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城东不远处有条宽阔的河,叫举水河。它是大别山的涓涓溪流汇集而成的,河水清澈甘冽,在枯水季河水顺着西堤静静的流淌,只有在丰水期河水才涨满两岸。河上有座桥,过去叫东风大桥,人们却习惯叫它东门大桥。桥的东头是条通往东山的街道,有的叫它为河东路。这是条连接东山的必由之路。路的尽头分叉为三条路,其中两条是通往山里的山区公路,往北是条通往殡仪馆的小路。
    殡仪馆建在座不高的山岗上,但在城里的每个角落都可以看到殡仪馆高高的烟囱。每当烟囱升腾着灰白色的烟时,就知道殡仪馆在火化死者了。上了年纪的人看着那股烟,就会感叹地想到自己的将来,年轻的人则不屑一顾。对生命的感叹因人的年纪而异在他们的内心产生了不同的感触。有的说从那烟囱冒出的烟是通往天堂的路;有的说那烟尘飘落下是回归于土地,不管怎样去解释,他们都想到了生命的终点。
    由于工作关系,经常随着送葬的殡仪车去殡仪馆,为死者送上最后的一程,所以对殡仪馆的环境再熟悉不过了。送死者多了,就不免有些感想。有时想,如果把人的一生从呱呱落地到他的生命终结,可以用生存的时间去衡量人生的长短。如果把人的一生用距离去衡量,我们又好象都站列在前后不到两公里的路程东门大桥的两端。每个人的生命过程就在那无形的队列中,有的人因命运不济会迫不及待地往前挤插,有的人则战胜命运往后退却。不管是往前赶还是往后退,不管是步履匆匆的行者,还是满脸风光的得意者,站列在这长长的队伍中,如同是手持着购物券去超市排队购物样,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明白手持的是殡仪馆的入场券,那是条通往人生终点的路。凡是站在这个无形的队列中的人们,不管你的地位有多高,不管你是多么富有,或者是贫困撩倒,站排在这条路上是公平的,最终的目的地是去往生命的终点站。
    经常经过这条路使我联想到很多,举水河就象神话里的阴阳河,河这边是阳界,河对岸是阴界,隔河相望,天地人间仿佛就在这一河之隔。举水河上的大桥,又象是奈何桥,每个人都会由此迈向生命的尽头。河东的街道上沿路为死者抛撒下的买路钱随处可见,当风刮过或是汽车驶过纸钱在空中飘飞起来,好象它往着天堂飘去。这条路把它形容为黄泉路再贴切不过,只是差坐在桥头卖亡魂汤的孟婆了。在阴界的门坎处若真有孟婆汤,那才是好,凡间的前世今生恩恩怨怨在此一笔勾消,如果在桥头立上个三生石,就能与鬼城丰都貔美了。我佩服古人真有想象编出了那么多凄美的神话故事,把原本看不到的阴界具象的如同真的一样。任何迷信和虚无的也许是人们精神上寄托的需要,不需要根据,也无从去考证。
    有次和同事去送位病故的老干部到殡仪馆开追悼会,在等着追悼会时的闲暇时间里。一些参加追悼会的老者聚在告别亭的门口,相互打趣地说,你们排队排到什么位置了?有的说我已经排在殡仪馆的门口了,有的说我排到了山坡上,有的说我排在桥的东头了。生命的过程在他们心里好象设定了个距离,似乎有个倒计时在他们心里默默地移动,殡仪馆是他们共同的终点。
    细细想来人生就是如此,当你来到人世,就意味着将要归去,生生息息有时就在笑谈中,而笑谈中藏着人的一生多少酸甜苦辣,又藏着多少喜悦和悲哀。有的头天还是个好好的人,转眼间这个人就西去了。我们经常去看望即将走到生命终点的那些人,他们对生的渴望,对死亡的恐惧,对病痛的折磨,我察觉到留在他们脸上更多的是无奈。生命如一年的春夏秋冬,走过四季轮回该有花谢叶落。只有珍惜生命的过程,即便是走到终点那一刻才会是无怨无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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