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点点头:“是啊,是啊,对了,张公公是独自前来?犬子呢?”
    张承业有些纳闷:李郡王的思路跟别人不一样?咱家擅自夸他是救驾首功,这么天大的功劳,泼天的富贵,还顶不上他的儿子?还好他习惯于跟着上位者的思路走:
    “哈哈,要不怎么说郡王您是双喜临门呢?令郎此番的谈判条件,就是要尚公主啊。”
    一边说,一边注意李克用的态度,果然这次李克用立刻表现出浓厚兴趣:
    “什么?他要尚公主?这浑贼,他想想做驸马?对了,他要尚哪个公主?官家知道此事否?”
    连珠炮般的一堆问题,张承业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问题了。不过他却心中暗喜:看来这一次是号准了李郡王的脉了。顿时轻松下来。
    “令郎此番是和益昌公主一起去说和的,他想要尚益昌公主,就是郡王见过的九公主。”
    李克用头脑中立刻呈现出那位美丽泼辣又刁钻无脑的九公主形象,包括她说自己“一丘之貉”的藐视神情,当即毫不犹豫摇头:
    “不可!”
    张承业一愣:尚公主这么好的事情,岐王都要用来做圣驾回銮的条件,李郡王却毫不犹豫拒绝?这李郡王的脑回路真的与常人不同啊。不过他脑筋滑溜,马上想起了李九娘曾经与李郡王发生过不愉快。嗯,大概李郡王还记仇呢。
    “李郡王,如果令郎成了驸马,郡王就是皇亲国戚啊。对于沙陀将来的发展,对于河东地位的提升,那可都是大有好处呢。”
    李克用一想,这张公公说的不错啊,因为公主得罪过自己,就把人家拒之门外?会不会小气了啊?脸上神色略有缓和。
    张承业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的说辞有效果了,马上又拿捏一下:
    “不过呢,李郡王当然也知道,招驸马这件事,还要官家旨意啊。但是咱家却听说,官家还没答应这亲事啊。”
    按理说,被拿捏的李克用,此刻肯定要问计于张公公。张承业眼馋的倒不是金珠银两,他眼馋的,可是沙陀军。如果李克用向自己问计,自己一定要他拨上万人来做禁军。可是李克用的一句话却打破了张承业的幻想:
    “官家肯不肯招驸马,那都是以后的事。孤现在只问张公公,犬子何在?”
    可不是嘛,如果李存勖不见了,还谈什么招驸马?在这一点上,李克用倒是比张承业现实多了。
    张承业只好如实回答:
    “郡王莫急,令郎是随了车驾,返回长安了。”
    李克用哪能不急眼:没见过这么傻的孩子!你爹就在南山,你往哪儿跑?
    “孤坐镇南山,他却去了长安?”
    张承业连忙解释:
    “郡王,令郎不是忙着想问清楚,天子是否答应招驸马吗?”
    李克用明白了,顿时哭笑不得:这浑贼,找媳妇比认爹还积极啊?简直是岂有此理!
    “可是张公公也说过了,官家并不打算结亲河东。”
    “郡王,那若是官家改了圣意呢?毕竟此番郡王救驾乃是头功,官家虽然割舍不下九公主,但也说不定还是许了这门婚事,这,这谁说得清啊?”
    李克用连连摇头,这时候李嗣源带人取了酒来,李克用马上下令:
    “邈佶烈,这酒你别喝了。马上带上三百马军,前去长安把三郎接回来。”
    李嗣源一愣:他根本不知道李存勖去了长安。
    张承业连忙解释道:
    “大太保,李三郎随驾前往长安。郡王可能也是担心路途不宁,说不定还有乱兵什么的,所以要你前去接应。”
    李嗣源这才明白过来,忍不住问道:
    “圣驾回銮了?怎不请我父王陪驾?”
    李克用一听,立刻盯着张承业,独眼中又是奇怪又是不满。
    张承业顿时尴尬起来:
    “嗯,这个,李郡王,可能圣驾回銮比较着急,所以并没有通知到郡王这里吧?”
    李克用“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嗣源却不肯罢休,愤愤说道:
    “若非我家父王领兵冲到南山,那岐王怎会轻易罢手?如今圣驾已经回銮,张公公,莫非这勤王之功,却没有我们沙陀一席之地?”
    张承业也感到不让李郡王护驾回銮的确不妥,只好替官家辩解:
    “大太保不必着急,不必着急,官家算无遗策,必然不会忘了李郡王勤王之功!咱家回到宫中,定会问大家如何封赏沙陀?李郡王,这样如何?”
    李克用脸色凝重,却挥手示意李嗣源不必再说:
    “算了,邈佶烈,你先去把接三郎吧。嗯,大军即刻开发,你接了三郎,就直接返回杨柳庄大营。”
    李嗣源连忙叉手称喏离开。
    李克用又想了想,寻子之事好像已经妥当,这才带着张承业进入帅帐,两人对饮。喝了两杯酒,李克用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张公公,不知官家如何惩处岐王和王建那厮们?”
    此番勤王救子,现在可算大功告成。但肇事的三帅,除了王行瑜已经伏诛,另外两人下落,也是李克用感兴趣的事情。
    张承业却有些尴尬:
    “此事郡王不问,咱家也当禀告。嗯,官家看岐王诚心悔过,就改封他为秦王,又将他二郎李继严招了驸马。韩建也是叩头谢罪,官家也饶恕了他,将同州拨给了他,改任为‘同华节度使’,并兼任京畿都指挥使。”
    李克用震惊了:三帅犯阙,如此倒置君臣纲常的大罪,居然如此收场?
    “张公公,李某这就糊涂了:三帅是犯阙有罪啊,还是救驾有功?”
    张承业已经想好了说辞:
    “郡王不必生气,大家当然还是有所惩戒:比如岐王想讨要河中,就被坚决驳回,所以河中的盐池之利,李郡王治下的河东军民,仍可享用;而九公主杀了岐王大郎,岐王要九公主嫁入凤翔,官家也坚决不许。”
    李克用问:“不是答应了招驸马吗?”
    张承业说:“大家只是答应,让平原公主嫁入凤翔。”
    李克用一饮而尽,借着酒意发起了牢骚:
    “李某真是多事!岐王本来就是皇叔,现在又与官家成了……且慢,张公公,岐王既然是皇叔,他的郎君又怎能与平原公主结婚?这可是差着辈呢!这不乱伦了吗!”
    是啊,李茂贞的儿子该是平原公主的叔伯辈,怎么能成婚?
    张承业心里责怪李郡王说话那么难听,嘴上却勉强支吾:
    “嗯,这个嘛,岐王这皇叔地位,本来也没有血缘嘛,只是个名称而已。郡王倒是不必担忧,哈哈,不必担忧嘛。”
    幸好李克用对这个问题也没有多少兴趣:
    “对了,朱三那头,他那什么吴兴郡王,不会也升官了吧?”
    既然勖儿已经摆脱了朱全忠的魔爪,李克用也就没有什么忌惮了。这次被朱全忠如此折腾,李克用早就窝了一肚子火,现在,是要逐步收拾这个老对头了。
    说“逐步”,是因为亲眼看见勖儿之前,李克用总还是难免有些缩手缩脚。不过报仇是肯定的,要好好让朱三付出代价,知道李某一家都不能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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