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新疆发生乌鲁木齐“7·5”打砸抢烧严重暴力犯罪事件后,全疆警务人员都进行了特训。
    昌宁市公安局最近刚入职一批警员,市局的领导特别重视,也都来参加了欢迎仪式。与此同时,那年,刚入刑警大队的曹小安,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由于表现突出,加上组织选调,和领导有意栽培,他被暂时调入昌宁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协助便衣大队的抓捕工作。
    秋天,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全黄了,到处都是金灿灿的。一大早,曹小安的心情特别好,还特意把警服熨了一下才穿上身,异常威风地去了市公安局。进了市局大院,曹小安一眼就看到了刑侦大队的三层楼房,找了一圈,这才看到旁边阴影处只有两间平房的便衣大队。他的目光在刑侦大队的牌子上停了许久,才走进了便衣大队的大队长办公室。
    便衣大队队长名叫胡大海,长着对眯缝眼,看到曹小安进来,也不说话,上下打量着郝文,好半天才开口道:“曹队,把警服换了吧。”
    曹小安低头看了看崭新的警服,不解地问:“不合适?”
    胡大海小眼睛一瞪,说:“对,不合适!你见过有穿警服的便衣吗?”
    曹小安问道:“不穿警服,那还是警察吗?”
    胡大海笑了,眼睛都笑没了,说:“小曹,你小子脑子灌水了吗?穿上警服,那还能抓贼吗?”
    曹小安蒙了,问道:“你是说,便衣大队就是只管抓贼的?”
    胡大海哈哈笑道:“那你还想抓啥啊?要不你到月亮上去,抓个嫦娥给咱们看看!”说完,哈哈大笑。
    曹小安没有笑,他这才明白过来,市局便衣大队就是与小偷打交道的,心里不禁一沉。
    临出门时,胡大海不动声色地说:“听局长说,你是干刑侦出身,跑得快,身手好,是抓贼的好料,可在咱便衣大队,光这些还远远不够呢!”
    曹小安就问:“那还要啥?”
    胡大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最重要的,是要有脑子!”
    曹小安笑了笑不屑地说:“抓个佛爷,还用啥脑子?”
    胡大海收回笑容,严肃地说:“下午,你到老张那里去报到,行个拜师礼,虚心请教,和老张踩几个场子,你自然就明白了!记住,对老张可要客气点儿!”
    中午,曹小安一回到家里,就懊恼地把警服脱了下来,塞在了衣柜里!他饭也没吃,躺在床上,两眼瞪着天花板,想着自己的刑侦梦,差点儿流出了眼泪!
    脱掉了警服的曹小安像霜打的茄子,蔫着脑袋来到便衣大队办公室。办公室不大,由于被旁边的刑侦大楼挡着,光线很暗。办公室到处都是文件,角落里还堆放着几个麻袋,很凌乱。几个穿着便衣的人坐在那里,头也不抬地忙碌着。
    曹小安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问:“谁是老张啊?”
    一时间,屋子里鸦雀无声。
    曹小安心头有火,就放开声音:“请问,谁是老张?”
    办公室几个年长的人愣了一下,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曹小安,其中一个打着花腔说:“我还以为是队长呢,年纪轻轻的,火气还他娘的挺大,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听完这话,办公室的其他人哈哈大笑起来。
    曹小安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正要发作。
    这时,屋角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小伙子,我就是老张。”
    郝文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定睛一看,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个子不高,头发全白了,脸很黑,额头爬满皱纹,八字眉,小眼睛,鼻子却很大,五官极不协调。
    老张上身穿着件灰色西装,面料粗糙,穿在他瘦小的身上,人就显得更瘦小了,下身套着一条掉了颜色的军裤,脚上穿了双运动鞋,整个打扮看起来非常怪异。
    曹小安愣了片刻,质疑道:“你就是老张?”
    老张站起身来,犀利地看了一眼曹小安,笑道:“如假包换。你是新来的曹小安?”
    曹小安漠然地“嗯”了一声。
    老张走上前,高声宣布道:“兄弟们都停一下吧,这是咱们便衣大队新来的警员,叫曹小安,大家欢迎他。”
    一声令下,先前还忙碌的那几个人站了起来,鼓着掌说:“你就是曹小安,听说跑得挺快,还会功夫,以后便衣大队可就全靠你了!”随后,又是一阵笑声。
    老张咳嗽了一声,正色道:“都正经点儿,以后都是战友,板板正正的。”
    几个人听了老张的话,都点点头,不再作声。
    晚上,曹小安约老张吃饭。到了夜市,曹小安要了烧烤,又要了两瓶啤酒。
    老张说:“这顿我请,算是给你接风。”
    曹小安说:“那不行,我这是要拜师,哪能让你请?”
    虽然曹小安嘴上这样说着,眼里却露出了不屑,像老张这样的,根本就不配当自己的师父。自己好歹是老家市局刑警队的,这次来这是协助,难道还不如一个土得掉渣的糟老头儿?
    老张似乎从曹小安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神态自若地说:“还是我请,要不,显得咱便衣大队太没有人情。”
    曹小安想了想,说:“那好吧,下次我请,咱们换个好一点儿的地方,吃点儿好的。”
    老张笑了笑,回头叫来服务员,说:“拿两瓶老白干来。”
    曹小安愣了愣,看了一眼弱不禁风的老张,没有吱声,心想,就您老那体格,喝老白干,还不死人?
    老张打开老白干,倒了一茶杯,仰头一口就喝干了,面不改色。
    曹小安又愣了一下,心想,看不出这老头儿还是个酒鬼。
    老张又倒了一杯,一口喝干,这才对郝文说道:“白天在办公室里,你不要介意,那些弟兄与小偷打交道久了,都有点儿职业病,可心都不坏。”
    夹了颗花生米,老张接着说,“便衣队里的弟兄们,可都是一些认事不认人的汉子,等你干出点儿成绩,他们就认你了。”
    曹小安倒了一杯啤酒,和老张碰了碰,喝了一口敷衍地答道:“是,我理解。”
    老张第三杯老白干下肚,黑脸就变成了红脸,眼角耷拉着,抽出一根烟,点上,狠抽一口,吐出一个硕大的烟圈,似醉非醉地又说道:“干便衣,不容易,你今后可要留点意儿,脑子要滑溜点儿,不能打半点儿马虎眼儿。”
    曹小安又喝了口啤酒,心想,他自己都快喝醉了,还让别人保持清醒,真他妈可笑。这么想着,曹小安就又为自己的前途发起愁来。
    此时已经是深秋了,但夜市上的人依然很多,都是喝酒的,吆五喝六的,很是闹腾。
    转眼间,老张一瓶老白干下肚,就又打开了另一瓶,倒满,又一杯下肚。
    曹小安连忙劝道:“老张,少喝点儿,要不醉了,还得我扛着你回家。”
    老张眯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这时,两个小伙子摇晃着,从老张身边经过,老张突然站起身来,上步,拉臂,眨眼就将其中一人摁在桌上。
    “拿出来!”老张大喝一声。
    小伙子仓促间被人擒住,恼羞成怒地吼道:“你他妈放开,凭啥抓我?”
    老张不说话,眉毛一挑,腾出一只手,飞快地从小伙子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对邻桌的一个妇女喊道:“是不是你的钱包?”
    妇女打开手提包,看了看,尖声叫道:“是我的钱包,啥时候被贼给偷了?”
    老张不再说话,反手掏出手铐,只一下,就将小偷的一只手铐住。另一个小偷见势不妙,转身想逃,老张一低身,扫出一腿,那贼应声倒地,老张“咔”的一声,就将两个小偷铐在了一起。
    这下,动作之快,如同闪电。
    曹小安站在一旁,看傻了眼,对老张也平添了几分敬意。
    自从见识了老张的本事之后,曹小安就和老张形影不离了。
    这日晚上,曹小安对老张说:“师父,晚上我请客,吃西餐,咱们喝个拜师酒。”
    老张看了看曹小安,说:“不是拜过了吗?”
    曹小安听了,脸一红,禁不住暗自惭愧,不好意思地说:“那怎么能算?那顿饭,钱是您付的。”
    老张眯了一下眼,又咽了下口水,说:“那好,有酒喝,还是西餐,好事。”
    天渐渐黑了,路边的街灯亮了,到处都充满着夜的诱惑。
    曹小安和老张来到一家西餐厅一“西部风情”,门楼高大,招牌很亮,是一个漂亮国人开的。
    老张看了看,犹豫地说:“这个地方,很贵吧?”
    曹小安笑了一下,说:“不怕,拜师酒,不能便宜了。”
    老张挺着胸,红鼻头闪着亮,左右看了看,说:“这地方,来的可都是有钱人,不行,咱们还是换家餐馆吧?你小子刚上班,哪来的钱?”
    曹小安拉出一把椅子,拉着老张,说:“坐吧,师父,钱的事不用您老人家发愁。”
    坐定后,曹小安叫来服务员,说:“先上两份牛排要七分熟的。”
    老张摆了摆手,说:“我那份,要半分熟。”
    曹小安看着老张,有些不理解,说:“师父,半分熟的,您吃得习惯吗?”
    老张不置可否地说:“西餐嘛,要的就是这个味,不然,还不如吃顿红烧肉呢。”
    牛排上来后,曹小安便问:“师父,喝什么酒?这里可没有老白干。”
    “上红酒,这个地方,怎么能喝老白干?”老张左手持叉,右手拿刀,吃着牛排,很绅士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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