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绵绵沉沉的云里, 一点歪晃的小鸟骂骂咧咧, 有好事人循声看去, 只见一只肥硕的八哥鸟正追着一个年轻人。
    街上人来人往,宋希庭漫无目的找地方躲藏,头顶上的小鸟最后寻不见人, 枯坐在一座小庙的屋脊上嘎嘎叫。
    这一夜京城降大雪。
    月书屋里烤火, 李休宁仍在厨房里忙活。她一个人对着墙玩手影。
    姜姜在一旁百无聊赖, 偶尔问她一些简单事,可面壁的小傻子每回都要扭头跟她笑三声。
    隆冬夜里,姜姜看着她那张脸,想骂骂不出口,可嘴里总想说些什么,于是便将月书拖到面前,教她说官话。
    月书看姜姜今儿还算面善,便没有逗她,像鹦鹉学舌一般,她说一句,自己跟一句。
    中途,珠圆玉润的胖丫鬟盯着她身后,疑惑道:你听到什么声响没有?
    笃笃笃
    月书竖起耳朵,然后摇头。
    姜姜反应过来她脑子不好,当即把月书拨开,一个人将窗户猛地打开。
    檐下北风吹雪,一大股冷气扑到屋里,两个人皆打了个寒颤。
    月书、书书书
    站在窗棂叩窗的小鸟昂首挺胸,叫姜姜一眼就瞧见它鸟脖子上挂的小玉坠。
    咦,稀奇了。
    胖丫头转身就要找些糕饼碎屑来哄八哥鸟进屋,月书趁机看了几眼,肥硕的鸟儿羽毛黑乌,一双圆豆小眼,它认出月书来,顿时张翅扑过去。
    许久未见,穿着厚实棉袄的少女愣住,直至额头被它啄了几下。
    八福从雪中飞来,羽毛上的碎雪一进屋子便融化了,烛光下微微泛着光。往先最爱骂她的小鸟不住用脑袋蹭她。
    姜姜把糕饼碎屑倒在桌案上,好奇问道:着鸟认得你?怎么还跟狗一样,脖子上栓根绳子呢?
    月书是傻子,傻傻笑了笑,只是笑着笑,心里似乎空了一块。
    八福只喜欢宋希庭,它怎么会找到这里呢?
    小鸟脖子上的玉坠在灯下发着莹润的光芒,姜姜伸手想碰,不期然叫鸟啄了一下。
    不识好歹!都说吃人嘴短,你怎么还敢啄人?
    姜姜皱起粗眉,还没动手,八福开口就是一句三字经,字正腔圆,听在耳里,简直是往人心窝子里捅火。
    月书一看势头不对,立马把小八哥捉住,一点一点护在怀里。
    喜欢这只小黑鹅?正好,灶房里的锅这会儿还是热的,我让小相公把它炖了给你补补。姜姜叉着腰,最看不惯月书这把垃圾当宝的样子,嗓音一提,而后就要吓唬她。
    穿着棉袄的少女蹲在桌子底下,嘴里翻来覆去只说不要。
    你要什么?圆圆润润的丫鬟没好气道,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鸟,你没轻没重的,快给我!
    月书不肯,姜姜等的不耐烦,伸手掏她。
    两个人在桌底下滚成一团,小桌也移了位置,啪的声撞到墙。
    东菱提着食盒进来时就见姜姜骑..在傻子身上,被抓在手里的八哥哇哇大叫,挣扎间脖子上的玉坠儿掉落,底下的小傻子抓着玉坠,脸色涨的通红。
    你干什么?东菱一跺脚,在李休宁来之前,用力把姜姜拖出来,小声道,你跟月书计较什么,还抢这玩意儿,也不嫌丢人,等会小相公若看见了,你又得手一顿训斥,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姜姜气道:这鸟一看就不是好鸟,我怕教坏月书。
    教她怎么骂你?东菱无奈,一面催促姜姜把月书打扮好,一面就去摆饭摆菜。
    今夜田管事不来吃饭,李休宁却是做了一桌子全鹅宴。
    待姜姜与东菱都走后,一身荼白衣撒的少年将门关好,屋里只他与月书,不说话时便只有月书吃饭的声音。
    她头快埋到碗里里,一侧的少年还在夹菜,似乎离她越来越近,袖摆擦到身上,那点窸窣声陡然变大。
    月书心里咯噔一下,他这些日子十分规矩,怎么今日有变?
    联想到今日田管事的态度,月书咽下嘴里的汤,忽就胃口少了大半。
    这一桌子丰盛饭菜,看起来真像是死前的断头饭。
    雪白娇秀的少女捧着碗,余光瞥到他平静的侧脸,呼吸不觉放缓放轻。
    吃饱了?
    李休宁声音低缓,嗓音清澈,一双桃花目里映着她痴痴的样子,意味不明。
    月书本想点头,但跟他在一起久了,见微知著,察觉出一点一样后,吓得又吃了好几口饭。
    李休宁笑了笑,视线落在她修长的颈线上,看着她不断吞咽的动作,指尖轻轻探去。
    吃慢点。
    月书耳朵痒痒的,明明室内很温暖,她却还是起了阵鸡皮疙瘩。
    良久,她实在吃不下去了,李休宁按住她那只手。
    不明所以的少女将碗筷塞给他,慢慢问道:阿宁怎么不吃?
    少年垂着羽睫,拿走了面前的碗筷后,却是猛然将她抱住。
    桌案前的光晕似洒了一地,月书猛然意识到什么,心里呜呼哀哉不停。
    她本想学着以往那套,哭一哭闹一闹,谁知晓李休宁今夜半点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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