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百般不是,而今逝者如斯,心里也是疼痛不已。
    “这……”仵作擦著额头的汗,脸上不由露出惧怕,却不是对韩老爷的。仵作颤悠悠将盖尸布掀起来,道:“老爷,怕您得有个准备。”
    韩老爷目及尸身惨状,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韩知画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得紧,赶忙扶住父亲。
    “这,这是……”韩老爷惊恐看著仵作。
    仵作道:“韩少爷,分明是遭人挖了心至死,且……且有行过房事之迹象。看他尸身分量颇轻,必是失血不少,当是挖了心後,还没断气,却倒在积水里,以至血顺著伤口流尽……”
    此人担任衙门仵作多年,韩知府虽然痛彻心扉,却还保留一丝理智,知道他有未尽之言,屏退左右,想了一想,又独留下李晋容,整个人如风中残烛,因丧子之痛而摇摇欲坠:
    “以你之见,我儿,我儿究竟是遭什麽挖了心?!”
    眼见没了外人,仵作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了下来,“伤口凹凸不平,胸中血肉……留有细长抓痕,小人惶恐不已,怕是,怕是人手所至啊!”
    血肉之躯,何能掏心挖肺?仵作虽如此说,但知府必也领会其中深意,这次,韩知府是真的两眼一黑,昏倒了。
    韩知府醒来,只见到李晋容与韩知画一并守在床边,看到自己醒了,韩知画连忙起身,焦急关切地看著他,“爹爹,您感觉如何?”
    “知府大人是受了刺激,以至气血不顺,才晕厥过去。草民开了一帖凝气养神的药,大人按时服用,好生休养几日,便能无碍。”听闻知府醒来的消息,一直在厢房休息的大夫也匆匆赶来。
    韩知府闻言,心中苦笑,不说石城与青平镇恐有灾害,便是亲生儿子惨死,又怎能让他安心休养?韩知府想到自己发妻得了疯症,如今膝下只有一个柔弱的女儿,再看李晋容,当初韩知府对他,是不以为然的。李晋容虽然才貌兼备,然毕竟没有取得功名,自己女儿又冰雪聪慧,委身於他,怎的都是李晋容高攀了。可是韩知府经此变故,身边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再看李晋容,却又觉得不同了,故而方才,连女儿都屏退了,却留下李晋容,想与他做商量。
    韩知画为父亲煎药,房里只剩李晋容,李晋容似知道韩知府心思,道:“韩大人贵为一方父母官,秉公持正,为官清廉,韩公子惨死,这件事,必定是要彻查的。”
    韩知府点头,听了这话,心里总算有些宽慰。
    “只是如今暴雨不息,若发生洪涝之灾,怕方圆数十里,将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届时朝廷派下钦差大臣,得知大人在这当口,一力只追查儿子命案的凶手,怕是会影响钦差大人对大人的评价。”
    韩知府哀叹一声。
    “知府大人莫要伤心,调查一事与防灾一事,倒可同时进行,只是需有个轻重,以堵悠悠之口。”
    “晋容所言甚是。”
    李晋容离了韩知府的卧室,便见门廊里,韩夫人小心翼翼往这边看来,想到韩夫人是第一个发现韩公子的,李晋容心思一动,走向韩夫人,行礼之後正要说话,韩知画端著药汤从後面走来,韩夫人忽然受惊,躲到韩知画身後,韩知画端著药,一边耐心安慰著娘亲。
    “家母抱恙,失礼之处,还望少白海涵。”待韩夫人平静下来,韩知画才上前道歉道。
    李晋容如今见到她,难免想起梦中旖旎的景致,所幸他喜怒不形於色,拱了拱手,只是淡淡回礼。看著韩知画与韩夫人一同离去,李晋容难免想,韩府连遭变故,也辛苦这弱女子了。
    正要用午膳的时候,阿山忽然“!啷”一声扔下碗筷,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晋容正一头雾水,门外传来脚步声,接著韩知府的声音道:“晋容,老夫叨扰,这会儿带了个人,想介绍与你认识。”
    李晋容从容地放下筷子,门外正是韩知府和一个穿著道袍,又瘦又高的男人,却是胡仙口中的黄鼠狼精。李晋容瞥了眼阿山,拱手行礼道:“黄道长,别来无恙。”
    黄道子也是一礼,“李公子风采依旧。”
    见两人原本就认识,韩知府对黄道子也更放心,忙著处理防灾的事去了。
    韩知府一走,黄道子一反刚才清风道骨的模样,立刻进屋,鼻子一耸一耸的,接著就瞧见了阿山,当初在李府相见,因著胡仙在场,黄道子无暇顾其它,如今见了阿山,忍不住道:“好香,好香!”
    李晋容皱了皱眉,随即又淡然下来,“不知道长对龚生那件事,是否有进展。”
    提及正事,黄道子一下子愁眉苦脸来,深深行礼道:“还望李公子替小妖等附近一众妖怪,在狐仙大人面前美言几句,若是这事再闹下去……我等修行不易,只怕千年道行,都要毁於一旦了。”
    李晋容点头,把身边几只精怪都唤进屋里,阿山苦不堪言,发现左有黄道子,右有胡仙觊觎自己香喷喷的肉身,上又有雪阳霸道无忌,蛮横抢食,只觉得这日子天昏地暗,可还是不得不照著李晋容的嘱咐,给一人和众妖斟茶倒水。
    李晋容把龚生和韩知府公子的事给三只精怪梳理了一遍,道:“不知道你们有何见地?”
    事关自己身家性命,黄鼠狼精自然最为殷勤,“若说好与凡人男子翻云覆雨,吸食男子阳气的精怪,莫过於狐狸精了。”说完,才猛地惊醒在座的正有一只狐狸精,且法力高强,地位也尊贵,立刻惴惴望向胡仙。
    胡仙淡淡啜一口茶,看不出喜怒,甚至看上去处之泰然。
    李晋容倒是想到前几夜梦见与韩知画行欢好一事,“不知道狐狸精可否入人梦里献媚?”
    黄道子愣了愣,“这……倒不曾听过,不过我对狐精一族,也知之不多……”说著,眼睛又心虚地向胡仙飘了去。
    胡仙悠悠然啜了第二口茶,黄道子立刻眼观鼻鼻观心,两手放在腿上乖乖坐好。
    雪阳看了李晋容一眼,意味深长,纵使从容如李晋容,也不免轻轻清了清嗓子,微微坐直身体,跟著胡仙啜了口茶,随即又问道:“那其余之事又有何解?”
    黄道子一脸苦大仇深,“凡人虽是凡体肉胎,但心头之血,於修炼之人却是大补之物,然而上天慈悲,大道无私,此法实是逆天,一旦修道之人沾上这心头血气,莫说为天道所弃,将来身死,必也投入地狱,受万年之苦殃。”
    胡仙手指顿了一顿,继而把茶盏放到桌上。
    李晋容沈吟道:“依你所言,心头血虽然对修行有极大裨益,但惩戒亦重,不到万不得已,应当不会有妖怪行如此险著。除非……一,这妖怪修道不久,不知取心招来的恶果。二……他有血海深仇,不得不报,便孤注一掷,出此下策。”
    雪阳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道:“也许都不是,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只为修得无边法力,以享无上尊位。”
    李晋容看向雪阳,雪阳表情淡淡的,目光甚至有些远,好像人坐在这里,心却飘去了九天之上仙阁玉殿之中。李晋容那一刻莫名地,心底生出一丝怅然,仿佛雪阳离他遥不可及,再也触及不著,李晋容摇头失笑,雪阳当初说的不假,这世间即便是天子,到头来也不过是向天请命,顺天而行,面对九天之上真龙,却也是仙凡有别,望尘莫及的。只是念及雪阳曾经对他的亲近,与他在山间、在天境间的游戏,难免觉得有些扼腕。
    作家的话:
    谢谢央缈的冰激凌,爽呼呼的
    晋容做了什麽旖旎的梦捏?
    ☆、13 春梦无痕
    李晋容敛下那些有的没的心思,对黄道子道:“你明儿给韩公子招魂吧。”
    黄道子一愣,立刻明白李晋容意思,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若是李晋容猜测是真,那事态,可又更麻烦了些。
    李晋容觉得热,全身像著了火一般,忍不住呻吟一声,睁开眼,女子赤裸的胴体仿佛一块美玉,然而白中又带著一点粉嫩,正是春光无限,撩得人欲罢不能。女子娇喘著气,一双修长的胳膊绕到李晋容脖子上,雪白圆润的双峰触感滑嫩,紧贴著李晋容的胸膛,李晋容忍不住翻身,将女子压在身下,拂开她脸上一丝丝的秀发,躺在红浪被褥间,被衬得肌肤愈加鲜嫩欲滴的女子,赫然是韩知画无疑。韩知画眼里透著水光迷迷蒙蒙看著李晋容,一反平日端庄贤淑,李晋容低下身,粗重的喘息喷在韩知画脖子间,韩知画敏感地躲了躲,须臾後又忍不住更近地贴上来,李晋容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却是神色冰冷而清醒,“你到底是谁?入我梦中,迷我心志,无论你是谁,我都会抓到你。”
    原本屋子里黏腻浓稠的暧昧气息顿时消退殆尽,韩知画瞪大眼睛看李晋容,花容失色,然而不待李晋容做什麽,她顿时消失在他眼前。
    李晋容放松下来,呼出一口气,这几夜连连做著诡异的春梦,使得他时刻提防,早已疲倦,何况梦中自己迷失心志,要用本心与欲望相争,委实不易,也亏得老爷子当年一力教导他坚定意志,冷静持重,不然怕也不能轻易脱离掌控。只是……
    李晋容苦笑著看著眼前陌生的锦缎床帏,“韩知画”消失了,梦却还没有结束,连带著火热的欲望也依旧灼人身心,只好自食其力,将手伸到腿间。然而让李晋容始料不及的是,一只手,又撩开了合著的床帏,李晋容只恐有了变故,然而看到床边站著的人,李晋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雪阳,正上上下下打量李晋容,李晋容猛地清醒过来,赶忙用被子遮住身子,随即又警惕,虽然床边站的人模样是雪阳,可是这是在梦中,究竟是何,他不敢确定。
    “……雪阳?”
    雪阳眼睛掀了掀,冰冷淡漠的模样倒和现实别无二致。雪阳坐到床边,一手搂住李晋容,一手掀开了被子,一眼就看到他腿间勃起的阳具。
    李晋容自是动怒,然而不及他发作,雪阳便皱眉道:“你便夜夜在梦中将阳精泄予别人?”
    李晋容好气又好笑,“不过是一场梦,你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雪阳转过头,挑眉看著他,“只是一场梦?”当即嘴唇压了下来,手也不罢休,在李晋容腿间不停撩拨著,李晋容仰起头,然而呻吟声悉数被吞进雪阳口中,雪阳听著他闷哼的声音,再看他平日端著风流儒雅的模样,而今却淌著汗,赤身裸体靠在自己怀里,神情也不如往日清明,雪阳孤独万年,本是无欲无求,然而这会儿温热的躯体抱在怀中,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李晋容时的光景。
    那时候满天满地的雪,六合之下,空空荡荡,寒冷彻骨,雪阳方得肉身,正是神思不清之际,只以为自己还在那困了自己万年之久的极东洪荒之境,却是李晋容,将自己撩了起来,贴身放入衣衫里。
    肌肤之亲,温暖而细腻。
    雪阳本是教训李晋容,然而看他如此模样,却也真的动了心,手顺著那肉柱灵巧地游走到顶部,拨开顶部的嫩皮,其实雪阳对欢爱之事知之甚少,抚摸李晋容的时候,甚至带了点探索的意味,却是这点探索的细致,让李晋容更加受不住,紧紧拉住雪阳的胳膊,雪阳却还是在他分身上抚摸著,甚至把捏著他的龟头。
    李晋容咬牙切齿,“雪阳,你莫要太过分!”
    雪阳看著李晋容,却是平淡中又有一丝不以为然,继续戳著龟头上的小孔,李晋容“啊”了一声,身子也跟著挺起来,却是泄了精了。
    李晋容喘著气,雪阳轻松将他抱到自己腿上,李晋容身体一僵,“你要做什麽?”
    雪阳啃了啃他脖子,“不过是一场梦。”
    李晋容冷笑,“所谓九天真龙,也不过这些气量。”
    雪阳看向李晋容,他眸子纯黑,颜色很深,而又目光平静,像是能容纳万物,洞彻万物,李晋容顿时冷静下来,他知道以雪阳这样的性子、身份,只能来软的,而非强硬。
    李晋容好声好气说:“你答应过我,不会逼迫我。”
    雪阳把玩著李晋容的头发,李晋容继续道:“何况所谓阴阳合一,欢好之事,当是男人同女人做的。”
    “谁告诉你的?”雪阳问得很平静,并不是质疑或反驳,只是单纯的好奇。
    李晋容道:“古人不欺我也,所谓万物有常,男欢女爱,必然如是。”
    雪阳点头,李晋容正一喜,雪阳却是风马牛不相及道:“他终究好手段,无论仙凡妖,皆对他从令如流。”
    李晋容因为雪阳上次曾提及过天上那个人,此次又冷不防说到他,李晋容下意识便想到那位天上至尊。李晋容皱眉,依雪阳的口吻,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雪阳与天上至尊,似乎不相能。李晋容沈思著,雪阳却道:“翻云覆雨,生灵之欲,理该顺其自然,又为何拘於男女之别?”顿了顿,又道:“我中意你,难道你不中意我?”
    李晋容怔住,雪阳性子冷淡中,又总带著一股李晋容看来几乎不知世事的直来直往。
    雪阳亲了亲李晋容的额头,待要亲他鼻子,李晋容推开了他,“你可知何为喜欢?”
    雪阳静静看了他片刻,道:“我知道,我也见过,不知道的是你们这些凡人,你们得到的越多,争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渐渐地,你们连什麽是喜欢也不知道了。”
    李晋容只觉得心底深处一块伤口被触及,隐隐动容。
    “然而天地初开之际,虽是六合洪荒,生而为灵,本性至善,互为照拂,互通有无,待盘古力殆,同心协力,各司其职,共系天道,造天下葱茏,万象更新。”雪阳说著,起初神情间浮出一丝向往,李晋容还未见过他如此表情,往日雪阳即便是笑,也是讥嘲的,然而那丝向往不消片刻,就被沧桑替代,雪阳摇摇头,又恢复了原来的冷然。身影慢慢消失在他视线里。
    作家的话:
    ……不知道看官们满意否,虽然木有肉汤,但好歹是肉末呀,顶锅盖跑走~
    ☆、14 决意
    李晋容醒了,夜色正浓,床边既无韩知画,更没有雪阳。然而晋容却知道,梦中的雪阳是本尊。李晋容本道雪阳本性如此,冷冷淡淡,寡然无欲,然而梦中一番话,才知原来他又有那样的一面,提及上古之事,雪阳仿佛是镀了一层光,整个鲜活温热起来,两相比较,今时今日的他,却仿佛被什麽东西禁锢住了,压抑而消沈。
    天道有常,然而纵使法力无边如神仙,亦不过世间微尘中,力有不及,也只能嗟叹一声,世事无常。
    李晋容轻轻按著胸口,那里有一阵阵的疼。人生过半,经历多少人事沧桑,然而今日得雪阳一言,才有幡然醒悟的感觉。
    得到的越多,争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渐渐地,连什麽是喜欢,也不知道了。
    李晋容忽然有那麽点心动,想知道有如此言论的雪阳,他的喜欢是如何的,他已经见过雪阳鲜活与温热的一面,竟又想他时时都那样,只有那样,看上去才是真正活著,快乐著的。
    李晋容半宿没有睡著,起床後难免形容憔悴,精神却很好。他叹息雪阳的消沈与蹉跎光阴,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他半生本是诸多身不由己,历经怀珍的背叛,被迫流落到这里,无论表面如何平淡,心中却始终郁结,然而所谓福祸相依,谁道这不是上天垂怜他半生殚精竭虑,如今让他放下责任,体味人生?
    李晋容看著窗外蒙蒙的亮光,不由得笑了。
    还是那个残破的身体,可是心结打开,竟觉得仿佛回到身体健朗时,一身轻松。
    来人世一遭也不易,可别与自己过不去,平白糟蹋了余生。
    李晋容从小老成,这会儿却像回到七八岁那光景,恨不得快点到雪阳身边,好让这个人陪在自己身边了。
    李晋容正想找雪阳,倒是府里丫鬟先过了来,知会李晋容知府老爷有请。原来是知府请黄道子在後院里做法,设法招回韩公子魂魄。
    法坛上,精瘦精瘦的黄道子举著招魂幡,跳来跳去的,李晋容心中开阔,见著他像猴子似折腾的模样,险些笑出来。幸而忍住了,旁边的雪阳却忍不住看他一眼。
    黄道子念道:“皇坛结彩,发版起鼓,启请三界,临请水神,安奉灶君,竖立灵帛,引幡招魂,清静魂身,引请过桥……”
    不管黄道子形象如何,这一番招魂咒念起来,还倒是颇是有模样的。
    然而法坛上始终没有动静,黄道子又跳了半个时辰,终是放弃,对知府道:“知府大人,请恕老道无能,令公子的魂魄,怕是招不回来了。”
    李晋容并不觉得意外。
    众人散去,黄道子跟著韩知府商量事情去了,胡仙这两日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阿山平日与他咋咋呼呼的闹腾,然而见他真的有些消沈的模样,又不由追上去开导他。
    倒是理所当然的,只剩李晋容和雪阳在後面慢慢走著,李晋容扯住了雪阳的袖子,有些可惜这阴雨漫漫的,不然怕是外面随便找个绿油油的地,也比现在这会儿强。
    “我昨日考虑过你的话了。”
    雪阳停下脚步,看著他。
    李晋容与他对视,半会儿笑了开,“你的说法,倒也无错,人有七情六欲,该是心之所至,理不应拘於男女之别……”李晋容过去也是温文尔雅,却难免有两分保留,然而今日,笑意仿佛浸入了眼底,荡得他的眼神,亦是有了温度。
    雪阳恍了恍神,又想到从冰天雪地里被李晋容放入怀里的那刻,这人眼前的表情,就如同他当时的体温,让人觉得温暖。
    雪阳伸出手,李晋容愣了愣,慢慢举起手,却是握住他的手,带著他款步往前走,雨下得大,李晋容却觉得心窝里暖暖的,经历怀珍背叛以後,他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感觉。
    回到房里,李晋容甩著衣摆的水,“我们明天便启程离开吧。”
    他虽然希望天下安平,然而身不在其位,不谋其职,这江山如画,早已交付给别人,何况他现在身边有雪阳和阿山要顾及。
    这决意在白天与胡仙等人说了,阿山自然跟著李晋容,胡仙沈默片刻,却是摇头道:“我不走了。”
    黄道子想到身边精怪已经走了精光,只有自己执意留下来,却也对事情无所臂助,终是也放弃了。“我和你们一起走。”
    身在韩府,得韩府一家多日照顾,即将辞别,自然要先与知府老爷吱声。知府老爷如今对李晋容上了心,自然百般不愿意他离开。然而李晋容心意已决,知府无可奈何,只能应允。
    回到房里,时辰虽早,因著天气之故,屋子里光线依旧黯淡,李晋容吩咐阿山剔了灯,就著摇曳的烛火看书,然而没读几行,就觉得冷,尤其是膝盖,一阵阵疼起来。
    李晋容无法,搬了被褥盖到腿上,却也无心读书了。
    “在想什麽?”有人从旁边抽掉他手上的书。
    李晋容笑了笑,随口道:“我在想什麽时候放晴,这冰冷冷的雨天,实在是过腻了。”
    雪阳看著他,李晋容过了片刻,与他对视,雪阳的目光很平静,也很透彻,仿佛什麽都看得透。李晋容看他执意看著自己,笑了笑,只好如实道:“我只是觉得人世间诸多繁华美好,可惜人生如朝露,自当及时行乐。”李晋容拎了拎手中的书,“我念书给你听可好?”
    雪阳点头。
    晋朝制度开明,文人也能议论朝廷,李晋容读的正是百余年前瑞阳王与黎平侯起兵,推翻暴君,晋宏宗得天下,开创太平盛世的故事。李晋容声线清澈干净,带著一点磁性,在温暖的屋子里仿佛融化进烛光里,李晋容说著说著,不由揉了揉眼睛。
    看著他略带孩子气的举动,雪阳目光也柔和下来,再次从他手里抽过书,却是读给他听。
    李晋容惫懒得很,索性靠在雪阳身上,雪阳将他揽到怀里,“永乐三年,妖姬媚主,佞臣专权,国已不国,民不聊生,天下兵革并起,形势危急……”
    “瑞阳王挥兵南下,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
    雪阳看了一眼,李晋容却是睡著了,雪阳搂著李晋容将他放倒在床上,顿了片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作家的话:
    哈哈,读书读的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的事件啦,厚著脸皮子问大家看过那本了咩
    温馨吧,甜蜜吧,球评论像雨一样掉下来 (o)/~
    ☆、15 暂留
    李晋容再次醒来,以为自己在做梦,原因无他,已经阴霾多日的天空今儿却放晴了。李晋容推开雪阳放在自己腰上的胳膊,轻手轻脚下地,日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了进来,即便微薄的几寸,也打得连日阴暗的屋子亮堂了不少。李晋容推开窗户,外头日光温暖明媚,暖风拂面,醺得人又犯困意,李晋容呼吸著格外新鲜的空气,只觉得心落了下来,虽道天下大任不在己身,然而晋朝的江河,他始终希望能永保繁荣昌盛的。
    温暖结实的胸膛贴到自己身後,李晋容回头,便见到雪阳的脸孔与自己相距咫尺,连鼻息都几乎交缠在一起,晋容往日不曾留意,今日细看雪阳,只觉得他五官深刻而不生硬,反而俊美中有一丝清雅隽秀,只是因著他仪度雍容、内敛持重之故,这丝隽秀便不觉被掩盖过去。而今近在咫尺,只觉得他皮肤细腻,没有丝毫瑕疵,五官仿佛被人精心雕刻而出,精致又好看,被日光照著,如同透明一般。
    李晋容见过佳丽无数,然而那一刻,却像是被蛊惑一般……也不知道是日光太过明媚,还是雪阳望著自己的目光太过深沈,李晋容主动凑上去,含住雪阳的嘴唇。
    两人一时都没有动静,直到雪阳猛地把李晋容推到墙上,嘴唇用力碾磨著李晋容的,舌头伸进李晋容嘴里,从上颚到牙床,几乎无一放过,激烈地吮 吸著李晋容的舌头与唾液。
    雪阳退开的时候,李晋容几乎气喘吁吁,心里难免恼恨,他往日对床事也极为熟稔,却从没有被同床之人吻得几乎站不住脚……偏生雪阳还不安分,一只手搂著他,另一只手又探入他衣衫里,在他胸膛上到处摩挲。
    “……够了……”
    “够什麽?”雪阳几乎明知故问,将李晋容彻底抱入怀里,扯开他的衣带,李晋容眼明手快抓住他的手,没料想雪阳力大,轻易就挣脱开自己的阻拦,伸入他衣衫里,在他胸膛上到处摩挲。
    摸到晋容胸膛上的小突起,雪阳回想到自己化蛇时曾碰触过这里,触感意外地柔软,便不觉间对著小小的乳头又挤又掐的,乳头并不是男人的敏感部位,却也抵不住雪阳如此玩弄,李晋容只觉得令人尴尬的刺痛中还带著些其它什麽,努力避开雪阳的手,却被他搂得紧紧的,根本动弹不得。正是恼怒时,忽然听到叩门声,晋容几乎松口气,推一推雪阳,瞪眼道:“还不松手?”
    雪阳本是要松开,却见著李晋容那一瞪,少见的有几分撒泼和憨厚,不由得低头对他嘴唇又是一阵蹂躏。
    李晋容:“……”揉著有些红肿的嘴唇开门,只希望来访的不是外人。
    韩知画站在门外,盈盈而立,欲言又止望著李晋容。
    “韩小姐。”李晋容行礼。
    “少白。”韩知画本是神情殷切,见到屋里的雪阳才收敛下来,“我有些事,想单独与你说。”
    李晋容回头看雪阳,雪阳置若罔闻,倒了一杯茶漱口,显然是没有移步的打算。
    韩知画咬了咬嘴唇,神色里更有了一丝急切,“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晋容点头,两人转身离开,雪阳执著茶杯,歪了歪头,看了二人背影一眼。
    院子里,韩知画环顾四下无人,捏紧了手里的绣帕,脸色苍白地望著李晋容,“少白,听闻爹爹说,你要离开?”
    “是。”
    韩知画沈默了一会儿,“你……可否不要走?”
    李晋容心里叹气,“韩小姐蕙质兰心,容姿端华,将来必能觅得良人,成佳偶一对。”
    韩知画用力摇头,犹豫了一会儿,拉扯住李晋容的手,“没有将来,我怕是没有将来。”韩知画向来从容闲雅,而今日却一反常态,脸色苍白甚至有几分惊惶,李晋容一凛,“可是发生什麽事了?”
    韩知画紧紧拽住李晋容的手,痛苦得弯下腰,“只是开始,我怕兄长的下场,只是一个开始,我怕我……还有爹爹,都难逃一死。”
    韩知画已经受惊地啜泣起来,李晋容连忙扶住她,“详情如何,你且与我细说。”
    韩知画道:“一开始是我娘亲,娘亲疯了,接著是大哥,大哥死了,然後一定是我……是我……前些日子我连连梦见古怪的情景,我梦见自己变成鬼……梦见已经故去的大哥,甚至,甚至一连多日,梦,梦见我与你……”
    李晋容本道是韩知画经历多番变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必较真,听到最後一句才郑重起来,难道韩知画也同自己一样,做了春梦?
    “韩小姐切莫惊慌,令堂只是不巧得了病,寻一位名医问诊,当能无恙,而令兄惨死,必是残忍歹毒之人所为,韩知府为官为父,断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可是……”
    “至於那些梦,怕是韩小姐近日受了惊吓,梦中也不得安宁之故。然而韩府经历诸多变故,韩小姐身为韩家後人,应当振作自强,也好让韩知府疲惫之时有所倚仗。”
    “不是鬼怪在害人?”韩知画含泪抓著李晋容的手,楚楚可怜瑟缩道。
    李晋容笑了笑,安抚道:“若是有邪物作祟,黄道长必是早有所觉,斩妖除邪,保众人周全。”
    “晋容,你可否再多留几日?我怕自己会撑不下去。”
    “……”李晋容看韩知画孱弱苍白的模样,没有计较她私自称呼自己的名,心中也介意近日诡谲之事,想了想,终究点点头,“好,那我且逗留几日。”
    “谢谢你,晋容。”韩知画轻轻地抹去眼泪,想是为刚才的失态感到羞赧,轻轻看了李晋容一眼,便侧头转开目光,一时风情无限。
    可惜李晋容无心欣赏,只是想著自己的事,随口安慰了她几句。
    雪阳和阿山都跟著李晋容,对他临时改变决意并无异议,唯独黄道子是铁了心走的,还劝李晋容道:“胡仙暂且不说,他贵为玄狐之长,道行极高,寻常修仙之派来了,也奈何不了他,阿山却不同,到时受了牵连,怕是你不能护他周全啊。”
    “道长说的在理,只是我也介怀这为祸一方的妖孽,且韩知府为官清廉,前些日子不是他愿意收容,石城与青平镇怕是不少老弱妇孺都要得病而死。”
    黄道子终究与他们萍水相逢,闻言也不说了,甩著拂尘离去。
    李晋容打发了阿山离开,并不是不信任阿山,只是他城府太浅,知道了什麽事,怕他走漏出去。
    李晋容吹著水面的茶叶,轻轻啜一口,“你可知当日我为何不当众提狐仙庙与龚生被邪气附身一事?”
    雪阳道:“你不信任胡仙和黄道子。”
    李晋容叹气道:“虽然觉得胡仙并不会作恶,然而他出现在狐仙庙前,问我向狐仙许了什麽愿,怎的也是和狐仙庙有些干系的。而龚生被附体之时,提及狐仙庙,那狐仙庙虽然看著清静宁静,其中必然还有隐情。你可知道什麽?”至於黄道子,缘分尚浅,更谈不上信任与否。
    “那座狐仙神像之所以能言,并不是她道行之高可以通达神灵,而是石像里残留一缕魂魄。”
    “一缕魂魄?”
    “人有三魂七魄,生灵修道则灵窍开,等同凡人,亦是三魂七魄聚於体内,然受到重创,则会魂飞魄散,这位所谓的狐仙娘娘当属此情形,只是因为执念过深,加之神像是她的本相,受人香火供奉,得信仰之力,她栖宿神像之中,方能保一缕残魂不散。”
    “早知如此,不如起初就问你,也省得我东猜西想的。”
    雪阳摇头,“我能勘破她真身,却不能勘破她的心,世间最为复杂的莫过於心。凡心、仙心、妖心,如此说来,她本相如何,又有何所谓。”
    “你所言极是,人心尚有善恶之分,却是我迂腐了。”
    “你若是迂腐,也不会收留我与阿山了。”
    雪阳难得会说这样如同安慰的话,李晋容轻轻笑一笑,站到门边,望著晴朗的天空,只盼著日子一直这麽爽朗下去。
    “我们出门走走吧。”
    作家的话:
    唔……我真的不是故意写一小段那什麽的……但是大家不觉得一小段肉汤更撩那什麽人什麽的咩?
    ☆、16 戏水(h)
    骤雨初歇,石城自然不能立刻恢复秩序,却也有不少百姓将家里的积水舀到外面来,浸了水的物件摆在院子里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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