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人比她的出手更快。
    白衣如雪动,男人身影如光如电,在眼见着禁卫们手中的长剑就要直直刺向两人的胸膛之际,急速落于包围圈中,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大手一拉,一手一个,将两人扯出人群外。
    翩然落下,衣发翻飞。
    赫然是帝王凌澜。
    众人震住,康叔跟高朗皱眉。
    禁卫们一懵,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纷纷被破空而来的不明飞行物击倒在地上。
    颗颗落地。
    竟是花生米。
    循着花生米飞来的方向望过去,就看到坐在前方首席上的倾城女子正堪堪收起云袖。
    竟是皇后。
    什么情况?
    禁卫们要抓这两个犯欺君之罪的男人,帝王却出手救男人,皇后还出手击禁卫?
    这帝后二人怎么齐齐胳膊肘朝外拐?
    莫非
    众人已然心知肚明。
    弄儿所言绝非空穴来风。
    垂眸掠了一眼地上的花生米,凌澜徐徐转眸,朝前方端坐席间的蔚景深看过去。
    蔚景弯了弯唇,给了他一个会心的眼神。
    她知道他会救,可是,这样的情境下,他又如何能救?
    所以,她出手了。
    大不了,这个罪名她来背。
    如同康叔跟高朗一样。
    他们愿意。
    她也愿意。
    可是,他终究还是自己出手了。
    或许这就是这个男人跟锦弦的区别。
    同样想要坐上高位,同样想要皇权,同样想要睥睨天下,一人可以出卖爱情、牺牲亲情,而一人却无法做到对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坐视不管。<cmreadtype='page-split'num='1'/>
    所以,这样的人容易被动。
    如今就是。
    他的出手意味着什么,她明白,场下所有的人都明白。
    她给他的眼神,就是想告诉他,没事,被动就被动。
    该来的终究会来。
    风雨,他们一起面对。
    冷峻自眉宇间化开,凌澜同样弯了弯唇角,缓缓将目光收回,刚准备吩咐禁卫们将康叔高朗以及弄儿三人带下去,骤然传来“啪,啪,啪”有人击掌的声音。
    一声一声,清脆响亮。
    众人一怔,都循声望过去。
    “好一个主仆情深啊!”一个太监装扮的男人边拍掌,边笑着走进众人的视线。
    当眉眼逐渐清晰,众人赫然发现,竟然是亡国帝王锦弦。
    啊!
    所有人大惊。
    凌澜眼波一动。
    蔚景小手攥握成拳。
    禁卫们手持兵器正欲上前,却被凌澜扬手止住。
    “你终于现身了!”凌澜凤眸微微眯着,看向那个浅笑吟吟走在席间的男人。
    锦弦挑眉:“你在等我?”
    “是!等了你两年!你终于敢出来了。”
    在距离凌澜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锦弦停了下来,站定,缓缓转眸,轻凝了目光朝坐在前方的蔚景看过去。
    蔚景也不避不躲,清冷迎上他的视线。
    对视了一会儿,锦弦率先收回视线,再次看向凌澜。
    “必须出来,不然,谁来揭露你丑恶的嘴脸?”
    “丑恶的嘴脸?”凌澜嗤然一笑,眸中寒芒一闪:“到底是你的,还是朕的?”
    “与你相比,我还是略逊一筹,这世上有几人能像你一样,从布局设计,到收网,一个计谋长达数年之久?”
    众人一怔,凌澜眸光微敛。
    锦弦的话语继续。
    “其实,你一直就想要皇位吧,从你还是一个孩子,进入司乐坊,做乐师学徒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在布局,不然,你为何又要弄个假的夜逐寒的身份出来去考取功名?司乐坊的凌澜是你,相府的相国也是你,你的目的何在?”
    “如果这些还不能说明什么?那么,那些地道呢?宫里的那些地道,从九景宫到司乐坊密室的地道,你又作何解释?这一条是大家知道的,不为人知的地道还有多少?这些都是蔚景她父皇在位时,你就挖好的,说明,那个时候,你就有了夺取天下的野心。”
    蔚景眼帘微微一颤,看向凌澜,正撞上凌澜转眸看过来的目光。
    她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
    这些,她早就知道。
    曾经都未在意,如今又岂会为此伤神?
    锦弦还在滔滔不绝。
    “毕竟一穷二白,靠自己白手起家,想要发展能跟朝廷抗衡的势力又岂是一朝一夕?你见自己的力量不足,根本无法夺取蔚景她父皇的江山,你便以右相的身份,鼓动我谋反。你说,我是大将军,手握兵权,你是相国,是最高文官,你支持我。我听信谗言,便趁中渊出兵云漠之际,起兵谋反,夺了蔚景她父皇的江山。”
    “而其实,你的险恶用心,根本不止如此,你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借我之手推翻蔚景她父皇,然后让我新帝登基,不得民心,又根基不稳,你再从我的手上夺走江山。”
    众人震惊。
    蔚景拧眉。
    看来,锦弦就是要借机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凌澜的头上,甚至包括自己当初的谋反。
    凌澜却也不急,反而低低笑了起来。
    “想不到两年多未见,你编故事的能力已经达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一个字都未停顿。练习很久了吧?”
    锦弦不以为然地冷哼:“我只是在说事实。”
    “真是难为你了,如此处心积虑,又是设计阴谋,又是捏造事实,你想要皇位就直说,又何必饶那么大的圈子?”
    “不,”锦弦摇头,“我不是为我自己。”
    “哦?”凌澜挑眉,“难道是为了她?”
    凌澜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锦溪的尸体,唇角一抹冷嘲尽显。
    “不知你是没看到,还是看到了直接装作没看到,又或者是根本不敢看,自己的亲妹妹死在了那里,你却没有一丝反应?”
    锦弦脸色一白。
    场下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的确,从这个男人笑着拍掌出现,到现在,一字也未提过自己的妹妹。
    妹妹被人杀死,作为亲哥哥难道不痛心、不愤怒吗?
    锦弦眸光微闪,冷声道:“锦溪的仇,我自然要替她报,可我也一刻没有将自己的使命忘掉。”
    “使命?”凌澜听到这个词,就好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一般,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你的使命不就是夺皇位吗?”
    “你说对了一半,我的确是要夺皇位,却不是为我自己。这两年,我一直后悔当初不应该听信你的谗言,才落得今日如斯下场。为了弥补我犯下的错误,我要将江山夺回来,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所有一震。
    凌澜脸色一变,蔚景愕然抬眼。
    物归原主是什么意思?
    难道
    锦弦再次扬手击掌。
    两个身影从人群后走出来,同样一身太监装扮。
    熟悉的容颜映入眼帘,蔚景震惊地从座位上猛地站起身来。
    竟然是她父皇和影无尘。
    凌澜瞳孔剧烈一缩。
    全场众人错愕得下颌都要掉下来。
    虽然影无尘他们很多人不认识,可是边上的那个中年男人,在场的却是大部分都识。
    当今皇后的父皇,曾经中渊的帝王,蔚向天。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一波一波的来。
    真是从未有过的盛况啊。
    竟然三个帝王聚齐了。
    影无尘跟蔚向天,走到锦弦的边上站定。
    伸手一指,直直指向凌澜,影无尘灼灼看向前方如木头一般僵立的蔚景。
    “蔚景,我说过,你会后悔的,就是这个男人,这个与你同床共枕的男人,自始至终,都觊觎我们家的江山,这么多年,都是他的一个局,你,也是局中人,是他的一个棋子而已,明明谋朝篡位,故利用你收获民心,你为何到现在还执迷不悟?”
    凌澜俊眉微蹙,转眸看向蔚景。
    这两个男人的出现,他着实没有想到。
    他不是没有做过这种假设,他们与锦弦合作,但是,终究又被他否定了。
    毕竟锦弦是夺蔚向天江山的人,还杀了他的妻子和儿女,血洗皇宫,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们怎么可能会走到一起?
    可,事实就是这样可笑。
    终究是他低估了人类的野心和人性的贪婪。
    他在想,若今日他被迫下台,那明日呢?他们是不是再为皇位而战?
    “蔚景,你信不信我?”
    他缓缓开口。
    比起情势的险恶,他更在意这个女人的信任。
    人,一个一个的来,戏,一出一出上演。
    说明,他们早已精心部署今日的一切。
    他猜到了开头,没猜到后来。
    他没想到蔚向天会来,若知道,他定然不会让蔚景出现。
    蔚景也不知是不是没听到他的话,还是在蔚向天跟影无尘的骤然出现中没有缓过神,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怔怔看着影无尘。
    就在凌澜准备再问一遍的时候,蔚景却又忽然出了声。
    “我们家的江山是什么意思?你为何用‘我们’?”
    不是对他,是问影无尘。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的关注点竟然是这个。
    影无尘转眸,征询的目光看向身侧的蔚向天,蔚向天直接开口回道:“因为无尘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蔚景身子微微一晃。
    凌澜眉目轻敛。
    果然,如他怀疑的一样。
    “无尘,这些年委屈你了,你娘走得早,没能给你娘名分,也未能给你名分。”
    将落在蔚景身上的目光收回,蔚向天转眸看向影无尘。
    影无尘摇摇头,没有吭声,一颗心却是从未有过的激烈震荡。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是皇子,是住在皇宫里,那个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的儿子。
    然而,他却不能跟其他皇子一样生活在富丽堂皇的皇宫里、过着受人尊重、被人伺候、养尊处优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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