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台面的时候发现化妆盒下压着一张纸条。
    ――中午我在西四宫等你,不见不散。
    落款正是那个女演员的单名,要不是上次凌琅特地上网查询过,他几乎要不记得了。
    他想也不想便把纸条揉了扔进废纸篓,不管封昊是以任何理由阻止二人见面,只要他说,他就照做,他不想说理由,他就绝不过问。
    拍完上午的戏,他就乖乖待在休息室,吃完饭背剧本,仿佛早上那张纸条根本没有出现过。
    下午的戏码是太后召见皇上,太后的外甥吴冠锋也在现场,少不了又是一番明争暗斗,召见的地点,戏里叫孝慈宫,影城叫西二宫。
    等大家用过午饭来到西二宫后,都大吃一惊,宫内的很多设施都被破坏了,窗帘被剪了,床单被撕了,就连座椅的垫子都被划破,露出里面的棉花。
    负责值班的人员慌慌张张地跑来,他吃完午饭,不知怎么就特别得困,睡得死沉死沉,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直到刚刚才被人叫醒。
    制片和监制都气坏了,但又不能耽误拍摄进度,只好把影城的人找来,他们看到现场的惨状后也吓了一跳。
    “跟西二宫相似的地方……那就只有隔壁的西四宫了,大部分格局都是相同的,可能摆设上会有一点差异。”
    大家讨论了一下,决定移步西二宫,封昊刚走出没几步,接到保镖打来的电话。
    “化验报告确定是卡片被人做了手脚,上面检测出的指纹,一个是吴先生的,另一个是花店的人,没有第三个人。”
    “花店去查过了吗?”
    “去过了,买花的人正是少爷描述的那个女人。”
    封昊握手机的手紧了紧。
    “还有,大少爷那边发过来的消息,说那个女人前不久跟伊先生碰过面,要我们格外当心。”
    封昊眸色一沉,“前不久见的面,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说?”
    “那边也是刚刚知道的消息。”
    封昊重重咽了口气,“给我订下周回去的机票。”
    “是。”
    封昊挂了电话,表情阴鹜地在原地站了半天,这才抬步往西二宫方向走。
    一个保镖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正是那天拿走花和贺卡的那一位。
    “在凌先生休息室的纸篓里发现的,”他把明显揉成过一团又展开的纸条递给封昊,“笔迹跟卡片上的留言出自同一人。”
    封昊快速把纸条上的内容浏览了一遍,“西二宫?”他心里咯噔一下。
    他突然拔腿向西二宫狂奔,保镖不明所以但条件反射地跟在他后面,却发现训练有素的自己竟然跟不上封昊的速度。
    工作人员以最快效率在西二宫布置好设备,导演在房内巡视了一圈,这里的采光比隔壁差很多,可此时只能退而求其次。
    吴冠锋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他等下要在戏里给凌琅一个下马威,具体表现在会“不小心”把茶杯摔在脚踏上。
    他在屋里东张西望了一番,也没找到脚踏,却看到另一样可以拿来发挥的道具,他灵机一动。
    凌琅站在宫外,见吴冠锋探出半个头,朝他招呼道,“师兄,麻烦过来一趟,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下。”
    他一步步走了过去,眼见离宫门越来越近了。
    “别进去!”封昊赶到时,只见到金色龙袍的影子一闪,消失在门内。
    他想也不想冲了过去,凌琅但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拉力拖出门口,就在那一瞬间,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眼前闪过耀眼的火光,紧接着一股热浪将他推出去好远,落地时被一个人紧紧压在身下,无数细小的碎片从里面高速地飞出来,噼里啪啦地打在他们身上。
    数十秒后,一切寂静下来,凌琅终于意识到刚才发生了爆炸。
    压在他身上的人确认安全了,这才从他身上坐起来。
    “你没事吧?”封昊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都有些过分了。
    凌琅也揉着眼睛坐了起来,适才有灰跑到他眼睛里去,让他一时半会儿睁不开眼来。
    “我没事,”凌琅终于睁开了眼睛,封昊的轮廓在迷糊的视线里逐渐变得清晰,凌琅愣住了。
    封昊平静地坐在那里,像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他的眼睛紧闭着,眼底流下两道有如泪痕般的血迹。
    51
    51、第五十一幕 眼睛
    《湖朔影视城发生意外爆炸,多名演员剧组人员受伤,爆炸原因尚在调查中,警方疑似人为》
    “让一下,让一下,”经纪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面前成蜂的记者。
    “凌琅的伤势到底如何?”
    “据说封昊伤得很严重,有没有性命危险?”
    “爆炸原因是人为还是故障?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给媒体一个说法?”
    “说法?我还想要个说法呢,谁给我个说法啊?”经纪人挣扎着又前进了一米,“麻烦让开!”
    记者穷追不舍,“有目击者声称封昊是为了保护凌琅才受伤的,这是真的吗?这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进展到哪一步了?”
    经纪人怒了,“这种时候还抓着这种问题不放,八卦对你们来说就那么重要吗?比艺人的命还重要吗?在你们心中,明星的价值就是制造绯闻是不是?他们是死是活,根本就无所谓,对不对?你们就不能让病人安静一下!”
    记者们被他的气势汹汹惊到了,趁他们发愣之际,经纪人三步并作两步跨,飞速地从记者群中脱身,冲进了医院。
    他无声地推开病房门,房间内安静得如无人一样,凌琅坐在病床前,十指交叉靠在唇边,他记得他离开的时候凌琅就是这种姿势,连视线的方向都没有变动一下。
    坐在病床上的人正是封昊,他的表情平静得就像睡着了一样,无法看到他的眼睛,因为那里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曾经明亮无比的眼睛被层层包裹起来,经纪人只看了一眼就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强按下骤然涌起的一阵心酸。
    “怎么样了?”问话得是封昊,尽管经纪人的动作已经轻得不能再轻,仍然被他察觉到。
    经纪人控制了一下情绪,“还能怎么样,媒体闹翻天了,凶手还没有找到,影城已经封锁,警察给当天在场的每个人都录了口供,估计很快就会到这里。”
    “其他人呢?”
    “门口是爆炸中心,里面的人反倒伤得不是很严重,除了吴冠锋,他是离爆炸点最近的一个,又没有及时逃开,没死已是万幸。”
    封昊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我之前让医生交代他三个月内避免房事,看来这个期限是要被延长了。”
    经纪人一点也笑不出来,吴冠锋伤得虽重,但都是可以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养好的伤,可封昊眼睛被爆炸物击伤,结果如何到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他咽了咽口水,只觉病房内气压低得逼人,多待一秒都会窒息,连忙找个借口遁了,“我去问问医生怎么说。”
    封昊微笑着点了下头,凌琅由始至终保持原状,仿佛整个人已变为化石。
    病房内再次只剩下两个人,封昊的手向旁边探去,凌琅意识到他是在找自己,立刻用两只手握住他的手。
    “要什么?”他问。
    封昊反过来安慰起他来,“放松点,情况未必如你想得那么糟,医生都还没有下定论不是么?”
    凌琅握住他的手紧了紧,封昊能感觉得到那手有些微微颤抖。
    “好了,没事的,”他用自由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就如往常一样,“我不是还有你吗。”
    他的声音听上去特别轻松,“别忘了,金毛可是最称职的导盲犬。”
    “我一点都不称职,”凌琅咬着下唇,眼中全是懊恼,“应该是我保护主人,却反过来被主人保护。”
    封昊笑了出来,“或许在你的认知里是那样,但在我的观念里,保护宠物也是主人的职责。”
    “但是……”
    “算了,不要纠结那种小事了,”封昊岔开话题,“你会听谱吗?”
    凌琅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会一点。”
    “不知为什么,失去了视觉反而让我的灵感更活跃了,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有旋律在我脑内徘徊,趁着还没有忘,我想把它记下来。”
    凌琅会意,起身拿来纸笔,封昊轻轻哼了起来,他飞快地在纸上记录下每一个音符,那音符蕴含着无穷的生命力,逐渐连成一曲跳动的乐章。
    封昊反复吟唱了几遍,凌琅一点点记完整首谱子,在心里也跟着默唱了一遍。
    “怎么样?”封昊问。
    “很好听,”凌琅沉思了一下,又补充道,“很有力量。”
    封昊忍俊不禁,“这是一首抒情歌曲。”
    “我知道,虽然我对流行音乐不是很懂,但就是能让人感到很有力量。”
    “那好吧,”封昊莞尔,“用我的手机给我的音乐监制打个电话,我猜短时间内电影是开不了工了,不妨趁这个档期给自己找点事做。”
    “可是你的身体……”
    “我只是眼睛看不见,”封昊温和地打断他,“我的嘴巴还能唱,我的耳朵还能听,再说,我还有你,你就是我的眼睛。”
    凌琅凝视了他半晌,默默照他说得去做。
    音乐监制一个电话便被召到了医院,“我简直要封你为一级劳模,我发誓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敬业的艺人了,”他一进门就道,都没来得及过问封昊的伤势。
    “眼睛伤得严重吗?”他走到床边,才关心起封昊的病情。
    “无妨,”封昊轻描淡写地跳过去,示意凌琅把乐谱交给对方。
    监制是个音乐大过天的人,见到谱子一切都抛到脑后,全心全意投入到其中。
    从头到尾哼了一遍,监制一拍大腿,“太棒了,这首歌简直是……”他斟酌了半天用词,“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封昊捏了下凌琅的手,后者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这首歌你打算叫什么名字?”
    封昊略一思忖,“《be my eyes》。”
    监制啧了一声,“点个大大的赞,等我回去就找人搞定编曲和作词,不过你这副状态可以录歌吗?”
    封昊笑着回答,“没有问题。”
    “那就好,”他的视线又落在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上,“我甚至都可以脑补出mv的画面了,就是不知道……”
    封昊见他半天没有说下去,索性问,“不知道什么?”
    监制扒了扒头发,凌琅是影视圈的人,他从未结交过,但也听闻过此人不好接触的性格,“不知道凌老师是不是愿意友情出镜?”
    封昊勾起唇角,把头微微偏向凌琅,“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出演我mv的男主角吗?”
    凌琅回答得毫不思索,“my pleasure。”
    监制挑了挑眉,感到十分意外,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摇了摇手里的谱子就告辞了。
    经纪人回来后听说这两个疯子又要回去工作吓了一跳,“平时也不见你们这么积极,通告总是想推就推,趁着现在剧组停工,还不好好修养?”
    “没关系的,”封昊答道,“只是录个歌而已,耽误不了伤势。再说医生不也说了,还要观察一段时间,暂时不能手术吗?横竖给自己找点事做,就当分散精力了。”
    经纪人不自然地看了眼凌琅,他知道封昊这么做,多半是为了分散凌琅的精力,于是也无法拒绝,只好叮嘱道,“那你们一定要当心知道吗?我这段时间有太多记者要应付,无论去哪里都必须让司机和助理全天候跟着。”
    封昊一口答应下来,“遵命,纪公公。”
    “谁是纪公公啊?!”
    音乐监制的效率突破了天际,短短一周就搞定了编曲和作词,经过润色的曲子听上去更加动听,金牌词人谱写的歌词朴实凄美又朗朗上口,监制赞不绝口,连声担保这歌一旦推出,绝对要在华语乐坛抢尽风头。
    “不过我们要先忍下不发,等mv拍完后一并重磅推出,双管齐下才最有冲击力,我要让所有人的眼球和耳朵同时被惊爆!”
    封昊坐在轮椅上,由凌琅推着,走过唱片公司铺着暗红色地毯的长廊。听了监制的豪言壮语,封昊忍不住笑道,“蒙你吉言。”
    凌琅牵起封昊的手,领他来到录音间,把他的手举起来放在话筒上,封昊微一颔首,示意他知道了。
    凌琅退了出去,悠扬的钢琴声响起,隔着一扇玻璃,他认真地注视着对面的封昊。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封昊现场录歌,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演唱着,没有任何夸张的动作或表情,浑身上下仿佛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光芒,一串串音符如流水般自他唇齿间倾泻而出,一直流淌到凌琅心里。
    录音格外顺利,唱了几遍之后,连一贯要求苛刻的音乐监制也觉得无可挑剔。
    “我们大概是要创下流行音乐史上的发歌记录了,我现在就去把母带送去后期,mv那边棚子都搭好了,脚本在这里,”说完他把一个薄薄的文件夹递给了凌琅。
    “那……”
    他一句话还未出口,录音棚的员工慌慌张张跑进来了,“他们在这里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出去了,现在前门后门堵得全是记者,已经出不去了。”
    监制吓了一跳,“这些记者的鼻子怎么跟狗一样灵,”他低头问封昊,“那现在怎么办?”
    封昊把手搭到肩膀上,凌琅立刻会意握住。
    “你说呢?”封昊咨询他的意见。
    凌琅沉吟了一下,“走正门。”
    录音室里的各位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彼此交换了眼神,他们不是没听说过流传在这二人间的传闻,只是没想到这传闻竟是真的,而且那两个人似乎根本不避讳世俗的眼光。
    记者们严阵以待地守在门口,可任谁也没有料到凌琅居然会推着封昊从正门堂而皇之地走出来,一时间闪光灯齐刷刷闪动,无数摄像机麦克风对准二人,提问的声音此起彼伏,没有一秒的间隙。
    凌琅在保安的开路下,以无比缓慢的速度推着轮椅前进,面对记者的提问,他始终垂着眼,一言不发,似乎四周的吵闹压根不存在。
    封昊也没有开口,从头到尾他唇边都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意外夺走得不仅仅是他的视觉,还包括了他的听觉与他的声音。
    在无比喧嚣的环境中,沉默的二人坚定地前行,向着一个目标,哪怕速度再慢,也能抵达终点。
    在繁华的商业区,众人不可避免地看见了巨幅led屏上的现场直播,“看呐,是凌琅和封昊!”
    “天呐,封昊的眼睛怎么了?”很快有人发现了封昊的异状。
    “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路人纷纷驻足仰望,荧幕上二人神情淡然,就像身处另外一个世界,周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记者越来越凶残,后门的记者收到消息,也闻风赶来,将前进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势单力薄的保安渐渐支撑不住,凌琅已是寸步难行。
    他抬起眼,从离开唱片公司大门后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记者以为他终于要说话了,陆陆续续安静了下来,上百人的现场只有快门声在咔嚓作响。
    凌琅开口了,“请让开。”
    记者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怎样才是正确的反应。
    “让开,”他再次重复了一遍,不大的音量清晰地传递到现场每个人耳中,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坚决。
    慢慢地,有记者开始向后避让,然后越来越多,直到二人面前出现了一条通道。
    凌琅继续无声地推着封昊自通道经过,大家都被凌琅散发出的气势震慑住了,没有人再提出半个问题,眼睁睁看着二人缓慢走出了人群。有些记者心有不甘地跟了上去,却没人敢出言打扰,直到二人上了早已停在门口的保姆车,扬长而去。
    透过led屏看到这一幕的路人,很多都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似乎不这样做,莫名的悲伤就会连绵不绝地从心底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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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第五十二幕 琴师
    mv的脚本简单到了极致,一个是双目失明的钢琴家,一个是守护他的同性恋人,凌琅把那一页纸翻来复去看了几遍,再也想不出比这更贴合的设定了。
    拍摄场景也是同样得干净,空旷的房间,明亮的落地窗,半透明的白色纱帘静静下垂,房间正中央摆放着纯白色三角钢琴,同色的木质琴凳四个脚弯成优雅的弧度。
    凌琅牵着封昊的手,带他走遍房间的每个角落,低声为他描述着眼前的一切,封昊慢慢拂过钢琴的琴键,在他的讲解下含着笑意微微点头。工作人员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朝这边看来,这两个人光是伫立在那里,就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面。
    两个人都换上了白色的衣服,与房间的环境浑然一体,封昊眼睛上的纱布还不能拆下来,更显得整个人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封昊坐到了钢琴面前,抬起手腕,先是若有若无弹了几个音,随后一连串悠扬的旋律从他的指尖流淌开来,蔓延至整个房间。琴声触碰到洁白的墙面再四散反射开去,直至将所有的空旷尽数填满,也将人空荡荡的心填满了似的。
    凌琅这才知道封昊原来还会弹钢琴,他修长的手指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舞动着,时而阳刚有力,时而欢快跳跃,时而温柔似水,直叫人移不开眼睛,看得似梦似幻,听得如痴如醉。
    按照脚本上的设计,凌琅应该站在钢琴边,低头注视着这一切。可片刻后,他却绕到了封昊与镜头之间,靠着琴凳坐了下来,抱着膝盖,陷入了沉思。
    mv导演眼前一亮,指挥摄像师一点一点地将镜头推向他,他赤着足,脚踝裸|露在空气中,明明没有任何暴露的尺度,竟一时间让人觉得性感到了惊艳的程度。
    在他身后被虚化的背景里,封昊的白色皮鞋在踏板上时起时落,给这幅宁静的画面平添几分灵动。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封昊保持结束的姿势静坐了片刻,摸索着起身,凌琅慢慢抬起头,却没有去扶他,而是目送他一步步走向窗边。
    封昊伸出手去,直到指尖感受到玻璃的凉意,脚步方停了下来,若是不看他的眼睛,只会觉得他此刻不过是在打望着窗外的风景。两个人,一站一坐,一个望着窗外,一个望着对方,一个把对方映在眼里,一个把对方装在心里。
    镜头一转,凌琅出现在封昊身后,也学着对方的样子伸出手去,覆上封昊的手掌,封昊的掌心贴着冰冷的窗户,手背传来那个人的温度,凌琅缓缓扣紧五指,也迎来封昊同样的回应,两个人十指交织在一起,凌琅阖上眼,把头埋进封昊的颈窝里。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秒,窗外转眼过了好几个纪元,由阳光明媚到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卷起纱帘飞舞,漫天雪花纷纷扬扬落下,窗内的两个人始终纹丝未动,似乎由那一刻化为了永恒。
    周围的人都看得呆了,助理戳了戳导演,后者才恍然醒来,激动地叫了停。
    “我、我突然有了灵感,想临时加个、加个镜头,不知、不知你们两个……”导演莫名其妙地结巴起来。
    凌琅什么也没说,静待他的下文。
    “就是,想要那个,尺度再大一些,不,不是为了色|情,真得就是,”导演痛苦地抓抓头,他在圈内也不是什么新人了,还是第一次这么为难,“就是我想追求的美,我想不出有什么比它更好的表达方式。”
    凌琅转头看了看封昊,见他没有提出反对,重新转向导演,点了点头。
    两个人重新出现在镜头前,他们的上半身已经赤|裸,露出男性阳刚的线条和紧实的肌肉。
    导演莫名地有些感动,已经完全忘记了是在为封昊拍mv,真正地把它当做自己的艺术品去看待,他授意摄像将镜头控制在二人肩线以上的部位,从画面上看不出半点情|色的意味。
    两个人站好位,导演冲他们比了一个ok的手势,哔的一声,摄像机启动了,红色的rec在监视屏上有规律地闪动着,记录着摄像头眼中的一切。
    凌琅从背后缓慢地拥住了封昊,两具赤|裸的身体无缝紧密地贴合在一起,肌肉线条流畅地改变着,勾勒出二人刚柔并济的轮廓。这个熟悉的动作,封昊对他做过无数次,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搂住封昊,每次封昊这样抱着他的时候,都给予他无限安全感,然而这一次,他也想牢牢守护住对方。
    他抵住封昊后颈的喉结蠕动了一下,他相信封昊也一定感受到了,他把怀抱又收紧了一些,生怕怀中拥抱得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一眨眼就会化作泡沫消失不见。
    仿佛感受到了他内心的不安定,封昊举起左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就此停留在那里,将力量源源不绝地注入他的身体。
    纱帘被拉上了,两个人的身影朦胧起来,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他们的动作,却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怎么也看不真切。
    他们在纱帘的这一头忘我缠绵,惹起了纱帘那一头人们无限遐想,微风时不时将帘子吹起一个角,吹得满屋春光乍泄。
    mv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在隔着纱帘的逆光里,凌琅踮起脚尖,轻轻在封昊眼睛上印下一吻,在谁也没有听到的地方,封昊耳边传来凌琅呢喃的低语。
    letbe your eyes, ay i
    封昊嘴角微扬。
    sure
    凌琅一进家门就跪下来为封昊换上拖鞋,然后扶着他到沙发上坐好,为了怕他觉得闷,打开电视给他听,把遥控器放到他手边,自己去厨房准备晚餐。
    自从封昊眼睛受伤后,所有家务就成了凌琅的责任,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封昊在家的时候摆弄过厨房的东西了,起初还有些手生,不过这几天又慢慢找回了手感。
    他做得全部都是方便封昊吃的食物,肉和蔬菜切成块状,方便用叉子一下子叉起来,封昊坚持不要他喂食,他只好在这方面下尽功夫。
    “你的厨艺每天都有进步,”封昊品尝了一口,表扬道。
    “我只是把荒废的手艺拾起来了而已,”凌琅想了想,“我还会做很多菜色,等我一样一样做给你吃。”
    封昊笑道,“说得好像我以后都做不了饭一样。”
    凌琅沉默了,封昊注意到他的失常,放下叉子,摸索着他的手,凌琅立刻把手放到他手心。
    “你要对你的主人有信心,就算我真得再也看不见了,也不代表我就不能下厨了。我是失去了一双眼睛,但不代表我就成了一个废人。”
    凌琅鼻子一酸,他把这种感觉强制按压下去,反过去握了握对方的手,低声说了句吃饭罢。
    晚饭过后,凌琅收拾完餐厅,回到客厅跟封昊一起看电视。电视上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了一档节目,处处洋溢着狗血的青春偶像剧,男主得了白血病,找来女配假扮变心,以求断了女主念想。
    “你难道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会让她更难过?”女配不太赞同他的想法。
    “再怎样难过,也不会有亲眼看着我离开这个世间伤心,”男主四十五度角忧郁地仰望星空,“我不能再这样继续耽误她的幸福,她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
    他又垂下头,“或许,她暂时会难过,会痛苦,但不久的将来,就会有一个更好的男人,代替我去爱她。”
    凌琅莫名听得有些烦躁,他抓起遥控器,啪的一下关了电视。
    封昊露出一抹笑意,他没有问凌琅为何要突然关电视,即使看不到,他也能洞悉一切。
    “我给你念报纸吧?”凌琅建议道。
    封昊点点头。
    凌琅取来当天的报纸,条件反射先翻到娱乐版,不出意外他们两个又占据了头版三分之二的篇幅,另三分之一的篇幅是关于吴冠锋的。
    见凌琅迟迟未开口,封昊主动问道,“有什么新闻?”
    凌琅快速将旁边的新闻扫了一遍,“吴冠锋可以翻身了。”
    封昊莞尔,“不错的进展。”
    凌琅把娱乐版翻过去,开始念社会版,封昊静静地聆听着,偶尔评价一两句,直到报纸上再也没有二人感兴趣的新闻。
    凌琅收起了报纸,正想两个人再做点什么的时候,只听封昊开了口,“推我去公园走走好吗?”
    封昊家附近就有一个公园,人来人往游客很多,凌琅他们却从来都没有造访过,明星的身份剥夺了他们很多自由,甚至包括了逛公园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愿望。
    夕阳西下,凉风和煦,正是公园里漫步的好时光,今天的凌琅与封昊比平日还惹人注目,他们一个蒙着眼睛坐在轮椅里,一个在后面慢慢推着对方前进,几乎吸引了公园里所有人的目光,立刻有人认出了他们,私下交头接耳,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凌琅旁若无人地推着封昊一路来到湖边,自己也在长椅上坐了下来,湖面波光粼粼,氤氲流转,晚霞为他们披上一层金黄色的轻纱,落日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剪影。
    这如诗如画的景象,让犹豫不决的人打消了念头,没有一个人上前打扰,人们都远远望着,那二人之间和谐静谧的相处,似乎再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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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第五十三幕 坚持
    两个人在公园湖边坐到太阳落山才回家,凌琅放好洗澡水,牵起封昊的手仔细将他领进浴室,再想为他脱衣服的时候就被制止了。
    “我自己来就好,”他嘴里这样说着,手上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很显然潜台词是要凌琅回避。
    凌琅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封昊还要坚持自己洗澡,若是身体上有什么缺陷不想被人看到还勉强说得过去,可拍戏的时候对方完美无瑕的身体早就曝光了,唯一的理由也解释不通。
    “让我帮你吧,”凌琅说着又要去解他的扣子,被封昊抓住了手。
    “我说了我可以,”他坚持道。
    凌琅莫名有些小情绪,“你的眼睛看不见,万一摔倒怎么办?”
    封昊莞尔,“你未免把我想得过于笨拙了,这段时间眼睛看不到,慢慢就习惯了利用其他感官,其实很多事盲人做起来并不像健康人想象中那么困难。”
    凌琅还是不同意,“那要是纱布沾到水怎么办,医生不可以见水的。”
    “我会小心的。”
    “可是我不放心,“凌琅的倔劲上来了,“你赶我我也不会走,我要帮你洗澡。”
    封昊低头笑笑,“好吧,我不赶你走。”
    他把抓住凌琅的手移开了,一副默许的姿态。
    凌琅一颗颗地解开扣子,封昊优秀的身材逐渐展现出来,肌肉线条柔中带刚,高贵得宛如中世纪艺术大师手下的雕塑,即使全裸也不显色情,反而让人觉得神圣不可接近。
    凌琅想学着封昊的样子帮他洗澡,却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那么从容,衣服很快被水花溅湿,贴在皮肤上好生难受。
    他索性脱了衣服,自己也钻进浴缸,看封昊的表情还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你是在帮我洗澡,还是借机对你的主人进行性骚扰?”封昊含笑问。
    凌琅没有回答,他的手一寸寸掠过封昊紧实的肌肤,除了拍戏,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真实地触碰到对方的身体,他终于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是哪里不满足了,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肌肤饥渴。
    在这一刻,凌琅很渴望能与对方亲密无间地拥抱在一起,没有任何布料的阻隔。
    当他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时,他已经不由自主地抱上去了,封昊没有推开他,他便抱得更用力了些,两具赤裸火热的身体紧紧地交缠在一起,相互摩擦,相互点燃,从肉体到灵魂,再也不存在任何间隙。
    凌琅主动去吻封昊的嘴,封昊也回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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