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笼华与何玉暇陪常山公主萧妙契在东宫书堂读书。
    太子妃心腹女官来访,向西席博士告假,说是邵陵王妃来了,太子妃请公主出去拜见。博士自然准假。
    萧妙契平日里就不爱读书,一听此话,更是如出笼的鸟儿,带着笼华、玉暇,欢欢喜喜的去太子妃宫殿了。
    萧妙契等向邵陵王妃行礼问安。
    邵陵王妃庾氏拉着妙契的手说了一会话,又看了一眼笼华,对太子妃王氏笑道:“这是夏侯东府的小贵主?长的这般高。”
    太子妃笑说,正是夏侯东府的贵主,闺名笼华。庾氏笑笑不再说话。
    太子妃知道庾氏这额外的关注,定是从丁老贵妃那里得知她是萧联妻子的人选之一。
    皇太子对儿女事从来不管,都是交由太子妃主持。
    太子妃当初为皇太孙萧器选妻时万分苛刻,给另几位庶子选妻时也周全门第品德,而对于最疼爱的幼子萧联,太子妃只希望他做个富贵闲散的王爷,一生无忧,对他的妻子也无过高的期望和要求,希望小夫妻和和睦睦就好。
    因未同意将王奚霭嫁给他,心中愧疚,此番便尤其在意萧联的意愿。问了萧联的意思,他有意夏侯笼华。笼华这个孩子也算是太子妃看着长大的,规规矩矩,寡言少语,没什么特别容不下的毛病。
    谁知,派官媒到夏侯府议婚时,夏侯府谢太夫人忽然提议西府贵主夏侯瑞冬与萧联联姻。
    说来夏侯瑞冬也是个相当的人选,她父亲夏侯谊又是门阀家主,一品公爵,再加上谢太夫人一力促成。太子妃有所犹豫。
    宫里几位老贵妃对萧联自幼疼爱,也关切萧联婚事,常召太子妃垂问,也各有主张。
    昭阳殿丁贵妃希望亲上加亲,有意让萧联娶表妹柳静妍。含章殿阮贵嫔认为萧联与夏侯笼华有自小长大的情份,彼此会更和睦。婉延殿葛妃因与谢太夫人相熟,对夏侯瑞冬好一番褒赞。
    太子妃暂时还没有决断的主意。
    女孩们多日不见,彼此亲热问好。这个说那个高了,那个说这个胖了,叽叽呱呱闹成一团。
    太子妃和邵陵王妃要商议七月十五盂兰盆节皇室布施斋僧的正事。嫌她们吵的头疼,命女官带去别处玩耍。
    几个女孩到后殿的沉香水榭说话,也聊起各家的盂兰盆供。
    南北两地俱重视盂兰盆节。
    因本朝皇帝笃信佛法,感念大目犍连尊者在此日供僧为母超度赎罪,于是大力提倡在盂兰盆节供僧布施,孝亲报恩。
    因此,每年盂兰盆节都过的极为隆重,甚于端午、中秋等,堪比元日。
    早些年皇帝曾亲自主持同泰寺盂兰盆供,后来渐渐交由皇太子代行。另外京城大小寺庙也各有皇室宗亲、门阀世家、权贵官宦、士绅富商、乃至布衣平民,分设布施台供奉。
    南朝人认为今生富贵前生修来,今生供僧衣食鲜花火油香烛,可休得来生富贵,还可超度先人罪孽。
    本来供奉只有七月十五一日,后来渐渐变成前后三日。节供期间,满城佛香缭绕驱之不散,一车一车的素斋席流水式的吃吃扔扔,还有成山成海的布匹布头,以及堆得到处都是的鲜花柳枝。为这三天供奉,足得忙碌一个月才罢休。
    柳静妍的母亲长城公主亡故多年,驸马都尉一直未娶填房,因此都由她打理家事,年纪轻轻却是柳府半个主母。
    柳府在开善寺设布施台,柳静妍亲自安排妥帖,说起来清清楚楚,头头是道。
    另几个女孩都是不管事的闺阁贵主,听静妍说的热闹,不免也起了艳羡之心。
    曲阳郡主萧灿萦提议,她们几个女孩也集资设一个布施台,修一修来世的福分。
    常山公主萧妙契听说,也跟着兴奋起哄,说往年都是家长们供奉,算她们的一份。不如今年自己做,方显出诚心和本事。
    柳静妍微笑得意道:“我家的供奉虽是我安排,到底是算家族的。既然大家都有这善心,我也单独出一份。只是,现在爱敬寺、智度寺等这些京中大寺都已被各府认了去,普通的寺庙也不配我们的身份,我心中盘算了一处最合适我们斋供的,就是光宅寺。
    寺中都是修行的比丘尼,清清爽爽干干净净。这处也是皇室布施修建的,我家常有供奉,与主持净海法师颇熟,此事就交由我去说。”
    萧妙契大赞。
    萧灿萦也赞叹:“静妍运筹,无不妥帖!”
    柳静妍眼角眉梢飞扬,利落分派道:“当日斋饭我捐了,我知道各位闺友也愿出得,只是没有我支使家奴烹制方便。东宫和邵陵王府园林广阔秀美,鲜花柳枝就请公主郡主筹集。”
    萧妙契和萧灿萦高兴答应,南朝人相信此生供奉鲜花,来世可修得美貌。
    柳静妍美目一转,盯着何玉暇道:“听闻何府染坊国中之最,供奉法衣需青、黄、赤、皂、木兰五色布匹,就请玉暇捐赠。”
    何玉暇没有吭声。
    柳静妍又对夏侯笼华道:“灯油蜡烛此项昂贵,就请夏侯捐赠。”
    萧妙契不解道:“灯油蜡烛很贵吗,为什么贵的让笼华捐赠?”
    柳静妍笑道:“公主金尊玉贵,养在深宫,哪里知道什么价钱。至于公主问为什么此项让她捐赠,我若说了,恐怕笼华会恼。”
    柳静妍卖个关子,妙契更加好奇,对笼华投来请求目光,意思是,她想知道,她不许恼。
    笼华没有吭声,心中已是恼怒。
    柳静妍在那边得意揭晓谜底:“因为京中人人都知夏侯东府有宝马名驹,一只当值千金数。这点火烛钱算什么。”
    笼华听柳静妍讽刺夏侯东府贩马赚钱,因忍恼怒而红了脸,顾忌东宫女官在旁,不好反唇相讥,恐落下尖刻名声。
    小何脆声道:“我有一事不解,为什么我们的布施俱是静妍分派。这算是我们捐的,还是静妍要我们捐的?这是乞物行惠,慷他人之慨吗?”
    小何这番话厉害,说的柳静妍脸都红了,她很快恢复神态自若,傲然道:“不住相布施方功德无量。不求回报才有上上回报。小何贵主何必计较是谁捐赠。”
    玉暇微微冷笑,再不说话。
    萧灿萦便对萧妙契笑道:“堂妹你瞧,玉暇舍不得那几十匹布呢。”
    妙契天真,不知曲阳使激将,忙为小何辩解说,玉暇才不会舍不得呢,还娇憨看玉暇脸问,是不是?
    何玉暇见萧妙契看着她脸问,只好无奈答应。
    妙契又问笼华,笼华也只好答应捐火油蜡烛。
    邵陵王妃那边摆驾将回王府,萧灿萦和柳静妍两个也告辞离去。
    笼华与玉暇相伴从东宫出来,小何一路都气呼呼的。
    笼华请她去家中做客,她拒绝。笼华邀她同车,她也拒绝。笼华说有话对她说,把她拉上自己的车。
    笼华命家奴先去何府。何府的车空着跟在夏侯府车的后方。
    两个女孩并肩坐在车里一时都没说话。
    玉暇忍不住开口,气哼哼的质问:“阿笼,你还当我是朋友嘛?”
    笼华知道她憋了一肚子话,拉她同乘就是让她一吐为快。
    玉暇连珠炮质问:“柳静妍今天出尽风头,你明明也没兴趣去斋僧,为什么闷嘴葫芦似的只不说话?”
    笼华不敢开口,怕祸从口出。
    难道她能说,不仅柳静妍设立的供奉台无聊,整个京城设立供奉台都无聊至极。
    京城六七百所大小寺庙,哪座寺庙不是富的流油。囤着大片田地佃农种着,国税州税免着,每月还有流水的香火钱进账,庙里放不下拿出去放高利贷,还有大把的利息钱收。
    他们还需要布施?
    那些供僧的粮食,能有百一让游僧游道乞丐吃了,也算造化。剩下那些成山成海的都白扔了。也不知是修谁的福,造谁的孽。
    笼华敢说这话?她敢做这南朝的叛逆?
    皇帝会不会治她的罪不说,寺庙会不会和她计较也不说,只怕世族平民的口水也能唾骂死她。
    若仅仅是毁僧谤道的话,她是敢和玉暇说的,但要说皇帝倡导之事无聊至极,她还没那个胆量。
    笼华没精打采的说:“我觉得没趣,看公主的面子吧。反正我们家贩马的,不差那点香烛钱。”
    小何听她自嘲,也听出愤懑无奈,怨气消了,一笑了之。
    笼华另揣着一件事:“玉暇,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小何听她语气认真,一双俏丽杏眼盯着她看,等待下文。
    “东宫派人到夏侯府为临城公议婚了。据说本来提的是我,但是,家祖母极力想促成家堂姐和临城公的婚姻。”
    玉暇愣住了,很快难掩失落之色。
    “我不想嫁临城公。”笼华轻声说。
    玉暇马上丢开自己的失落,关切问道:“为什么?临城公那样好的郎君,你不想嫁他还想嫁谁?”
    笼华感动,玉暇自己喜欢萧联,认为他好,却还劝告她不要错过。
    笼华轻声说:“我就是不想嫁他,想到嫁给他我就闷的透不过气来。临城公在京中子弟中也算是好郎君了,虽然他心中有奚霭。但是,少年友谊总不如夫妻恩深。说来,他也是个重情的,若是有人告诉他,天下有情有义、有才有貌的好女子不是只有王奚霭一个,或许也能成就和他的美满婚姻。”
    笼华希望玉暇听懂了,如果她不在意王奚霭珠玉在前,可以和萧联或妙契表白心意,或许能影响太子妃。
    玉暇也是极聪慧的,已听明白了几分,一张圆润俏脸慢慢红了,她掩饰嘟囔道:“你这一天闷葫芦似的,这会倒说出这些话来,也不害羞。”
    又轻声道:“我这里也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对你说……”
    笼华看玉暇扭扭捏捏,吞吞吐吐,好奇追问。
    玉暇轻声说:“家父自作主张,为我和金华宫议婚了。”
    笼华瞬间瞪圆了眼睛。什么?玉暇和萧黯?
    玉暇忙说:“我没想嫁他。”
    笼华木然应道:“议婚是家长们的事……”
    玉暇不确定的问道:“你想嫁的人是永新侯吗?”
    笼华继续木然:应该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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