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炀迟使尽了浑身解数,朦胧地睁开了双眸,迷迷糊糊之间看见头顶皎皎明月美好地一如往昔,倒是能照个明,这天上星子倒像是船板上的青铜钉硌得慌……不过她这是昏睡了多久,现在已然入夜了。难道是那东破国弓箭手的箭上有毒物?嘶……肩膀好疼她还活着……越炀迟伸手正想察看胸口的伤,却被自己身上红袖子吸引了注意,她花容失色揪着坠着鲜花的领口朝里面探了一眼,是又气又羞,紧咬的嘴唇都发了白,怎的……她竟换了身衣裳……
    她慌忙坐起身朝着船篷外看去,一旁一盏残灯,竟然看到一个独抱孤影的白衣男子,长长的影子投射到了船面上,他这是要带她去了哪里?这船头身着白衣的男子背影倒是有几分眼熟,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正要坐起身,却察觉那男子似乎要往这边来了……
    此人善恶未卜,而且能从东破宫重重包围中,把她救出来,武功也定是不可小觑。现在有伤在身打斗胜算不大,况且在没有弄清楚真相实则也不好发作。干脆心一横,继续挺尸装死,只是芊芊玉手不由自主握成了粉拳,隐隐颤抖着。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江面上染着薄雾,身材颀长白衣男子屹立在船头,勤勤恳恳摇着船桨,桨橹打着水泛滥起的纷纷沓沓响声,画着鹢鸟的彩舟,踏着晃晃悠悠的河水,遥遥轻飏小舟在湖面划过一道弧度,“蹬”沉闷厚重的一声,船帮终是靠了岸。白衣男子站在船头,一阵晚风环绕着岸上的香阁的杨柳依依,吹他的单衣飘飘。直到确认这一带绮陌红楼边上“玉箫楼”,才满意地邪魅一笑,顺势把浆橹顺手扔在越炀迟耳侧,又转身往桥头走去。
    越炀迟只感觉脑袋被船体震得一晃一晃的,只怒火中烧,这狗男人磨磨唧唧的,也不上岸,这船上就他们二人并无其他,莫不是他趁着她睡着了,偷偷摸摸地做了什么见不得光之事?上宫戊晏是觉得口渴,正准备把一旁边的竹席上翠杯半盏酒灌入喉。回头瞥了一眼仰头躺在船头睡容安详的女子,突然意兴阑珊,又腾出了一只脚动了动那躺着的红衣女子肩膀,见没有反应,于是不大情愿地将越炀迟挂在了肩膀上。
    “公子,来嘛~”
    “公子,快来呀!嘻嘻嘻嘻……”
    “来呀,嘿嘿嘿嘿嘿~”
    “呵呵呵呵呵~”
    这是要带她去了哪?越炀迟被倒挂在肩膀上,只不一会只觉得脑海响彻了银铃般的笑声,浑身被无数带着脂粉浓香的女人上下其手,头部充血,胃里还翻滚泛着恶心。她咬牙切齿,将手攥了个紧,指甲险些嵌入肉里。好不容易走进了玉萧楼内,却感觉那白衣男人又在楼心站住了脚。一个裸露香肩的花魁,画着香艳动人浓妆,站在其上,举着桃花扇,披帛倩影如风,轻歌曼舞。底下舞鸾歌凤,是饥渴如狼似虎的男人拍手叫好。正奇怪怎么不走了,谁知睁开眼却正好对上那女子抛来的媚眼,还没来得及酸的牙齿痒痒,视线里只剩下楼梯上的红毯子了。
    “燕公子你来啦?”
    燕公子?越炀迟正思忖着,谁知这个声音一冒出来,包间的大门一关,自己就被扔到一旁的冰冷的地面上无人问津了。
    “是啊,公子你过来看奴家们,怎么还带个女人来啊,倒是从来没见过?”
    “就是啊,这个女人是谁啊?哟,脸上还这么大一块疤,好丑啊呵呵呵呵呵~”
    “别管她,我们玩儿我们的。”那个坐在温香软玉之间,左拥右抱的男人头也不回地道,脸上的表情可别提多舒坦了。
    这声音,她真是好不耳熟,她猛地睁开眼睛往对面看去,她当是谁,原来那白衣男子竟然就是那南蛮宫丞相,也是安全军机的间谍头子,爱惜羽毛的花花大少——上宫戊晏!士可忍熟不可忍!
    她也顾不得胸口有伤,捂着胸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一只匕首抵在那个男人的脖颈上,只听那声音凌厉不带一丝温度:“狗男人我都受伤了,你带我来这?”那些女人见到匕首,尖叫连连,忙退了几里开外,争先恐后,连爬带滚下了楼梯。
    “啧……粗鲁,”那穿着单衣的男人只微微转头,见一深谙养颜之道的男子,一袭乌漆黑泼墨长发,皮肤保养得奇好,像是傅了女人用的粉看不清一粒毛孔。皮肤天生的冷白色,倒也算是轮廓分明,眼睛不小总只能看见半帘,像是没睡醒一般,卧蚕突兀的紧总是亦正亦邪的红色,犀利不安分的眼珠子总爱骨碌碌胡乱转悠,搭配上贱兮兮的笑来,想怕是又是在算计人了。他用孔雀羽扇推开她的手腕,舔了舔后槽牙,薄唇轻启道:“醒了一边凉快去,要不就回家!天色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回家去,听到没?让开!一边儿去,我不想说第二遍,别打扰我和美人儿叙旧来!”
    “呵,口气不小啊,原来真是你啊,你不穿上那又艳丽又骚包的衣服,倒是人模狗样的,我倒是一点也认不出你来了!好啊,想让不打扰你,也行,大丈夫敢作敢当,你倒是老实说!我衣服是不是你换的,你有背地里对我做了……恩?但凡有一句假话,我立刻要了你的命!”越炀迟神色冷峻,小臂又推了推他的喉头,一旁的匕首在脖侧候命,手脚狠厉丝毫不留情面,仿佛下一秒就能划断了他的脑袋,其气势逼人,大有质问的味道。只是紧抿着嘴时,只是严肃俊俏的脸上浮现了突兀的红晕。她有些汗颜的是,许久没杀过人了,手法竟然有些生疏,像是别被看出什么来才好。
    “越炀迟你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你低下头看看来,你看看我那衣服可不就是在你身上吗!亏我吹着凉风穿着内衬单衣,含辛茹苦划船带你回来,你两只眼睛是长在了鼻子上光用来喷气了是吗?还有,你知不知你该减肥了,吃那么多……我划的多费力,你知道吗!你不说一句谢谢就算了,你现在作甚的像是给我兴师问罪来了……啧说话就说话,你脸红什么,都是男子汉……不是,我的意思是,当时情况危急,我不能见死不救,放心吧,本大人对你不感兴趣!脱汝衣服只是为了给你上药,换汝衣服是怕你着凉怕你发烧,到时候在楚公主那边不好交代。本大人对天发誓,对你绝对无半点非分之想,本大人能对你做什么,是我疯了,还是饥不择食了?你自己看看你是比在座的哪个女人漂亮?而且我警告你啊,你可别想赖上我,无论如何本大人可是绝对,不会,不可能对你负责的!”那上宫戊晏一个翻身,乘其不备,躲过那把闪着光的刀子,心里惊呼:好险!只始终是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的姿态,怨声载道毒舌完,故作镇定从容地剥了一枇杷送入口中,那表情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简直一派胡言,我说了要你负责吗?作为一个专业的杀手我只会觉得性命大过一切,在杀手面前,根本没有男女之分!没有!况且我一点也在乎!这句话是我奉劝你才对,别以为你看了我的身子呢,我就会让你负责!倒是你,作为堂堂丞相,却整日出现在这风月之地,还真不怕给南蛮国威严蒙羞吗,你深夜到这里鬼混,还这般张扬放肆不知收敛,就不怕我回去禀告齐王!”越炀迟佯装好笑,背身抱着胸口,实则气极怒火中烧的怕是早就到了脑门子上。却无处发作,只心中含恨不甘地把玩匕首,一字一句数落着试图激怒眼前的男子。这厮嘴上的竟这般占上风,她是一点便宜讨不到!
    “嘶……聒噪,你给我听好了,你认错人了吧?我现在是燕公子不是你说的什么宰相,本公子相貌英俊潇洒,举世无双,不是什么南蛮宰相,我来,自然是是给这里的女人造福来了。切,若不是救你,本大人早早就在这里早早候着了,救了你本大人晚上还是要过来的!看你没醒来带你到这里躺会,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啊?还有我再如何也脑袋灵光,能做个侦探头子还够用,不像是某人,作为杀手连自己都没保护好,还偏偏学别人做间谍,孤傲!我告诉你,这次要不是我及时出现,救了你一命怕你遭遇什么不测,还拼了命划船带你回来,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早这样就对了嘛,反正你那身材也没什么可看的!糟心!别拦着我找美人!”上宫戊宴时刻注意着那冷冽刀光,眼珠子一转,终于寻得良机一转身逃开了禁锢,作势小跑着要下楼去。
    虽然他身上也定是有武功,却也是难以抵挡这么多人,所以他只是让安插在东破国的眼线,是雇了一个武功强于越炀迟更加老练杀手,及时出现救了她,只是承包了划船送她回家的这个苦力活。如果硬碰硬,他定是招惹不起这女人,也打不过,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是吗,上宫戊晏,你……你胆敢瞧不起我,那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杀手的厉害!”越炀迟“哼”地冷,细手一揽,又复将那要下路白衣男子锁喉生拉硬拽蛮力撕扯到地上,甚至不慎将他衣服撕破了几处,却仍怒火难消,发现根本学不会他的拐弯抹角,不温不火来,性子一急干脆挑明道来:“你不是说你救了我,我要是不信呢,那敢不敢和我打一架!你打赢了我我就放了你!”
    “哎,这你就不懂了,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可没说同意和你打架啊,越炀迟我警告你你别别过来啊,你这邪教的疯女人,你但敢用你那脏匕首碰我一下试试!”上宫戊宴瞪着那空中飞来飞去的匕首,稍有不慎就能让他死了一万次!
    “试试又如何?我警告你少废话,快接招,小心我我刀下无眼!”
    “你别过来!”
    “你跑什么?”
    “我让你别过来!”
    “跑什么?”
    “你非要逼我使出绝招是吗?越炀迟,你敢过来我就告诉齐王!你等我出了这门口一定告诉齐王!越炀迟你别过来!你再往前一步,可是要告诉齐王你谋杀宰相了!”
    “你有完没完,过来和我打一架!”
    “你别过来!”
    “我就是普通和你切磋一下武艺!怎么回事你?”
    “你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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