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驰想要质问,又似乎极为在意屋中之人,一把扯着她下了两步楼梯,才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在这里?”话问出口,越发狐疑:“你这个时辰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做了安南侯府四少爷的妾?”
    顾瑾甩开他抓着袖子的手,上下打量着他:“你知道的还挺多,我就不劳你操心了。”她抬眼看着前面吕驰出来的房门,“我倒是挺好奇,屋里的是谁?你不会祸害了哪位良家女子吧?我可是听说,你们家最近在和尚书府议亲……”
    吕驰面色一变,一把捂住她的嘴:“别胡说!不想活了?”
    顾瑾一把扯开他的手:“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
    她一副嫌弃的样子,吕驰黑了脸:“下去说!”
    两人在大厅的桌子上坐着,顾瑾也不废话,直接说道:“本来我还想去找你,如今倒也省事儿,正好!”
    吕驰皱眉道:“如今我们可没有关系,你别想再近吕府。”
    “没想着进,只是想着让你家还了我的嫁妆。”顾瑾看了他一眼。
    “我们早几个月就没有关系了,如今来找我要嫁妆,没有!”
    顾瑾起身:“没有是吧,那我得看看那屋子里的是谁?”
    吕驰急了,一把拉住她:“别,有事好商量嘛!”
    顾瑾再次甩开他,正色道:“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当初我的嫁妆单子可是在衙门备了案的,还有我压箱底的银子,三日内我要看到,如若不然,我可要到衙门告你吕府无故休妻,霸占我的嫁妆……你可是要和尚书府议亲了,这个时候闹出这个事……”
    “夫妻一场,你要不要如此狠绝?”吕驰面色难看。
    狠绝?想当初将军府下狱,吕府不问缘由就要休妻,吕驰也一句劝阻都话都没有,简直是落井下石。
    顾瑾闻言头也不回,继续往上走,吕驰再一次上来抓住她的手:“你最好还是别知道楼上那人是谁,否则,你们母女小命难保。”
    再一次甩开他,顾瑾看他脖子上红梅点点,这……果然在外面风流吗?
    两人这番动静,惊动了不少人,见众人已经好奇的看过来,吕驰焦急,又见她没有停下的意思:“给你便是!”
    顾瑾回头:“口说无凭,立字为证!”她立即让伙计送上笔墨,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吕驰见她一副不写就要上楼的架势,愤恨的拿起笔。
    “今日与叶氏秋语和离,且三日内归还叶氏所有嫁妆和压箱底银子,此后男女婚嫁,各不相干。”顾瑾顿住:“写上落款和日子就行了。”
    吕驰皱眉:“这是一份和离书。”
    “不然呢?你们吕家还想给我休书?我可没有犯错,只是没有了将军府做靠山,如今我们只有母女俩人,大不了去告御状,你们休妻另娶攀附权贵可是事实。你要不要试试?”
    顾瑾收起那张纸:“我就住在这里等,三日之后如果没有看见我的嫁妆,我便去敲登闻鼓,”
    说完,起身上楼,留下面色难看的吕驰。
    路过他出来的那间房门口时,顾瑾的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顿,心里盘算开了,这里面的人,似乎比尚书府还让吕驰忌讳。
    既然怕人知道,为何不找一个隐秘的地方,而是在这人来人往的酒楼之中,也根本瞒不住。她脚下没有停,吕驰如此忌讳,那里面的人身份还挺高,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回了房,推开门,就听到顾氏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秋语,是你吗?”
    “娘,是我,别起身,快躺着,”顾瑾绕过屏风,看着顾氏已经起身。
    顾氏拉着她的手:“别去吕府,要是你真的想找他们,也最好在外面堵,不要上门,高门大院,如果消失一个人根本找不着。”
    一片慈母心肠,顾瑾轻声道:“我没去,方才在下面碰到了吕驰,他已经写好了和离书,三日后会把嫁妆还来,到时候我们搬去嫁妆中的小院子,再给你好好调养身子。”
    顾氏疑惑:“他愿意写?”
    顾瑾掏出墨迹未干的纸递到她面前:“这就是。”
    顾氏看完了后,还挺欣慰的:“到底还没有坏透。”
    顾瑾无语道:“是我威胁他了,他要是不写,我就去衙门告状。他们现在在和尚书府议亲,这时候不敢闹出这个事情。”
    她觉得很有必要告诉顾氏这个事情,要不然她以为吕驰是个好的。
    顾氏沉默:“秋语,你比我刚强,更像是你外祖父的女儿。”
    “娘,我的刚强是从您这样来的,您是将军府的女儿。”顾瑾劝慰道。
    她本来想暗地里去看看那屋中的是谁,可再次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问伙计,伙计也不清楚,兴许人家酒楼也不乐意透露客人的身份。
    三日很快就到,这几日顾瑾哪都没有去,主要是她离开后,但她病重,又不能带她一起。
    老侯夫人给的议程,这几日已经花得差不多了,要是吕驰再不来,她也不住这边了。
    吕驰倒是守信,到了日子一大早就来了,不过他两手空空,身后也没有马车。
    顾瑾心下冷笑,果然是想赖账,吕家是新贵,底子薄,对于那些嫁妆自然是不舍得放手:“我没有看到嫁妆,这是真想霸占?”
    吕驰皱眉:“话别说得那么难听,你那些嫁妆大多粗笨,搬来搬去的费时费力。祖母折算了一下,全部折算成银子,都在这里了,劝你一句,见好就收,别太过分了。”
    顾瑾打开匣子,看着里面的银票,简直气笑了。总算是明白为何吕驰会添上最后一句了,这些银票,总共也只有八万两,别说嫁妆,就只她压箱底的银子就七万多两,这是想随便打发了她。
    以为她真的不敢去衙门告他吗?
    如果在写字据之前,她兴许还会顾忌一二,现在她冷笑一声:“你们吕家是不想好了是不是?”
    “公堂上见!”顾瑾掷地有声的留下四个字,如果吕驰不拦着她,她准备安顿好顾氏之后就去衙门。
    “等等!”吕驰焦急的唤她:“你真要做得这么绝?”
    “难不成你以为我跟你玩笑?你哪儿来的脸说夫妻情分?很不巧,那天我上楼,刚好遇上了屋子里的人出来,我可是认认真真的看了。
    吕驰面色大变:“那些东西你怎么搬?”
    哟,真么有用吗?”
    早知道就不废话了,顾瑾含笑:“你们怎么接的,怎么送回来就是,我会去衙门要一张嫁妆单子,照着比对,少一样都不成!”
    她脸上的笑格外刺眼,吕驰忍不住嘲讽一句:“当初从将军府接出来的,现在要不要给你送回将军府去?”
    这个就是故意扎心了。将军府如今已被封了,哪里还能进去?
    顾瑾不以为意:“送到郊外的庄子上,我记得嫁妆里头有一份郊外的庄子,你们家不会卖了吧?”
    提起庄子,吕驰面色难看起来。
    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子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秋语,你非要出府,就是为了他吗?”
    顾瑾回身,就看见张阳脸色难看的站在不远处。
    “不是。”顾瑾随口答道。
    吕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颇有深意的道:“可以的啊,这就追来了。”
    顾瑾不理会她嘲讽的目光,面色慎重:“我明日会退房搬去庄子,到了那边应该是下午或是晚上,要是我没有看到我的嫁妆和银子,后果你是知道的。”
    闻言,吕驰面色难看起来:“水性扬花的女人,也好意思问我要嫁妆?”
    顾瑾丝毫不退让:“你无故休妻,还不许我要嫁妆,大男人靠算计女人的嫁妆过活也好意思。你确定要与我在这里纠缠?今日不搬过去,就得连夜了哦?”
    吕驰面色青白交加,狠狠的瞪了一眼张阳:“你们狠!”说罢,甩袖离开。
    两人这番话没有避着张阳,他也看出来两人之间针锋相对,根本没有他以为的情谊,缓和了面色:“你要问吕福要嫁妆?
    “那本就是我的东西。”
    张阳倒没有在意这个,看向她的眼睛,温柔道:“跟我回府,我知道事情都是蕊雪做的,是我误会了你,你住在这里不安全。”说着就要来拉她的手。
    顾瑾退了两步,拉开距离:“明日我就会搬去郊外的庄子,那里很安全。”
    如果说顾瑾对于吕驰的触碰是恶心的话,对张阳的这个动作就是厌恶了。一个是叶秋语的夫君,无论他们现在关系如何,最起码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夫妻。但是张阳,一个无耻之徒,那夜的事他也许也参与了,所以,顾瑾很是厌恶此人。
    她又往后退了两步:“四少爷,请自重!”
    张阳皱眉:“你什么意思,真不跟我回去了?”
    “你哪里来的自信我会跟你回去?”顾瑾淡然的问道:“吕府那边嫁妆已还,我的嫁妆比蕊雪的几倍不止,你见过妾室比主母嫁妆多的人家吗?”
    顾瑾语气冷了下来:“还是你觉得是因为我残花败柳后你就可以肆意低看我,觉得收留我我就应该感恩戴德?于是问只能为妾?哪怕再嫁,我也绝不为妾,我是再也不会再入安南侯府,四少爷请回吧!”
    张阳还要纠缠,顾瑾又道:“四少爷可能不知,我已经被下了药,再难有孕。”
    “是谁给你下的药?”张阳脸色大变。
    顾瑾见状,心下冷笑,真对叶秋语好,早干嘛去了?“是谁……你应该心里有数才是。”
    说完,她就转身上楼:“往后不要再来找我。”
    她是真的不宜与他说太久的话,本身好多人都知道安南侯府把她们母女接了进去,但是叶秋语和张阳滚到一起的事情外人不知,吕驰会知道,大概会因为他对妻子多几分关注的缘故。
    现在他已经出来了,就更不会和张阳扯上关系了。
    顾瑾捧着匣子银票回到楼上之后,又让伙计请了大夫,帮顾氏开了两副药,之后去了衙门要了自己的嫁妆单子,这个倒是简单,花费了银子就能拿到。
    看到那匣子银票,顾氏再无疑虑,全心全意信任女儿,翌日早上母女俩人就坐上了前一日找好的马车出了城。
    那庄子是早前将军府给顾氏陪嫁来作避暑之用的,在京郊的山脚下,出城后只要一个时辰的路程,这边酒楼到城门又是一个时辰,所以,到了庄子上,已经快过午时了。
    此时庄子大门打开,马车正往里一车车拉东西,里头不少东西都挺眼熟,顾瑾的心里此时满是畅快和欢喜,这是叶秋语的心情,看来要回嫁妆,她颇为高兴。
    母女俩当初出吕府时,一个下人都没有带,到现在身边都没有下人伺候,倒是一到门口,就看到了一个嬷嬷飞快迎来,还没有说话,眼圈已经红了:“姑娘,受苦了。”
    这是叶秋语的奶娘,算是她身边最得力之人。顾氏忙对她说:“你回来就好了,清点嫁妆之事,就麻烦你帮着秋语看看。”
    顾瑾没有拒绝,直接拿出单子递给她,严嬷嬷恭敬接过:“奴婢一定仔细清点,一样都不能少。”
    叶秋语的嫁妆之中,家具布料首饰皮毛书籍古董样样都有,最值钱的,大概就是那些古画和古书,有价无市。
    她扶着顾氏在院子里坐了,看着严嬷嬷清点,那边吕夫人面色难看,等了半晌见顾瑾没有过去行礼的意思,这才缓不过来,挡住了她面前的阳光。
    “几个月不见,看到长辈招呼都不打,人也不会唤了。”吕夫人嘲讽:“做了妾室规矩应该更好了?怎地还越来越差了?”
    看着她居高临下的目光中满是不屑,顾瑾淡然道:“你挡到我的光了。”
    “那又如何?”
    顾瑾语气淡然,甚至带着微微笑意:“阳光给我挡了,会心情不好,心情一不好,这记忆就特别好,不知道要不要去找吕老夫人,谈谈吕夫人未嫁时与表哥的二三事……”
    吕夫人面色微白,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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