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年9月1日,日本关东地区发生7.9级地震,9月3日,日本政府为抗震救灾和维持秩序,遂成立关东戒严司令部。刚晋升为中佐的冈村宁次被临调该司令部宣传情报部,负责戒严期间的新闻检查。而此时的漆原正彦看到了机会,借此用出色的情报谋略等能力出现在一些人的眼中。
    至于那位武田毅雄则进入军部,此后甚少联系。直至琬琰离开日本之时,才明了他在做什么,或者说他们是在做什么,当然这其中包括了哥哥正彦与治也。
    对于此时的琬琰来说,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着追寻谜底而支撑着她在一步步接近那些对她而言很是陌生的东西。尽然陌生,但是却有种冥冥的感觉,似乎她对于此具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
    在前几年里,她因着前世的语言基础,对于所学之速度,有些不加以限制的任由其展露,她清楚自己年龄上的限制,唯有在速度上以求补足。平日里,偶有漆原夫人专程为她回来,只为着母亲秀珠多次在信中表现出的对于琬琰的种种期望,并非说是要她做个乖巧可爱的闺秀,秀珠在与徐之洲的相处下,哪怕是耳濡目染,对于中国此时的现状也是认识明确的。不求琬琰要做什么舍生忘己的举动,只求她对于女孩该学的东西有了解,若能够则有漆原这位养母代劳了。在秀珠这边,徐之洲刚将产业迁过去,事情总是十分之多,接过琬琰此事只好暂时押后。
    漆原夫人本是花道小原家支流,所以最一开始那一年,琬琰唯一的消遣便是插花。
    在琬琰的快速的压迫自己的学习下,漆原夫人似乎总会是恰到好处的出现,授予琬琰新的内容。
    花道、茶道、服饰、妆容、俳句、言语习惯...
    琬琰时常会有些恍惚,自己仿佛能够完完全全的假装成为一名日本女孩了,却不知她这一张脸差点戴上便再也摘不下来。
    这些日常,原只是消遣,却不曾想就此成为了她最好的保护色,也是最糟的。
    时间流逝的很快,27年深春时,她再次见到了徐天。
    之前那几年里徐天持续着来给她上过些课,他唯一做过的解释是,“琬琰,我们是中国人。”
    中国人,这同样是琬琰心里时时回荡的字,日日不敢忘。她明白徐天的意思,也知道他心中那份拳拳的报国之心。
    琬琰并未像个孩子似的伪装自己,甚至觉得即使假装了也会被徐天看出,他的眼睛留给琬琰的印象太深了,仿佛一眼就会看穿她的。所以在他们每次的接触中,琬琰总会向徐天学习着那些情报科的内容,至于之前答应自己的正彦还没来得及教,便进入军部去了。
    那天,徐天坐在她身边好久,惊鹿的声音循环往复的响着,偶有几片尚且绿着的树叶飘落下来,琬琰没有说话,她在等,等徐天做出一个决定。
    27年,琬琰在心里默默念了许久,徐天之前离开过日本一段时间,并没有打过招呼,琬琰只知道他貌似是回上海去了。然而也不知徐天看到了什么,此时的他竟有些消沉,眼神里隐藏不住的痛苦与犹豫,身体竟微微的偻下些。
    那天直到徐天走,他都没有开口说上一句话。只是离开时,站在门廊下回头看了看被夜色模糊的琬琰的身影,再也没回头了。
    琬琰站在夜风里很久,久到露水开始散逸前,久到听不到徐天的脚步后。她心里想,徐天这个如玉的志士,怕是要蛰伏起来了。可是琬琰也清楚,自己知道的事情与他经历过的相比不足万分之一,即使这样,琬琰清楚知道的是徐天此时选择的是他的姆妈。
    后来徐天来信说,他离开了军校,转去了普通的大学。琬琰没有问他是否甘心,那天足以说清楚一切了。徐天告诉她,她或许还该叫自己一声堂叔。
    因为徐天父亲徐书白是徐家远支,和徐家三叔徐墨行是一辈人。此次回去,家中发丧,等诸多事宜都有徐家本家在暗中相助,而这次还能离开上海也多亏徐家帮助。
    此后徐天与琬琰的交流也只限于纸上了。
    期间哥哥正彦回来过一趟,与徐天见过一面,这次面谈明显让正彦很不愉快,徐天走时,见到过琬琰一面,眼睛微微弯起,笑着看了看她,嘴里终是只说了一句,“你长大了。”
    琬琰仰起头来,看着阳光下投射的树影斑驳,徐天就站在那,但是再不敢认那是自己见过的那个心中锐意十足的徐天,如同一把利刃投入了幽幽深潭,不见了踪迹,如同那无暇的玉,在那的风沙中,丝丝掩盖了那玉那心,最后只剩下满目的的黄沙。他笑着,离去。
    正彦在回来的短短几天里,对于琬琰的那些变化的认识几乎是颠覆了他的认知,犹豫许久后,才正式的与琬琰坐了下来。
    “你是真的想学这些?”正彦的语气越发变得冷凝,似乎之前的温和全然消失了。
    琬琰点点头,“是,我想学。”
    “你知道,这些东西意味这什么吗?”
    “知道。”
    “知道?你知道什么?这将会让你永远都生活在黑暗中,连一丝阳光都会成为奢望,没有真心,没有朋友,不会有爱人,连亲人都要远离。你跟我说你知道。”正彦似乎因徐天的离去,而生出的怨怼,在此时露出。
    琬琰对于这些在爷爷那里已经是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亲自来承受,还是会有不同的。这时短暂的沉默,让正彦以为,琬琰被吓到了,正想起身。
    琬琰猛地抬起头,眼睛直直的看着正彦,“我是真的知道,我也想好了。”
    正彦利落起身,走出门前说,“我知道了。”
    你看到过蝉蜕吗?蝉蛹在黑暗的地下度过它一生的头三年,或许更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中,它以吸食着树木根部的液体为生。然后,在未来某一天破土而出,凭着生存本能找到一棵树并爬上去。它用来挖洞的前爪也可以用以攀援。
    当蝉蛹背上出现一条细细的黑色裂缝时,蜕皮就开始了。蝉将蛹的外壳作为基础,慢慢地自行解脱,就象从一副盔甲中爬出来。
    当蝉的上半身获得自由以后,它又倒挂着使其双翼展开。此时蝉的双翼很软,它们通过其中的□□管使之展开。□□管由液体压力而使双翼伸开。当液体被抽回蝉体内时,展开的双翼就已经变硬了。
    如果说一只蝉双翼展开的过程中受到了阻拦,那么这只蝉将终生残废,也许根本无法飞行。
    此时的琬琰正如夏蝉般,还处在黑暗的蛰伏的时期,而夏日一到,必定会发出阵阵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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