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前,我的朋友在渑池南大岭的一个山沟开了一座小煤窑,让我去帮他管理账目,捎带去城里采煤矿上所需地一应物品。深秋的一个下午,老驼和一群四川大巴山的汉子来到了矿上。
    老驼个子不高,背稍曲,外八字的腿有点破。朋友仔细打量着他,见他委顿不堪的样子,笑了笑,吐口烟圈,对领班的四川汉子老米说:“老米,我这儿出力干活的,不是养老院。”
    老米庄重的说:“老板,别看他背驼个小,干活可一点不比别人差。”
    那时渑池的小煤窑特多,据说县财政的70%都来自这些小煤窑。而在小煤窑上干活的人,大都来自四川。窑主都不想用本地人。四川人能吃苦下死力,受了工伤即或死亡,掏个三万两万就打发了,而本地人弄不好十万八万也不摆不平。来这里下井的四川汉子差不多个个身体强壮,每班下井十多个小时,全部用镐挖、锨铲、人推,身体不好不行。老驼和这些人相比逊色多了。朋友想了想说:“你先在矿口推几天车吧!”老驼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同意了。
    推车虽说不具危险性,可时间长,累人不挣钱。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更是苦不堪言,许多人都不愿干。
    但是,老驼像是一头默默无闻的老黄牛,把这活干得井井有条。一天,朋友看着站在矿口等着推车的老驼,递给他一支“红塔山”笑着说:“看不出,你还真行。”
    老驼接过烟,在鼻子上闻闻,想了想,就把烟夹在耳朵上,冲朋友憨厚地一笑,推者上来的车走了。
    老驼每月能挣500多元钱。每月领了工资后,老驼把钱教给我,让我进城帮他买两包洗衣粉、一支牙膏、两条劣质香烟,余下的钱分别寄到北京、上海两所高校和四川大巴山一所县城的3名学生手中。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我感叹许久,想不到老驼这个不起眼的汉子,能供出两个大学生、一个高中生。
    一天,老驼拿了一盒“金芒果”找我,让我帮忙说说,叫他下井,说孩子们上学花费大。我笑了笑对他说:”老驼,孩子们上学需要花钱,但你给他多寄多花,你就是挣得吐血,他们能体会多少呢?少给他们寄点钱,他们也能体会到求学的艰辛。”
    老驼苦苦央求:“国家不是一再强调,再穷不能穷孩子?陈老弟,帮帮忙,让我下井,多挣点钱给孩子寄去。”
    老驼终于下了井。想不到看上去不起眼的老驼还真有股狠劲,井下的活哪样都拿得起放得下。
    老驼出事那天,天下着鹅毛大雪,老驼正低头铲煤,忽然头顶塌方,老驼被埋在了煤堆里。工友们把他就出时,只见他满头满脸的血,双腿不能动弹。原来,一块下落的煤矸石,正好砸在他的双腿上。
    朋友立即派他的专用吉普车送老驼到城里的医院。医院的医生说,必须马上手术,说不定还需要截肢手术。
    由于手术及时,老驼的腿终于保住了,但他再也不能下井干活了。老驼躺在病床上,双眼不停地流着泪。
    过了几天,我进城办事,顺便去看老驼,老驼正为下个月孩子们的学费愁得睡不着觉。
    从老米那里我了解到,老驼寄钱的3个孩子,并不是他的儿女,是他自愿资助的3个孩子来自大巴山深处的穷娃娃。老驼当过民办教师,教过这些孩子。老驼结过婚,妻子嫌他穷,走后再没回来。老驼矢志要帮助3个山村的穷娃娃学业有成,可紧靠那少得可怜的民办教师工资是不行的,于是忍痛离开他站了近20年讲台,毅然来到豫西的小煤窑干活挣钱。
    回到矿上,我把老驼的故事告诉了我的朋友,朋友唏嘘良久,默默拿出500元钱,让我替老驼寄给那3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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