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白天的酷热微微减退。
    李名深躺在厨房里睡不着。忽的一个小孩哭声在外面响起,声音异常凄厉,他虽然知道是猫发情的叫声,还是忍不住害怕,用薄被蒙住头。
    你打破了我的东西还敢住下来,脸皮厚得很!好,既然你胆子这么小,我就扮鬼来吓死你!下来赶猫的赵杏依透过玻璃看到里面的景象,决定扮鬼来吓死他。
    咦?声音没有了。李名深把被子掀开,探出头去。
    那是什么!
    窗户那边一个披发的人影在微微晃动!
    李名深从指缝中看到窗口的景象,吓得大喊一声:“妈啊!”接着用力缩到角落去,瑟瑟发抖。赵杏依看到他的怂样,心中冷哼,决定先退去,免得被发现。
    第二天一大早,赵敬邦忍着痛要叫醒李名深,带他过去开铺。然而厨房里并没有李名深的踪影,原来他露宿惯了,心中保持着警惕,加上昨晚被重重地吓到,一夜未眠,看见外面的天有光亮,便出去跑步。“叔叔早,赵小姐早。”
    赵杏依视而不见,回到屋内。
    赵敬邦说:“嗯,你洗漱好了没有?我带你到店里去。”
    “随时可以。我帮你推自行车过来。”
    赵敬邦的铺子在丰安小区西边,离这里不过十分钟路程。铺子里的小工早在等待。赵敬邦介绍李名深给他认识。小工名叫方仿岳,20岁,1米66左右,额头有道横着的浅浅疤痕。打扮比李名深还老土,但为人活泼开朗、热情,每天干劲十足。二人把赵敬邦扶下来。
    方仿岳的手艺已经达到赵敬邦七成的水平,但赵敬邦还是决定自己来做早点。李名深打扫卫生,方仿岳打下手。
    三人同心,铺子很快开张。
    李名深虽有学识,但人嘴笨,面对陌生人就害羞,基本是方仿岳在吆喝,他负责收钱和递送早点。
    赵敬邦看了微微一笑,他一开始也是这般害羞,但为了维持生计和赢得赵杏依母亲的芳心,不得不强制自己变得大胆起来。
    中午的时候赵杏依的同事让她买中饭,她干脆打的来这边,与其帮衬他人,不如自己人受益,而且父亲做的饭比别家的要干净好吃,让这些同事吃上瘾了还怕他们不过来光顾?
    赵敬邦坐在叠起来的椅子上炒菜,李名深收拾碗筷,方仿岳则去送饭。此时店里人多,赵敬邦和李名深有些忙不过来。赵杏依脱下外套,绑上围裙帮忙。
    “小姐,过来。”门口桌旁坐着三个染黄发的一脸痞气的小年轻。
    赵杏依一靠近就被他们抓住手腕,“哟,小妞的手不但白,还很滑,你们也摸摸。”
    赵杏依极力挣扎,却没能挣开。李名深看到这边的情况,略一犹豫,喊道:“警察大哥,你来啦。”
    三个小年轻被吓了一跳,赵杏依得以缩回手,不由得微微转头看了眼李名深,神色有些复杂。小年轻们四处看了,没有发现警察,但是脸色变得很惊喜,起身迎向走进来的方仿岳。
    小年轻甲:“大哥,我们找了你好久。”
    方仿岳神色木然:“我不是你们的大哥,你们找错人了。”
    小年轻丙:“大哥,我们也是被黄恒那小子骗了。你快回来吧。”
    方仿岳:“我已经退出了,别妨碍我们做生意。快滚!”三个小年轻知道他说一不二,相望一眼,决定采取迂回的战术,于是走出大排档。
    大哥?李名深看向瘦小的方仿岳,简直不敢置信:“你是他们的老大?”
    方仿岳道:“不是。”
    李名深贱笑着说:“不用否认了,你有没有砍过人?”
    虽然他刚才帮了自己,但赵杏依还是一脸鄙视。方仿岳则是满头黑线:“没有,那边有人要结账。”
    这些人哪是吃完了?他们是听到方仿岳是帮派的老大,还打打杀杀过,心里害怕,所以提前结账,免得殃及池鱼。
    “这边是27块,给了30,那边是49块,给了50,好像抽屉里散钱不多了。咦?人呢?”店内所有的客人像一阵风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敬邦听到方仿岳的喝声,有些担心,把火熄了,出来一看,店内空荡荡的,一个客人都没有。“你们把客人赶跑了?”
    李名深说:“没有啊。他们吃饱了当然要走,难道还要赖在这里睡觉啊?”方仿岳对他露出感激的眼神。赵杏依则瞪了他一眼,心中怪样的感觉更甚:他这个人倒也不坏,但是为什么我还是隐隐有一种要赶走他的感觉?
    其实她只是不习惯有陌生人住在自己家里而已,并非憎恨李名深。
    李名深拉过方仿岳低声说:“你能不能教我武功?我一面对对手就紧张得不行,老是提不起勇气。”
    方仿岳说:“什么?武功?你当是拍电影啊,我哪里会武功,学会打架不见得是好事,因为你总是想要试试身手,会到处惹麻烦,把自己弄伤,还是不学的好,免得让老爸老妈担心。”
    李名深还想再说,方仿岳挪开他的手,走进厨房。
    “什么嘛!我又不会让你吃亏!”李名深忍不住碎碎念,忽然想到要给老妈和老爸打个电话报平安。
    他刚给父母打完电话,赵敬尚又来了,这次还带着个又矮又胖的女人。
    二人笑着跟赵敬邦打招呼,说来借点东西。赵敬邦皮笑肉不笑,知道他们要借什么,只是坐着不动。
    李名深看着赵敬尚二人把蔬菜、肉捡进袋子里,有些奇怪。
    “你们两个不要太过分了!”忽然厨房那头传来赵杏依的喝斥声。
    赵敬尚黑着脸回应:“侄女啊,我们只是借点东西而已,你用不着这么大声吧?你们这也太小气了,想当初不是我们借钱给你们,你们怎么会有今天。”
    赵杏依满脸怒容:“这3年来你拿去的东西早就抵去所有的债了,你们怎么还好意思拿?爸,你干嘛不说话,他们就是看你老实好欺负,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你。”
    “……”赵敬邦没有说话。
    李名深知道赵敬邦老实忠厚,不会对人恶语相向,但事情总该有个了结,趁着现在这个好机会,应该好好地把账算清楚,免得日后他们更加过分。
    “杏依,你们借了他们多少钱?”
    赵杏依眉头一皱,但现在矛头正对准赵敬尚夫妻,有个人帮自己说话,那自己的气势就会更强。“5年前借了700。”
    “5年前的700顶多算现在的1200,我想想,如果一星期过来拿一次,一次30块,一年有48个星期,那么一年就拿回1440块,已经回本。你刚才说拿了三年,也就是说拿去4320块,去掉零头,也有4300块了。4300减去1200,好像等于3100,二位,我小学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不知算的对不对?”
    赵敬尚怒视李名深,说:“小子,你算哪根葱?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赵杏依笑着说:“他是我爸的干儿子,怎么没资格说话?”
    赵敬邦有些愕然。李名深说:“不错,你们这些年来拿走的也够了,我们好好地算算这笔账,免得以后吵起来。”
    “大哥,这就是你的好女儿和好干儿子?竟然这么跟长辈说话!”
    李名深说:“这跟长辈不长辈没有关系,我们的生意本小利薄,若不把账算清楚,以后很难做生意。”
    赵敬尚的妻子冷笑:“大哥,你就不说句话?”
    赵敬邦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
    赵杏依是:“爸,这种事情早就应该算清楚了,是他们不对在先,你不能老是沉默。”
    李名深忽然笑道:“这位说他那边的东西不够,所以过来拿的,那好,我们过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够用。”
    赵敬尚想起还有一大堆的蔬菜放在屋中发霉,心想如果被看到,那自己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好小子,算你狠!我们走。”
    赵杏依对李名深露出感激的笑容,李名深顿时心头一震:果然是我梦想中的女孩,不行,我必须尽快赢得她的芳心,免得夜长梦多。
    第二天一大早,赵敬邦刚打开店门,发现里面乱七八糟的,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防盗网被剪了个大口,窗玻璃也被砸烂,后门则敞开着。总计损失3000多。
    李名深想到昨天的事,立刻怀疑是赵敬尚做的。
    “应该不会是他。算了,收拾收拾。”赵敬邦也想到是他,但二人毕竟是兄弟,而且找到他他也不会承认的。
    李名深拉过方仿岳商议一番,决定晚上守一夜,看赵敬尚还来不来。赵敬邦听到他们的话,苦笑着说:“不用了,撕破脸皮不好,快收拾收拾,看还能不能开张。”店内能用的东西基本被砸烂,怎么可能开张?他长长地叹气,坐在烂凳子上抽烟。
    李名深说:“赵叔,给我来一根。”
    赵敬邦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不抽烟的吗?”
    “抽一根没事的。”
    “师父,也给我来一根。”
    一时间来买早点的人看到一个无奈、两个愤怒的人在一个劲地抽烟,又看到店内一片狼藉,都识趣地走了。
    收拾好后李名深问方仿岳知不知道赵敬尚住在哪里。方仿岳点点头,二人推说出去散心,转到赵敬尚那边。此时赵敬尚的家是从外面锁着的,二人通过窗户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只好无功而返。
    晚上方仿岳先守一晚。然而果然如赵敬邦所想的那样,赵敬尚根本不会再来。他守了一夜,第二天眼睛布满血丝。
    赵敬邦看见方仿岳的眼睛,说:“不用浪费精力了,他不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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