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虽然是马匪,但大多原本都是逃奴或者盲目跟随的仆从,虽然手上沾了鲜血,杀人无数,可都是草原异族或者行商的血,没有沾染明朝普通百姓的血。
    罪大恶极的李字旗马匪,已经被全部斩杀干净,剩下的马匪,人数众多,岂能全部杀了。
    李乾费尽心思,冒着老巢不稳的风险,前来关外,一来是为了黑山,马鬃山的矿产,二来就是为了骑术精湛的马匪。
    这些人,只要稍许训练军纪,就是最精悍的骑兵,且看黑山三寨原本的马匪,他们都已经成为了军纪森严,战力可怕的骑兵队伍。
    李乾走到神情麻木的达达不花面前,看着他身后跪满的马匪,高声问道:“达达不花,你等是想死还是想活?”
    达达不花说道:“李大人,我等已然投降, 自然想活。”
    “既然想活, 那是被罚做奴隶,带着镣铐活着, 还是与他们一样,为我征战,荣立军功,获得封赏, 有勇士尊严的活着?”
    达达不花猛的抬起头, 眼神变亮,神情不再麻木:“李大人,您所说可是真的?您原谅我们之前的错误?”
    “你们只是受了李自成那厮的蛊惑,才会与我黑山作对, 如今战斗结束, 你们败我们胜,你们战死的人已经赎了他们的罪孽,活着的人可以被原谅!——”
    “至于战阵厮杀, 刀枪无眼,大家都是为了胜利,你死我活不是个人恩怨。”
    “你们证明了勇气,身临绝境才被迫投降,本将佩服,愿意给你们勇士的尊严!”
    “本将欲将你等编入黑山骑兵中,不知你等可愿意?”
    达达不花震惊了,彻底对李乾的心胸感到佩服, 他亲吻着李乾的脚尖, 哭泣喊道:“愿意,愿意!...主公再上, 我等罪人叩谢主公大恩, 从此愿受主公驱使!——”
    达达不花身后的马匪,本来以为哪怕这次不死, 也要被按照惯例罚做奴隶, 活在暗无天日的矿洞之下, 没想到惊喜来的太突然, 他们被原谅了,要被编入黑山骑兵中。
    如今被招募为骑兵, 从马匪摇身一变,成为了官军, 他们怎么会不愿意,不感恩。
    草原上,战败的弱者,归附与战胜的强者,乃是自古以来的铁律!
    近四百马匪大声呼喊:“我等愿意加入黑山骑兵,我等愿意归附主公麾下!——”
    李乾扶起达达不花,让战地医疗队过来,给投降的马匪包扎伤口,然后让其吃喝。
    他们全都是一些皮肉伤, 只需包扎短暂休息,就能重新恢复战力, 其他重赏或战死马匪,脑袋早已成了黑山骑兵腰间的配饰。
    当然,没有彻底压服他们, 李乾是不会给他们分发甲胄,武器与战马的,就是吃饭, 也有黑山骑兵持刀枪跟随。
    白旺见机,也带着麾下,跪在了李乾的面前:“大人,白旺与白字旗所有兄弟,先前迫于生计落草为匪,如今被大人心胸折服,幡然醒悟,临阵起义,倒戈马匪。
    还请大人看在我等一片赤诚之心,接纳我等在大人麾下,属下等人,也好时刻跟在大人身边,接受大人的教诲!”
    白旺的请附,李乾没有表态,他在等, 等田见秀的到来,李乾的不表态, 让白旺心中忐忑,他知道,这是李乾在故意敲打自己。
    谁让自己中途有了二心,怪不得别人,白旺俱于李乾的威势,跪在地上,苦苦熬着时间。
    过了三刻钟,一行人脚步匆匆,携家带口,或骑着战马,或拉着板车,来到了河谷地。
    田见秀带着麾下及其家眷来了,刘宗敏与张鼐肯定接收了峡谷关堡,李乾暗中长出了一口气,河谷之战,至此完美落幕。
    田见秀与刘宗敏骑马走在队伍前面,田见秀落后刘宗敏半个马头,以示恭敬。
    当田见秀远远看见李乾,急忙将龙胆枪挂在得胜钩鸟翅环上,翻身下马,不行而来。
    “属下田见秀,叩见大人!——”
    刘宗敏抱拳说道:“主公,属下,张鼐已经接管了峡谷关堡,张鼐此时带着刀盾兵与黑山青壮,在严防草原异族。...属下陪同田见秀特来复命!——”
    李乾哈哈大笑,朝着刘宗敏点了点头,然后快步上前,扶起了田见秀:“田兄弟快快请起,你能弃暗投明,相助于我,本将很是高兴!”
    李乾朝着身后众将说道:“这就是秀字旗首领田见秀,武艺精湛,战阵精熟,乃是我朝万历武举人,得田兄弟此等将才相助,本将倍感荣幸!——”
    身后,塔天宝,刘元芳,党守素,红娘子等心腹将领,一一上前与田见秀见礼,言谈之间,很是融洽。
    等众人见礼完毕,李乾面向白旺,说道:“白旺,你等起来吧,本将应了你等的请求。”
    白旺得蒙大赦,颤巍巍起来,他身体肥胖,跪了这么久,早已腿脚发麻。
    他身后的麾下众人,也跟着起来,站在那里,目光飘忽,看着投降马匪在大吃大喝,喉咙不停吞咽。
    李乾大手一挥,阿依慕带人将食物清水送来,白字旗麾下,学着样子排队,领到饭后,狼吞虎咽起来。
    他们与投降的马匪一样,全都被折腾了大半天,厮杀更为惨烈,早就耗空了体力,此时身体又累又饿,急需食物清水补充。
    他们心中埋怨,要不是首领中途犹豫,他们此刻只怕早已立下偌大军功,升官获银,大口吃肉喝酒了,哪怕不如此,也不会落到罚跪小半个时辰的地步。
    田见秀目光一闪,看见白旺脸上的神色,早已心中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不由得在心中暗骂,白旺这厮意志不坚,实非成大事之人。
    白瞎了这么好的师父,也白瞎了这么亲近的关系,以后离他远点,省的连累自己。
    不过现在初来乍到,还需亲近白旺,才能在李乾军中立足,田见秀想到这里,一拉白旺,再次跪下:“我二人弃暗投明,拜于主公麾下,还请主公安排我等军务,好让我二人,为主公征伐不臣!——”
    李乾对田见秀满意至极,对比之下,白旺就略逊一筹不止,他扶起田见秀,让其暂且吃喝休息。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所有人都吃喝完毕,补充了体力,身体也开始恢复。
    李乾见状,开始发布新一轮的军令:
    “党守素,你们左哨此战折损士兵,从白字旗举义士兵中补充,重新凑齐一哨骑兵!”
    “刘元芳,你们右哨此战折损士兵,从白字旗举义士兵中补充,重新凑齐一哨骑兵!”
    “红娘子,你们中哨此战折损士兵,从白字旗举义士兵中补充,重新凑齐一哨骑兵!”
    “达达不花,本将命你为亲卫中军哨哨长!——”
    “白旺,本将命你为亲卫中军哨副哨长!——”
    两人尽皆抱拳领命,前者达达不花脸上带着狂喜,他明白李乾安排的含义,将他调离原有队伍,是防了他一手,这种做法,乃是一军主将应有的动作。
    所以他不会感到介怀难以接受,反而心中充满了感激,区区一个刚放下刀枪的敌人,就能被委以重任,护卫主将,这是多大的信任,多大的心胸。
    至于后者白旺,虽一脸感激,但心中苦涩至极,懊恼暗骂自己咎由自取,只能争取在下面的战斗中,重新证明自己。
    黑山骑兵左中右三哨,一战折损一百七十余人,暂时先从举义的白字旗中补充部分兵员。
    另外投降的马匪,一共三百六十人,这些人此刻神情忐忑,不知命运如何。
    李乾缓缓开口:“所有马鬃山降兵,本将特许新立一加强哨,此哨骑兵命名‘罪骑’,哨长刘宗敏兼领,田见秀为副哨长!——”
    “马鬃山众人,恩怨虽清,但罪孽仍在,本将命令,尔等诸人待遇,低于黑山骑兵!——”
    “罪孽可以用战功抵消,当尔等立下战功以后,即可恢复等同黑山骑兵的待遇,享受军功赏赐,以及勇士的尊严!”
    “多吉,你们亲卫中军哨,此战折损士兵,将从马鬃山降兵内,挑选有妻儿家眷,立下军功抵消罪孽之人补充,重新凑齐一哨骑兵!”
    对此,达达不花没有异议,其他所有降兵,也没有异议,他们反而感到踏实,心中松了一口气,毕竟,刚投降过来的士兵,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原本麾下士兵待遇相等。
    刘宗敏身为黑山乡堡佥书官,实际替李乾掌控黑山乡堡一切,驻守一方,事务繁忙,哪有工夫打理罪骑,新建立的加强哨,真正的主事人,乃是田见秀。
    只是田见秀初来乍到,寸功未立,骤然提拔过高,必然不能服众,李乾此举,既是为了保护田见秀,也是激励田见秀立功,由此可以看出,李乾对这个新加入的田见秀,十分的看重。
    田见秀感激莫名,跪下领命,发誓必不会辜负主公的栽培,自此一心一意,为主公效命。
    ‘一心一意’,说的乃是田见秀从此不在热心白莲教之事,专一听从李乾的命令。
    对此,李乾含笑将其扶起,拍了怕他的肩膀,毫不吝啬对田见秀的赞赏。
    同为副哨长,白旺受制于达达不花,他临阵反戈,想必达达不花恨极了他,以后军中行事,必然诸多掣肘。
    还有李乾一手提拔起来的多吉,也是副哨长,人家是实打实的军功上位,上有主将看重,下有军士佩服,在中军亲卫哨中,多吉的副哨长,只怕比自己这个副哨长,威望强了数倍。
    即使达达不花这个哨长,也怕是比不上多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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