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整个教堂里的人,是打算干什麽呢?」
    未等精灵少年回答,约翰的眼中闪过愤怒的火花:「没必要跟它废话啦,妈咪,狗屁东西,满口废话,就知道把那个什麽神挂在嘴边,听起来好像很伟大似的,明明害得所有人都神志不清不说,连妈咪也差点醒不过来了。」
    「不许说脏话。」杜兰皱眉,抬手毫不留情地敲了下小孩的头,果不其然听见他『嗷呜』痛叫了一声,微笑起来,「小心点,下次再让我听到,你知道什麽后果。」
    「你们…好奇怪……」
    精灵疑惑道:「你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怎会这麽亲近呢?」
    「这个问题你该去问你的母亲,而不是我,小朋友。」
    听他笑呵呵的声音,以及那句存心调侃的小朋友,精灵恼火了,一直冷静的样子终於破功,重新拿出一支羽箭迅速搭上弓,这回直直地对准了杜兰。「阴阳怪气的家伙,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你的黑暗之力明显到无时不刻让我作呕!难不成还想装傻吗?」
    火气上头的时候难免会口不择言,接着他稍稍冷静了一点,又说:「……你身边的那个孩子是无辜的,他要走的话,我不会拦着,不过你必须得留下。」
    这正合他的心意。
    杜兰拍了拍约翰的头,说道:「出去玩一会,先让我解决了这里的事情就来。」
    「啊?!我才不要!」
    「听话,乖。」杜兰少见地温柔亲善起来,音调虽然平缓,语中却带了几分威胁,「不然你是想我把你丢出去?是不是?还是说你对我没有信心呢?」
    「不是……」
    「那就行了。」
    溶金沿着素白粉灰的大门折射到石砖地板上,经年风吹雨打淡化了浮凸的雕纹,这扇拥有数个世纪历史的门拖着沉重的躯干关闭了。於是那丝敞亮的光慢慢泯灭,将留在里面的人归拢于橙焰色的黄昏,精灵挥手掩住了所有窗闩,使其自发扭紧铁丝,然後打了个响指,就听一阵闷闷的声音传来,音阶从低到高,逐渐升到了正常分贝唱起轻快的赞美诗。
    那跟之前的歌声不同,是一种连结构都截然相反的唱诗,伴随着令一切黑暗生物感到难受的力量,圣洁的、纯粹的力量,来自光明神的威力咒语。
    蓦然觉得头晕眼花的杜兰摇了摇脑袋,张开与之对抗的黑暗系屏障,或多或少地阻挡了外界的攻击。不知不觉间俨然已成了精灵的移动靶子,对方镇定自若的架势,与他被干扰得烦躁到几欲杀人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是歌声叫他难受,而是那些人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白光,所包含的光明元素加起来十分可观。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首歌该是用精灵语咏唱的才对。
    『嗖――』
    猛然爆破的屏障炸开黑白两色的火花。
    杜兰心里始终抱有个非常大的疑问。那种力量的源泉来自于歌声,只要掌握了正确的方法,反向控制也是完全可能的。可是他没有那麽多时间提前布局,因此这仅能成为一种假设了。杜兰动手封住了听觉,防止被歌声干扰到,朝除了嘴巴以外都无法动弹的人群跑去,浑不在意身後破空而来的光羽矢,带着一股强烈的亮金色气焰,紧跟他的脚步仿佛拥有自主意识般的追行。
    穿梭在男人、女人和小孩的身边,快速地瞥了一眼周围,发现自从他躲进人群之後,原本凌厉凶猛的攻势就变得稍微缓慢了些。
    果然并不是……
    内部空间的元素是有限的,且大部分都是令他不适的存在。杜兰不间断地低咏咒语,召集起狂怒的暴风挡住了迎面直来的攻击,同时卷走了人们的依附,纷纷倒地,一时间歌声逐渐减弱消退乃至无声。
    由于失去了人群的掩护,杜兰的身影显露在精灵少年的面前。他坦然对上后者愤愤然的视线,不咸不淡地说:「你想害死他们?哦,我忘了,你们精灵族不在乎死多少人的,既然不是同胞的话。」
    「你――」
    面对这个前所未见的强大黑暗生物,精灵抽出与之前不同的金蓝色箭矢,看上去是用两种很少见的材料制成的,油脂似的细腻光滑的黄霰石,纯白不染纤尘的羽毛,用来作为箭簇的是世界之树――即精灵族的母神身上削尖的木枝,一点儿不像真正的断树枝,反倒是双翼尖棱处冒着幽幽的蓝光,显示出已经过充分的法力淬炼了。
    箭在弦上,迟迟不发。
    「要不要赌一把,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杀了他们?」
    杜兰轻笑。
    精灵眼中闪过一抹犹疑,手腕因为他自信满满的语气而抖了抖。杜兰眼尖地瞥见这一幕,嘴角勾起顿悟的弯弧来。看来跟他猜测的大抵差不了多少,虽然不知道为什麽,但活着的人总比死了的人有用处。
    不管这家伙说得是不是真的,只要他有足够的行动能力,都不能选择毅然的冒险。
    僵持半晌,精灵放弃了消灭他的意图,把那支珍贵的箭收了回去,不经意间低声唤了句什麽,落入杜兰的耳中似乎是『芙莱娅』之类的名字。
    谁?
    杜兰猛地转头一看,只见二楼缓缓走下一位身姿曼妙的倩影,身着轻便的绿色麻纱裙衫,与少年相同的尖耳,说明她亦是来自精灵族的女性。她的皮肤虽依旧柔嫩、白皙,却掩不住眉宇间深刻的沧桑气息,一举一动皆透露出稳重的风范。
    杜兰细细打量完,浑身出了冷汗,思绪百转千回。
    先前竟然完全没有留意到……
    据他们离得这么近,却不显山不露水地待了那麽久,直到听闻少年的呼唤才步出。不光她的隐蔽招数很高明,那份耐心也决非常人所能比拟。
    芙莱娅行至两人之间,回身朝杜兰微微提裙致礼,姿态充满含蓄优雅的意味。
    「失礼了,法师阁下。瑞恩这孩子还小,免不了干些冲动鲁莽的错事,请别放在心上。」
    虽然这麽客气地说着,却感觉不到丝毫让步。
    杜兰在等她下一句转折点。
    果不其然……「因此身为这孩子的导师,我有必要告诉他怎样做才是正确的。」芙莱娅微笑,「尽管我们很想立刻就杀了你,毕竟,无论你承认与否,你们所信仰的滓都是那十二位高贵的主神中唯一的堕落者、叛徒,这种信力是罪恶的,如果神对你们无暇顾及,以至于纵容你们继续堕落,就只有由别人来代为动手了,不是吗?」
    摆得好一副大架子。青年的蓝眸中划过讥讽的情绪,静默不语。既然有了前面的从句,那麽后面的从句也是迟早会提及的,不如听听她还要讲些什麽。
    「但是比起诸多种种,我更想知道的是,刚才你身边的那个孩子是什麽人?」
    「我怎麽知道。」杜兰悠悠地答道。
    「请告诉我们真相。」
    芙莱娅闭了闭眼睛,再睁眸的时候锐利无比:「也许你觉得我们的行事毫无意义,不过,相信阁下的消息还没有迟钝到那种地步,除非你几百年未曾涉足过人类的地盘了。」
    杜兰随性地问:「我确实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不灵通,莫不是跟结盟的事有关吗?」
    「那只是……」
    芙莱娅刚说了几个字,面上闪过一抹怪异之色。
    忽然,在场意识尚且清醒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不对劲。
    刷拉――本在窗外跳跃的赤金色冲破了透明晶石障碍,接二连三的火球坠入教堂主殿之内。从一开始杜兰就觉得很奇怪,这里没有任何一位主教来主持仪式,况且那麽大动静不可能没人发觉,现在想来,恐怕是为了精灵族的行动特意提供的便利。他相信教会还没有蠢到会动手屠杀自己的子民的地步。
    火球急速发生了变化,好像碰见了什麽使它加速燃烧的原料,落到地面上便向周围飞快地蔓延起来。一般人是不可能逃得了的。那些原本浑浑噩噩失去自主的人们有些被烧死了,另一些在感知到危险後,蓦然间醒了过来。接下来的情况很容易预料到,大家都疯了似的尖叫,拥挤着跑出去。
    生物的本能是生存,为了生存做出什麽都无可厚非。只是这样一来,人们制造出的混乱就会打破精灵的部署,好不容易集结的信仰之力顷刻间消散了。
    一切都是白搭了。
    杜兰不用去想,也知道芙莱娅的脸色有多难看。
    他却没有心思哈哈大笑来嘲弄这个精灵。
    因为火焰来得离奇,威力过分强大,凡是沾到火苗的人都会焚化成灰;所以当人们争先恐后地冲到了外面,先不顾头破血流抑或是缺胳膊少腿的场面,看到天上振翼高飞的成年红龙,都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了恐惧至极的叫喊声。
    「我的天!!是龙!!!」
    「邪恶的龙啊!!」
    什麽!?怎麽会这样?
    杜兰的脸刷地白了,瞬间移动到大门外边。单单是焦急已不能用来形容他的心情了。在他亲眼见到那头比天空的王者还要桀骜强大的生物後,不禁感到眼前一黑。
    杜兰不敢置信地望向那个几乎是幻影一样的存在。天空被它的怒吼搅得风云变幻,不得安宁,犹如神祗化身,睥睨众生,威风凛凛,令人在恐惧之时只能生出臣服心。他的的确确没有看错,那是一头成年龙的身形,虽说都是红龙,体积却比约翰庞大了不知多少倍。
    约翰!约翰!他在心底无声地喊道。
    随後赶来的瑞恩仰起头来,目光中透出强烈的惊叹,以及更强烈的情绪在眼眸中翻滚着――对精灵来说很少见的征服欲。若能将这样的王者踩在脚下,该是多麽快意的一件事啊!
    连芙莱娅也因过于震惊和意外张大了嘴巴。
    那是……
    作者有话要说:喵~爬起来更了
    ☆、chapter thirteen雨天
    格森林德大教堂被烧毁了。那天的事情已经不能阻止人们四处散播了。短短几天内,伯尼坦的所有大街小巷都在谈论关于教堂和龙的故事。这不仅大大出乎了精灵族最初的预计,恐怕也给教会政厅的人带来颇多麻烦。无论如何,龙族的真相引得愈来愈多的人感到好奇。有人知道这时候再追问当年的情形已经晚了,因此致力于猜测未来的动向――这部分人大多都遭到了秘密处理,被当做图谋不轨的分子判上了罪名,再施以斩首刑用来威慑群众。国教的两位统治者共同颁布诏令,一旦再有制造谣言者,杀无赦。
    尽管这样亦没法完全堵住人民的嘴,却比之前收敛了许多。要知道凡事只要有一点点风声刮过,加上有心人搀和其中,都可以演变成呼啸台风。
    失火的异象惊动了很多人,远在他处,消息亦如长了脚般的飞去了。那时人皆散去,突如其来地下了一场大雨,无论是人为还是天意,总之轰隆隆的雷声与倾盆大雨携手都未能浇灭火焰。稀奇的是,那场火灾没有波及周围的房子。仅仅在烧完教堂後便自发熄去了。
    当然,不是说这样就没有造成破坏了。格森林德教堂的十字拱顶都被焚坏了,作为根基的结构崩溃了,自然而然地开始往旁边倒塌,以巨人般的姿态压倒了许多小房子。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事情还没发展到众人皆知的程度,教堂的火还在烧着,大雨仍在下着。路面上有道道水洼,这是没有修好的路,行走时不小心踩进去是常事。他抓紧时间赶到教堂外,发现那里有个人呆呆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湿头发、划过脸颊,淌进脖颈里。
    这人喜欢穿轻巧方便的麻纱,而非质感滑厚的呢绒,因此那衣服在大雨之下轻易地贴紧了身躯,勾勒出赏心悦目的曲线。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蓦然察觉到杜兰看起来高挑,却抵不住骨架单薄,甚至有点像是还没发育完成的少年。
    莫名感到心被揪了一下,发苦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大步上前,将轻轻颤抖的人搂在了怀里,跟以前一样,完全没有温度的身体。
    但是,他不介意,他可以用自己的温度溶化这股慑人的寒气。
    「你来了啊……伊文……」也许是冰凉雨水的关系,杜兰的喉咙有些沙哑,脸部埋在看不清的阴影当中,「这次是我的错,是我…没守护好那个孩子。」
    伊文听不懂他自言自语似的话。
    伊文也没打算去问,只是俯到他耳边无声息地叹了口气,侧头对着他,望进那双冰湖色的眼,缺乏活跃的生命力,安静如斯,平淡如斯。为什麽自己会对他如此感兴趣,以至于恋恋不舍,几番追逐不能放手呢?这个问题伊文不知道,根本没想过,因为毫无意义。只要有目标就行了,其次的,动机或者理由都可有可无。
    「他是要护着我,他是个好孩子,我知道,洛伦也是……」
    自我安慰吗?
    伊文的眼中浮现出一丝不解。
    「可惜这两个孩子都太爱逞强了。」最後杜兰疲惫地做出结语,打着哈欠仰起头,有水珠掉进了眼里,不禁涩涩地连续眨了几下。
    「伊文。」
    「嗯?」
    「能找个地方让我睡一觉吗?」杜兰倦怠地又打了个哈欠,焉焉地垂着睫睑,「随便什麽地方就好,那些光明元素估计对我的影响有点大……呼……」
    他说着说着就任性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向后倾倒,竟是一下子就睡过去了。
    所幸他原本就是半倚在伊文身上的,这下正好让伊文接住了他的后背。伊文轻轻叫了声杜兰的名字,发现对方没有丝毫反应,才确定他是毫无疑问睡着了。左右想了想,干脆从肋下将他打横抱起,近似理想中的体重,抱起来既不是轻得像羽毛一样让人担心,同时也没有半分难度,感觉非常称手的样子。
    这就是天生适合被抱着的那种人了吧。伊文乱七八糟地想道,赶在磅礴大雨结束之前,除了多带了个男人,一如既往般施展潜行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一个不起眼的小家,对于伊文来说,却是自己唯二不会舍弃的财产。
    另一个是命。
    这人的衣服已经被雨淋得不像样了。等伊文把杜兰搬上床去安置好,才想起换衣服的事情,问题是,能指望睡着的人自己换吗?可是不换的话,睡得会难受的吧。
    伊文迟疑了一会,伸手慢慢解开了杜兰的上衣扣子、腰带,然後……单纯地替他擦完身,换了一件衬衣。至于裤子的问题,他怀疑床上的人醒来後会不会误会什麽,恼羞成怒地追杀自己。为了长远的感情旅途着想,还是不要贪图这点儿蝇头之利了。假如杜兰对他也有些意思的话,只要做法得当,到了该有所进展的时候,自然就不用担心看得见吃不到了,不是吗?
    真正的聪明人是要有远见的。
    床上的人一直安安静静的随便他摆弄,双眼紧闭陷在甜熟的梦乡里,色泽浅淡的嘴唇微张着,毫无知觉的胸膛上下起伏,完全卸下伪装和戒备的模样。不知是不是因为排斥光系的关系,导致这样的情况下显得意外的脆弱和需要保护。
    几乎是入迷地凝视着杜兰的脸庞,内心的火焰轻轻跳动,仿佛变得口干舌燥起来了。等伊文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离他很近很近了。只需要再靠近一点点,就能顺利地吻上他的嘴唇了。
    伊文呆了一会,感受到身下人轻轻浅浅的吐息在脖子上,终於按捺不住似地这麽做了。
    尽管他知道杜兰可能会被这动静弄醒过来。
    所以伊文尽量放缓放柔了动作,以免打扰到身下的人。
    他们双唇纠缠的地方免不了发出『滋滋…』的声响,伊文将自己的津液喂给对方,间或轻咬那个柔软的物体,渐渐使那略有点干燥的嘴唇润泽了起来,变成泛着水光。他瞧见自己的战果,不禁觉得颇为满意。
    这个亲吻的时间有点长,虽然只是流于表面的啄弄,没有什麽实质性的举动,但杜兰还是无意识地皱起了眉头,难受地哼哼两声,挣扎着撇过头想要更多的新鲜空气。
    「别动。」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伊文用最小的声音呢喃道。
    杜兰似乎很反感身上沉重的压迫感,伸手胡乱地推开他,接着『呜』还是『嗯』地叫了一声,翻过身去牢牢抓紧了床单,挣脱了他人的靠近。
    伊文坐直起来,脸颊慢腾腾地升温了。
    居然这麽轻易地就……
    伊文被生理上的不适搞得仓惶逃离,跑进了盥洗室里躲起来。刚刚如果杜兰没挣扎还好,结果他一动,外加那种似乎带有暗示性的奇怪呻吟,就算是再怎麽清心寡欲都会有感觉的吧。伊文给自己找了借口,仍是隐瞒不住有些羞愧的情绪,反锁住了盥洗室的门,先用凉水洗了洗脸,慢慢等待胸腔间不断燃烧的欲火降下去。
    正因为他把门关得严实,所以也就没看到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身子,半睁开的蓝眸浮现出的一抹笑意。不过杜兰清醒的时间有限,要不是察觉到有人在吻他,根本不会对外界有所反应,於是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chapter fourteen夜访
    杜兰睡了不知多久,只觉得枕边多了个温热的躯体,不多时,自行离去。混混沌沌地过了好几个钟头,又重新出现在自己身旁。他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对方,那种体积不大的、软软的、熟悉的,还带有若有似无乳香气的感觉,给了他很大程度的安心。
    长夜过後,迎来漫不经心的黎明。
    他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小男孩的面庞离他不过一指宽的距离,彼此都能闻见心跳的速率。深红色的头发就落在他的指尖,俏皮地打着卷儿。
    约翰似有所觉地动了动眼皮,本来闭合着的琥珀色眸子慢慢张大,眼角微弯。
    「妈咪,你醒啦。」
    杜兰长长吐了一口气,坐起来揉了揉额头,顺势把散乱的头发都捋上去,这才问道:「你怎麽找过来的?还是伊文找到你的?」
    「没有啊,就跟上次一样。你忘了吗?我可以通过精神感应找到你的位置。」
    「哦?」杜兰淡淡地说,「那我倒不知道,因为我不能。」
    约翰一滞,立马心虚地移过头去,顾左右而言他:「嗯…那个……妈咪你饿了还是渴了没有,我去给你倒杯水去吧。」说着他就作势要跳下床,却被杜兰一手拉住拽了回来。不悦地眯起长眸,杜兰显然对他支支吾吾的作风感到非常失望。
    「先别急着跑,告诉我,我睡了几天?」杜兰抓着约翰的手问道。
    「大概两天左右,」约翰眨了眨眼睛,「伊文叔叔说他要去一趟公会,办点事,要是你醒了就在家里等等他什麽的……听说他是个自由刺客,而且以前还到我们家里去过呢。是不是?」
    「伊文叔叔?」杜兰念了一遍,怎麽听怎麽觉得不对劲。
    「这样叫比较亲切嘛!」
    杜兰明白怪异的地方在哪儿了。以往约翰对于陌生人的态度,即使不会太恶劣,也绝对跟彬彬有礼扯不上关系。除非他是有目的的,那才会扬起笑脸,暗地里却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能让这样难缠的小鬼头心甘情愿地叫他一声叔叔,伊文可谓是相当的有手腕了吧。
    这个房子大概是坐落于郊区,外面偶有鸟和蟋蟀的叫声传来,整体却比较安静宁谧。就在卧室的外面是环形石柱的露台,趴在上方,能感受到迎面拂来的习习凉风。
    原以为外面能看到些民房,或者街道与商铺之类的,结果大出乎杜兰的意料,首先浮现在视野中的是一个小型喷泉池,倩丽的绿色植物盆栽环绕周围,庭院里有许多颜色不同的鹅卵石铺在地上,阳光洒进来,细碎的金色斑影落到窗台,恍若置身于世上最平淡幸福的家庭里,连他也能切身体会到这种温馨的氛围似的。
    深深呼吸一口,那种混合着微微花香的空气沁人心神,浑身都陷入了懒洋洋不想动弹的状态了。这真是个适宜居住和养老的地方,倘若……放在以前的话,他一定会对能享受到这样闲适生活的人羡慕不已吧。
    没想到伊文的家会是这般光景,还以为会是简简单单、家徒四壁的景象。
    也许是因为失去过家的人,才更明白家的珍贵。因此伊文不仅把房子当成住所而已,这里的每一处看起来都是精心布置过,即使主人可能会三天两头不在家中,一样要随时保持洁净的表面。
    约翰跑过来扶住栏杆俯身望去,看见的同样是世外桃源般的画面:「听说伊文叔叔以前拜访过我们家的,是吗?我感觉他是个很有钱的人,不然,他怎会住得起这麽漂亮的房子呢?我宁愿让城堡变得小两倍,用来愿意换取这一片宁静的芬芳花海。」
    「是啊,以前拜访过咱们,在你还没出世的时候。」杜兰语气平淡地说,「他确实是个有钱人,不过每个人都常认为自己的钱还不够多。」
    「我……」
    约翰犹豫了一下,转头惴惴不安地对杜兰说道:「我觉得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以为这个消息或多或少能震到杜兰一下,哪知后者连眼皮都没动弹分毫,只是淡淡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件事。也就是这样而已。
    「妈咪……你…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麽?」杜兰偏过头不明其意地问,「担心他乱嚼舌根还是出卖朋友?相信我,这种没好处的事谁都不干,先不管会不会公布通缉,就算他抓了你去领赏,能不能有命享用都是个问题。倒是你,这几天一直在给我惹麻烦……」
    听到後面,约翰小脸通红低下头表明认错了似的。
    「那天在教堂外逞威的是你吧?」
    「嗯…嗯。」
    「怕什麽?敢做就要敢当,抬起头,看着我。」杜兰单手托起小男孩的下巴,把他拉得离自己近了一些,「你是如何办到的?况且那种威势的火焰,不像是你这年龄段的幼龙能够发挥出来的。」
    「幻化……」
    「只是这样?」
    约翰凝视着那双深不可测的蓝眸,心思一动,突然狡黠地笑了:「也许吧,还有一点运气的成分在里面。大家都被我的样子吓坏了。妈咪你也是被惊到了吧?但我确实该在慢慢变强啊,即使烧掉整个城市,我也不觉得有什麽难的。」
    「前提是他们不予反击。」杜兰补充道,「你那时能够脱身,已是侥幸中的侥幸了。大部分人都处在极度震惊中没反应过来,不然你以为你走得了?」
    虽是谴责的口吻,却明显是关心更多。
    约翰沉默下来,没说话,把头埋进了杜兰的怀里。
    ※
    地平线上渐染暮沉的光线,蔼蔼降落,挥发尽最后一丝艳丽。在橙紫色交错的颜料盘里慢慢涂抹,调出愈发黑腻的色彩,用天马行空的笔刷涂满了乌蓝天际。
    推开门,收起钥匙,预料中的是空无一人的场景。
    然而事实跟他开了个玩笑。
    杜兰闻声回头,在傍晚昏黄的光影中辨认出了伊文的身形,以及对方讶异的表情,送上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终於回来啦。」
    「我以为你走了。」伊文换下了外套,朝客厅走来,眼中不掩惊奇之色。
    「你叫我别走。」
    「但是你也没听过我的话。」
    杜兰扑哧地乐了,转过去对着阳台那边扬声道:「约翰,过来。」
    伊文看到一头不足半人高的小红龙冒出个头,受惊似的从墙的拐角处投来疑问的视线,在得到杜兰的颔首示意之後,接着蹑手蹑脚地窜出来,大力拍起翅膀飞到了他的面前。他没有感到丝毫意外,相反,他看了恢复本形的红龙一眼,便把注意力放在了满脸意味不明的杜兰身上。
    「你……相信我吗?」对这个问题,伊文显得有些不敢确定,「还是说……」皱起眉头,想到其它的可能性,蓦然生出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闷气。
    「原来我看中的人这般疑神疑鬼,我要开始怀疑我的眼光了。」杜兰懒懒地说。
    伊文愣住了。
    看中的人……
    他明知道不是那个意思,可他努力了几回,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欣喜。杜兰嘴角一抽,见了鬼似的看着这个面色不停变换的人。一会紧绷着脸,一会高兴地笑,看起来跟精神有点问题似的。早知道自己就再考虑考虑了。
    伊文心情愉快地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将带回家的一盒糕点放到桌上。他们没人对食物有什麽兴趣,所以只是为了满足约翰的食欲了。那是个中等大小的奶酪蛋糕,品质上佳的面包房里刚出炉的点心,扑鼻的滑腻香气,还没有开动就引得约翰口水四溢了。尤其是点缀用的一打冰糖,做成了类似于闪闪发亮的水晶石,散落在上形成爱心的形状,约翰盯着那些漂亮的冰糖粒,龙族天性使然,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下口了。
    杜兰挑了挑眉,对伊文说:「买什麽不好,干嘛非得选这样的点心呢?你看看,他根本就没法吃下去了。况且放了这麽多黄油,存心想把他养成一头肥龙吗?」
    呆了呆,总觉得这听起来像极了一个妻子对丈夫的训责。
    又听约翰说:「没关系,我可以拎到房间里去吗?伊文?我实在喜欢的很。」说这话时,他眼睛却瞅的是杜兰,显然觉得后者的许可更加重要。
    「随你吧。」伊文说完,杜兰紧随其後地跟了一句,「别弄脏了。」
    「他的食量大不大?」
    「看情况,人形的时候跟普通小孩子没什麽差别。」杜兰说,「别的情况的话,你就罕有见到他不吃肉的时候了。」顿了顿,扬起奇怪的笑容,「你进入状态还蛮快的嘛。」
    「谢谢夸奖。」伊文含蓄地回答。
    夜晚降临,满天繁星。约翰担心他的蛋糕放到第二天会融化,就先把大颗的冰糖粒挑了出来,欣赏了片刻半透明的晶体,将它们冻起来收到了盒子里,然後开始吃起香喷喷的蛋糕来。不过,他也不会忘记要给客人准备一些的,因此切了一小块放到另一个盘子里,端到桌子的对面,继续低下头若无其事地咀嚼着柔腻的奶酪。
    毫无疑问这是个风平浪静的夜晚。没有任何事件发生,不会被载进任何书册之中。约翰喜欢天上的星星,就像喜欢寻常的冰糖粒一样,但非要选择的话,他宁愿要那个切切实实能握在手里的,而不是孤高又不可捉摸的。
    那一袭挂帘随风微动,月光倾泻而下,银白色的碎影洒满窗台,如同奔走在琴弦上的元素精灵,充满神秘而玲珑的意味。
    他推了推盘子:「要来一点尝尝吗?」
    起初没有半分回应,周围死寂般的沉默。他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往后仰去。半晌,空气中才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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