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客中睃了一圈。
    这当中有人立刻就心领神会,忙不迭的点头附和道:“仇旅长,要是论当初剿匪的功劳,您绝对是坐第一把交椅的,现在虞镇长出了事,我们当然为您马首是瞻。”
    会场内气氛立转,从针对个别变成了期待仇报国出来保卫大局。仇报国一时被硬推上了高位,再说下来,就难了。他本来是等着沈延生和赵宝栓气急败坏的先发制人,然而见了他们这样淡定的姿态,便觉得自己像是油手抓鸡蛋,有些无从下手。
    没法当场的揪住把柄,他接下来的一番话也只能往空里说,含沙射影的句子一个接着一个,但因为毫无证据,加上当事人又无动于衷,所以费尽口舌也只得了个无功而返的结果。
    及至一场原打算排除异己的会议无疾而终,仇报国面色稳重如常的给各人分配了工作,然后放了大家回去。
    等到会议室里没了人,一个黑瘦黑瘦的中年男人在卫士的带领下,悄无声息的露了面。仇报国垂着视线正发愁,他心里也乱,又气又乱,一时没有头绪。等到中年男人“咳咳”的发出几声干咳,他才回过神似的抬起头。顺手把卫士遣出去,他态度依旧不是很好,似是对这位黑黑瘦瘦的中年男子有意见似的,说着话也没好气:“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我不是说不要在军政处找我么?”
    中年男人弓着身子一揭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副精悍油滑的面孔。这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在旅长府里向仇报国牵线的张茂祥。
    张茂祥对着仇报国一笑,露出了口中两列黄牙,然后小声致歉道:“仇旅长,你可多包涵,我也只是个跑腿的,说话做事没有一样是自己的主意。”说着话,他从怀里递出一个信封来,恭恭敬敬的送到仇报国面前,又向他低低的鞠了个躬,“这儿有一封我们老板给你的信,你可不要忘了当初咱们谈好的条件……没什么事儿交代,我也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这话,他戴上帽子复而笑了笑,转身走向门口去。走到门口都快出去了,他又停住脚步立在原地,露出一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仇报国抬眼看他,见他又将半边身子调转过来对了自己,便问道:“还有事?”
    张茂祥咂砸嘴,摇摇头道:“没事,没事。”
    看着豆芽似的张茂祥消止在门外,仇报国拿起了桌子上的信封。薄薄的几页纸关在雪白的信封里,拿在手上是没有什么分量的。然而仇报国却知道这里面的内容有多压人。说好了同启东合作,这无疑是在引狼入室,可要是不这么做,他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就算是勉强的保住了性命,往后的日子也一样艰难。
    不过他是没想过要杀虞棠海的,因为没了虞棠海,这个傀儡就得另外换人来做,他不想做,当然也没有别人喜欢做。动了一圈脑筋,他把目标转向了沈延生。如果这时候扶着沈延生坐上镇长的位置……
    心里这么想着,他手上撕开了张茂祥带来的信,抽出来展开,果然那上头做戏似的,先是一段慰问的话,然后便是一个长期合作的愿望,希望能得到他的回应。仇报国从头到脚的扫了两遍,随手就把信纸朝桌上抛出去,仰头向后靠住身后的椅背,他两只眼睛齐齐的望着会议桌上方的顶灯。
    这可真是骑虎难下。
    从军政处出来,仇报国并没有径自回家,司机带着他去了一趟保安团的办公室,那些在自治会会场上闹事的已经被抓了起来。
    零零总总,真真假假的算在一起,总有二十好几个。这些人当中还有当即回家托人往保安团里送钱的,已经被放了出去,剩下的这些要么就是没门道,要么就是被当场的情景吓得昏了头,脑子里还没绕出弯来。
    仇报国意思意思露了个脸,给负责彻查的下了命令。查肯定要查,不过要注意方式和分寸,趁着事情还没闹大之前,速战速决,该枪毙的枪毙,该坐牢底的坐牢底,不能等着阜外的报纸新闻都上了消息,他们这边还慢吞吞的得不出个结论。
    负责的心领神会,一脸奉承的连连点头。仇报国低着头睨他那脸上假惺惺的笑,忽而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快感。他也算是看过一些见风使舵的手段,当初被虞棠海弄成个空头长官的时候,可没有人会搭理他说什么做什么,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言听计从的贴脸色。权利与地位让他彻头彻尾的发生了一场自我膨胀,这膨胀足以让他暂时的忘记启东那边的烦心事。
    心满意足的离开保安团,他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去镇长府。虞家忽然没了虞棠海这个主心骨,眼下一定是自乱阵脚,瓜分家财这样的事情自然不用说,他有这一刻半刻的闲工夫,也要借着机会插足进去,捞一碗油水过过手,顺便再向虞家的人作个慰问。如此,对上对下都算有个交代。
    车子开到虞府门口,那门口早就停了好几辆车,虞府正门紧闭,只有边上一扇偏门开着,进进出出总有人在走动。
    仇报国似笑非笑的从车窗玻璃后投出两道视线来,一点点的把那气派又漂亮的正院大门看了一遍,心中瞬时多了几分畅快。
    司机下来给他开了半边车门,他弯身弓腰出了车肚子,两条腿刚在地上撑起整副挺直的脊梁骨,跳转的视线便在另一侧的街上,看到了一辆白色的小车。车子里先后的跳下来两个人,正是上午在会议室里见过的沈延生和赵宝栓。这俩暗中有来往,他早就知道,如今到了这样的局势,恐怕又要更好。
    仇报国虽自认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赵宝栓也不是个善茬,借着虞棠海的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养着这样一只狡猾凶悍的猛兽在身边了。
    眼珠子绕着不远处的沈延生转了两转,他脸上映出笑来,正好那边两人也一抬头,他们便各自的认识到了对方的存在。
    假模假样的做着微笑与行礼的客气,小白车上又下来一个人,面孔紧绷的红着眼睛和鼻子,一下车便往那开着的偏门内直冲进去。
    沈延生跟在他后面叫了几声:“侄少爷。”并没能追上他的脚步。转过来看了仇报国,沈延生的脸上也没多少血色,眉心里重重的锁着忧虑与失望,向他开口道:“仇旅长。”
    仇报国点点头,视线瞟向一旁的赵宝栓,只见人好整以暇的立在原地,面孔是淡然平静的。然而仇报国心里却明白,这事情远没有现在看着这样简单,装聋作哑的在一派混乱的局面上收拾出一个简洁单纯的方向是他的工作,可桌面底下的奔走与调查也不能就此放过。
    虞棠海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预谋,这当中恐怕大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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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写的有点乱,改了几次还是一样乱,索性不改了。偶尔也双更什么的爽一下哈哈哈~~~结尾正在赶着写,争取在长假的时候就写完,写完之后就想更多少更多少,放心放心,一定是个甜甜蜜蜜的he!
    98第九十四章
    此时的虞府内,因着没有主事的人,已经乱得失了平衡,虞棠海的尸体停在主楼旁边的小洋楼内,前面只有两个姑爷在准备着老爷子的后事。虞家太太因着去了外县的娘家,所以赶回来也需要一定时间,又听说老太太知道这消息之后当场就哭得晕了过去,恐怕真等人回家来,又要耽搁一天半天。
    虞定尧在这样极度混乱的时候冲进大门,前后奔走的佣人还没注意到他,及至那返乡归来的丫头一眼在人堆里叨住他,立刻就抓着他的衣袖把他给扯住了,口中又是惊奇又是哀痛的唤道:“侄少爷,你可回来了!”
    虞定尧木木的抬起一双红眼睛,那眼眶和眼皮子都是微红发肿,从夜里哭到白天,他快把自己哭干。尽管书上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从沈延生那里得到了叔叔过世的噩耗,他就忍不住眼泪。
    丫头看他精神萎靡的模样,心里涌起一股母性的怜爱,又想起老爷死得不明不白,眼泪珠子也锁不住了。滴滴答答的哭起来,用两手把虞定尧抱在自己怀里,喃喃的责怪道:“你可好了,走去哪儿也不说一声,老爷急都急死了。”
    虞定尧靠在丫头软绵绵的胸脯上,听着她抽抽搭搭的哭,忽然觉得内心里空荡荡的,无从说起。小麻子丢了,他还没找见,如今能给他依靠的叔叔也弃他而去,他真是有些孤助无援了。
    轻轻的拍了拍丫头的后背,他竭力的从干涸的喉咙里挤出字来:“叔叔呢……我得去看看他。”
    丫头抬手用袖口左右的擦着眼泪,一面摸着他的发顶说道:“在后面的楼里呢,姑爷们说是要等到小姐太太们回来再操办。”
    丫头细细碎碎的,开始说几个主子吩咐下来的安排,虞定尧却没有心思听。后事怎么办,办些什么内容,他根本无暇顾及,只是这个家里叔叔最疼他,最盼他有出息,现在人忽然没了,他心里最要难过至极。
    推开丫头往后面跑,他一边跑,一边用力的吸鼻子。两只眼睛迎了风,愈发的又干又涩,停也不停的冲进楼门,奔进大厅,果然在正中央的位置上,见到了一具蒙有白布的尸体。
    边上有几个佣人在往那尸体旁边运着香烛元宝之类的摆设,更有个火盆子放在旁边,已经有人开始烧纸落泪了。虞定尧一见这样的情景,顿时在腔子里蓄起一股怒火,大叫一声冲上去,挥舞着手臂把那些佣人全都赶了出去。
    他虽是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可真看到烧纸哭丧的情景,心里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叔叔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他一定是还活着的。他要等着看自己有出息的那一天,是不会这样轻易就死的。
    艰难得从喉咙里发出低声压抑的哭泣声,他两只眼睛憋得通红,却竭力的想要在自己脸上挤出笑容来。
    老爷子最喜欢看他笑,他一笑一撒娇,什么烦恼和忧愁就都没有了。
    他是不能哭了,一定要笑一笑,笑一笑叔叔也就好了。
    两只手颤颤的抓住白布一角,那白布上开始一滴滴的落下水印子。看着那些半透明的痕迹渐渐堆积起来,虞定尧忽然像只伤心至极的小动物一样呜咽的叫了一声,只是叔叔两个字已经难以辨识。
    白布下的人一动不动,仿佛是没听到他这哀痛至极的悲鸣。就那样保持着仰面躺平的姿势,静静的对着他落泪的样子。
    虞定尧难受死了,抓在白布上的手抖个不停,却实在是没有勇气正视这白布下的面孔。所以两腿一软跪向地上,两只手搂在白布上,抱住了叔叔的尸体。
    跟在后面的丫头在这个时候闯进来,一脚踏进门,就听厅里的虞定尧“啊”得尖叫了一声,这一声几乎快把他的嗓子吼到极限,似是剪子滑错了料子,刺耳而突兀。
    丫头满脸惊诧,伸手在自己衣襟上揪起一把,走到屋内,就看见虞定尧靠在尸体旁边,仰着脸大声嚎哭,一张嘴对着房顶张开,眼泪水抛沙似的滔滔直下。
    丫头看他把自己哭的喘不过气,呼哧呼哧的几乎要倒下去,就上去抱住他,口中凄厉的唤了一声“侄少爷……”当场哭成了泪人。
    沈延生原本是打听着往这地方来,却老远的见有许多佣人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又听见里面传来凄惨的哭声,脚步停在楼门外,也是不能前行了。
    失去亲人的悲痛,他也晓得,却没有机会好好的哭一场,如今见了这样的场面,一颗心更是沉得快要入底。站在门边一低头,他没有勇气上去安慰,好像一开口就会被虞定尧识破他好人的伪装,就此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
    带着这样的恐惧,他背对着大门调转过面孔,决定先去前面同虞家的两个姑爷说说话。因着自治会的缘故他同那两位姑爷都有交情,即便是几句言不由衷的话,他也要说出来做做样子。
    一个人在院子里走着,他觉得自己其实既虚荣又虚伪,明明就干了那样害人的勾当,现在还要若无其事的来扮着悲痛的面孔吊丧,真不知道那悲痛究竟从何而来。
    走到前面的正楼,虞家姑爷正在里面招待仇报国,见他进去,便回过身来点头作了个示意的动作。
    沈延生躬身行了个礼,走到旁边的位置上自行坐下,耳边听到仇报国在那里说话,说的也都是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两个姑爷在一旁连连点头,脸上都是沉痛无比的表情,可仔细的往眉眼里看,又能看出几分演技似的造作。
    虞棠海还在的时候,这产业他们只有看的份,如今老爷子骤然离世,便是好处临头,富贵盈门了。天晓得这桩祸事有没有令他们感到喜出望外。
    坐在大厅里,总有佣人在旁边悉悉索索的走动,虞棠海的后事要是真的操办起来,恐怕也是要有大排场,这就表示他们在近期的一段日子里注定忙碌,而忙碌过后虞府究竟是怎么样一种局面,又是另一番未知。
    看着那些人麻木而忙碌的做着各自的事情,沈延生忽然的发现这屋里并没有赵宝栓,刚才在门口的时候他是同自己一道进来的,只是自己追着虞定尧去,一时把他忘记了。如今见他不在这大厅里,自然而然的就有几分焦虑。
    起身向屋内的两位姑爷作别,刚走到门口,仇报国也要走了,于是两个人一齐出到大楼外面,仇报国不动声色的,抓了他一只手。
    “延生,你不是说过要救我么?”他这话说的声音很轻,因着两人站得比较近,所以几乎是贴着沈延生的耳朵过去。
    沈延生立在当地,并没有因为这话而有所动摇。
    这一个白天的工夫风雨来袭的发生了许多事情,内疚有,惊慌有,可他并没有糊里糊涂的就忘记自己的立场。
    仇报国和赵宝栓,这两个人中间,他只能选一个,选了一个就意味着要放弃另一个,而结局,不是生就是死。
    这两个谁好一些,谁坏一些,恐怕是无法比较的,都是嘴上说着承诺的话,暗地里去干着算计他的事,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不过是搭伙做戏而已,哪有什么绝对的是与非。
    不露痕迹的甩开仇报国的手,沈延生把他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向上翘了翘,缓声回道:“仇旅长,你还用的着我来救么?”
    仇报国盯着他苍白的面孔看,愈发觉得他五官生的浓艳动人。睫毛和眉毛浓密乌黑,衬着底下一对溜圆乌黑的眼珠子,生动得好像从画上拓下来的美人图。只是这美人对他横眉冷对,似乎是没有一丝情意可言了。
    仇报国略略的低下脸,从腔子里哼出一声无奈的低笑,然后抬眼t向那楼门外的白日与青天。他其实也很茫然。不过茫然的同时又有个模糊而尚未成型的目标,所以仰头走到沈延生前面去,他踱了两踱又转回了身。
    “延生啊,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况且我也从来没有变过。只是今天的事情,怕是我们中间出了点误会。”
    什么误会,早知道虞棠海会死,所以急三火四的召集了人马就等着自己过去兴师问罪?还是干脆就把事情推在别人身上,借着这机会平步青云?
    不想理会仇报国,沈延生头也没有回,毫不犹豫的就往外走,脚步飞快的出了正门,一眼就看到了那辆显眼的小白车。白车前立着个高高大大的赵宝栓,正在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见他过去,立马就把烟掐了,一脚踩上去灭了火星,对着沈延生说道:“做完好人了?”
    沈延生没有讨究他话里的意思,问道:“你抽的什么?”
    赵宝栓楞了楞,从怀里摸出个塞银烟盒:“哈德门。”
    沈延生说:“也给我一根。”
    赵宝栓望着他,忽然耸着肩膀笑起来,一边笑边从烟盒里取出一支来叼进自己嘴里,然后收回烟盒,在手心里隆起一束火苗。对着火苗把烟吸燃了,他又把烟盒与打火机叠在一起,伸手给沈延生正了正衣服襟子里露出来的一小截银表链子。
    “这东西不好,越抽越清醒。”两个指头夹着烟,他用一枚粗糙的拇指去摸了沈延生的嘴唇。这嘴唇白得厉害,几乎像个病人了。摸了两下觉得心疼,他脸上的笑也渐渐的隐下去。神情严肃的盯住沈延生的眼睛,他眉头微蹙,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怀疑人是我杀的?”
    沈延生没说话,绕开他直接走向后面的车门。赵宝栓一手攥住他,说道:“虞少爷那个小佣人,是我让人杀的没错,可我没杀虞棠海。”
    沈延生回过头来,在他脸上扫了一眼,同时的,那目光还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捕捉到了正往外来的仇报国。
    仇报国往这边看着,神情复杂。
    沈延生伸出手去给赵宝栓理了理额前的几缕碎发,说道:“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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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是会更新,有福利o(n_n)o哈哈~
    99第九十五章
    这一天直到傍晚,乔振霖都没有看见元宝,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今天情况比较特殊。上午的枪击事件闹得镇内人心惶惶,到处都在乱抓人。元宝一个小子,单独的出去,要是让那些人误抓了,恐怕是连个捎口信的都没有。心里格外担心,他火急火燎的从饭店内找到饭店外,又在附近街上找了几遍,结果都是一无所获。回来问了底下的茶房,茶房只说早上便看见元宝出去了,可具体去的什么地方,去干什么,只字未提。
    这样着急的时候,他想到了沈延生,可一想今天沈先生也受了惊吓,自己的事情都还处理不过来呢,怎么会有空来管他的闲事。于是无计可施的,他又回到了饭店的房间内。这时候孟小南正坐在沙发边吃着小点心。见乔振霖坐立难安的样子,便开口道:“怎么了,又是什么不见了?”
    元宝的死活,孟小南是不会关心的,更何况现在还不一定是真出了事,乔振霖既是不想听他继续说那些落井下石的话,又怕真是虚惊一场徒劳无功,因而抿着嘴摇摇头道:“没有,我就是闲着,想四处跑跑。”
    孟小南挑着眼角尖瞟了他一眼,嗤笑道:“你可真是沉得住气,上午出了那样的事情,居然还有闲心四处跑。”
    关于上午的那一场混乱,镇上的报纸已经在下午的时候粗略的报道过了。然而七零八碎,都只是些皮毛。至于说伤了几个,死了几个,最后又到底抓了几个,一概没有交代。乔振霖因着关心事态的发展,早把那报纸来回看了几遍,发现并不能直接的从上面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好暂时的压下心中的好奇。
    罗云虽说只是个小地方,但和平美好的繁荣表象之下也有些见不得光的权利之争。对于这样的情况早已了然于胸,所以乔振霖也不急于这一时。适当的等待,等到局势进一步得到澄清,才是他们做选择的时候。
    继续的在客厅了坐了一会儿,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元宝,复而走到门边摘了衣帽架上的帽子与大衣,穿戴完毕说:“我再出去走走。”
    孟小南不吱声,光盯着那漆得油亮的大门被人快速的打开又关上。然后在舌头尖上仔细的咂了咂还未完全消散的甜味,嗤的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笑。
    ====
    赵宝栓躺在床上,床是沈延生卧室里的床。
    从他的位置,正对着便能看到浴室里的情景。沈延生正在里面洗脸,两条白腿雪一样的从衬衣底下露出来,均匀笔直的下去,那线条是利落优美的。
    门边摆了个洗衣服的篮子,里面躺着刚从沈少爷身上脱下来的裤子。自下午从外面回来,他一直是魂不守舍的,抓着赵宝栓在书房里东拆西补的说了许多话,出来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把矮几上的水壶碰翻了。满壶的水洒在裤裆上,滴滴答答的酿成一场汪洋之灾。好在水放了有一些时候,只是温水并不烫人。要不然这时候可不是脱光完事这样简单,恐怕在水灾的同时还得另受些皮肉之苦。
    沈延生站在镜子前面,热水热毛巾浸得他脸皮微微发红,是比白天血色全无的样子好看了一些。卷起半片毛巾擦着颈脖,他下巴扬起来,两只眼睛向下垂着,落下黑长的睫毛挡住了目光。赵宝栓在床上,背靠着枕头半坐,一面睨着沈少爷的后背与屁股,一面从手边的茶碟里拿了糕点来吃。
    这糕点是没有馅的,只在表面撒了一层花白的砂糖粉来增加甜味。然而吃在赵宝栓嘴里,除了一点甜,更要有些别样的滋味。这小白脸鲜少有主动邀请的时候,今天不知道刮的什么风,居然让他有了这样特受款待的好福气。想着等会儿要在人身上好好的出力来做回报,沈延生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径自的走到床边,背对着他坐在床沿上。
    赵宝栓咂了咂手指,忙不迭的挪起屁股,要给人腾出个空来,一手拍拍被褥,说道:“你坐过来点。”
    沈延生微微的弓着脊背,好像没听见他说话一样动也不动,雪白的颈子从衣领中露出来,是和大腿皮肤一样的颜色。赵宝栓看了两眼,忍不住伸手过去摸。这时候天气已经有些凉了,所以那大腿摸起来并不暖手,又滑又凉,一下就吸住了赵团长的手。
    支起半边身子抱过去,他从后面搂住了沈延生,然后用手指捻着人衣服前的扣子,一粒粒的往下拧。
    “不吃点东西?”嘴巴凑近去碰碰耳垂,赵宝栓嘴里还留着糕点的香甜,一张嘴那甜蜜的气息就从嘴里跑出来,嗅得仿佛连耳垂也一道有了甜蜜的味道。伸出舌头舔,他舔得缓慢而周全,最后把整片耳垂勾进嘴里,用牙齿轻轻的咬起来。
    沈延生还是一言不发,直到赵宝栓脱了他的衣服,两只手心贴着肋侧的轮廓一点点的往上摸。摸到胸口捻住一双乳头,又拿指甲半轻不重的刮。这次他终于有了反应。眼睛微红的回过头来看赵宝栓,脸颊和嘴唇也起着淡淡的血色。
    “我是不是做错了?”
    赵宝栓顺势在他嘴巴上亲了一口,问道:“错什么了?”
    “虞棠海死了。”两只眼睛垂下去,他仿佛是对于此事十分介怀,心绪上长久的得不到平静,就连晚饭也不愿意吃了。赵宝栓看他这样子,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嗤笑,然后从旁边的茶碟里拿了块糕点来吃,自己咬了半口,另剩下半口摆到沈延生嘴边喂着他吃。
    “那老头子这辈子吃穿不愁的,活得顺溜的很,死就死吧也没什么亏,还至于你这么一直挂在心上?”
    沈延生说:“要不是我硬逼着他去,他也不会死的这样不明不白。”
    赵宝栓道:“这么说吧,其实他今天既然敢去,心里肯定就想过会有这么一遭,只是运气不好没躲过去,早一步去地底下报道而已。”伸出一只手拢住人两条大腿,他把沈延生整个抱过来捂在自己怀里,继续道,“死了就死了,你还想他干嘛,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想想你那个旧同乡,他可比虞棠海刺手多了。”
    提到仇报国,沈延生心里就有愧疚,依照赵宝栓的心思和脾气,估计自己这招围魏救赵早就让人给看透了,可他就是一直没点破。这么一来倒像是自己有意的欠着他的人情,不过这人情藏在暗地里,自己没脸说,也更加的不愿意说。
    伸出舌头舔掉嘴唇上沾的砂糖粉,他扭过身去揽了赵宝栓的脖子:“不想他,想他我心烦。”
    赵宝栓捉着空档在他嘴上偷了口甜,说道:“你不想他,他可想着你,我早看出来了,这混小子对你有心思。”
    沈延生一皱眉,亲亲密密的揽脖子变成了巴掌直扇后脑勺,赵宝栓笑眯眯,顺势把整张脸都拱进了他的衣领里。
    两个人手忙脚乱的缠上床,不多会工夫便赤条条的脱了个精光。赵宝栓仰面躺着,结实的胸脯口随着逐渐剧烈的呼吸上起下落。而沈延生趴在他两腿之间,一双手正捉了那条东西裹在手心里揉搓。不间断的做着向上抽拉的动作,这小白脸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了一件新奇的玩具。翻花似的上下研究,只把那东西弄得硬邦邦直挺挺,吐着眼泪珠子从毛从中整个顶出来,抖了又抖,颤了又颤,最后直撅撅的把鼓胀湿润的伞头戳进嘴里去。
    含住赵宝栓,沈延生是有一丝犹豫,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所以脸一红只恨这屋里的灯光亮得过头。嘴唇吸着圆形的顶端,他紧张得一颗心砰砰的在腔子里乱跳,乱得压住呼吸,就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呜咽声。吱吱呜呜的叫,嘴里的东西又立即的大了一圈重了一层,抵住他湿软的舌头,动都不好动。埋怨似的揪住底下的耻毛抓了一把,他直起脖子就要往后撤,谁知道赵宝栓在这个时候坐了起来,两只手压住他的头,整个又把那根热滚滚的东西直插进喉口。一下含得极深,他脸上贴住了一片潮湿瘙痒的耻毛,不由自主的又气又羞,脖子连着后脊背,瞬时红成一片。
    赵宝栓压住他,只管着往喉咙内的软肉里顶,顶一记笑一声,几声过后,那声音也渐渐的也转成了喘。两眼一闭,他只觉得自己整个灵魂都快从那小眼上直冲出去,然而快乐不断的又舍不得这么快就放,所以靠着力气与定力硬憋在直挺挺的器具里一下接一下的抵住人舌面继续摩擦。沈延生伏在底下喘不上气,浑身的血流都要逆了。猛的一个使劲挣脱出来,他气喘吁吁的就给了赵宝栓一个巴掌。只可惜大口的呼吸用尽了他身上多半的力气,这一巴掌就跟扇风似的轻飘飘,还没打到皮面上,已经让赵宝栓一把攥在了手里。
    笑眯眯的弯着两只眼睛,赵团长显然是很高兴。因他今天得了如此意想不到的待遇,几乎是有些破天荒的难得。俯身把沈延生裹到下面,他那根硬挺挺的东西就贴住了对方的肚皮,就着汗津津的触感往里顶了两下,一面用嬉笑的口吻将嘴唇递过去问道:“好吃么?”
    沈延生一睁眼,两只眼睛都瞪圆了,沉下腰身往被褥里面躲避,口中低声骂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赵宝栓掰开他两条腿,整个半身都跪了起来,然后一左一右的拉起两只脚踝各啃了一口。抓住沈延生的腰把人拖到自己面前,他五个手指伸下去包住了人半硬的腿间。那地方因着兴奋而源源不断的从顶上走着水光,颤颤巍巍的翘在半空,也是个忍得无可奈何的样子。赵宝栓嘿嘿的笑,一个指头封了人顶上的小口,然后又用另一只手从底下揉住两颗卵丸,一上一下的同时开了工。
    沈延生本打算继续骂他两句,然而这快乐来得猝不及防,口中“嗯”的哭了一声,整个下半身都跟着扭动起来。回过神咬住嘴唇,他两只眼睛湿漉漉的又是恨又是恼,脚趾尖紧紧的蜷起来举起多高,正随着那上下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发着抖。
    赵宝栓一低头,见他那样子也不像完全屈服,因而更起玩心,伏下去舔着沈延生的嘴唇,他舌尖弯弯的直往里头撬,撬开上唇撩了一口里面的软肉,又把底下揉搓卵丸的手指放上来,捏了单侧的乳头。
    手底下细细的捻,一双嘴唇不停歇的连亲带蹭,很快就把沈延生弄得当场缴械,呀的一声闭紧了双眼,他射出赵宝栓一手湿,湿的淋漓酣畅,沈少爷脸上红得快要烧起来。微微晃神的躺向枕间,他模糊的往地下望了一眼。只见赵宝栓拉着他的两条腿正往自己肩上架,当中那根东西直挺挺的翘在那里,是个蓄势待发的样子。
    光是从尺寸上来说,这东西其实有点过于伟岸,虽说他们这不是头一次,可每回进去的时候,沈延生心里都有点怕,怕这东西搅得他头昏脑胀的失了方向,更怕那种奇异的快乐让他上了瘾,食髓知味的舍不得松口。
    这样期待又含糊的,他呜呜的摇了摇头,两只手撑着身体向后撤了撤,可动弹不得。赵宝栓掐住了他的腰,让他整个屁股都悬在半空中,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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