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明和张志朋匆匆赶到巴林时,杜少桓正忙着指挥杜少琪他们,把店里头被砸坏的桌椅、器皿和各式装饰品或归位或丢弃。
    ‘怎么会这样?’赵建明惶惶然地问。‘是谁干的?’
    ‘不是叫你们留在总部吗?’杜少桓浑身挂彩,显见方才那场混战之激烈。
    ‘不是你叫黄伟涛打电话叫我们来的?’张志朋不明所以地望着店内凌乱一杜少桓心中一突,‘不好了。’他忙搁下手中的东西,转身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十万火急地冲向车库。
    ‘喂,等等,到底怎么回事,好歹跟我们说明一下。’
    ‘一群流氓,’杜少琪代杜少桓回答。‘我们猜想十成十是卜中兴搞的鬼,那个天杀的大老奸,不敢和我们正面杠上,竟找来一大群流氓,捣毁我们包括巴林共五家店面。’
    ‘妈的!’赵建明狠啐,道:‘难怪黄伟涛急惊风似的把我们找来,原来是有人欺到头上来了。我现在就去找卜中兴算帐。’
    ‘不对。’杜少琪忙拦住他。‘黄伟涛又不在店里,他怎么知道有人来找碴?’
    ‘是啊,这’赵建明一怔,‘那他把我们叫到这里来的目的是’调虎离山?可,为什么?
    ‘快回总部,不管为什么,横竖总没好事。’赵建明跳上驾驶座,发现杜少琪比张志朋抢先一步坐入前座。
    ‘我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杜少琪说。
    ‘卜中兴奸诈成性,这下我们可能要栽一个大跟头。’张志朋也忧心忡忡。
    ‘统统把乌鸦嘴给我闭起来。’赵建明一个大转弯,险险把他们两人摔出车外。‘卜中兴敢搞鬼,我保证让他“阴”年早逝。’
    季筱柔速来到别墅时,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响也无。她正疑惑是不是范可欣弄错了,别墅大门突然‘砰!’地向外敞开,接着走出四名法国警察,吃力地提着一箱箱沉甸甸的东西。
    ‘你是什么人?’其中一人指着她的鼻子问。
    ‘我是’才想着该怎么解释,卜中兴已偕同一群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季筱柔注意到那票人里面除了两名高阶警察,还有一个人正是那天她在山坡上见到,自称黄伟涛的年轻男子。
    ‘她是我部属。’卜中兴用蹙脚的英文向法国警方介绍季筱柔,但眼底却不无讶异之色。‘你来得正好,快帮我翻译给莫里哀刑警听,我们希望能尽快引渡杜少桓回台湾受审。’
    ‘为什么?’季筱柔大惊失色。‘你有什么证据抓人?’
    ‘人赃俱获还不够吗?’卜中兴得意扬扬的指着那几口木箱,说:‘要不是我聪明绝顶,想到派人混进杜少桓的大本营明察暗访,就凭你们几个,还不知道要耗到哪年哪月。’
    ‘你是说,那些都是从屋子里取出来的枪械?’
    ‘不笨嘛,’卜中兴皮笑肉不笑的耸了耸肩膀。‘想必是你老早就知道了,只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才会一直没透露口风。’
    ‘不要含血喷人!’
    ‘两位,我们还有要务,能不能麻烦跟我们回警局里再说?’莫里哀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不,先生,你们弄错下,’季筱柔惶急地向他解释,‘这些东西不可能是杜少桓的,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有人想栽赃给他。’
    ‘峨?那么你说的人是谁?’
    见莫里哀脸色生异,卜中兴忙拉着季筱柔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如果我猜得没错,’季筱柔甩开他的手,接着向莫里衷说:‘栽赃杜少桓的人正是带你们到这儿取出枪械的人。’
    这段话不仅莫里哀,连同其他警察也都吓一大跳。
    ‘李筱柔,你到底跟他们说什么?你你你,你给我闭嘴!’察颜鉴色,卜中兴隐隐的觉得不妙。
    ‘不管事实如何,我们还是回警局里再谈吧。’莫里衷转向卜中兴,用英文跟他说:‘卜先生,我要麻烦你跟这位黄先生跟我一道走。’
    ‘我也跟你一起去。’季筱柔担心卜中兴又要玩花样,若她跟着去至少可以有些遏止的作用。
    莫里哀依她的要求征询卜中兴的同意。
    ‘你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杜少桓?没有用的,这下他只有死路一条,懂吗?我要他死,他就没有活着的机会,这就是跟我作对的后果,你最好现在就学乖一点。’卜中兴踌躇满志地咧着嘴,笑出满脸奸佞。
    季筱柔盛怒切齿之际,有道鬼魅也似的黑影无声飘来,一股骤寒的凉意令所有在场的人猛然回眸。
    日正当中的晌午时分,艳阳如炙照映着来者肃杀的身影。季筱柔但觉一股冷意自背脊窜向四肢。然,更可怕的是他脸上、身上的伤,手臂处巴掌大的血印,犹怵目惊心地逐渐扩大。
    连目空一切,自负咄咄的卜中兴也禁不住心中一凛。
    ‘杜先生。’莫里哀满脸歉意地和杜少桓打招呼。‘很对不起,我们这是奉命行事。’
    杜少桓穿着一袭儒雅贴身的铁灰色亚曼尼西装,仍掩不住眉尖眼底饱含的狠戾杀气。他一出现,卜中兴就明显的矮了一截,无怪乎他要故意挺起胸膛,把下巴抬得高高的。
    其实在众人眼里,他们两人的卓尔不群、俊逸挺拔相差并不是太多。是心理因素吧,所谓相由心生,坦荡磊落与包藏祸心,自然是天差地远。
    ‘你们找到了卜先生要的“东西”?’杜少桓环视众人一圈后,把目光定在季筱柔嫣颊上。‘是你的功劳吧?’
    ‘我?’季筱柔作梦也没想到他会怀疑到她身上来。
    ‘没错没错,’卜中兴马上顺藤摘瓜,发挥他制造矛盾的本能。‘这个案子能顺利侦破,筱柔的确功不可没。’说就说了,居然还把手臂环向她的香肩。
    ‘别听他胡扯,我也是刚才获知’
    ‘犯不着浪费唇舌。’杜少桓厌烦地打断她的话,眼睛望向卜中兴。‘你的美人计很成功,季筱柔有没有告诉你,我已经一失足成千古恨,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你是说,你们两个已经’卜中兴嘴唇掀了掀,气得眼睛星火乱跳。‘季筱柔,你、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真是不知羞耻!’
    ‘杜少桓,我真是错看了你。’季筱柔脸色倏地惨白,头快炸开来了。瞧杜少桓恨怒交错的模样,她实在忍不住想一拳挥过去。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吧?’杜少桓蹙紧眉宇,唇色冷昂,继而放肆野烈地纵声狂笑。
    ‘呃,杜先生’莫里哀不晓得他们在争执什么,迷惑地问:‘你们谈完了吗?’
    杜少桓淡漠地点点头。‘关于这些箱子的来龙去脉,我的律师会跟你们说清楚的。’
    言谈间,一部黑色轿车快速驶进别墅前的大草坪。
    ‘莫里哀警官,你好,我是杜先生的律师,敝姓陈。’
    接下来,季筱柔已记不清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她满胀却无法作任何思考的脑子,在这一刻行将崩溃。
    所有的人都先后走了,卜中兴脸色灰败地撞了下她的手肘,‘不要耍把戏,我或许还会看在老同学的份上,饶他一条生路。’
    ‘哈哈哈,你既然这么义薄云天,何不好人做到底,把她一并送给我,让我们做一对同命鸳鸯。’语毕,杜少桓毫无预警地把季筱柔揽过,飞快地在她颊间印上一记香吻。
    ‘你你你’卜中兴被他桀骜的举动,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不会绕过你的,你等着回台湾接受司法审判吧。莫里哀警官,不连他一起带走吗?’
    ‘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以前,我们还无法拘捕他。’莫里哀对杜少桓的态度相当友善。‘况且,他身上的伤急需马上止血敷葯。杜先生,你可以答应我不擅自离开巴黎,并且让我们随传随到吗?’
    ‘当然。’
    ‘放屁,他这种人渣讲的话能听吗?你不逮捕他,要是让他跑了,我唯你是问。’不知道卜中兴凭什么气焰高涨的乱吼人。
    莫里哀愠怒地睨着他。‘希望这批军械不是自己长脚,走到杜先生的住处来,否则,我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你什么意思?喂!’卜中兴快步跟在疾速离去的莫里哀后面,追问:‘喂,你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在怀疑我什么?我告诉你,你大错特错了,走私军火的是他不是我,听到了没你’
    四下忽然万籁沉寂,像在等待一件石破大惊的大事发生。
    低低的喘息在彼此耳畔回荡,在眼底流窜。杜少桓臂膀上的鲜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碎裂在石砖上季筱柔好想冲过去,为他检视伤口,但他由冷转炽的星火,令她溘然却步。
    ‘你还不走?’杜少桓斜睨犹呆杵在原地的她。‘卜中兴尚有龌龊的任务要你完成?’
    ‘我不介意你不信任我,但,听我一句忠告,混进你这儿趁机搞鬼的不只那个黄伟涛,还有一个叫张恒风的。’
    ‘现在才说,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今儿个如果不是他和吉力奥署长的关系良好,恐怕就要让卜中兴得逞,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押解回台湾。
    季筱柔苦涩地牵动了下朱唇。‘随你怎么想,我言尽于此。’望着他臂膀上的血渍,她颤抖着手抚向那伤口。‘让我先帮你止血好吗?’长年在国术馆耳濡目染,简单的包扎疗伤,她已经非常纯熟。
    ‘死不了的。’杜少桓怒火填膺地拂去她的手,身子一下不支,差点重坠于她本想伸手相扶特,但转念又缩了回来。‘当然不能死,你还要活着看我和卜中兴悲惨的下场呢。’
    ‘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一阵晕眩,他陡地抓住她的手藉以稳住身子。‘扶我上楼。’
    ‘楼上可有急救包?’欸!他好重,季筱柔吃力得脸面都涨红了。
    ‘你当真在乎我的伤势?’他全神贯注的逼视她,让她得以看清那张冷鸷俊美的脸庞伤痕累累,瘀青处处。
    ‘你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指尖触及一抹温热,深知不能再拖延下去,于是她说:‘是的,我在乎,非常在乎,在乎得心都要碎了。这样你满意吗?’
    ‘你说谎的技术比卜中兴差得远了。’拉过她的手,环向自己的腰,他老实不客气的把全身的重量统统交给她。
    ‘我们是要继续站在这里抬杠,还是要进屋里让你继续苟延残喘?’
    他不再累言,静默地出着季筱柔搀扶上楼。
    ‘对不起,没有纱布,只好将就了。’她‘唰!’一声,撕下裙摆,俐落地缠住已经清理完,抹好葯的伤口。‘最好到医院打一剂破伤风,才能确保不被细菌感染。’
    ‘谢了,’杜少桓自方才便直勾幻的盯着她瞧,‘我以为你只会打架。’
    季筱柔赧然一笑。‘几分钟不挖苦我,很难过?’把床上散落的葯包、ok绷等一一收拾好,她起身告辞,‘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再见。’
    ‘我欠你一条裙子,’总得找机会还吧。他瞅着她,撇唇轻笑。
    ‘我也还欠你两千五百法郎,就算扯平了。’事情演变成这样,相见不如不见。
    ‘一条裙子哪需要两千五百法郎?’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兴致跟我在这儿讨价还价,’季筱柔幽幽一叹,双眸兴味索然地四顾浏览,霎时被墙上、柜子里那些琳琅满目的‘破铜烂铁’吸引住。
    刚刚匆促走进来,浑然没留意到他的房间竟然是这样的。
    ‘这些都是纪念品?’这男人要不是超级念旧,八成就是个小气成性的铁公鸡。
    ‘唔。’杜少桓疲惫地闭起眼睛,斜趴在弹簧床上假寐。‘左边第一个柜子里的,是我四处旅行的战利品,往右一点,拼装帆船前面那些,是朋友送的。’
    季筱柔的目光定在一张泛着斑点,黄黄旧旧的报纸上。那报纸上登的是她考上大学的榜单,在众多名字当中,有一个被红色签字笔圈了起来,就是她季筱柔。
    约莫有十来秒的怔忡,她恍惚地走到床畔,望着他双眼闭阖,眉头深锁的脸,忽然有股想哭的冲动。
    蹦足勇气,她紧紧抱住他,把头埋进他怀里,蚀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他骇异它睁开眼,瞪着她秋幢中萤荣剔透的泪光,不解地蹙起眉心。
    ‘你这是’此举太过突然,他一时不明所以。
    ‘让我爱你,让我爱你好吗?’她近乎哀求地说。‘今天的事,我的确毫无所悉,要不是范可欣告诉我,我也不会知道,求你无论如何要相信我。’
    ‘迷途知返了?’印象中她可从没这么痴情若渴过。‘省省吧,我不需要同情。’
    ‘不是同情是爱情,’季筱柔几乎要咆哮起来。‘你看着我!’
    杜少桓懒洋洋地半眯着眼,‘你先伙同卜中兴使诈,诬陷我,砸了我的店,伤了我的人,现在又哭哭啼啼的说爱我,这算哪门子的爱情?’
    ‘不,我没有,我说过了,这整件事我毫不知情,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事已至此,相信又如何?’麻烦的事还在后头呢,他正苦思着该如何化解这迫在眉睫的危机,哪有心思跟她讨论儿女私情。
    ‘我要嫁给你。’
    季筱柔果敢坚决的一句话,终于把他的眼清吓得比铜铃还要大。
    ‘这个笑话不好笑。’短暂的惊诧后,他马上恢复森冷的神态。‘嫁给我做什么?我马上就要变成名副其实的逃犯了。’
    ‘那我就陪你浪迹天涯。’她说话的口气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味。
    ‘万一我锒铛入狱呢?’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世态炎凉,他看得多了。
    ‘我就跟你一起吃牢饭。’
    ‘哈!也许不幸给判了个死刑?’在卜中兴无所不用其极之下,这样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我就随你一道赴黄泉。’
    ‘嗯哼。’杜少桓伸了个懒腰,大声谢谢她的‘安慰’,然后,又把眼睛闭起静默良久,以为她该自觉无趣的走了,哪知张开眼睛,竟见她一丝不挂地坐在床沿,伸手准备解开他的衣扣。
    ‘不要做傻事,即使那样我也不见得愿意娶你’老天,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随你高兴,总之我这辈子是你的人了。’她将脸埋进他的心窝,以告尖舔舐他壮硕的胸膛,一路来到坚实的小肮。
    ‘等等,起码先告诉我,是什么让你改变心意的?’
    她扬起眉睫,嫣然含笑。‘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人真心爱我,也为我所爱,那只有你。改变我生命的是你,我要用幸福的感觉来回报你。’
    她款款深情的言语,换来他漫不经心的狎戏,他牵动脸部每一根神经,作出一个令人发噱的可恶表情,然后再很不知好歹的说:‘你想投怀送抱,我是不介意免费领受,不过,若想这样就叫我要你,我可是,嘿,你在做什么?’这女人竟然咬他!
    季筱柔不让他往下说,这人是天生反骨,你越不理他,他就追得越起劲,待你接受了他,他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用芳香的唇齿堵住他的冷嘲热讽,分明仍是情场中的幼稚生,怎能强装老练?然那风动水流的自然韵味,同时散发着小女孩才有的靦腆,反倒更令杜少桓神为之夺。
    不需要经过费心的营造,他已一步步踩进她透体纯稚的情网中,难以自拔。
    尽管已有过一次的肌肤之亲,他们依然能给对方最大的引力,在激烈享受彼此身体,紧密交欢的那一刻,所有的酣畅淋漓,得到前所未有的抒发。
    季筱柔娇喘着气息,累极地躺在他的臂弯里,以略带感性的语气说:‘知道吗?我想我并不是到了巴黎以后才爱上你。也许在更早以前,说不定就在小六那年,你从水里把我救起来,趁人之危地盯着我的白衬衫看得出神的时候。’见他没表示反对,又说:‘我后来才知道,白衬衫遇上了水,就几乎成了透明的。’
    ‘结论是’被诱拐失身的杜少桓,很不满意她犹食髓知味地霸占他的身体。
    ‘结论是,你从小就很坏,坏出了格。’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自投罗网?’他两手环住她的腰腹,不安分地抠弄她可爱的小肚脐眼。
    季筱柔羞赧地一笑,紧拥着他滚烫的身躯,斜着一双醉眼,五指贪恋地抚过他虬蟠的肌肉,新的情欲再度挑起。
    他收到她发出的渴望讯息,本能地滑向她的秘密花园,比方才更激烈地要求另一次温存。
    在他挺进的当口,那处子之地仍痛楚得恍如遭到撕裂一般,可她内心却涌出一股清泉,润泽了二十多年来干涸的心灵。
    老天,她究竟拥有的是一个多么枯萎的灵魂呵!若不是遇见了他,往后的十年、二十年,甚至四十年、五十年,也许她仍无法明白所谓两情相悦,原来是这般销魂写意,教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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