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绰的风寒症早在一周前就已康复。
    心系父亲安慰的魏氏兄弟二人看到家书后,还是立即带着各自的夫人启程回皇都。
    临行前还交代宇文崇军中事务圈圈交与他处理,命他为代理大将军。
    宇文崇带着魏婉前往城门前送行,已经怀胎四月的身子重,倚靠在宇文崇身上跟自己的叔叔和阿耶告别。
    在场的人只有宇文崇知道,这两个人一去没有回来的可能。
    家书,是谢政玄命人伪造的,事前潜伏在太师府的暗卫特意描摹了魏锃撰写家书的口吻和笔触。
    目的就是为了让魏光和魏左回去,只要他们两人离开陇北,魏氏旧部迫于大势所趋剩下的人也不敢犯上作乱。
    魏光不是没有察觉到不对  ,但细想下又以为自己是因为谋划造反的事情太过于紧张,他为人极为孝顺,要是连自己亲爹病危都不回去,恐怕会引人怀疑,况且战事双方已经休战许久,回去看一眼并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天子本就对魏家有疑心,这个节骨眼要是不回才不好交代。
    且朝廷正是用人之时,天子要动手应该不会选这时候。
    大雨滂沱中。
    宇文崇带着魏婉和其他魏氏的人目送着魏光一行人出了城门。
    城门关闭,他的行动也要开始。
    得到魏光启程的消息,谢政玄第一步把消息就转给了天子。
    魏家造反一事,他们已经手握确凿证据。
    两封来往的书信,魏绰的私印还有他们家中的书信,都是铁证。
    这个机会他们等待了太久,没想到会是魏氏亲手送上来这个机会。
    来的够突然,但是也够及时。
    大战之前,攘外必须安内。
    天子叫来神武卫将领以及大理寺少卿韩廉,命他们在城门前迎接魏光一行人。
    言道:“只要魏家的人进了城门,就必须将他们拿下押赴刑场,另外,即刻查处魏家,夷九族。”
    “是,陛下。”
    在场的四个人,除了天子,韩廉和神武卫将领王昌,就剩下谢政玄。
    此事事关重大,每一个人至关重要。
    算一算距离魏光回城还有五六日,查处魏家已经刻不容缓。
    “嗣临,”天子龙颜肃穆,“等捉拿魏光等人后,由你监斩。”
    谢政玄拱手领命,“是,陛下。”
    无论是宫中的人还是各路大臣,都不知道即将有一场风暴来临。
    称病未愈的魏绰还在想着给天子一个下马威,他魏家折了两条人命,谢政玄只是丢了官职和爵位。
    他虽表面接受,但还是想表达自己的不满。
    权力让他全然对皇权的威严没有半点敬畏,更不知整个魏家已经是末路之时。
    更重要的是,他的好儿子魏锃借由他的口吻意欲谋反,而他还被蒙在鼓里。
    已是初秋时节。
    皇都城内大批神武卫的人马冲进太师府,领头的是赫赫有名的酷吏大理寺少卿韩廉,旁边站着的是王昌。
    如此阵仗,魏锃早就吓的赫赫发抖,但他又深觉事情没有泄露,还强撑着。
    魏绰走出来质问:“两位,这是何意?”
    韩廉出了名的严苛,他管辖过的州郡道不拾遗,可见其厉害之处。
    他没有废话,拿出圣旨宣读,“反臣贼子魏氏,意欲勾结外寇,卖国求荣,经朕查处,证据确凿,依大亓律法,现下令,凡魏氏一族为官者,去官服,下牢狱,夷九族。”
    “你说什么狗屁不通的话,我魏家从来没有叛国之心,谁在诬陷我们魏家?!”
    魏绰一头雾水,沉声道。
    韩廉从容不迫拿出魏锃给魏光他们的信,以及魏光确定联合西戎人的回信,“证据在此,有太师私印为证,况且人证也有。”
    说着,一个面容苍老的男子从魏锃的房里抱着一个盒子出来,呈给韩廉。
    “韩少卿,证据剩余都在这儿了。”
    谢政玄埋的棋子终于有了用处。
    魏锃已经吓的不能动,抬手指着道:“你、你不是太师府的人,你藏在太师府究竟为了什么?”
    那人回答:“我是大亓子民,太师府给了我一口饭,可我不会看着秘书监你卖国求荣。”
    他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作为暗卫,时刻隐藏自己的真容和身份才最重要。
    他们六大暗卫,只认谢政玄为主人,真容也只在谢政玄面前表露。
    韩廉打开盒子,取出一封打开递到魏绰面前,“太师博学多才,我一个粗人比不上,前面的字该认识吧?”
    魏绰仔细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愤怒扯下揪住魏锃的衣领质问,“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谋划不过数日,今日就已经败露。
    魏锃颓然倒地,向魏绰全盘说出事情的起因。
    魏绰听完,弯着腰的身子慢慢挺起,不多一会儿,喷出一口鲜血,赫然倒了下去。
    “阿耶阿耶……”
    魏锃和其他人魏家人连忙扶起魏绰,而知道无力回转一切的魏绰,只能张口,喃喃道:“逆子,逆子啊。”
    多说无义,大错铸成,谁也救不了。
    魏绰凄然道:“我为魏家布局几十年,没想到到头来毁在自家人手中,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魏锃显然知道出了内鬼,魏光的信件出现在这里,他们只希望远在陇北的魏光不要回皇都。
    韩廉追求速战速决,大手一挥,王昌就带着神武卫开始抄家。
    顷刻间,整个太师府尖叫声四起,府内狼藉一片。
    与此同时,朝堂上,天子俯视着众文武百官。
    身边的内侍已经将魏家的事通报完毕,所有人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天子道:“若是还有想为太师求情的,现在就可以站出来。”
    往日的魏党这时都觉得自己自身难保,唐曜更是跟鸟儿一样乖。
    “没有的话,就退朝吧。”
    “恭送陛下。”
    这个时候,天子明显不想多言。
    位居皇后的魏氏得知自己家被抄,正哭哭啼啼的想来求情。
    她今日的荣光就是她娘家赐予,如今魏家倒台,她的未来也渺茫。
    但此刻,她连自己的宫门都出不了,彻底被天子关在宫内。
    韩廉办事效率极快,一个午后,魏家三百多口人都被下了大狱。
    不知情的魏光还在快马加鞭往回赶,甚至提前一天到了皇都城。
    城门口多了迎接的人,除此之外,别无异常。
    韩廉道:“吾奉陛下之命前来迎接大将军回都。”
    魏左在魏光耳边耳语了一番,魏光道:“我见你面生,你怎知我回来?”
    “皇后让人送的家书,得知大将军以孝为先,陛下知道将军肯定回来,特此派我等迎接。”
    “行了,”魏光道,“少整这些虚的,我要进城看我阿耶,快走吧。”
    “是。”
    魏光着急回去,按照规矩将随行的人马留在城外,自己和魏左只带着各自夫人进城。
    凭他这个脑力坐上大将军之位确实匪夷所思,他本就不是聪明之人,不是手下人辅佐,他早就露馅。
    他的这个位置,不是魏绰干预,应该是战死在连墨山的苏品的。
    浩浩荡荡的队伍进了皇都城,随着城门落下,埋伏已久的神武卫悄然现身。
    他们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街上百姓四处逃散完,一下变得寂静。
    再迟钝的人也该反应过来,魏光拔出刀剑,“你们埋伏我?”
    “大将军说的什么话,这叫活捉你,罪臣魏光魏左,你们意欲谋反,还不下马伏罪。”韩廉道。
    “这是诬陷,我要见陛下!”
    “陛下不见你们,你们的罪魏锃已经交代清楚,证据确凿,有什么话去刑场说!”
    听到魏锃的名字,魏光意识到事情已经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想着冲出城门。
    但神武卫已做好所有准备,两拨人当即打了起来。
    刀光剑影相互碰撞,魏光武力不错,可抵不过王昌。
    双方交战许久,魏光一行人就都被拿下。
    刑场上。
    谢政玄早已在等候。
    天子要的就是即刻处死。
    魏光魏左和其夫人,以及随行的魏光长子,都被五花大绑带到了刑场。
    围观的人摩肩接踵。
    司寇自商也混入了其中。
    他现在终于知道,谢政玄才是这大亓最不好对付的人物。
    为了以正效尤,谢政玄更是以天子口谕把百官请到现场观看。
    “谢世子,人带到了。”
    不过几日,那个叱咤皇都城的魏家,便都如这狗彘一般被压在刑场。
    “阿耶,阿耶!!”
    魏光朝魏绰大喊。
    风水不过轮流转,他魏家做了太久的恶,也该伏诛了。
    看着坐在高位上的谢政玄,魏绰大笑,“没想到,没想到我会败给你一个黄口小儿。”
    谢政玄不急不躁,“太师说错了,你是输给了你的家人,我还要感谢秘书监,不是他鼎力相助拖你们下水,我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方法,扳倒你们家。”
    “杀了一个魏家,你怎就知以后不会再有其他魏家出现,天下这么多人,哪个不想做我魏绰,我的权力和地位都是应该得到的。”
    “你的权力和地位都是天子给的,想要凌驾皇权之上,下场就是如此。”
    谢政玄道:“像你这样的人,我会有一个杀一个,连这天下姓什么都不知道,死也不足惜。”
    “哈哈哈哈……谢政玄,你以为地下那群人有几个效忠你谢氏皇族的?”
    “我需要归根究底么,有苗头出来了,拔掉也不迟,但是我很确定一定,没有你们魏家的大亓,只会更安居乐业。”
    说着,他拿起监斩牌。
    魏光大喊,“谢政玄,你杀我,我手下的将士不会放过你的!!!!”
    “你的将士?那是大亓的将士,你跟着你的好兄弟去跟肃炎天卫那五万条英灵,谢罪吧。”
    “谢政玄……”
    “你不得好死谢政玄!”
    “救命、救命啊!”
    “放了我,放了我们……”
    “……”
    无数声音响起,落在谢政玄耳朵中的,却只剩下肃炎天卫濒临覆灭前那几声嘶吼。
    还有待他如父子般苏品满目疮痍的叮嘱:“活下去嗣临,活下去,肃炎天卫就不会……灭亡。”
    萧萧风声与台下的声音融合在一起。
    “斩!”
    随着监斩牌落地,侩子手的屠刀举起,落下瞬间,一切又归于平静。
    鲜红的血蜿蜒流到了木板下。
    谢政玄看着这一切,心中无限平静。
    实在很像一场梦,所有人都不敢信那个无所不能的魏家,就此落幕。
    死在他们手中的人不计其数,王允生不知道是几分之一。
    站在台下的贺崤忽然觉得眼中一股热泪涌上眼眶,他看的是,一身书生打扮的王允生向他挥手,正如两人贡院初见那样。
    王允生的远大抱负死于一场官场争斗,他还未来得及替百姓谋福,施展才华。
    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殁于权术间。
    他的结局本不该这样。
    贺崤道:“允生兄,你可以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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