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甘木正在灶间做饭,听见屋外鸟羽扑喇喇响,从窗口探出来看时,见岛主伯伯左手托着一只鸽子,右手正在那鸟足上拆解细绳。他顿时如醍醐灌顶般清醒了。原来伯伯常年去山中,连盛夏也不顾炎热,必戴红巾,是要和鸽子接头,却不愿人知。如今事在紧急,也顾不得了。他猛然悟道,自己那点破事,还不在伯伯眼中。只怕另有更严重的事由,让在这里安居了十多年的伯伯叔叔们,不单自己严阵以待,连家小都要即时迁走。
    山间昼短,天看着已近黑,其实还是白天。见江志饱陪着岛主伯伯在屋内,甘木便提着两个食笼,自去了小屋送饭。山上自来井对出的林子里,有竹枝折断的声音传来,麻雀呼啦啦地窜起。江志饱弹起身来,跃出门外,拔剑在手,大喝道:“是什么人?敢闯我练兵禁地!”看那对面时,只见树林中人影幢幢,凡不知多少。
    “哈哈哈,”一个壮硕的身影排众而出,大笑道:“一群逃兵!画地为牢。抚帅欲杀之以警诸军,州司欲绳之以靖地方。还敢大言不惭。”
    江志饱又惊又怒,将剑一横,骂道:“哪里来的贼人,在这里胡呖呖,先吃我江三一剑!”说着就要上前。
    那身影急叫道:“且慢!”回身叫人点起火把来,又对江志饱道:“江三爷这声贼人,可当不起!山上天黑的早,我先让人白日点灯,好叫你看清。区区不才,排帮沿江总护法,赖不平。听说江爷两日前,为几个脚夫出头,打伤我排帮数个弟兄,可有此事?”
    江志饱昂首冷笑道:“是又怎样?排帮里那几只恶鸟欺负人,少给了脚夫钱,我看不惯。来来来,不就讨公道嘛,放马过来!”
    火光下,那赖护法五六十岁年纪,中等身材,红脸紫脖,身着绸衫,举止从容。与他那一众短打扮的排帮弟兄,大为不同。只见他身后同时跳出两人,争着前来对阵。其中一个肥鼻子的提一把单刀,不曾得了首肯,就要奔上来,被赖护法一把抓住。
    “王兄弟有所不知,本朝太祖以刀退贼,以棍打天下。民间武家中,自然以持棍刀为器者最多。但凡使剑者,十中有九出于军中。此等汉效力疆场,长于性命相搏,不可小视!”那总护法阵前文绉绉的卖弄一番,从腰间解下一条铜锁链来,两手横提,缓步走向江志饱,在相隔十步处停下,说道:“请江兄赐教。”
    江志饱久经战阵,何尝不知对方是以长制短。可看今日之势,对方实力不明,只有速战,方可转圜。他一想通此节,立刻跃起,右手运剑,直刺对方左胸,两个起落间,已到对方面前。那赖护法看准剑的来势,将铜链齐胸往前一递,侧身一让,便要来锁剑身。江志饱冲势不减,手腕一翻,已改刺为撩,竟不顾身前铜链,径向对方颈部划去。赖护法见了这等拼命打法,只得退了两步,单手将链子甩起一个环来,护住自己。他一脱困,立刻踏步向前,将一团链影攻向对手。江志饱冷笑一声,招式一变,身体左右翻腾,旋起一圈剑花,那剑花不断移动,逼迫对方跟着改换方向。锁链沉重,而长剑轻盈,江志饱越转越快,赖护法额头见汗,眼角瞟见木屋,心思一转,慢慢退到小木屋前,背靠墙壁。这样只需要封住前面,不需移动,他大吁了一口气,有些得意,为自己的机智。江志饱见对方临危不乱,也是佩服。但他知道对方是成名人物,手底下够硬,决不能让对方喘过气来。想到这里,他将剑尖在地上一点,腾空而起,在赖护法左侧翻上了木屋,随即头下脚上,从空中挥剑击向对方头顶,赖护法大惊,将铜链脱手飞出,自己撞破木门,跌入了屋内。
    江志饱一个前翻,稳稳落地,见木门歪斜,屋内寂静,便不再理会,抱剑走到排帮众人对面,喝道:“还有谁要上来一战?”他这一喝,中气十足,排帮队里没人敢搭话。
    山坡上想起呜呜的牛角声,排帮众人听了,马上喧闹起来。“帮主来了。”“帮主从龙阳赶来了。”“帮主骑的好快马!”“帮主一定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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