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破国晋永年十二年的卯月初十,今日乃是当朝弱冠之年的晋帝之后的忌辰,这一日忌讳极多,有诸多规矩。举国实行斋戒三日,只得食素,不得见荤,戒带金银首饰,忌穿绿裳点花妆,忌擦拭鹅梨帐中香,违者察之必诛。
    早在三天前,朝中使臣多次密信邻国多次进犯,道是我朝日益被邻国所蚕食。已是日薄西山,岌岌可危,可是晋永帝坚持不在今日上朝,处理半点国事。晋王掩面叹息,伤情踱步,身后只孤单跟着一老奴,兜兜转转还是绕到了后宫那一处台榭石桥下,远远看着东风吹绽海棠开,盈满宫宫人,步履匆匆低着头,缟衣素裳,手端着捧着素点心的宫女穿梭在雕梁画栋中,唯一不和谐的是,里面一闪而过,融入了一颗刺眼的黑点,原来是其间混杂一个蒙面黑衣人,身手矫健地穿梭期间,从宫墙中穿梭不定,从飞檐走壁的姿态便可看出其武艺超群,卓尔不凡。只是那黑衣人最后决定藏身进入晋后之宫——盈满宫之中。
    “斯人已逝,还往陛下勿过于伤情,还是以保护龙体为重啊,这后宫佳丽三千,是该来这里转转多加散散心,自从盈后过世,陛下年已经一年没有宠幸后宫的妃子,已是惹起了朝中非议,后宫也是怨声载道。想来那件事过去了那么久,这已经是更替了一批名门闺秀,太后为此也是操碎了心,近来南蛮国主动请缨,倒是愿把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姓楚名月柔献予陛下……”
    先王早逝,晋帝八岁即位。晋永是个情种,只爱题写些诗词歌赋,天生不是做皇帝的那块料,奈何他是先皇膝下唯一的儿子。论谋划天下才略,根本不及长公主晋锦,只可惜晋锦身为女子,不得参与政事,可性格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甘心在背后辅佐皇弟,为其出谋划策,也实是有些令人叹惋。可他却爱上了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女,还破了祖宗立下的规矩,封她为后。小皇帝之所以至今能在这深宫至今安然无恙,离不开忠诚老奴黄总管,坚守先皇遗诏,的守护。否则早就不知道被那些权倾朝野的大臣算计了多少回了。
    晋永已经一甩袖子,背身失魂落魄坐在那亭子下,神情显得很是寡淡:“此事由你亲自帮孤推掉,如若做的不好,唯你是问。你知道,孤心中的位置只盈盈一人。他们爱说便任由着他们说去吧。没有了盈盈,孤要这片江山做甚么?行了,孤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坐在这相思桥边悼念孤的皇后,你若是没有别的事就下去吧……”
    “陛下此言差矣,更甚有失先皇遗志,实属大逆不道,万不可因任性而如此道来啊,”一旁贴身老侍兢兢业业跟在其身后,却面露难色,迟迟未见动身,思虑了一会儿,止不住道:“锦公主出宫祈福之前让我务必告诉陛下,那西北二国在方淮一战已经以五千兵马,伤我朝十万兵马损失惨重,虽此仗算是险胜,可也是元气大伤。对方来势汹汹,如今南蛮大国主动伸出援手,不管此番为何,如能顺势做个和亲,对于缓和两大国关系,我国对南蛮有恩,加上他们忙于稳定民心,暂时不能与西北二国一起攻打我国。如今和亲一事对震慑那两国大有裨益啊,如今局势是两国必须联盟啊。这朝中文件也是堆了也是有一摞了,陛下要不您就回去稍稍一看……”
    “孤好容易把皇姐支出宫中,怎么连你也这样?孤说了今日撒手不管国事你们都聋了吗?还是说你们是想联合起来弹劾孤?孤从小就被迫执掌了这皇印,你就告诉孤做了这帝王,要孤戒掉儿女情长,以江山社稷为重。孤好容易不近了女色,如今又为何变了相逼孤?孤日理万机管理这朝事,已经是心力交瘁,孤就是想清净这三天怎么了?”晋王站起身指着那相思河怒气冲冲地道:“想当年,孤连心爱之人都未能看护住,她就被后宫那些毒妇人推进了这条河里,我当时虽然为了求父皇赐给她名分,赶上早朝给父王觐见,就有人趁着这间隙,拿捏住她爱每年肆月在相思河看海棠,于是伸出阴手陷害于她。但是毕竟不经世事的小小宫女出身只微薄之力,哪里斗得过那些深宫妇人?只在我没如今是孤作为堂堂东破国的皇帝,连悼念心爱之人的资格都没有吗?你们这么爱管这闲事,依孤来看,不如这破皇帝让你和皇姐当了得了,孤亦是,很不稀罕!”
    “万万不可啊陛下,老奴卑劣,只是自小看着陛下长大,大字不识,哪里懂得什么朝政大事,更不可能私自干涉政事,还望陛下不要取笑老奴开这种玩笑,老奴我上了年纪委实是消受不起啊!”黄总管欠了欠身,抹了一把泪花恳切道:“老奴真是怕了您了,老奴知道锦公主出宫祈福,老奴也是拿你没法儿的!只请求陛下莫要差遣老奴离了您半步。可当年陷害盈妃的人已经是遭到了报应,他们已经连诛了三族了。陛下您如今也长大了,是迟早要亲手掌管先皇给您留下的江山的,也要为东破国的黎民百姓多几分着想,承先皇遗愿,做一明君。以国家大事为重。老奴知道您相思之苦,想要悼念婉盈皇后都随您,都随您悼念了去,求求您,定是不能再轻易施这小孩子的心气话儿了,这隔墙有耳,这话可不可让外人听了,这话说出来可是要摘了老奴的脑袋的,丢了老奴没了性命是小,只是老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照顾陛下,唉,说来陛下若一直不加以长进,老奴也实是无颜再面对先王先后……”
    事有蹊跷,这东破国小皇帝倒是个痴情种,竟内心另有其人,并不像是南皇所言要强娶月柔公主,此番话也算是对恩公无意,这样恩公她就不用委屈自己嫁予他人了。可这老头谨慎,说话时声音小得紧,这嗡嗡嗡的,她凑近了听却愣是听不清这只字片语,所以这姻到底是联是不联了?
    越炀迟神色怪异地靠在窗户上,想听得清楚些,却不巧手臂却不小心将窗口撞开来,只听清脆的一声“吱呀一声”,一旁在桥廊上面巡逻的侍卫眼神一个冷冽,大喝了一声:“什么人!快来人!报告统领这里有刺客!”
    “你们留下来看守盈满宫,其他人跟着我抓住那穿黑衣服的刺客!”那统领向天比了一个手势,前后门的侍卫精兵忙前来护驾,顿时桥廊被围得水泄不通。越炀迟看着迅速前来的侍卫为心中大呼不妙,捂住了口鼻上的黑布,出门才撒了一把迷散迷晕了门前的侍卫,却见了身前身后还有几行侍卫,以前后夹攻的姿态,从各个方向围堵了全部出口,她特地选了一处荒旧冷宫,怎的守卫如此森严?
    她见也逃不了,坐在镜前开始易容。黄铜镜前一个美人容颜俏丽,随意梳理了一个发髻,掩盖不住她的如同莲花一般娇美的面庞,眉黛轻描又细又长,只贴了桌上花黄,已然是换了一副面容,这张脸必是天赐的礼物。于是顺手取了一件青碧衣。却也顾不得北面是河水,从头顶上小轩窗翻身出去去。那侍卫打开门惊呼:“糟糕!晋后的天水碧衣不见了!”
    可是不料从花草里冒头而出甚至是一旁弓箭手,见远处有异动,绿影飞过。急忙朝着北面射箭,远远听见对岸的侍卫喊“抓刺客”,顿时空中已经箭林如雨,炀迟不幸左肩被击中了一箭,不幸击中了不久未愈伤口的位置,旧伤未愈,如今伤上加伤,她神色苍白,几经昏厥,用全身力气捂着伤口,朝着后宫御花园游去,暂时逃离不了,作势隐身宫人之中,再做打算。原来这是黄总管为防不测,所以安排了最精壮护卫一直是藏身花木之间,紧紧尾随他们。表面是主仆二人散心,实则是半个皇宫的精壮护卫都跟着散步呢。
    “来人,护驾,保护陛下!”黄总管看见这一幕,吓得心惊肉跳,大喝了一声,顿时晋永被带刀侍卫层层包围了起来,黄总管更是面色难看:“陛下,不如我们就在这边赏花不要过去了吧……”
    “你们来都来了,就都随孤沿着这一路的海棠花,穿过这相思桥走上一走,渡到对岸盈满宫去,”晋王闻声见怪不怪在包围之中,一路走一路说:“盈盈生前最爱就是一袭绿衣,在这相思桥旁观海棠,说是满树的红艳能让我一眼看见她。宫女里就属她最机灵聪慧,脑袋里倒腾的都是稀奇古怪的玩意。记得天水碧的独特颜色,当年还没有。是我们乘了一叶小舟,渡船南下,她刻意把浅绿染上露水,那颜色好不鲜明,她唤作——“天水碧”;我们到郊外踏青,她看见满山茶油花,取了花籽在额头制成花饼装饰额头,是为今天的花钿——名唤“点花妆”,后来边疆进贡了鹅梨,她把沉香檀香放入鹅梨之中,晾晒之后这鹅梨沉香遇到汗变甜香,存放帐中自此她唤作——“帐中香”她身上总有曼妙无比的香气,其香味可绕梁三日之久。她最爱垂帘焚香,置身在云烟缭绕之间,就像是人间遗落仙女。后来妃嫔宫女都爱效仿于她,在这荒唐的世间,我再找不到像她一般天真浪漫的女子,可老天不垂怜,可一转眼间,她已经离了我八年了可她房里的东西,我还命人重重把守,日日清扫,每当失意,如今只要看到这些物件,孤就心情大好,就能联想起她来,想着她还陪在我身边,孤的盈盈……”
    一旁的侍卫耳朵同样的话听了八遍,看着陛下又哭又笑的模样,八年如一日,谈盈妃色变,眼圈红滚滚,像是魂魄也早在八年前,早被驾鹤仙去的盈后也稍了去。这番深情无人不为之动容。只苦了这六宫嫔妃,早在他眼前失了颜色,若是陛下不是今日到这后宫,许看到的就都是清一色这番打扮的美人,大家都知道晋王独宠盈妃于一身,平时就打扮成了这副模样。可偏就今日。如果换做别日,也许还真的能托盈妃的福,陛下能对这后宫雨露均沾的,这样兴许能少些宫人的指指点点。
    自从婉盈去世,晋永再没宠幸别的妃子。后宫妃子听闻圣上爽朗的笑声,移驾到了后宫来,不由地探出脑袋查看,为首的淑妃却却看见一个穿着天水碧的女子,正大摇大摆地朝着后花园走去,朝着一旁的宫女使了一个颜色。
    “来人啊!有人穿绿衣!”宫里的小宫女看见越炀迟捂着胸口朝着御花园的而来,忙大叫道。话一出口,淑妃闻声抢先朝着这边走来。
    淑妃她心里暗自愉悦,终于可以借此机会面圣:“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私穿盈后在世的天水碧!还不随本宫到晋王面前领罪。还敢跑!你们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把她给本宫拿下!”一旁巡逻守在的侍卫几个在盈满宫巡逻的侍卫,犹豫了一会闻声连忙朝着声音走来。
    这东破国什么破规矩,连绿衣服也不能穿!
    越炀迟无奈负伤,闪身躲在桥底下的死角处,几次大幅度动作伤口已经被撕裂开来,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拔出了那只箭,血染红了绿衣绽开开了一朵血色的海棠花。除了一直观察着桥下风景的晋王,见一娴静女子茕茕孑立,深情痛苦,脸色苍白紧紧捂着胸口,一袭浇了露水的青水碧,头上贴着茶油花饼,眉妆有些凌乱漫然在额头上,乌黑发亮的头发散落肩膀上,却更显示出脸庞的雪白清透,那样像婉盈……她举起头顶正想撕开衣服用以包扎,无奈这身上的碧绿丝绢之上好,掀起衣袖正要取下头顶一只金钗要扎破衣服,可刚低头那蝴蝶坠芳菲的簪子却落入河底,“嗵”的一声落在水中,
    桥上其余的人也发现了动静,也低下头,却见空无一物。
    “天水碧?婉盈?!是你吗?”慌乱之中晋王早已攀越桥头,作势跳下水中:“放开孤,孤绝不会认错,是孤感化了老天,所以派你来见孤……”
    “……陛下,不要想不开啊”黄总管和侍卫忙拉着要跳河的晋王,晋王虽然每年会在这三日伤神,可也不至于失了神智要寻死啊!
    “你别过来!”
    越炀迟神色苍白扯着嘴角,微微抬头,却见一面如冠玉束冠,玉树临风的男子,只觉得胸口乱撞,她从小到大,还未有过这种感觉!伤口处,竟然突然不怎么疼了,她下意识捂住右脸的伤疤,用嘴型说道。看着晋王隔着空气点头如捣蒜,却失足扎进了水里。晋王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谁知推开所有人也跟着跳下了水,朝她游了过去却因看到了她右脸一块火烧的的疤痕而吓晕,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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