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浓的血气扑面而来,熏红了两双杀气腾腾的寒目。
    剩下的两名鬼士猛然转头,操起手中寒光森森的长剑扑向不知何时立于他们身后的瘦削身影。
    不过片刻之间,三名同伴便相继死在这个看来并不起眼的“少年”手中,令他们不免愤怒、骇然。五名鬼士杀手竟灭不了一个半大的“少年”?
    面对两名鬼士杀手凶狠凌厉的进攻,桑珏的身形不见一丝凌乱,沉然挥刀应对,瘦削身影在眼花缭乱的剑影寒芒之中游刃穿梭。
    刀剑交锋的铿然声响惊动了府里的巡侍,夜色中阵阵急促的脚步往后院的方向奔来。
    匆促地一瞥间,对面院落里的灯火忽然亮了起来。桑珏心下一沉,手中霜月蓦然急转刺向侧头望向灯火方向的一名鬼士。
    那名鬼士闪身急退数步,手中欲发的三枚长镖掉落在地。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桑珏的背后出现了一丝空档。再转手挥刀时,勉强挡下了直劈而来的剑势,却避不开迎面而来的凌厉掌风。沉重的一掌击在她的胸口之上,将她整个人击出数丈之外。
    以霜月撑地而起,桑珏半蹲在地,胸口一阵气血急涌,顿时喷出一口腥红。
    两名鬼士杀手毫不迟疑,双剑合一,身影闪电移动。
    未急喘息,桑珏挺身拔刀,硬生生接下那力势汹猛的一击。刀剑相抵的瞬间,巨大的冲击力将她逼退至墙角。借着贯力,她蓦然侧身蹬上墙角,身体飞跃而起。
    待两名鬼士收剑回身再击,桑珏手中的霜月弯刀已然化作银月光影劈空而至。
    两名鬼士左右仰身闪开,霜月刀身的微弱银芒如幽冷的月光擦面而过。眼见“少年”的刀势劈空,两人迅速挺身抓紧时机反击。
    然而,任谁也未曾料到,那一击看似已去的刀势竟在刹那间再次回生。
    身体落地前的一瞬,桑珏蓦然将未落的刀势猛然收回,凌空旋身反手挥刀……
    “啊!”两名鬼士同时惊呼,眼睁睁看着月影回掠而来。
    “刷”地银芒闪过,夜色中喷涌出两股妖异的红雾。
    门开的刹那,洛卡莫被眼前所见惊得脸色微白。
    庭院中央,那一抹瘦削的身影半身浴血,蹲在地上捂着胸口喘息,手中的弯刀滴血成线。
    “珏儿!”他惊呼一声,急步向她奔去。
    “别过来!”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喝止住洛卡莫急切的脚步。
    侍卫长带着众侍卫冲进院门,看到横躺在地的数具尸体,愣了愣便朝桑珏跪道:“属下失职,任凭将军责罚。”
    桑珏瞥了眼对面院落里那一抹脸色苍白的人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对侍卫长说道:“我没事,把这里清理一下就好。”
    侍卫长一脸愧色,沉默跪了一会儿才领命而起。
    管家金花披了件单袍匆匆赶来,看到一地血腥顿时面露骇色,依在院门处掩面欲呕。
    洛卡莫走过去将她扶至自己院中的石凳坐下。
    金花休息了一会儿缓过气来,羞窘地垂首对他说道:“金花只是担心少将军……没想到……给您添麻烦了!”
    洛卡莫闻声将目光自对面的院落收回,微微露出一丝笑容说道:“那麻烦你去准备一桶沐浴的热水来,当做回报好么?”
    金花一愣,脸上微染红晕,连忙点头:“奴婢这就去。”
    待侍卫们清理完杀手的尸体相续离开之后,洛卡莫终于急步朝桑珏走去,不由分说地一把拉过她握刀的右手:“你受伤了?”
    他脸上的急切和担心令她愣了一下。之前不小心被一枚暗器击中右臂,伤口流出的血早已与那两名杀手的血混成一片,若不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所有人都未察觉,而他竟然一眼就看出来。
    “小伤而已,死不了。”她轻描淡写的说着,想要收回手却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他脸上的关切渐渐显出一丝愠色:“你身上还有多少‘小伤’?”
    “我自己清楚。”她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屋子走去。
    “接受别人对你的关心就那么难么?”隐约透着忧伤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什么时候你才会愿意卸下蒙在你心上的那张面具?”
    桑珏的步伐顿住,沉默了许久,忽然回身看向他道:“这个世上,会有一个更值得你去关心的人,但不是我!”沙哑的声音平淡如水,明白而没有一丝余地的拒绝。
    奴仆抬着浴桶缓缓走进院来。金花上前向桑珏行了礼,然后亲自领着奴仆进屋,安置好浴桶,备好更换的干净衣裳之后便退出房间恭谨地说道:“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少将军可以沐浴更衣了。”
    瞥了眼垂首立于一旁的年轻管家,桑珏重又将目光转向沉默不语的洛卡莫,神情依然漠然,只是语气中微微有了一丝温度:“谢谢。”
    直到门板合上的声响传来,金花才缓缓抬起头来,一直紧绷拘谨的神情终于缓和。她转头看向身旁俊雅沉默的身影,刚要开口说话,忽地愣住了。
    洛卡莫看着合上的门板,唇边挂着一抹异样的笑容。那样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反而令人觉得莫明的悲伤。
    “表少爷……”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眼中带着一缕不敢张扬的关切。
    “嗯。”洛卡莫转目看向她,脸上的神情恢复如常,开口对她说道:“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金花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迟迟不愿离去。
    “再不多久就该天亮了!”他温和地笑了笑,催促她赶紧回去休息。
    她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垂首行礼,轻轻说道:“表少爷也早点休息吧。”
    洛卡莫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去。之后,他回眸看了眼身后紧闭的门扉,幽幽叹息了一声,独自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温水洗去了身上的血渍,却洗不掉渗入到空气里的血腥气息。
    简单地处理包扎好右臂上的伤口后,桑珏换上了洁白柔软的睡袍,然后推开窗子让夜风趋散屋里残留的血腥之气。
    血迹斑斑的霜月静静地躺在桌上,刀柄处那一抹流转的月光衬得刀身上的血色分外猩红。她伸手抚向刀身,宽大的衣袖不小心碰到刀身上一抹残血,转眼间袖口处晕开了一朵妖艳的红色。她的手蓦地僵住,怔怔地看着雪白衣袖上的那抹红。
    纯净的白是圣洁的,容不得一丝污点。
    纯净的白是脆弱的,经不得一丝考验。
    那一朵血红,即使退尽了颜色,也再也还不了衣袖最初的洁白。
    她忽然淡淡笑起来,索性用整只衣袖去擦试霜月上的斑斑血迹。
    一朵朵猩红的花在洁白的衣袖上绽开。红与白的鲜明对比,狰狞的血色竟是那般的妖艳夺目!
    许久,直到霜月的刀身上再也找不出丝毫污迹,她才心满意足。
    桌上的烛火微微跳动着,屋里的光线有些晃动。
    将霜月放至床头后,桑珏重新换上了常年不变的青色长衫,转身正欲上床,蓦地一阵晕眩袭来。
    身体倒落在地的一瞬间,烛火的光亮突然消失,屋内一片漆黑。
    地下冰凉的寒气缓解了她头部的晕眩感。睁开眼,一室的黑暗仿若死亡一般。她下意识地望向窗口的方向,黑暗,依然是无止尽的黑暗!
    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睁着眼倾听黑暗里偶尔传来的“哔剥”声。
    许久过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惊觉而起,黑暗中额头撞上了桌角,吃痛的刹那,视线陡然清晰。
    “将军!”侍卫急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她一把拿过霜月,开门而出。
    “宫里出事了!”
    穹隆银城的夜变成了红色,血一般的红色。
    火光自皇宫的方向直冲上天,染红了寂静的夜空。疯狂蔓延的火苗和滚滚浓烟如妖冶的鬼舞者在夜空下狂舞。
    哭喊、惊呼、奔跑声,一片嘈杂,皇宫如开锅的水一般沸腾。所有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奔去,一桶又一桶水被倾泼向被大火吞没的布林院——世子妃后选少女们的居所。
    皇宫禁卫披着层层湿透的棉被冲入火海救人。数不清的宫女、侍奴将布林院围住,密密麻麻如蚂蚁一般来回传递着水桶,不停地将水泼向燃烧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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