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注意到薛程远身后还跟着一个默不作声的少女,一身素净的白,肤白如玉,木然的望着前方。似乎注意到他灼人的视线,缓缓转过身,才冷漠地看他一眼。
    薛程远在他那处安排了一间空房间给苏小宜。房间很小,角落堆放着杂物,里有一张简谱木床,墙上面浮雕着天竺语佛经。临窗处,有一张小的木桌案,上面放着几把刀。外面晴朗,里面阴沉,空气里照出灰。
    寄人篱下,她也没得挑。
    夜晚变得惨淡,月光照得地上碧清,幽兰翠叶纷披,虫生怔忡不宁。姜恒之点起油灯,摊开书卷,下笔作习。忽然听见有人敲门,神经疲倦到极点,经不起一点震动,便吓得一颤起身,他心想着绝不是薛程远,那恶霸一贯是踹门而入,目中无人,就剩一人。那抹倩丽的黑影在屋外一晃而动,他开了门,来人正是苏小宜。她还是白天那副模样,不过更加疲惫了,松松一头黑发全部搅乱了,披在一侧,神色舒缓许多。
    “姑娘,你……”他不确定的发问。
    苏小宜递给他白日里被薛程远扔掉的纸笺,原本揉皱的痕迹已经被细细捋平,上面残留着几行墨迹,那是他抄的诗。苏小宜替他拾回来了。
    她柔声道:“你的。”
    姜恒之错愕地接过,有些紧张,磕巴说谢,又说:“小生还不知道姑娘的姓名,多谢姑娘了。”
    苏小宜浅浅一笑,温婉十分:“叫我小宜就好。”然后她抬头,一双如水的眸子对他望去,又说着:“郎君文雅有礼,以后同住一片屋檐下,承蒙多顾了。”
    还未等姜恒之反应过来,苏小宜已经不见身影,刚刚发生的如梦似幻,他还沉溺其中景象,手中的纸张也已被吹拂落地了。
    就在前几日,城中西南街道的深夜,一户商铺的仓库突然走水,火势暴起,烈火瞬间肆虐起来,据附近人家讲这火起的突然,几乎是眨眼间就吞没了整座房屋。一般来说,火焰遇水则灭,然而那夜的火却十分古怪,无论浇多少桶水都无法熄灭一点,但却在天亮太阳浮现之际,火焰一瞬间就消失,留下乌黑的残迹。
    等人们捡拾废墟清理时,竟然发现了里面还有几具烧的焦黑的尸体。城中宵禁无人敢犯,所有的店铺都要关闭,怎么会有人活活被烧死?仵作金钰掀开覆尸的白布,细细观察尸体全身,一团乌黑可怖状,的确是被烧死的痕迹,但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他伸出一指蹭下尸体身上的黑迹,摩擦成灰凑近鼻尖,药草的苦味。
    薛程远早远远的走开了,背着手站在门口,悠哉地逗着金钰新带回来的芙蓉鸟。像是察觉到什么,薛程远停下动作转头看去,正捕捉到金钰诧异的神情。
    “一种药草,山参的味道。”金钰确信城里的几家医药馆都有这种常见的药。
    薛程远问:“这几个人身份确定了?”
    金钰答道:“就在昨日下面的一个村子叫青竹村,正好失踪了四个人,昨天其中一人的老母来城里报官,描述的年龄身形也正好符合。其中一个叫李崇旺,别人都爱喊他贱名二牛。”
    青竹村?薛程远心里倒是惊讶,怎么村里头的人还死到城里来了。
    “李崇旺生前可曾与人结怨有仇?”
    金钰细下一想,那个村子的确有一桩与此人有联系的矛盾:“这个青竹村据说最近不甚太平,横死了一些村民,就有人传村子里的一个姑娘风言风语,这个李崇旺便是先带头几人烧了这个姑娘的屋子。”
    金钰还在自顾自说着一一分析,薛程远已经转过身去又慢慢逗起叽喳的鸟儿,他目光逐渐幽深暗沉,映现出五彩的羽翅扑腾,瞳孔里像是搅荡起澄澈的水纹,他触碰到笼中鸟儿柔软的额头,一簇鲜艳的红尖,恶趣味地用力一弹,被欺负的小鸟立马扇起翅膀,可惜也只是徒劳地在精致的笼子里挣扎。
    呆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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