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臣赵宏轩拜见圣上。”
    乾康殿里一个紫衣男子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向坐在上首的李承衡问安。
    “快起来,宣和姑姑可还好?英正将军可还好?”李承衡语气温和地对跪在地上的紫衣男子问道。
    紫衣男子闻言缓缓起身,抬头回答道:“劳圣上惦念,祖父、祖母一切都好。”
    若是清润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就是刚才她在城门口看见过的那个男子,不同的是换了一身衣服。
    赵宏轩,也就是紫衣男子,正是宣和公主与英正将军赵元忠的长子赵良鸿留下的唯一血脉。
    当年赵良鸿不过新婚,就跟随父亲赵元忠一起上了战场,却因为替赵元忠挡了毒箭而没能再回来。
    不幸中的万幸是,赵良鸿的新婚妻子当时已经怀有身孕,在九个月后诞下了赵宏轩。
    也因此,在宣和公主与赵元忠的心中,赵宏轩的地位比较特殊,既心疼他,又要狠心操练他。
    在赵家第三代中,赵宏轩的文治武功是最好的,也是最年长的,所以这次才派赵宏轩来的京城。
    赵宏轩将寒暄的话一收,一脸严肃地说道:“启禀圣上,祖父有一本密折要求我代为转呈,请圣上过目。”
    说着赵宏轩就从怀里拿出了一本奏折,双手递到了李承衡桌前。
    李承衡也不再废话,接过密折就看了起来。
    因为赵宏轩是秘密进京,所以在他进来之前,李承衡就已经屏退所有伺候的宫人,并吩咐李德曲亲自守在门口,任何人不得打扰。
    乾康殿顿时陷入了一片安静,只能听见李承衡翻阅密折的声音。
    过了良久,才听到李承衡的声音传来:“边关真的已经到了密折上所写的这般境地?”
    赵宏轩淡定地说:“禀圣上,小臣并不知祖父在密折上是如何说的,不过如今的边关确实有重新开战的危险。”
    北方契丹自从多年前被赵元忠打退后,就一直很老实,每年都按时上贡大量优良品种的马匹。
    但是不知为什么,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突然有一些契丹人偷偷到境内骚扰大成百姓。
    赵元忠起初只以为这是个别契丹人迫于生计的行为,毕竟对方只是索取些钱粮,并没有动手,所以赵元忠只是加大了巡逻的人手和密度。
    直到前些日子,契丹人的动作明显变大了,竟然开始公然到百姓家中抢掠财物,遇到反抗甚至动手殴打。
    赵元忠意识到不对劲,一边派人乔装进入契丹打听消息,一边派人给京城送来奏折。
    也就是那次,纪钰注意到皇帝只召见了丞相议事。
    通过在契丹卧底的士兵,赵元忠慢慢了解到契丹人态度变化如此明显的原因。
    当年赵元忠在战场上当众斩杀了契丹可汗后,可汗的大儿子被扶上位,并向大成投降。
    因为父亲的人头就在自己的眼前被赵元忠斩下,新上任的契丹可汗内心里对赵元忠、对大成充满了恐惧。故而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地给大成上贡,没有再生事端。
    两年前这位可汗的身体突然出现问题,于是将手中的大半事务都交给了大儿子呼和耶处理。
    呼和耶是可汗的长子,母亲是可汗的大夫人,而大夫人又是部落重臣之女,娘家在契丹很有势力。
    鉴于呼和耶的身份,再加上大夫人母族的支持,呼和耶一直被默认为契丹的下一任可汗。
    也因此,呼和耶为人比较自傲,很少将别人放在眼里,更是对可汗一直向大成进贡的行为很不满。
    只不过碍于手中并没有多少实权,呼和耶之前也就没能掀起波澜。
    直到可汗生病,政权渐渐落入呼和耶手中,呼和耶才慢慢地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契丹族生活在草原上,吃的主要是牛羊肉,住的是类似帐篷的东西,所以稻谷等粮食和御寒的衣料布匹对契丹人来说都是常年稀缺的物品。
    但偏偏每次契丹向大成商人购买粮食和布匹,价钱都要其他买家高出不少,这引起了很多契丹人的不满和愤恨。
    呼和耶手下的有些人就是如此。
    因为知道呼和耶对大成并不如可汗那般敬畏,甚至很不满契丹向大成俯首称臣的现状,故而他们就大着胆子做出了一些试探之举。
    起初这些人只是跟随一些落单的大成人,等他们回家后再威胁对方交出存粮和银钱。
    不过呼和耶对比视而不见,这些人就一直没有停手,但是鉴于老可汗还在,他们也不敢做的太明目壮胆。
    一直到前些日子老可汗突然病重,呼和耶全面掌控契丹政务,外界传言可汗已经无力回天,这些人终于放开胆子挑衅大成。
    他们不仅骑马闯进大成百姓家中,实行强盗之举,还毫不避讳伤人,百姓只要稍有反抗得来的就是一番拳打脚踢。
    赵元忠分析,现在的事态已经越发严重,老可汗随时都可能离开人世,到时呼和耶会是继可汗位的不二人选。
    而依照呼和耶对待大成的一贯态度,边关重掀战火只是时间问题。
    虽然说现在大成无论是人数还是经济发展状况都要胜过契丹,但是并不代表大成就一定能轻松拿下契丹。
    几十年前的战争,并不仅仅消耗了契丹的资源,也让大成付出良多。
    再加上李承衡上位后又主动清剿南方叛贼,更是给国库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所以若是再次开战,大成就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争取用最少的损耗,最短的时间,打败契丹。
    而这也正是赵宏轩此次进京面圣的目的,有的东西并不是用奏折就能说清楚的,赵元忠的密折也只是为李承衡提供一个参考罢了。
    “圣上,若是大成与契丹真的要再次开战,我们就必须提早做好准备,以如今的情况而言,很难说什么时候呼和耶就会成为新的契丹可汗。”
    赵宏轩见状,严肃而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李承衡将奏折往桌面上一放,左手食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哒,哒,哒……
    “你这次进京可有人发现?”李承衡思虑良久,突然抬头问道。
    赵宏轩如实回答:“禀圣上,小臣与都统余勇一起进京,只带了几名士兵随行,如今也只是暂时住在京郊一处祖母名下的庄子上,并无人发现。”
    李承衡闻言威严地说道:“边关的消息暂时不宜张扬,你先回去,若是有事朕会派人传召你的。”
    赵宏轩行了个跪礼,退着出了乾康殿。
    李德曲一直等在外面,见赵宏轩出来后,主动上前说道:“大公子,奴才送您出去。”
    因为赵宏轩是宣和公主的长孙,李德曲也就直接称呼他为“大公子”,以示皇上的亲近之意。
    赵宏轩进宫的时候就是被李德曲从小路秘密接进来的,出宫的时候自然也要由李德曲送出去。
    等到了告别了李德曲,余勇从一旁的茶肆走过来,低声问道:“公子,皇上怎么说?”
    赵宏轩此时的穿着已经不适合再戴草帽了,为了避免引来注意,赵宏轩快速地扫视了周围一眼,才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
    就在赵宏轩和余勇接头的时候,李德曲已经回到了乾康殿,“回皇上,奴才已经将大公子送出宫去了,我们走的是小路,没人看见。”
    李承衡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宣丞相觐见。”
    ……
    “小姐,您不是上午才陪着夫人一起出来吗?”一身小厮装扮的荭韶跟在一副潇洒公子范儿的清润身后低声问道。
    “那怎么能一样,上午那是陪母亲去念佛,虽然最后提前回来了,但也改不了去的是个寺庙这个事实。”
    清润拿着折扇在手心敲了两下,接着说道:“更何况,从回来以后,母亲就和父亲在秋思院里说个不停,还故意不让我知道,我出门了不是正好给父亲母亲腾个说悄悄话的空间嘛。”
    “快闪开!”
    清润正和荭韶说着话,就听前面传来各种叫嚷声,一抬头,就见不远处一匹棕色大马朝着这边疯跑过来。
    清润的视线向旁边一扫,就看见一个小男孩正站在马路中间嚎啕大哭,身旁也没个大人,明显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到了。
    眼看着疯马就要跑到小男孩的身边,清润快速地将荭韶推到一旁,然后一个箭步就上前将人抱起向旁边滚去。
    就在清润和孩子落地的同时,一声马的嘶鸣传来……
    “吁~~”
    清润抬头一看,刚刚疾驰而来的疯马前蹄高高扬起,一个紫衣人坐在马上双腿夹住马腹,紧紧地将缰绳勒住了。
    疯马没能将骑在自己身上的人甩下去,也就慢慢安静了下来。
    见疯马已经被制服,被清润推到一旁的荭韶赶紧跑了过来:“小姐,你没事吧!”
    清润此时也顾不上提醒荭韶注意称呼的问题了,低头问怀里孩子:“你有没有事?”
    小男孩从刚才被清润抱到一边时就停止了哭闹,此时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听到清润问他,才磕磕巴巴地说:“没,没事。”
    这时一个妇人冲过来抱起男孩,哭着说道:“小壮你怎么样?没伤到吧?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妇人是旁边一家商铺的老板娘,因为来了客人,就让孩子到一边去玩儿,却没想到孩子自己跑到了街上。
    若不是听到街上吵闹而特意出来看看,妇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差点被马踩到。
    看小男孩已经找到娘亲,清润也就带着荭韶走到了一边,这时候才有时间打量一下刚刚制服疯马的紫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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