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都去看大流士夫妇,唯有阿伊娜,一直注意着连淙。她是知道连淙来大月氏的目的的,此时见他这般模样,立时便有了猜测。
    连淙回过神来,看到阿伊娜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一双星月般的眸子,尽是担忧。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嘶声道:“王妃,真美啊...”一把抓起一个酒壶,吨吨吨灌了几口,却被呛得咳嗽起来。
    阿伊娜轻轻拍着他的脊背。一边的霍斯鲁回头见二人不知为何亲近起来,有心撮合,笑道:“我过去看看。”径自走了。
    连淙心中一片混乱迷茫。一直牵挂着的师妹,竟然成了大月氏的王妃!逾是想这事情,逾是难受,心中的暴戾隐隐抬头。忽然咻地一道瑶光,一颗玉石贴在了他的胸膛。那玉石散发出阵阵慈和之气,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原来是小石头很早便到了长阳,知道连淙与二姐妹的情事。见到吴采薇成了王妃,猜到大事不好,急忙赶回助连淙安宁心意。
    连淙定下神来,朝阿伊娜歉意一笑。那边大流士已经拉着吴采薇的手,朝这边走来。连淙一拉阿伊娜的手,笑道:“我们也去舞一回!”
    阿伊娜岂会不知道他这是不想与吴采薇见面?她一面恼怒连淙将她做了避人的道具,一面又实在怜惜他心中悲苦。一愣神间,已经被他拉入了舞池。连淙一手举着酒壶,一手拉着阿伊娜,在庭中旋转飞舞了几圈。他不善舞蹈,只是仗着内力深厚,搂着阿伊娜四处乱窜,一面又不停地灌酒。几步下来,舞没怎么跳,酒倒是饮了好几壶。阿伊娜放下心思,专意陪着他舞蹈。
    二人胡乱舞了一回,连淙正好看到吴采薇满脸温柔,正拉着大流士的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他心中悲苦嫉妒,忽然一扬首,将手中一大壶美酒一口干了。阿伊娜正不知所措,连淙一手扶住了她的后脑,一手搂着她的腰,猛地亲了上去。
    阿伊娜一把将他推开,啪地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哭着跑了出去。边上的人哄堂大笑。连淙愣了愣,又从边上一位侍女手中抢过一壶酒,仰天喝完。随手将壶一丢,掣出赤金剑,一声长啸,金黄剑气直刺云霄!
    那啸声穿云裂石,肃杀悲愤。连淙一声啸完,举着赤金剑,在庭中舞了起来。众人纷纷走避。但见他白衣乌发,金剑银壶,在场中挥击腾跃,十分赏心悦目。那观者中有善铁琵琶的,当即取出与他配起乐来。一时铮铮之声中剑气纵横四塞,赢得满堂惊叹。连淙心中迷茫痴恨,一套层云十八剑舞将出来,让人目眩神迷。终于铁琵琶禁受不住,腾腾两声,弦断音垮。连淙哈哈长笑,蓦然腾空而起,转眼不见了踪影。
    众人愣了半晌,才轰然鼓掌叫好。大流士见自己请来的异客如此狂放不羁,大感与有荣焉,频频与宾客举杯。吴采薇似是有什么心事,柳眉轻蹙,难以开颜。
    连淙跌跌撞撞,奔回自己住处,随手将劲上玉石丢在一边,又咕咚咕咚喝起酒来。这酒越喝,他心中越是清明,越是知道采薇是真的嫁给了大流士,又怀了身孕。心中痛了,更是抓耳挠腮,四处找酒。幸而大流士见他纵酒而去,又着人送了十坛美酒来。那侍女米拉十分善解人意,送酒的人刚走,便给他抱了一坛进来。
    连淙此时也不分那就是好是坏,是醇是烈。一掌拍开酒坛,仰天灌了起来。米拉见他灌酒的样子,有些好笑,又去将那些酒,一一搬进来,放在连淙面前。连淙一连喝了七八坛,哈哈一阵长笑,又饮余酒。最后一坛酒不曾饮完,已经斜躺在坐凳上,双手无力,连酒坛都举不起来了。
    米拉不敢打断他的酒兴。见他终于昏睡过去,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她身负武艺,等闲虎豹不能近身,要将连淙扶上塌去,自不是什么难事。她知道连淙是贵客,倒是不敢随便将他提溜,而是将他打横抱起,轻轻放在了床上。又去端来金盆丝巾,轻轻给他擦去身上的汗水。羊脂灯下的少年英俊倜傥又是修真之士,米拉顿觉心驰神迷。帐后忽然转出一位艳丽风韵女子,却是阿依古丽。
    许久,许久…
    三人就挤在那不大的床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阿依古丽轻轻拍了一下连淙,笑容有些温婉:“看你这么急急火火地又是喝酒又是舞剑又是转圈的,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原来是要回来找这丫头啊!”她那不太流利的汉语,配上那有些取笑的眼神,此刻显得分外的冶艳。
    一句话把连淙带回了现实。苦笑一声,看了看身旁双眼微闭的米拉,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有的时候你许了死,对方却许了生。这就十分尴尬了。”
    米拉睁大了美目看了看他,有些疑惑。阿依古丽笑道:“这又是谁家女子,伤了你这大情圣的心了?”
    连淙不是一个喜欢将事情自己藏着的人。但这样的事情,即便他再如鲠在喉想一吐为快,也是要看人的。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咽下了那一口叹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也没什么好说的。”
    阿依古丽笑了笑,挣扎着站了起来,拉着二人道:“大流士这边有大食巧匠精工细作的月光之泉,我们去泡泡!”
    连淙和米拉拗不过她,胡乱抓了件衣服披上。沿途颇遇到了几个侍女仆从,俱都朝他们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月光之泉位于一座独立的华屋之中,以白底黑纹大理石砌成,上面用各色宝石镶嵌上星月图案。四周薄纱围绕,朦胧似雾。这池子常年有仆役守着,温热清泉不断。阿依古丽令人取了些新鲜果子,三人懒洋洋地泡在了池中。
    话说阿伊娜盛装而来,自是为了连淙。只是连淙消失之后,她便应酬不断,无暇脱身。好容易大流士放人,她又不好意思一个人去寻找连淙,便寻了处偏僻庭院,一个人在那边怒气咻咻。正一边踢石头一边生闷气,忽然有一男一女两个仆役,偷偷摸摸搂抱着而来。阿伊娜正欲将之喝退,忽听得那女子浪笑道:“刚才那个男客人,以一敌二,还将阿依古丽公主和米拉弄得丢盔弃甲。可眼馋死我了!”
    阿伊娜心中一动。那男的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在女仆身上上下其手。终于找了个阴暗的角落坐定,才闷声道:“说别的男人做什么!你说要把米拉弄到床上,怎么到今天都不见动静!”
    女仆嘿然道:“就知道垂涎米拉!你要是像那位男客一般厉害,我把妮娅她们都给你弄到手!”
    男仆讪讪道:“有几个人能那么厉害的?阿依古丽公主时不时要换个男人,一个个都被她弄得面黄肌瘦。寻常男人,怎么降得住她?”
    女仆狠狠拍了一把,那男人闷声一哼。女仆娇笑道:“一提起阿依古丽公主,看你高兴的!平常你见了我,也不见你这般快活!”
    男人涎笑道:“都是一般爱,一般地爱!”
    二人渐涉用于乱。阿伊娜在一旁听了这些话,已经猜到连淙已经与阿依古丽和那个侍女成就了好事。心中一酸:“我这般爱他,他却宁愿与女仆和妇人勾搭,也不愿意接受我!”一个人悄悄抹了眼泪,自回家去了。
    连淙与二女在池中泡了许久,才回房就寝。第二日醒来时,下意识地伸手朝身边一摸,二女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起来想想昨夜的痴狂,不由苦笑。再去想采薇,果然不似之前那般撕心裂肺。寻思了一下,决定还是要去找她问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好决定自己下一步的行止。
    正思忖间,米拉托着一个大银盘进来了,朝他嫣然一笑,眉梢眼角,俱是春情。那银盘上有一壶热茶,一张面囊,配了些葡萄干蜂蜜之类。米拉笑道:“你要是不喜欢吃我们大月氏的早餐,我已命厨房准备了些米粥馒头火腿之物。或者你想吃点别的,尽管说来。”
    连淙指了指她,笑道:“便吃点白面馒头吧。”
    米拉含笑嗔了他一眼,又去取来了馒头火腿和小菜。那馒头极为白嫩精细,韧度也正好,与在中原餐馆所食,并无二致。米拉见他吃得开心,笑道:“我们这里原来是没有这种馒头的。是宝珠王妃喜爱,才去寻来的中原厨师。”
    连淙一愣,便想到她说的宝珠王妃必是采薇,那早餐便失了八分滋味。勉强笑了笑,问道:“你们这宝珠王妃是中原何方人士?怎么会嫁了过来?”
    米拉只当他好奇,坐到了他的身旁,伸手帮他撕开馒头喂他:“她是哪里人,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几个月前府上缺人,大总管去集市,便把她买回来了。听说一共九个人呢,那八个人花了十匹骆驼,她倒是白送的。刚来的时候痴痴呆呆,什么也不知道,只会吃饭便溺。后来霍斯鲁老师看到她,说她可能是被施了恶法,便让人去买了些药给她吃。慢慢地神智也通了,也会说话了,也会梳洗了,人们才知道她其实极为美丽。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支笛子,还会吹笛子了。据说二王子就是被她的笛声吸引,才去看她又被她迷住的。”
    连淙听闻此言,心中更恸。米拉笑着看看他:“哪天我也去找支笛子来吹给你听。”
    连淙按下心中悲伤,朝她笑道:“你不用吹笛子,你唱歌就好。”
    米拉一喜,扬眉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唱歌?”
    连淙哈哈一笑,道:“昨夜不是唱过了么?今夜要不再来唱一曲玉树后庭花?”
    米拉一下子没有听明白,却很快反应过来了,吃吃笑道:“好啊。你喜欢我唱什么,我就唱什么给你听!”
    连淙笑着拍了拍她:“晚上再说。起来吧,有人来了。”
    这么早便毫不客气前来打扰的,自然是小石头和颜岐了。神山上人瞧了瞧连淙,又看看米拉。米拉朝他嘻嘻一笑,收拾了碗盏,摸了摸他的光头,自顾自出去了。
    小石头居然没能躲开米拉的魔爪,气道:“你怎么尽和这样奇奇怪怪的女人相熟!”
    连淙莞尔,道:“你道她奇奇怪怪,她还道你奇奇怪怪呢。”
    小石头哼道:“少跟我打机锋!奇怪的自然便奇怪!”又看了看连淙:“你没事儿啦?”
    连淙扯了扯嘴角,算是笑容:“有什么有事没事的?”
    小石头嘁了一声:“还装!莫非你昨晚真的是剑仙附体才发的羊癫疯?”
    颜岐此时倒比平常厚道了许多,居然会想到要安慰一下连淙“喂!大丈夫何患无妻?我看王妃比她美多了!”
    连淙起身,笑着打了他一个爆栗:“看你势利的!走吧,不管怎样,总要见见她,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二童对了对眼,还是颜岐道:“喏,我们倒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昨晚上你在这里风流快活,我们俩可是大大辛苦了一趟!”
    连淙翻了翻白眼:“以后我和女子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你俩不许出现!”
    颜岐坏笑了一声:“昨晚好似不算单独在一起,我们便可以出现了?”
    连淙又举手要去打他,颜岐赶忙跑开,怒道:“不要总是打我头!男人的头女人的脚,那是可以随便摸的吗?”
    小石头疑惑道:“男人的头不能随便摸,那我倒是知道的。女人的脚为什么也不能摸?”
    颜岐也翻了个白眼。他这白眼,眼珠上翻,白多黑少,配上那不屑的表情,比连淙生动许多:“摸了女人的脚,就要娶她做老婆!你个小和尚,自然不懂。你可要小心哦,哪天你不小心摸了女人的脚,就不能做和尚了!”
    小石头哼了一声:“我又不是和尚!不过,我还是小心一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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