舌刺,恐怖又令人作呕。
    “不要和你爸爸说我今天见过王叔叔,你就在这里守着门,不能让别人进来知道吗。”
    “朋友?你以为我是让你与他们做朋友?听着,这世界上没有朋友,只有对手,你要学会掌控他们,利用他们,来实现你自己的目的。”
    闪烁的黑白雪花最后停留在低矮深暗的阁楼中,还算年轻的老人,从门缝投进满是嫌恶的目光:“连几个十几岁的孩子你都掌控不了,你觉得你还有什么用?好好想想你该怎么做,想不出办法就别出来了。”
    门轴发出刺耳的声音,逐渐切断了一切光源……一注冷水骤然击破混沌的意识,盛屿猛地睁开了眼睛!
    水线依旧持续不断地打在脸上,男人勉强看清了站在水幕之外的佟言。
    那人依旧是平常装扮,白色衬衫,浅灰色修身西裤,单手插在口袋里,目光没什么温度。
    他抬手一旋开关,断了水流,没有阻隔的视线更加清晰,比刚才的冷水还要凉上几分。
    盛屿抬手去拢湿发,却发现右手上套着钢环,钢环上焊着两指宽的铁链,很长,另一头不知拴在哪里。
    用另一只手将湿发向后一拢,盛屿才看清这是佟言租住房子的小浴室,他此时正靠坐在浴室的壁角,浑身湿透,像一只过了水只差拔毛的待宰公鸡。
    摇了摇手上的铁链,盛屿问:“佟老师这是干什么?”
    “我说过的要把你锁在我的身边。”
    盛屿眼中浮现出清浅的笑意,他抖了抖身上的水,更加松懒地靠在壁角,纠正道:“我记得我睡过去之前,你说的是要把我锁在你的床上。”
    锁链相撞,发出金属细碎的声响,盛屿微微起身,将长长的链条绕过佟言,一捆,拉至身前:“不用锁,只要佟老师需要,我义不容辞。”
    佟言垂眸看着盛屿眼中的笑意,轻声道:“看来,盛总还没懂我的意思。”他缓缓蹲在男人面前,将手放在挂着水珠的肩头,手指一滑,便有存在肩窝中的水顺着上臂滑落,手指又跟了上去,从上臂到小臂,直到腕口才追上那颗细瘦的水滴,透着蜜色的水滴被压在掌下,骤然而至的力道,让它碎于无形,再次重见天日时,强健有力的手腕已经被拷在了手铐中!
    手铐的另一端锁死在淋浴器的金属支架上,右手拴着锁链,左手铐着手铐,盛屿拉动两侧的金属,无奈地说道:“佟言,我心甘情愿的,没必要这样。”
    佟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盛屿:“你是不是心甘情愿,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在乎你从今往后只属于我一个人,再也没有办法骗我。”
    盛屿终于收起眼中的笑意,微微敛眉:“所以,你想拘禁我?”
    “佟老师这么好,有谁会舍得伤害你?”佟言将盛屿的口吻学得惟妙惟肖,“盛总曾经说这话时,心里会有拨动吗?”
    他的手指搭在自己的衬衫叩子上:“我有。”叩子从叩眼中划出,“我当时想,我整个青春中充斥的嘲讽与羞辱,原来都是为了遇到一个这么美好的人。”
    手指下滑,解开第二颗叩子,“终于有人将我从那个用数字堆砌起来的房子中拉了出来;终于打破了那些恶毒诅咒;终于可以不用将自己伪装成为我母亲的那种冷漠了……”
    手指停在最后一颗叩子上,佟言单臂撑墙,看着瓷砖上的浮雕花纹,轻声道:“谁知道……都是假的。”
    “你从没看过我写给你的信,可你却说令你动容;我在天台吻你,明明事后你要找我寻仇,却又说成命定的邂逅;我每天都要在你的天平上过一过称,看看这个叫做佟言的砝码值不值得你去说爱和喜欢。”
    “佟言……”
    “我恨你欺骗了我,更恨你让我无法再信任你。盛屿,你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也想给,可你现在做得每一件事我都要猜测背后的原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想拨开那些字看看后面藏没藏什么阴谋陷阱。”佟言垂眸盯着盛屿的眼睛,“你说,我怎么给你机会?”
    洗手台的边缘,露出熟悉的刀柄,佟言退后半步,回手握住刀柄。锋利的匕首上,还粘着佟言血液,如今已经变成暗沉的红色,让人觉得心惊。
    “你不是喜欢在我这里洗澡吗?那以后我就把你锁在这里好不好?”
    刀尖向前,锸入盛屿皮带中用力一割:“你只属于我,远离外界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有阴谋与谎言了?”
    匕首扔出浴室,佟言脱下了自己的衬衫,即便左臂绑着绷带,他的身体体依旧十分漂亮,肉色直扎入眼,也能看出几分优雅与冷淡,也只有盛屿知道,这份从皮肉中透出的优雅冷淡,被打碎之后,是何等的誘人沉伦。
    佟言向前微圧,盛屿口鼻呼出的气息落在他线条明显的腹肌上,他伸出手钳緊男人的下颌,问道:“盛总,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佟老师,”盛屿勾了一眼佟言的腹肌,“我的公司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等我处理好这些事情,回来让你锁好不好?”
    浅灰色的西裤堆在脚下,沾了水,修长的手指离开下颌,落在后脑的发间:“蹲了两年监狱,盛总的理解能力都退化了。”
    手下骤然一圧,浅浅的闷亨与锁链的声音同时响起。
    佟言撐在墙壁上的手指圧得发白,另一手绞緊濕发:“盛屿,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盛屿。”
    浴室只冲过凉,没有雾气腾起,洗漱台镜子中的动作清晰入眼,强壮的手壁被链条与手铐锁着,靠坐在角落里的男人扬着头,承受着一切。
    佟言洁束得很快。
    除了急蹙的乎吸,他的眸子依旧是冷的,伸手捂住了盛屿嘴,手指从他的下颌慢慢划至喉间,在那颗小痣上轻轻一按,又再次向下划出一线。
    盛屿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咽了口中的东西。
    手掌撤离,他问:“我打几个电话可以吗?”
    佟言未答,又从洗漱台上拿起一包东西,逐一摊开在盛屿面前:“喜欢吗?”
    盛屿看着那些形状奇怪的物什,眼角微抽:“佟老师,这些变态了点儿吧?”
    佟言选了其中一样:“适合盛总,你会喜欢的。”
    锁链在右腕上绕了几圈,手指紧紧地握着冰冷的金属,箍緊缠绕的铁链没有截断从小臂延伸至手背的凸起的青筋,暗青色的血管下,每一次血液的鼓动,锁链都会撞击在墙壁上,发出沉重的哗响。
    左臂被手铐吊着,手腕已经勒出了深深的红痕,盛屿的头发被向后拉紧,下颌扬起,方便那颗候上的小痣被人肯齩。
    “佟言!”
    锁链声骤然剧烈,手背上青筋崩起,那道被勒出的红痕更艳,透出刺目的红。
    “疼?”一直在讨伐的男人终于放过那颗小痣,看向强壮却身不由己的男人。
    盛屿后仰,将头靠在墙壁上轻笑,声音沙哑:“佟言,你已经够大了,就别用这些了。”
    佟言凑过去吻他,吻很轻柔,话却是冷的:“不喜欢吗,那换一个?”
    盛屿看他去摸夹子,无奈地闭上眼睛:“佟老师,给颗烟抽抽。”
    香烟被点燃,送入盛屿口中,带他过了一口,又被修长的手指摘去,佟言反手放进自己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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