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会议一连召开许多日,陈婷参与其中,每日回来跟周斯杨说详细情况,但陈婷看他比之前更冷静,不知道是不是被绑架的缘故,还是——总之,她觉得周斯杨心事重重,也只当做他是在想境清。
    此前的枪杀也无人提及,整个哥伦比亚好像又恢复到正常生活中来,也是,这里的人都是乐天派,做事情也是不急不躁,待人接物热情好客,十分礼貌。
    然周斯杨半晚经常惊醒,腿脚的伤在慢慢愈合,哥伦比亚的每一天,他和她明明都处在赤道的一端,那么近又那么远——周斯杨低笑,她应该不知道他来了,虽然无比想念她,但陈婷说过,政府方和警方已经在部署,现在是敌不动我不动,周斯杨愈发沉静。
    可有时半夜,周斯杨会坐在床上痛哭,在他贫瘠的人生当中,他从没想过会遇见这样一个人,鲜活炙热,浇涸在他的心坎之上,他们一起做过那么多他从来不敢想的事情,如果当初再勇敢一点,再坚决一点,再努力一点,他的境清就不会遭受到这些事情。
    他被沙利文关着的时候,虽然没有肉体上的疼痛,但那些他们亲昵的画面足以考验人心理上的承受能力。他愤怒过,咆哮过,懊悔过,唯独是没有不信她过。他知道沙利文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告诉他,林境清现在是他的女人,叫他放弃。
    是嘲讽地告知他,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与他争。周斯杨借了一台电脑登录自己的推特账号,那个视频果然被下架了,而且账号也被强制清理了,他联系上国内团队,部门的人简直热泪盈眶,他们以为自己的老板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荒野国界,周斯杨让他们整理一份沙利文所有的详细资料,以及布里斯托尔湾的相关视频,在做下这个决定时,他问过陈婷,而陈婷也把相关情况往上汇报,如果是这样,沙利文背后的人应该会再次出手,那么他们也有可乘之机。
    国内团队账号同步发布,迅速引起国际的关注,俄罗斯和意大利知道美方在欺骗,他们忍无可忍,必定要讨个说法!
    *
    沙利文接到金文的电话,“文哥,罗利说,他们准备在十一月二十二日给巴列兰举行葬礼,暂时没有其他动作。”
    沙利文挂断电话。
    走进屋内,她还睡着,一连几天他都陪着她,都差点忘了是几月几号。
    他捏捏她的脸颊,境清睡眼朦胧,“好困。”
    这些天几乎没有节制的要她,确实把她累着了。
    沙利文心情好,对她说:“十一月二十一日我们结婚。”
    境清睁大眼睛看着他,“今天几号?”
    “十一月二十日。”他亲吻她的额头。
    境清坐起身来,“一天,会不会有点仓促。”
    他捏捏她的肩膀,“不会,婚纱已经找人做好。”
    境清面露狐疑,但也点点头,“在哪里举行,你别跟我说在这里?”
    沙利文好笑地看着她,“你选个地方。”
    这场婚礼,让境清感觉到只有草率和仓促,她嘟囔一句,“我没有参与感。”
    沙利文摸摸她的脑袋,境清盯着他,他依着她,“怕你太累,体力都留给我就行。”
    境清抿抿唇,沙利文捏捏她的下颌,“说了要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不会骗你。”
    “行啊,我拭目以待,你那些朋友都来吗?”她指尖在他颈间摩挲。
    沙利文握住她的手,亲吻一下,“认识的人来,行了,起来,我们去选地方。”
    境清换衣物的时候,沙利文在楼下打电话。
    她这次还是被戴上眼罩,沙利文表示要给她一个惊喜。
    任由沙利文牵着她,往前走。
    闻到一丝丝清列的味道,像花香,还有海风的腥味,沙利文转到她身后,解开她的眼罩,境清眼眸慢慢睁开,光线的刺眼让她眉头轻皱一下。
    血一样艳红的玫瑰花成片成片开着,上面还有新鲜的露水凝珠,这个季节怎么会有玫瑰花,沙利文说:“花园玫瑰,意大利人结婚的专属。”
    “喜欢吗?”
    花园玫瑰不可能都是红色的,沙利文继续说:“人工种植,本来四月开,但是为了婚礼,你看它们现在开得多好看。”
    境清心中一寒,娇软的花园玫瑰本是极致的祝福和浪漫,被圈禁起来,差人悉心照料,浇水施肥,拔苗助长,那些成长过程中耐不住福分的统统拔掉,最终枯萎而死,而这些存活下来的只一朝用上,倘若再换个环境,它们会不会受不了没有这般的悉心呵护,所以这是沙利文想告诉她的吗?
    境清许是被风吹得有些寒冷,她身子抖一下,沙利文把外套盖在她身上,身形小小的,想到之前她穿他的军装就觉得很欢喜,他唇角上扬。
    他圈上来,“你还没说喜不喜欢呢?”
    境清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喜欢。很漂亮。”
    他在她耳廓琢吻两下,“阿清,我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人,其实我的母亲也是,”境清猛被戳痛一下,她的父亲母亲还在等她回去。沙利文继续说:“阿清,我从来没有得到过谁的疼爱,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把我的妹妹送出去,她是那样小,又是那样活泼,跟你初高中时一模一样。”境清握住他臂膀的手收紧,不免震惊他竟然还知道她初高中的事情,她掩盖情绪,表面不动声色听着。
    沙利文在她脖颈间蹭了蹭,“我们一起度过很多黑暗时刻,我很喜欢她,可是她突然有一天就没了,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他嗤笑,手臂收紧,“阿清,其实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对,你知道吗?我和你一样厌倦大人们在酒桌上的虚假伪善,我们都喜欢在别人面前伪装自己,哪怕是自己父母面前,阿清,我们是同频的,是命中注定的。”
    他又说:“阿清,你不在的这八年我每一天都很想念你,我疯狂地搜寻你所有的信息,了解你的过去,知道你的喜好,你在乎的人,你在乎的事,我才发现,我们竟是那么的相像,可是他们都说你背叛我,”他顿了顿,似是冷嘲,“背叛这种事情我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被人抛弃这种事情我也经历过很多次,可是我不信你会背叛我,”他舌尖勾住她的耳垂,境清犹如粘锅上的蚂蚁,她很害怕他是不是都发现了。
    沙利文把人转过来,境清极具镇定,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沙利文就吻下来,他们站在这座岛屿上,是那栋建筑的背面,整个岛面红艳艳一片,而他们就纵深花海当中,他捏着她的肩膀,温柔地亲吻她,堵住她接下来说的话,他知道,她一定会想办法糊弄他。
    良久,沙利文松开她,捧着她的脸,“她叫周文娜,阿清,我知道你在意大利给她弄了一块墓志铭,谢谢你。”
    境清笑说:“不客气,都是一家人。”
    沙利文又说:“我还邀请了一个特别的人,你也看看。”
    金文从后面带出来一个人,摘下他的头套。
    周斯杨收到一封请柬,一封他和她的结婚请柬,上面邀请他来作客,他想都没想就直接来了。
    周斯杨看到境清,想挣脱束缚,“阿清!”
    境清眼眶鼻子顿时酸涩,她轻声呼气,舌头用力抵住上颚,强忍着泪水,镇定下来冷声询问沙利文:“你把他带来干嘛?”
    沙利文捧着她的脸,看她这一副冷漠样笑了下,“说了婚礼请认识的人,正好都是老熟人了。”
    他粗粝的手在她脸上抚摸,搂着她的腰肢,准备吻下去,周斯杨吼道:“你他妈别碰她!”
    金文一脚踹在他的伤口处,他半跪在地上,境清脚步僵硬在地上,沙利文侧头看周斯杨一眼,又看境清一眼,她还挺平静的,沙利文心里有点不高兴,脸上不动声色,境清都不敢看周斯杨一眼,她笑说:“我和他都是闹着玩玩的,我又不喜欢他。”
    沙利文饶有意味,“哦,是吗?”
    境清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
    周斯杨都听到,但他不会信,他问:“周文清,别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恐吓她,威胁她,打骂她,你就是个人渣,是个魔鬼,你松开她!”
    沙利文只是盯着眼前垂着头的女人,她的不安、逃避、战栗、烦躁的情绪都呈现在沙利文眼前,他抬起她的脸,还以为她会哭,没想到还挺能忍,他微笑,“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杀了他,我就信你没有背叛我。”
    境清双眸视线紧紧与沙利文交汇,她喉咙吞咽一下坚定地说:“我八年的时间完全可以去找他,如果我喜欢他的话,我和他可能都结婚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我和你在一起。所以沙利文,别试探我,如果你想以这种方式从我这里得到是否爱他或者你这种话,那我可以告诉你,我从不相信爱,我也不信任何真挚的感情,我和你在一起完全是为了我的父母,我只是不希望你伤害我的父母,我相信你也应该清楚这些。”
    这一点,沙利文完全相信,她的确爱她的父母胜过任何人。
    周斯杨愤怒激动,胸腔轰鸣,这些话他非常清楚是她在救他,“阿清,阿清,还记得吗?你送我围巾的事,那条围巾我还带着,还有你送我——”
    金文塞住他的嘴。
    境清不忍地瞟周斯杨一眼,对沙利文说:“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我不希望你做一个刽子手,我希望你是干干净净的,我们后半生的生活也是安安稳稳的,文哥,你要辜负我吗?”
    沙利文抬起她的下巴,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连看都不曾多看他一眼,真是个狠心的女人,不过他倒是心情好点,她搂着他,“文哥,他是中国人,来这里之前说不定跟警方报备了,如果出事,中国大使馆一定会追究,难道我们后半辈子都要被通缉吗?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周斯杨挣扎的膝盖已经在石子上磨破,他唔唔地出声,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沙利文笑了下,“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是贵客,那就好好招待,明天还得出席婚礼呢。”
    摆摆手,金文把人带下去,境清很忐忑,他会不会出尔反尔直接杀掉周斯杨,她马上否认这个想法,他现在身上罪名很多,而那天传讯息时,才知道意大利方和俄罗斯方都不知道他出来了,他好不容易用周文清这个名字洗白。可他又是怎么知道国际刑警的,难道是陈婷姐姐带着周斯杨来的,可周斯杨不应该来这里,他不应该——
    “阿清,阿清。”沙利文连叫两声。
    境清嗯了一声,“怎么了?”
    “婚纱还没试呢?”他笑笑,领着她往旁边的玻璃笼子去,里面陈列着一件绿色的婚纱。
    绿色本是青春活泼的象征,而沙利文说:“古罗马时期,出嫁的新娘子都要穿绿色的,代表美丽的新娘动人羞涩又青春活泼,意大利的新娘子结婚都是按照这个习俗来。正好你喜欢绿色,试试喜不喜欢吗?”
    境清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当中,她机械地抚摸上那件绿色的婚纱裙,如果她和周斯杨结婚,他是不是也会送给她这样一件裙子,也许不一定呢,假生日的时候他送过一柄模具伞很好看,她兀自笑出声,沙利文看见她很高兴,俯身下来亲吻她的嘴唇。
    沙利文褪下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她身上这件裙子倒不是绿色的,不过也很好脱,当手触碰在她侧腰时,她躲闪一下,沙利文抬眸盯着她,境清沉了沉心,“你在这里给我换吗?”
    一句话,两个信息,他给她换,而这里又是纯露天的,虽然知道没人敢闯进沙利文的地盘,但境清绝没有心情同他在这里调情,那无异于把自己裸着,而且刚刚周斯杨——
    这跟直接在周斯杨面前羞辱她没有区别,沙利文看穿她的心思,“我怎么舍得让别人看你,放心,没我的吩咐绝不会有人上来。”
    境清嘲讽一句:“我们在沙发上的时候,还不是被人看光了。”
    沙利文一噎,好脾气地问:“阿清,你要我怎么做?”
    境清笑看他,“我看你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说了,你的人你做主。”
    沙利文把人拉到怀里,“现在我是你的,你可以决定。”
    滋啦,境清腰间一松,沙利文褪下她的裙子,这么大白天看她的身体也是头一次,境清忍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她转身去换那件婚纱,沙利文站在她身后,帮她取下,调侃:“又不是没看过,害什么羞?”
    境清想快点穿上,结束这个乏味又屈辱的场面。
    沙利文帮她系好后面的带子,指尖轻抚那道伤疤,他捏着她肩膀,低头亲吻上去,境清心头凉了一下,她侧头,沙利文刚好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他情不自禁吻上去,扣着她下颌,掠夺唇齿之间的柔软,没有舌吻,没有深吻,只是温柔又缱绻。
    他后退一步,仔仔细细看她,如果没有那些伤疤,她肌肤一定是完美无瑕,在这绿色的衬托之下显得白嫩光滑,他说:“很漂亮。”
    他牵着她的手走到镜子前,“你看看,很合适。”
    她好久没有照镜子了,她已经快忘了真正的林境清长什么样,境清猛地好像意识到什么,她嘴角上扬,好像已经是惯性的微笑,虚伪又丑陋,她喃喃道:“喜欢,量身定做的吗?”
    “自然。”他手圈在她的腰上,这具身体,他触碰、抚摸,亲吻、抽插过很多次,自然是熟悉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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