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在历经这一次大战之后,压在每个人身上的石头终于落地。
    芷阳班师回朝,冥昊为军中的将士们准备的了晚宴。
    坐在宴上的芷阳,手中端着冥府的佳酿,看着冥府美人们妖娆的身段,不由一笑。
    若自己是个男子,看着这样的美人站在自己面前,可很难不心动啊。
    “阿芷,此番罗刹叛乱可多亏了你了!”
    坐在高台上的冥昊微微斜侧过身,举起手中的酒杯,眸中闪着点点柔情,看着下方的芷阳,虽有感激,但跟更多的却是温柔。
    看着冥昊的面庞,芷阳微微一愣,心中不知不觉一慌,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定了定神,迅速端起面前的酒杯,朝着冥昊的方向起身,面上带着平淡而得体的笑容,在身上白袍银甲的衬托下,更是彰显着整个人光彩熠熠。
    “冥昊兄长可是在打趣我了,景芊帝姬是我的阿姊,说白了我也是半个冥府人,本就应该为冥府出一份力的,被兄长这样一说,倒是见外了。”
    芷阳轻轻一笑,眼神时不时飘向在冥昊侧面的景芊。温柔的面庞忽然间有些俏皮,眉眼俱笑,像个讨要奖励的孩子般,天真可爱。
    “哈哈哈!”冥昊笑道,大步走到芷阳身边,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顾虑,直接牵起芷阳的手,拉着芷阳走到了高台之上。
    芷阳虽有些惊愕,但在众多冥府文武官员面前并没有负了冥昊的面子,任凭他拉着自己的手,脸上是震惊下留下的一丝微红。
    景芊静静地跟在冥昊的身侧,兄妹多年,她又怎么不懂自己的兄长的意思呢?
    “今日,阿芷元帅得胜归来,本尊在此设宴,从今往后,阿芷元帅在九幽冥府之中行走。如同见到了本尊,还望众卿家知晓!”
    “是!”
    说罢,芷阳定定地看着身边的冥昊,眼神之中充满了质疑。
    芷阳从来没有想过在冥府多留。此番相助,也不过是还景芊兄妹一个人情。现在冥昊的动作和所赐的待遇封赏,都不像是一个得胜的元帅,倒像是…倒像是未来的尊后,这倒是让芷阳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冥昊刻意回避着芷阳的眼神,率先端起侍者奉上的酒,与诸位大臣一同举杯,欢庆这一胜利。
    芷阳眼神中的意思冥昊又何尝不懂?只是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
    千年前便是如此,冥昊有想过是落渊的原因,毕竟芷阳和落渊自小相识,两个人同拜在灵宝天尊座下,师兄师妹的情谊,岂是他人可比的?
    九幽冥府的夜宴之中,看似表面欢乐祥和,但每个人心中却是心意各异。
    歌舞过后,这九幽大殿上也没有什么能让芷阳提起兴趣的,看着台下觥筹交错的各位大臣,芷阳越发觉得孤独。
    这里是冥府,每个人对自己都很好,但这不是自己的家。
    但转念一想,千年过去,四海八荒都在悄然改变,自己什么时候又有过家?
    “呵。”
    这一笑,笑自己痴心妄想,笑自己天真烂漫,笑自己贪恋旧事……
    趁着没有人看见,芷阳顺走了桌上的一壶酒,悄悄溜出大殿,来到屋顶。
    冥府毕竟不同于四海八荒各处,在这里,并没有明确的昼夜之分;天空始终都是黑的,绿色的光华在空中划过,微凉的夜色之中,有蒙上了不同寻常的神秘。
    “这冥府…还是和千年前一样平淡无趣……”
    芷阳半躺在正脊上,身上的银甲已经卸去,原本精致的发髻也被解开,一头秀发随意垂在身后,伴着冥府的夜风,轻轻飞舞。
    玉手一转,微微仰头,一壶佳酿缓缓流下,涧出的酒落在白衣之上,伴着空中的光华,整个人又是另一种不羁的风格。
    “小狐狸啊小狐狸,好端端地把我找回来干嘛?若消散在三界多好啊,就不会再遇上他了……”
    芷阳盯着天上的阵阵光华,开始小声喃喃着。明亮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如玉般的面庞上也是染上了一片绯红。
    仰头痛饮,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的酒壶已空。芷阳缓缓爬起身,又将手上的酒壶摇了摇,“什么啊?怎么有没有酒了?”
    手一甩,任由刚刚的酒壶沿着屋顶滑下,紧接着又是一壶酒出现在芷阳的手心。
    “这样才对,今天高兴,喝酒就要进行!”
    “干!”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芷阳的面上突然露出了笑容,和往日的娴静平淡不同,更多了几分俏皮和自在。等放下手中的酒时,却看见白皙的面庞上多了两行清泪。
    芷阳的双眼定定地望着北边,她知道的,那里是青丘方向。
    “从离开栖之殿的那一刻,我就在学着忘了你……可这次,你为什么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明明应该忘记的……”
    “我应该恨你的……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忘不掉你啊……”
    “阿渊……我好累啊……”
    从明暗交叠的九重天的天牢中,空气中带着丝丝血气,阴森恐惧之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九重天天牢,已经有几千年没人过来了……
    “看见了吗,那个,可是落渊帝君。”
    “落渊帝君?”
    “听说是窝藏了魔女芷阳,这才被关在这里。”
    “不应该啊,当年可是落渊帝君杀了魔女的?”
    “嘘……这里的事情,谁知道呢?”
    两名天兵有一嘴没一嘴地聊着,时不时地朝着监牢里看上两眼。
    “滢素族长,请——”
    一身紫袍的滢素昂着头走进天牢之中,刚刚还在聊天的两个天兵霎时收了声,看着滢素速速低着头,躬身拘礼而退到一边。
    滢素并没有在意两个小小的天兵,头也不回,直接向深处走去。
    再见落渊,早已经没有往昔的光彩,一身白袍,却沾染了一条条血痕;修长的双手被铁链所禁锢,整个人跪在牢中。如墨般的黑发遮挡俊美的面庞,远远看去,淡然之中带着丝丝破碎……
    滢素站在关押落渊的地方,如今他已经被折磨得一句话都不说,整个人安静得出奇。
    “你还是不肯说吗?”
    滢素看了很久很久,慢慢举起手,打开面前锁,一步一步走到落渊面前。
    “呵,要说什么?”
    “曾经傲视三界的落渊帝尊,现在被困于天牢之中,不觉得可笑吗?”
    “可笑吗?我觉得现在还不错,你越是折磨我,越是不知道她的下落。”
    “所以,今日我不折磨你。”
    落渊的呼吸一顿,但并没有抬头。
    “芷阳协助冥府尊主,率领冥府士兵平叛罗刹叛乱,亲手诛杀罗刹主帅姚大。”
    落渊闻言,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不过他没有抬眼看向滢素,只是看着面前的地面,沉默不言。
    “落渊帝君,这就是你护着的魔女,可真是给四海八荒,送了好大的一份礼。”
    落渊这才抬眼,看着面前的滢素,然后面上微微一笑,笑着在滢素的脸上看到了狠辣阴毒。
    她那张优雅高贵的脸,终于露出了最真实的丑陋的模样。
    落渊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眸色一凉缓缓道:“你说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你口中的魔女早在八百年前死了……”
    到这个时候落渊还在护着芷阳。滢素心中压抑已久的愤怒和憎恨排山倒海而来,现在只想抓到芷阳,将其带到落渊面前,一刀一刀凌迟处死。
    “我不肯把你交到天君的手里,是因为我不想让你死。这么多年了,你心里只有芷阳那个贱人,你何曾正眼看过我一眼!就当我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偏偏她没有死!落渊,我给过你选择,可惜啊,你选错了路!”
    滢素蹲下身,一手直接抓住落渊苍白的面庞,眼神如狼,紧盯着落渊的面庞,似一只疯狗模样,说着每一个字。
    “哈哈哈,你以为芷阳是真心爱你的吗?她很快就是冥府尊后了,再看看你呢,不过是现在这样,像一个狗一样,卑微的过着每一天。”
    此刻的落渊似乎全身血液就此凝固,如夜行在风雪之中,坚定的眼神开始颤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那又如何?我不过是希望她能过得好罢了。”他的声音极尽温柔,每一个字都是小心翼翼的。
    滢素没有想到落渊竟会说出这样的话,绝望的仰头大笑:“哈哈哈,落渊你就是个疯子,一个活在自己想象里的疯子!你从来都不知道别人想要什么,不过是你把你自己期望的强加到别人身上罢了!”
    落渊并没有说话,只是陷入了沉默。
    似乎自己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芷阳的想法……千年和滢素定下了婚约,为了所谓的保护竟将她亲手诛杀,直至她重生,他都想将她绑在自己身边……
    为什么会这样?
    真的是自己做错了吗?
    “原来真的是我……从来没有站在她身边……”
    霎时间,一口鲜血从落渊的口中喷出,高冷矜贵的落渊帝君此刻跪倒在九重天天牢之中。
    此刻的他,像面镜子一般,支离破碎,不见一丝一毫的光彩。已经没有刚刚的清冷,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怨气和悔恨。
    滢素在落渊身边千年,他的性子她是最明白的,尤其的是对芷阳那种疯一般的爱,只要抓住了落渊的痛楚,便失去了往日的理智。
    滢素得意地笑着看着落渊被自己逼得失魂落魄的样子。
    的确,关于芷阳成为冥府尊后的事情是自己的瞎编出来,不过那又能怎么样呢,只要落渊信了、让他沉浸在这愤怒和悔恨中就好。
    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没有再留在天牢的理由了,眼神淡淡的瞥了眼一旁的落渊,转身离开。
    当天牢再一次落锁时,滢素停下了脚步,嘴角微微一勾。
    “你说,若是芷阳知道了你在天牢,她会救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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