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别的地方的寺庙也知道这种法子比较不人道,和藏传佛教的某些手段有的一拼。
    而华夏大地的佛教已经得到了改良,去掉了绝大部分的暴力因子,所以这种传承密法就没有传播的土壤。但是偶尔还是有一两座寺庙爆出供奉肉身佛。
    短时间确实会让寺庙的香火鼎盛,但是时间长了用处也不怎么大。
    说白了。
    香客们对所谓的肉身佛其实也就只是一种猎奇的心态。
    真没有几个香客会信这玩意儿。
    “贫僧自幼潜心钻研佛法,对肉身佛也多有研究,认为将法体是否腐烂作为认定是不是得道高僧的标准贫僧是抱有怀疑态度的,修佛修心,若是修肉身反而下乘。所以真正的得道高僧坐化之后都会将自己付之一炬,尘归尘,土归土。在坐化只是有遗留舍利子,这才是大智慧大自在的体现,所以肉身佛反而落了下乘了。”姚广孝又道。
    姚广孝虽然年纪不大,不过在佛教界也是小有名气的大师了,对佛法有自己的理解。
    他看不起所谓的肉身佛’,实属正常。
    别说他,就连对佛法一窍不通的叶瑾都看不上。
    不就是用来吸引香客的噱头嘛。
    这有什么稀奇的?!
    只是…
    咱们不是在聊了心大师的把柄吗?!
    怎么突然又聊到肉身佛’了?!
    “若是肉身佛仅仅如此,那贫僧也不好过多置喙。但是肉身佛还另有隐情。”姚广孝又道。
    叶瑾没有插嘴,静候下文。
    姚广孝继续说道,“因为有了肉身佛,所以是否成为得道高僧的评判标准并不是佛法精妙,也不是乐善好施,悲天悯人,而是坐化之后能不能成为肉身佛,这就关系到坐化高僧的身后名了,所以很多僧侣担心自己坐化之后不能制成肉身佛,所以在坐化之前就提前做了诸多准备。比如服用大量的药材,又比如香油涂抹全身,坐于炭火之上,又比如多日不食,只服用香油清理肠道等等…”
    叶瑾微微蹙眉。
    他只知道肉身佛的本质其实就是木乃伊,然后寺庙利用这个噱头吸引香客,然后从中牟利。
    但是怎么都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层缘故。
    不过想一想也实属正常。
    只要是人都会有欲望。
    有些人贪财,有些人好色。
    而有些人则对名声有着十分固执的渴求。
    就比如说古代很多士大夫就是如此。
    他们对所谓的钱财美女,甚至是权势都不屑一顾,但是偏偏对所谓的身后名情有独钟。
    得道高僧也是人,他们也有自己的欲望。
    所以贪图身后名实属967正常。
    要是没有欲望,他们就是一群没有丝毫感情的木头疙瘩了。
    只是为了所谓的虚无缥缈的“身后名就这么折磨自己的肉身。
    对此叶瑾只能送他们几个字:有病啊…
    “但若是这是僧侣自己的意愿,任何因果都是他一人担之,倒也无妨,但是有些寺庙为了区区香油钱,竟将年迈的老僧禁窟在大缸之中,强管药水和香油,将人活活饿死之后再做成肉身佛,这跟阿鼻地狱又有何区别?!如此残暴不仁,哪里是佛门僧侣,分明是邪魔外道所为。”
    叶瑾瞬间听懂了姚广孝的弦外之音。
    眉头一挑,随即问道,“大师的意思是,这弘觉寺竟敢行此等残暴不仁之举?!”
    很明显嘛。
    如果不是弘觉寺做了这种恶事,他姚广孝吃饱了撑着,会把弘觉寺的私密事告诉叶瑾?!
    而且姚广孝号称是‘黑衣宰相’,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不但挑起皇室内斗,还让北方百姓承受了无妄之灾。
    这种人岂会妇人之仁?!
    一定是弘觉寺做了连姚广孝都看不下去的恶事,而他现在又无权无势,只能借助叶瑾的手,除掉这一佛门顽疾。
    那么弘觉寺到底做了什么连姚广孝都看不下去的恶事?!
    他刚刚逼逼叨叨这么半天‘肉身佛’。
    所以答案呼之欲出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姚广孝双手合十,并没有回答叶瑾的问题。
    但是还用他回答吗?!
    叶瑾又不是傻子,怎么不知道他不回答就已经是回答了。
    “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应天府乃是天下首善之地,竟然会有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发生。而且弘觉寺乃是千年古刹,不思如何普度众生,竟为区区黄白之物做此等恶事,那个了心和尚就不怕死了下阿鼻地狱吗?!”叶瑾勃然变色。
    姚广孝说的没错。
    如果是那些和尚吃饱了撑了,想要为自己的身后名吃点苦,那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纯属于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但是如果是像弘觉寺这般,为了吸引香客不惜将年迈的和尚禁窟在大缸里。
    又是灌药又是灌香油。
    将其活活饿死之后再做成肉身佛。
    这特么是谋杀。
    赤果果的谋杀。
    要是这都不处置,朝廷的法度何在?!
    “那大人打算如何处置弘觉寺?!是上书弹劾还是?!”姚广孝又问道。
    叶瑾蹙眉想了想,摇头道,“弘觉寺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此等恶事,说不得是与朝中之人有勾结,若是本官上书弹劾,甚至还有可能打草惊蛇。”
    “大人不上书弹劾的话,是要去应天府求见府尹大人?!”姚广孝又问道。
    叶瑾依然摇头。
    这下可把姚广孝弄不懂了。
    要知道,这弘觉寺虽然也在应天府境内,但是是在应天府江宁县境内,与上元县并无瓜葛。
    叶瑾是上元县县令,对弘觉寺没有执法权。
    所以叶瑾如果知道弘觉寺犯下大罪,要么上书弹劾,要么求见应天府府尹,请求应天府府衙亲自处置。再没有第三条路了。
    难不成你上元县县令还敢去弘觉寺办案不成?!
    等等…
    别人或许会遵守这些官场规则。
    但是坐在自己对面的可是一个从来不讲规矩的主。
    连反诗都敢念,锦衣卫的门都敢堵。
    去临县办办案子又有什么稀奇的啊!?
    果然。
    叶瑾沉默片刻之后才自言自语道,“弘觉寺乃是千年古刹,底蕴一定很丰厚吧。如果抄家了的话,自己的好多计划岂不是就可以同时进行了。特么的,那些和尚一个个吃的肥头大耳的,但是老子治下的百姓还都在吃糠咽菜呢,凭什么?.「!”
    “而且弘觉寺做出了这等恶事,若是本官不下辣手处置,这些秃驴天知道会做出什么更恶心的事情出来。”“嗯,是该敲打敲打这伙秃驴了。”
    姚广孝瞠目结舌。
    大哥。
    你就是区区一个上元县县令,七品芝麻官而已。
    是谁给你的勇气说出要敲打天下佛门这句话的?!
    虽然现在佛门式微,但是好歹也是存在一千多年的庞然大物。
    就连当今圣上处置僧侣都得小心翼翼,权衡利弊。
    你可倒好。
    居然直接说敲打敲打”了。
    我本来以为之前的你就已经够鲁莽了,今天终于大开眼界了。
    难道你也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所以做事才会这般肆无忌惮?!
    而且。
    贫僧也是和尚啊喂。
    你当着我的面骂和尚是秃驴。
    我不要面子的吗!?
    叶瑾自然没有察觉到姚广孝的脸色变幻,思索片刻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见一个书吏正好从正堂门口路过,叶瑾赶紧招呼道,“那个谁,去把郭捕头叫来,就说本官找他有事。”书吏赶紧拱手领命。
    姚广孝见叶瑾玩真的,赶紧劝道,“大人不可。”
    “为何?!难道大师不想替你们佛门除掉这一个败类吗?!”叶瑾斜着眼睛看他。
    姚广孝叹了一口气,才道,“大人,贫僧的本意是想请大人替贫僧秘密上奏陛下,弹劾弘觉寺主持了心,让礼部僧录司(明廷管理和尚的衙门)处理此案,不想让此案扩大化,以免让世人皆知我佛门丑事。若是大人大张旗鼓去查抄弘觉寺,此事就会大白于天下,那世人怎么看我佛门?!”
    “大师此言大谬。”叶瑾侃侃而谈,“因为此等恶事瞒是瞒不住的,若是遮遮掩掩,反而会有更多的流言蜚语,到时候你们佛门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但若是大张旗鼓的处置此事,让世人看到你们佛门有决心有毅力与这些恶势力一刀两断,天下之人就会知道佛门其实是好的,善良的,只是有些秃驴不当人子。”
    “古有关二爷刮骨疗伤,今有大师壮士断腕,本官为大师贺,为天下佛门贺…”
    我才不会承认我是眼馋弘觉寺一千多年的底蕴呢。
    那些黄白之物本官才看不上眼呢。
    姚广孝人精一般的人物,自然知道叶瑾的真实目的。
    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
    其实叶瑾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如果不将此事公开,反而是想法子捂住的话,天知道会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呢。
    到时候真的就跳进黄河洗不清都洗不清了。
    不过弘觉寺真的不是你上元县的地盘,你真的敢去人家江宁县的地盘办案子吗?!
    难道你就不怕得罪同僚?!
    “可是大人,那弘觉寺可是人家江宁县的辖区,您这样冒冒然然的去弘觉寺办案,会不会恶了江宁县啊?!”姚广孝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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