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之夕暮,夕阳接近远处山顶,乌鸦匆匆飞过归巢,雁阵联翩飞远,消失。阳光透过深沉透彻的红枫,霜色流丹。琬琰安静的站在树下,什么都没想。只觉落日西沉下,风声,水声,虫鸣声,不绝于耳。
    而徐天就是在这时,来到了漆原家。
    漆原家下人一路小跑出去,迎接正彦,后有人先将行李送回。琬琰也在听到下人传报后,摇摇晃晃的向中庭去。
    只见正彦一路走来,时不时回头向身侧的徐天说着些什么。
    “哥哥,欢迎回来。”琬琰早在秀珠他们离开前,由漆原夫人提议说,认了漆原夫人做养母。
    “哦,琬琰,这么久不见都会开口说话,真厉害。”正彦蹲下身来,抬手抚摸着琬琰的脑袋。
    “哦,徐桑,这是我家小妹,琬琰,我还有个弟弟也和我们同学校,不过估计会回来得较晚。”起身又对徐天讲道。
    “好。”冲着琬琰露出一个笑容,连眼睛都眯了一下。
    琬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温润,清爽,与正彦极为相似但又不同于正彦那内敛的深沉,他连眼神都是种说不出的明澈透亮,可琬琰却不曾看出这个人内心还有着无比的锐意。
    想打招呼,却张开嘴后想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琬琰,这是徐天哥哥,是我很不错的朋友,也是同学。”正彦笑着说来。
    “徐天哥哥,你好。”琬琰笑眯眯的,原来这便是徐天了,在爷爷日记中的那个如玉君子的人啊。
    “琬琰,这位徐天哥哥会在家中住上一段时间,你可不许调皮啊。”正彦抱起琬琰与徐天一同进了屋里,“正好,可以请徐天叫你说中国话,好不好啊。”琬琰趴在正彦肩膀上,眨眼看着徐天,心里充满了好奇,他如何会是爷爷日记里的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子,又如何会变成一个决绝到会与敌人同归于尽的人,最后又是怎样的睿智筹谋下离开了上海。爷爷日记里的记载只是短暂的几年,而对于这个人的一生而言何其渺小,如此有幸得见年少的徐天。
    “说中国话?”教我一个中国人如何说中文,也正是好想法,琬琰心里毫不吝啬对自家哥哥表示鄙视,不过也好,可以近距离的接触徐天了。哥哥既然这么说出,就表示这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所以扭头就冲着徐天喊道,“徐天老师,今后请多多指教!”
    说完自个又乐得不行,咯咯的笑了起来,引得正彦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徐桑,你也看到了,小妹性格调皮,日后可有你的教了。”
    徐天抿着嘴笑着摇摇头,“不碍事的,这可算不得调皮。”
    “就是就是,我哪里调皮了。哥哥胡说。”琬琰听到徐天的话,很是赞同,一个劲地点头。
    “这才见到,就不要自己的哥哥了?”正彦做伤心状。
    “那可是哥哥的好朋友。”琬琰只说了半句话。
    “自然,不过你们投缘,却是正好。”正彦被小妹自作聪明的转移话题的模样逗乐,很给面子的不再提。
    正如哥哥所说,治也回来的很晚,直到他们用完晚餐才到家中的,而且是由别人送回来的。治也脚上裹着纱布,打着石膏,由身旁的人扶着一瘸一拐的回来了。
    “漆原先生,你好,我是武田毅雄,32期步兵科士兵。治也的伤势未好,由我送回修养。”此人身上一股凌然的军人气质,身体板直的立在那里,有如出鞘的刀。
    正彦点点头,“多谢,这夜色已晚,就请武田君留下,休息一晚,有事的话,明天再详谈,如何?”正彦听说过这个人,成绩表现很是优异。
    “好的。”武田鞠躬,神色不变。随下人出去了。
    留下治也一脸小心的看着兄长的脸色,眼见不好正想其趁不注意时离开,刚抬起脚。
    “你确定你那独脚能逃过去?”语气冷凝,回转过身来看着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今晚先放过你,明日你便去给我好好反思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不给我写出检讨,那我们就好好练练你这退步的大脑和四肢。”正彦心知治也性情跳脱,心浮气躁的,不好好让他得个教训是不行的。
    “是,我保证一定反省自己错误。”治也一脸认真的说道,抬起头来时,哥哥正彦已经离开,只留了他站在那里,哥哥这是让自己爬回去吗?连个下人也不留。治也心想再也不敢得罪哥哥了。
    翌日,再见到那位武田时,正见他从哥哥正彦的书房出来,进去时,正彦脸上的神情很是严肃,不知是和武田谈论了什么,让他这般思索。
    此后,徐天每日会抽出一下午的时间来给琬琰讲课,很是一本正经的样子,琬琰也会极为配合的认真听讲。哪知渐渐的竟从中又听得许多不同往昔的知识与解说,很是新奇,也深有底蕴。
    琬琰此时才真正觉到,爷爷对于徐天的描述会以那么一句“君子如玉。”来形容了。
    治也伤好后才回到学校,而这期间,正彦对他是每日对练,甚至有时徐天也会和两个哥哥持剑对练。每每结束,治也都会大松一口气,若说哥哥剑法厉害,他是心服口服的,但没想到那个看似瘦弱的徐天竟也比他强的许多。更别说,每次比试中,哥哥还会对他的一招一式都有指点,然而若不是他想多了,那便是真的,哥哥每句话中又藏着对自己处事行为的指点,指点是他自己在心中美化过的。
    若要是问琬琰,那可已经可谓是明嘲暗讽了。
    哥哥正彦与徐天时有在静室中探讨这类的,许是不认为琬琰会懂,对于她时常来静室中玩耍并不阻拦。
    就是在这里,琬琰才第一次知道,正彦所学的正是特别情报训练。她一脸好奇的趴在哥哥书上,引得正彦注意。
    “琬琰对这个感兴趣吗?”
    琬琰点点头,很努力的想让哥哥相信她。“真的很感兴趣啊,这一点一横便可以将所有的事情说完,很厉害的。”
    正彦被她的语气逗乐,“那琬琰想学吗?”
    “想学!”怎么不想,这可正中下怀呢。
    正彦对她招招手,“过来,我教你。”说着捉住她的小手握着钢笔写下了,“琬琰,你看这一点一横呢,是英文a...不过你若想学,怕是现在不行,你连字都没认全呢,更别提英语了。所以啊,你还是好好学习语言,等你学好了,哥哥再教你怎么样?”
    “那说好了,我要学的,你可一定都教我。”琬琰知道,这毕竟还是迈出第一步了,不能着急的。“拉钩,你不许反悔。”
    “好,我一定。”伸出手来,轻轻的与琬琰的小手握在一起。
    正彦与徐天开学离开后,留给琬琰的是几个她特意请求的老师,即使正彦并不觉得琬琰如此年幼下会坚持多久,但哪知琬琰一听便是到她离开时,都不曾断过。而这些对于日后琬琰影响不可谓不深。
    徐天、武田毅雄、漆原兄弟,在这个深秋的相遇,犹如那蝴蝶之翼,不知觉中影响了他们的未来。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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