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过了时候味道可就差多了。老头子我和竹子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才得了这么点悟性,可惜啊,没人听得进去,都是些眼皮子浅的东西!”
    “又来了!你呀,就是好多嘴,气性还大。有话就不能心平气和好好说?听不听的随他们就好了,气坏了身体可是你自己的!”见何老头说着说着有来气的趋势,何大娘忙出言说他,“一把年纪,孩子心性,也不怕阿篱小子笑话你!”
    何老头很不忿地哼了一声,接着除草。阿篱还想着何老头的话呢,猛听见何大娘提及自己,忙摆手感叹地说道:“怎么会笑话,佩服来来不及呢。从我入门开始,师父就常常教导我说,一名合格的厨师,要对食材抱着尊敬感恩之心,做到‘物尽其用’。何老伯,你和我师父是一样的人呢!呃,我师父我师父就是素膳斋的大师傅素茗。”
    “我我哪里能和素师傅一样!”阿篱晶晶亮的毫不掩饰敬意的视线里,何老头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然后很正经地交代阿篱,“小子,好好和素师傅学,老头我有幸吃过一次他的菜,那可是好手艺啊!不过看你的品性,你也是个好的!”
    看着阿篱羞赧的模样,何老头脖子一梗,冲何大娘喊道:“老婆子,我看人的眼光可是很准?”
    “自然准,不然能找了我来做你老婆子嘛,哈哈!”何大娘抚掌爽朗而笑,阿篱和何老头闻言也笑开了颜。沈青池从书卷上抬起头,看看三个人的方向,心情也跟着飘扬了许多。
    天色开始变暗后,何老头取出埋在土里的笋放在竹篮里担着,一行人不急不缓地下山,岔路口分开的时候,何老头付给了一天的劳务费――两根竹笋,并爽快地答应了阿篱明天继续被雇用的请求。
    作者有话要说:  赴京看演唱会,然后陷入了吃喝玩乐之中
    我把暑假的好日子一起过完了,滚回来码字
    这是自作孽吗?
    35第34章 笋宴争彩(一)
    阿篱和沈青池回到院子的时候,素然和老刘还没有回来。明天是笋宴前的最后一天了,看来田里正他们今天仍然没有什么结果。
    应着沈青池的要求,晚饭蒸了白软喷香的米饭,松蘑炒菜心,油滑笋片,两个菜刚出锅的时候,素然正好回来,拎了块嫩豆腐,正好做了道豆腐汤,当然,还少不了一道凉拌笋丝。
    “怎么样怎么样?”饭桌上,阿篱极力推荐大家先尝这道凉拌笋丝,然后亟不可待地询问味道。
    素然和老刘都极力称赞鲜脆可口,唯独沈青池没什么反应地再夹了一口细细品尝,然后看向猛盯着他的小狐狸,“很好吃,但是――比中午的味道差了一点。”
    就知道是这样!
    笋丝拌好后,他在厨房里自己尝了一口。如果没有吃过中午的那份,自己现在做出来的这盘一定很满意。但是有对比就有参照,在口感的层次上,自己还是落了下风。
    本以为小狐狸会受打击而情绪低落,没想到他竟然胃口大开,从素然和老刘筷子下抢了大半盘的凉拌笋丝吃。这是闹哪样?为化悲愤为食欲吗?
    实际上,正解是:阿篱觉得自己得多吃一点记住这差了一点的味道才行,这样才能在明天和何大娘讨教。
    因为吃得太投入太敬业,阿篱光荣地撑着了,饭后绕着小院溜了好几圈才堪堪消食,上床睡觉。
    一夜酣睡无话,第二天一早,阿篱还是起了个大早,做好了早饭准备好了中午的干粮,用过饭后四人分成两队,素然和老刘依然先去田里正家,阿篱和沈青池则直奔何老头家的竹林地。
    今日早晨,何大娘和何老伯一直在林里除草,竹林里的湿气散尽的时候,何老伯就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开始带着阿篱挖笋。
    “这笋从竹鞭上生出来后,就会和竹子争水争养料,所以啊,有了笋的竹子,竹梢背日的叶子就会发干,色淡,等到叶子四周变黄发枯的时候,正是地下的笋嫩而最大的时候,这时挖出来啊准没错!”
    何老头带着阿篱抬头观察林梢,边说边指给他看,阿篱则认真地记下。
    示范着挖了几根竹笋后,何老头就放手让阿篱自己找笋。春分后到清明前这半月里是制作“玉兰片”最后的机会了,正好林里这一批的笋长成了,可以做给素师傅这个小徒弟看看。
    别说,素师傅的眼光就是好,这个阿篱小子,虽然年纪不大,可胜在品性好,有悟性,只不过听他讲了一遍,看了两次示范,自己动起手来,竟然一次也没糟蹋他的笋。
    何老头不动声色地看阿篱挖了几根笋,然后满意地看着他在一根四年生的毛竹前停下了脚,看了半天,然后回过头来双眼冒光询问似的地看着自己。
    在何老头轻轻点头的瞬间,阿篱嗷呜一声蹦起来,紧紧扒在了毛竹上,然后,他就看到竹林不远处,土地公老头捋着雪白的胡子看着他咪咪笑。
    找到了!
    沈青池对拔草刨竹笋没什么兴趣,把挖出来的笋放到竹篮里攒堆的活计还是能干的。两个人挖两个人捡,一片竹林的笋挖得也算效率。傍晌午的时候,何老头和沈青池每人担着一挑蔸大尾小的笋就下山直奔二十里堡村内而去。
    从西面进村,把头的第一户就是何老头家。迎面是四间正房,两侧各有三间的东西厢房,前面没有门房,但是有一个宽敞的笋寮,大蒸锅、切板、烘箱、熏箱一应俱全,整洁有致。何老头带着沈青池把担回来的笋放进笋寮,扒掉表层的老蔸,头尾交错放到木甑里码好,然后上锅蒸。
    何老头收拾扒下来的老蔸,清扫笋上带回的细土,沈青池就坐在小马扎上往大灶坑里添柴。在活力的催热下,锅里的水化成蒸汽缠绕着木甑,让里面的笋均匀受热。
    将近春分,正午的天儿还是挺热的,沈青池曲腿坐在灶坑边上,额上很快沁出一层薄汗,腿也有些发酸,看来,腿长也有劣势的时候。
    阿篱端着一小碟东西凑到他跟前,提着筷子夹了一口递到他嘴边。沈青池没细看就张嘴吃进去。
    小狐狸巴掌大的脸近在咫尺,带着满满的等待回应的表情。沈青池吊人胃口似的把嘴里的东西嚼了又嚼,最后实在是嚼无可嚼了,才小幅度地点了点头。顿时,眼前一张容颜花一般的绽放了。
    一根筋的狐狸精啊,区区一道凉拌笋丝就能笑成这副模样,对幸福的要求还能再低一点吗?!
    大灶坑前,上仙沈青池蜷坐在小马扎上对某狐狸精颇有微词,却看不到自己在对方的眼睛里弯起了嘴角。
    午晌的菜是全笋,凉拌笋丝、油焖笋快,清笋汤。
    饭桌上,何老头闷头大吃,喝下第三碗汤后方才停筷,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皮,“不愧是师徒,想当初,在这个院子里,素师傅做的也是这三道菜。一样的好吃!”
    “真的吗?”听何老头这么说,阿篱兴奋得一张脸都要发光了。小孩子心性,再内向也抵不过被夸奖的诱啊惑。
    “我何老头从来不说谎。”何老头拍了拍胸脯,“虽然口味上有所不同,但味道确是一样的好。你这道油焖笋快不同素师傅的咸鲜,加入了糖和米醋,咸中夹着丝丝酸甜,很开胃。而这道清笋汤用金针菇和油蘑代替了红蘑和鲜蘑,汤底同样清淡爽口,丝毫不逊色啊。可惜的是”
    “可惜什么?”阿篱问道。
    何老头指着桌上那盘见了底的凉拌笋丝对阿篱笑着说,“素师傅教的这三道菜,我家老婆子只有这道学了个十成十,你做出来的味道明明一模一样,但是我总觉得你应该能做得更好。”
    “下晌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你就去林里把那根笋带来村里赴宴吧。”何老头起身奔门口的笋寮,出堂屋前又交代道,“明天下晌这木甑里的笋就能阴干了,没事儿的话,就过来和我一起做玉兰片吧。”
    “诶!”阿篱立马答应得清脆响亮,何老头很高兴,晃着脑袋迈大步奔笋寮而去。
    二十里堡的农户不仅擅种竹,还养得好果树,家家户户院前院后都种了不少的桃李杏梨,秋收后放到地窖里,能一直吃到春后。从何老头家出来,阿篱后背上背着个小竹篓,里面就放了满满一包二十来个个大梨,当然,还有几根蔸大尾小的鲜笋。
    回去要穿过村子从村东头出去,路过田里正家的时候,阿篱进去打听了一下,果然还是没有从山上下来。因何老头交代先不要泄露“菜王”的事儿,阿篱就封口没提及,和阿青背着梨、笋还有从杂货铺里买来的东西直接回院子了。
    一整个下午,把能想到的调味料都试了个遍,当阿篱把第六盘凉拌笋丝端到沈青池面前的时候,沈上仙出离愤怒地摔筷子了。
    再好吃的东西吃得卡到嗓子眼了也会让人抓狂吧?!
    这次阿篱很有眼色地洗了个大梨,切成两半,把比较小的一半递到了沈青池面前,小心翼翼地解释,“这梨还挺有水分的,我怕你撑到。”
    说完,怕沈青池不信似的,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把渗着水的梨子豁口递到他面前,用实物证明,他没有说谎。
    吃了五盘的凉拌笋试验品,沈青池的嘴里麻辣咸甜酸各种滋味俱全,凑到一起是活生生的腻,对着半个梨咬下去,丰沛的汁水立刻滋润了口腔,那感觉,好像一片烤得热辣辣的干土地上泼了一桶清凉水,没有比这更解渴的了。
    梨子放到地窖里密封储藏,虽然经过了一冬,但是水分并没有流失多少,所以还保持了秋梨清甜而不腻的口感,恰到好处地冲淡了嘴里的调料味。
    阿篱手里的半个梨还没啃掉一半,沈青池就抻着脖子把他那半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了。
    “呼――,总算是把嘴里的味道冲淡了。”扎扎嘴,沈青池拖着发胀的胃出去溜圈消食了。
    阿篱抬胳膊蹭掉鼻尖上沾着的梨汁,拿起筷子夹了口桌上的凉拌笋丝,咽下去后又伸出舌头舔了舔梨肉。然后,咬了口梨,再夹了口笋丝塞进嘴里一起嚼。
    这味道好像很不错哦。
    当然,他是没有勇气再叫阿青过来试吃的。所以,只能等晚上做出来让素然和老刘尝尝了。
    当天晚饭,阿篱做了两盘凉拌笋丝,结果都被素然和老刘吃了个底朝天。老刘觉得两种口味都很好吃,素然则偏爱那道用梨汁代替糖和醋的,说是清甜不腻,自然的果酸更为爽口。沈青池听了之后,很不满地瞪了阿篱一眼,命他明天早上再做一份梨汁凉拌笋丝。
    心情好带来的最大好处就是睡眠质量也高,第二天清晨,阿篱起了个大早,准备好早饭后和沈青池草草吃了一口就出门上山了。昨天晚上沈青池就和素然打过招呼了,说阿篱今天会把何老伯挑的“菜王”直接带到笋宴上去,让素然早上过去的时候给田里正托个底,不要弃权了才好。
    事实证明,沈青池的做法是对的,素然提前一步,赶在田里正宣布二十里堡要弃权之前及时地阻止了他。
    尽管对素然有着全然的信任,但是田里正心里的大石还是不能完全落地。他说阿篱小子要带过来的“菜王”是何老伯亲自挑的,但前天见面,他明明说没得的啊?难道是昨天刚找到的?那为什么昨天没有来告诉自己呢?
    在田里正翻来覆去的纠结心思里,阿篱背着竹篓,和沈青池出现在人潮涌动的村中央笋宴场里,一步一步,稳当而踏实,让田里正七上八下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忍着饥饿码字。
    本来打算吃个香瓜的,
    但是动嘴前和在医院实习的朋友聊了天,
    吃的念头瞬间打消。
    学医的果然口味重大尺度,
    我完败而归。
    以后吃东西前后,绝对不会再理他了!
    我已经对着灯泡发誓。
    36第35章 笋宴争彩(二)
    一年一度的盛大笋宴,从表面上看是庆春分迎雷神的祭祀活动,实际上是奔着彩头――磺英洞拥有权而来。要得到成品玉兰片,加入磺英粉熏蒸是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成品玉兰片所带来的丰厚利润让人们热衷于这项博彩活动。
    苦寻“菜王”多日未果,今早笋宴前,二十里堡的男女老少们几乎已经认命放弃了,当阿篱从背篓里双手捧出一根敦实硕大的竹笋时,场院里一片喧哗声。
    “何老伯,您的笋我带过来了。”阿篱将剥除了老蔸的笋恭敬地递到何老头跟前。
    “既然是你带来的,那料理这笋的差事就交给你吧!”何老头没伸手接过来,反而把笋推到了阿篱胸前,“不用太紧张,就当是在老头子我家的厨房里就行了。”
    听何老头这么说,周边的人,包括田里正也都愣了一下。
    笋宴上搏选“菜王”,又称斗笋,主要有三场。第一场是笋重,第二场是出笋量,第三场则是品笋。
    多年以来,虽说二十里堡在前两场就完胜,但村里那支专业的笋肴厨师们可是丝毫没有懈怠过。
    刚刚大家都看过少年手里的那根笋,蔸大尾小的,的确够分量,但是今年各村的实力都不容小觑,尤其是西山村的,目测看来,大有不相上下之势,这个时候,第三轮的比试就显得很重要了。
    让一个非笋产地的异乡少年担此大任,二十里堡的人不是没有意见的,无奈这笋是何老头的,还是人家少年挖了带过来,他们也就没有置喙的余地。
    更鼓三声击响,笋宴正式开始。阿篱在田里正的带领下,把二十里堡的参赛笋送到了擂台。
    基于公平起见,负责剥笋称重统计的人员都是从不参赛的村子里请来的,一应动作都是在擂台的切板上当众进行。
    第一场,笋重。
    河西村八斤七两高高的,以二两的些微优势拔得头彩。
    第二场,出笋量。
    二十里堡六斤八两挂零,以四两优势漂亮扳回一局。
    第三场成了胜负决断的关键。
    一个时辰后,各家的笋菜都摆上了桌。不拘泥于煎炒烹炸炖煮拌等诸多方式,长长的擂台桌上,有不流于卖相的柴锅腌笃鲜,也有精于盘艺的鲜虾火腿笋片,有凉有热有汤,各式各样。
    阿篱站在桌旁粗略扫了一眼,或许是厨师多出于农家,所以荤肉搭配鲜笋的做法占了绝大多数。看着品尝团从桌子最左边开始鉴味,阿篱站在最右边的桌后和人群里的何老头相视一笑。
    一根笋,出三盘菜。嫩头是凉菜――梨汁鲜笋丝,中间的部分是热炒――三鲜笋片,根部则是清笋汤。
    咸鲜酸甜麻辣味道俱全,每一个部分都把笋的鲜嫩爽脆清爽发挥到了极致。更重要的是,阿篱所做的这三道菜,都是素菜。一路重油赤酱的荤菜吃过来,完整地保留了鲜笋清淡爽脆的味道反而会产生强烈的对比。最后一个被品尝,这是个――幸运的优势。
    结果没有任何异议,品尝团的五位成员一致裁定二十里堡在这一轮压倒性的胜出,而那一大盘梨汁鲜笋丝则在宣布结果后被评委们吃了个干干净净。
    初来乍到的少年郎宴场折桂,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当听到他是f州素茗师父的徒弟后就都觉得理所当然了。
    师父的影响力果然不同凡响。当晚回去后,阿篱揉着发酸的胳膊躺在床上感叹。
    斗笋获胜,磺英洞的拥有权继续归二十里堡所有,辛辛苦苦了这些天,全村的人都结结实实地歇息了一整天,阿篱也在第二天睡到了日上三竿,其实,真相是被饿醒的沈青池搅和醒的。
    在临泽府,春分是个很重要的节气,前后三天,在府城里都会有灯展和庙会。吃过早饭后闲来无事,在素然的建议下,老刘赶车,四人往府城而去。
    素然要到城里和朋友把酒言欢,阿篱不喝酒,沈青池没兴趣,所以两人在府城郊外的十里亭下车,约好时辰在此碰头。
    三月底的临泽府是油菜花铺就的金黄色海洋,走在一大片花田里,微风吹拂起花香,丝丝缠绕于身侧鼻端,仿佛心灵都得到了熨抚。
    贯穿油菜花田的路足可以并排走过两辆马车,往来人群络绎不绝,很是热闹,阿篱寻了个上了年纪的路人来问,才知道不远处有间灵业寺,这两天正好是庙市热闹的时候。
    听到小狐狸要去凑热闹,沈青池不动声色地跟着。一只吃纯素的狐狸精,想来进了寺庙也没什么关系。
    虽然地处府城郊外,但是灵业寺的香火却相当旺盛,适逢寺内的大和尚讲经,经堂内房门大开任凭香客听讲,阿篱奉上一柱清香添了香油钱后,迈过经堂高高的门槛静静地坐在了后面聆听。
    经堂外宽敞的天井里一棵菩提树长得正茂盛,沈青池后背斜靠在树干上,闲闲地看着堂内最后一排端坐的背影。他猜,小狐狸此时的表情一定认真而虔诚。
    佛家崇尚因果报应、生命轮回,前世为今生因,后世是今生果,种善因方可得善果。此生有憾,还可期待来世。即使是欺骗,对有尽头的生命来说也是个美丽的谎言,不是吗?起码不会绝望。
    “缘善缘恶皆有始终。阿弥陀佛,施主,恕老衲多言,勿恋凡尘及早归去的好。”菩提树后,一身着金丝袈裟的老和尚踱步过来,站到了沈青池身边,视线同他一样,落在经堂内的那抹身影之上。
    沈青池转头看了眼老和尚,嘴角微斜,无声一笑,“恶极从善,善极同恶,互为始终。天下万物皆如此,缘亦当然吧,大师。再者说,佛家常云‘诸事随缘’,既然我还没打算离开,那便是是缘分未尽,焉有勉强为之的道理呢。”
    言尽,沈青池直起身径直走到经堂门口,叫上小狐狸一起离开。想他还未蕴化成形的时候就常常被迫听那燃灯老和尚讲经,心理阴影可不是一两点,好不容易下来了,断没有再受折磨的道理。
    很小的时候,爹爹就带着他趴在经堂的房梁上听大和尚说经,后来剩自己一个人,每当想爹爹想得厉害的时候,他就自己去趴房梁,断断续续低沉平缓的经文缭绕在耳边,伴着淡淡的檀香味,心里很快就能平和下来。这个灵业寺的大和尚讲经和f州的一样好呢,可惜阿青好像不喜欢这里,要是能多听一会儿就好了。
    跟在沈青池身后,阿篱有些不舍地回了两次头,然后在他无声的催促中跟了上来,经过老和尚身边的时候还停下脚步恭敬地行了个礼。他识得的,穿着这种带金丝线袈裟的是主持大师,说起经来是最好的了。
    沈青池走起路来大步流星,阿篱脚下紧踱了几步才赶上他身边,然后微微仰起头给他复述刚刚大和尚讲的经书里的故事。一个淡然地听着,一个讲得兴致高涨,旁人看着倒也有些温馨的味道。
    “阿弥陀佛,到底是我强求了。”老主持淡淡叹了口气,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不禁轻轻捻动手里的佛珠,“此劫,命也。愿我佛庇佑有此慧根佛缘之人,阿弥陀佛”
    灵业寺外的庙市很热闹,林林总总的小摊子,除了香烛外,数地方特色的小吃最多,洁白甜脆的糖葱,软糯的绿茶团子,米香浓郁的糍粑,还有喧呼呼的枣泥糕,等等。从摊子的这头一路吃到那头,阿篱最后是捧着肚子出来的。
    明明吃的东西一样,分量也一样,但自己感觉肚子都要爆掉了,可阿青好像一点事儿都没有的样子。阿篱心下想,块头大果然好啊。
    吃撑了后,在山林里跑了两圈,捡拾了不少山蘑菇,然后又在下脚下的油菜田里奔了两个来回,结果运动过量,到了黄昏和素然他们会合的时候,阿篱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沈青池用余光扫了眼因为饿肚子而精神头有些萎靡的小狐狸,控制不住地无声笑了两下,然后伸进衣襟里,拿出块芙蓉糕递给他。
    果然,前一刻还无力撑起眼皮的两只大眼睛立刻就晶亮亮的了。就没见过这么爱吃的狐狸精啊!
    痛快地玩了一天,吃罢晚饭后,四个人都早早回房休息了。阿篱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体通畅,精神十足。
    笋宴圆满落幕,就到了办正事的时候了。素然和老刘要去田里正家里商量今春玉兰片收购的事,阿篱和沈青池则要去何老伯家里,他们说好了的,要见识一下玉兰片的做法。
    阿篱两人进院子的时候,何老头夫妇俩正好从东厢房里往外搬大圆口的竹簸箕。日前蒸好的笋已经阴干,这两天天气晴朗,正是制玉兰片的好日子。
    沈青池接手了搬运的工作,何老头带着老伴儿和阿篱在笋寮里把蒸好阴干的笋一个个剥去外壳,然后切成均匀的厚笋片。
    刚开始的时候,阿篱和何老伯剥笋皮,何大娘切笋,切满一木盆后,沈青池搬完了笋接阿篱的手,和何大娘两人剥笋皮切笋,而阿篱和跟着何老头烘焙笋片。
    “这是粗盐?”阿篱抓起几粒铺在铁筛上的东西,闻了闻,尝了尝,然后惊讶地看着何老伯。
    何老伯头也不抬地继续往粗盐上铺笋片,“是啊,在铁筛子里铺上一层粗盐,在烘焙的时候,从笋片里逼出来的水就会被粗盐吸收,然后再慢慢蒸发,这样笋片受热均匀,不会被烘焦,水分也榨得干透。小子,这可是我不外传的独门秘方,便宜你了!”
    “呵呵呵,谢谢何老伯!”阿篱低下头憨憨笑,动作麻利地帮着铺笋片。
    何老头一边干着手上的活儿,一边絮絮地给他讲着玉兰片的做法和注意事项。剥去老蔸的春笋需蒸得八分熟,阴干后剥皮切片,粗盐烘干后加水浸泡半个时辰,然后滤去水分,放到熏磺箱里闷蒸一天一夜,如此才能得到成品玉兰片。这当中,烘干和浸水间还省略了挑选、整形等十数道工序没有细说。
    采摘加工莼菜也好,挖掘春笋烘制玉兰片也好,每一道食材背后凝聚的都是劳动者的血汗。所谓对食材的敬畏,实际上是对它背后血汗的尊敬和珍惜。阿篱想,他是真的开始理解师父平时教导的那些话的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果然不是个专情的人,
    天生博爱难自弃啊,
    明天我要是开了个新坑会有人来捧场吗?
    实际上,真相是――专注写一个文我极容易卡文,
    怎么破?!
    37第36章 不朽桃花(一)
    春分至清明间的半月时间,阿篱四人一直停留在二十里堡。
    玉兰片的制作,从立春前开始,到清明结束,根据期间每个节气所挖用笋不同,分为四个等级,立春前的苞笋所制得的是“宝尖”,雨水前的冬笋所制得的是“冬片”,惊蛰前地下笋制得的是“桃片”,而现在所做的,春分至清明之间的笋所制成的则是最后一批,名唤“春花”。
    玉兰片的这四个品种各具特色,每个品种里因成色不同也分成几个等级,素然每日里要做的工作,就是按照素膳斋划分的等级来收购玉兰片。阿篱每天上午在何老头那里帮忙做“春花”,下半晌就回来帮素然的忙,小半月下来,对玉兰片的品鉴可谓驾轻就熟。
    清明时节,桐始华,田鼠化为,虹始见。
    一场绵绵春雨过后,阿篱一行人告别田里正、何老伯夫妇和一干二十里堡的乡亲,驱车继续上路,奔往下一个目的地――万塘城。
    万塘城地处临泽府东南,川江和凉江携带着大量的淤泥在此汇合,水流减缓后,冲积成了一片广袤的良田。
    万塘城植作两季,出产的水稻和小麦闻名全国,尤其是上坎村的桃花稻,是钦点的皇宫贡品,素膳斋最有名的凉拌米皮所用的也是这桃花稻。
    “空气太干了。”沈青池难得放下手里的书卷拨开马车的布帘朝外张望,说道。
    素然也凝眉点了点头,实际上,还在临泽府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泽塘地区虽地处南方,但对三月下旬四月初来说,这气温却是高了许多,而且,这期间未落滴雨。太不寻常了。
    素然的忧虑在见到下坎村的村长杜春生时得到证实。村内上千亩的冬小麦正处于抽穗扬花期,正是需水的关键时候,如果干旱的天气接着持续,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今年的桃花到现在还没有开,渠里的水线也下降得厉害,祈雨的法祀做了一遍又一遍,但开春以来还是一滴水都没落下,村祠里的长老们已经在讨论要用生祭了,唉,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杜春生坐在堂屋里,苦闷地说道。
    阿篱坐在堂屋门口的小椅子上乘凉看天,听到杜春生的话不解地转头问道:“杜大哥,什么是生祭啊?”
    杜春生看着阿篱清澈干净的双眼,张了张嘴还是没法回答,素然也没搭话,弄得阿篱一头雾水盯着兀自喝茶的沈青池,最终也未果。
    杜春生年前成亲并接任村长一职从老宅分出来单过,新盖的宅院两侧的厢房很宽裕,今年素然一行就承意留宿在他家了。
    素然一进村,几家大户就派人来请了,最后聚在老村长家一起用晚饭。沈青池不喜热闹,阿篱就留下来陪他。杜春生的新媳妇儿做菜手艺不错,两道家常小菜做得也是爽口,阿篱也不见外,也动手做了两道小菜。乡下人吃饭没有那么多讲究,杜家媳妇儿便上桌和沈青池阿篱老刘一同吃饭,席间三言两语间或聊几句,气氛也算活络。
    晚饭后,阿篱照例和沈青池两个人出去遛弯,天色还没黑下来,街口聚着三三两两的村里人闲唠嗑,话里话外都是愁。
    “阿青,村子里的气怪怪的。”只有两个人在,阿篱仰头说出心里的疑惑。
    沈青池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接着往村外走。出了村口走上三四百米就能看到青沙河了。青沙河横贯下坎村,河堤两岸栽满了桃树,每年三月底四月初,开败的桃花花瓣飘落在青沙河里,粉白的一层,仿佛是一条落英河。这个时候,下坎村的村民就在河堤旁规整出田床来育水稻秧苗,拍芽下种所用的就是这携着落英的河水,故而下坎村出产的水稻称为桃花稻。
    沈青池和阿篱沿着河堤缓步而行,正如杜春生所言,河床里的水线已经落得很低了,估计再有一个月不下雨,河里的水要泡地插秧恐怕是远远不够。
    河岸上的桃花树枝条明明返青,却泛着青黑色,这明显是被施咒所致,在这样下去,恐怕这两岸绵延而去的桃花树都得活活枯死。
    “阿青,这个和杜大哥说的生祭有关吗?”阿篱捏着一枝桃枝问道。
    “在这人间界,每一方土地、每一座山、每一条河都有一个下仙或是妖精来镇守,靠这土地山河过活的人都要祭拜他们,这是必然。不同的是,下仙和妖精千万万,本性总有善恶之分。善的,祭祀用香火或是牲畜即可,而性恶的,就喜好活生生的人,尤其是幼童和少年。用人做祭祀贡品的,就是生祭。”
    沈青池知道杜春生和素然不想让小狐狸知道生祭的事。桃花村依水而生,想必生祭的方式应该是水祭,把活生生的孩子捆住手脚困在竹笼里,沉塘。
    世间的事不尽然都是美好,享受光明的同时必然就要面对阴暗,他不觉得对小狐狸直言有什么不好,尽管,他面对的时候会不那么好受。这不,巴掌大的脸都煞白煞白了。
    “仙仙家也会这样吗?”阿篱听了沈青池的话一时难以相信,那可是他们这些小妖精拼了命也要修成的仙家啊,怎么会残害些活生生的人呢,那和妖有什么不同呢?
    “妖精都有善恶之分,仙家自然也是如此,没什么好奇怪的,你只要坚定自己要走的路就行了。”沈青池觉得自己一定是在下界停留的时间过长受这水土乌蒙太大,不然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么安慰人的话,太不可思议了
    沈青池纠结了一会儿,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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