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我看到了……就在他奸ru我的时候,我记得那张脸。”
    “那个人,就是易钧的师傅,那位名高势大的阴山令主。”
    杨丹心中一悚,柔碧急切的喘了几口气。
    柔碧精神不济,只说了那几句话之后,眼睛又昏沈沈的合上了。
    杨丹替他盖好薄被,慢慢走出屋子。外头的太阳很大,刚出来的一瞬间只觉得眼前发白,耀眼的光团慢慢扩大,然后渐渐习惯。
    水静正蹲在栏杆上,衣裳带子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一副无聊的表情。
    他一抬头看到了杨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哥哥~”
    杨丹看看左右:“淮戈呢?”
    “哦,他有事要办,所以先走了。”水静抱住他胳膊:“你朋友怎麽样了?”
    “他睡著了。”
    “哦。”水静点一下头:“这个,能睡是好事,他的元气会慢慢的恢复回来的。嗯,他和你说什麽了吗?”
    “说了一点他以前的事。”
    水静揉揉脸:“看你的表情也知道不是什麽好事情……算啦,我也不打听了。哥哥,我们一起,嗯,去找笙笙一起吃饭啦,好不好?”
    杨丹摸摸他的头。水静已经不是孩子,但他从来不喜欢戴冠,头发总是散散的披著,看起来就象个未行过成年礼的幼童。
    “不了,我就不去了。”杨丹回头看看窗子。窗里的榻上睡著那个似乎随时会消没踪影的少年。
    “那,那我也不去了。”水静说:“我在这儿陪你一起。不过哥哥,那天我遇到云爹爹,他说你……可能要去巡边吗?”
    “是,如果没遇到这件事的话,大概再过一个月就会起行了。”
    水静露出舍不得的表情:“要是我也能一起去就好了。”
    杨丹笑笑:“你肯,也有别人不肯。”
    “嗯,我的禁闭还没关完呢。”
    对这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禁闭,杨丹抱以一笑。
    “那,我让人送到这里来,我们一起吃饭吧。”水静招手叫内侍过来吩咐,说完话,想了想,叫人去自己的柜子里再取一些药来。
    杨丹分心两用,一半心神在注意屋里沈睡的人,一半心思游移在旁的事情上。
    淮戈去办什麽事情了?要紧麽?
    一直也没有问他,他也没有说过有什麽要事。
    眼前是一片洒满耀眼阳光的庭园,花香清雅,绿荫如织。水静在台阶下伸个懒腰,当年圆胖可爱的小笨蛋已经成了身条纤细的少年,宽袍大袖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只象戏袍。现在他穿的应该是水笙给他订做的衣袍,袖口领口都收的窄,腰身细细的,下摆也不算长,很方便――也很好看。腰上的丝绦上拴著一对精致的玉件,杨丹一直没留意,现在一眼瞥过去,几乎笑出声。
    那丝绳下端坠著的,赫然是一对浅绯色的幼猪仔。
    肥肥圆圆,异常的可爱。圆圆的肚皮,可爱的脑袋,招风耳,卷成团团的尾巴。杨丹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哥你……”水静顺著他的目光看下去,就知道他在笑什麽了。他自己也跟著笑:“这个是爹给我的啦。上次好象是东罗甸那边山里的一族献的绯玉,说是可以辟邪祛毒的,爹拿去让人雕成这样子……唔,我记得也有给你雕了一件,好象是云爹爹帮你收起来的,可能最近事情多没来及给你吧。”他把玉猪拿起来在手里晃晃:“虽然有点可笑,不过还挺好玩的吧?”
    “物肖主人。”杨丹这麽说。
    水静瞪著眼却找不到话来反驳,然后午膳就送来了。
    “这个是松子玉米,玉米就是我和爹找来的那个叫金米的果实的别称啦。我估摸著你可能爱吃。”水静拿勺子给他舀了放在碟子里:“哥你尝尝。”
    “哥,喝汤。”
    “哥,你在外面的时候都吃什麽?”
    杨丹不期然想起刚才那个孩子说的话。
    他说,如果我真你的弟弟,就好了。
    水静抬起头来,朝他一笑。因为嘴里含了好大一块热糕,所以腮上鼓鼓的凸出来一大块,显得很滑稽。
    这个是他的亲弟弟,他如此可爱纯善。
    如果柔碧没有经历那一切惨痛,他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的少年?纯真的没有一点杂志,在时光里慢慢的成长,茁秀而挺拔的模样……
    “哥?”
    杨丹看到自己的勺子在空碟子里无意识的搅拌,笑一笑放下勺子。
    “我不饿,你吃吧。”
    水静手移过来拉住他的手:“哥,你不用这麽担心,我保证他不会有危险的。”
    “我知道。”杨丹反过手来拍拍他:“我只是没什麽胃口。”
    这一顿饭并没有平静的吃完,水静要端起汤碗的时候忽然脸色一变,然后扔下筷子就往隔壁屋子跑。
    “静静?”杨丹吃惊的追在后面进去,水静已经扔出好几张符,分别贴在房间的门窗和壁角。床上的躺的柔碧面色灰败,和刚才安详的样子完全不同!
    “怎麽回事?”
    “等下再说!”水静的脸色异常难看,杨丹从没见过他这般紧张恼怒。
    原本温暖的房间里似乎流动著一股阴冷的气息,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人非常不舒服。
    那种阴冷仿佛是一缕风,也象是看不见的流动的水波……缠绕在指尖,凉意困扰在肌肤上,让人觉得极其压抑。
    水静双手舞动著,做著极其复杂的手势,细长的手指和连绵的动作令他的双手仿佛盛开的莲花一样摇曳多姿。之后他轻喝一声:“破!”
    屋角门窗上的符纸同时燃烧起来,火光跃动著,先前那股无孔不入的寒意似乎被火的热力驱散了,胸口也觉得轻松起来。
    “没事吧?”
    水静摇摇头,皱著眉说:“真过份……”他自己小声嘟囔抱怨,然后一转头看到杨丹有些急切的表情,才想志来解释:“嗯,刚才有人在别的地方……吸取他的元气。”
    杨丹心里仿佛有一刻全是空白,然后他问:“什麽地方?”
    “反正不会太远。”水静抹抹额上的汗,站到窗口向外眺望:“这要看那人的功力了。越是功力深厚,距离可能就会更远。”
    “那人是怎麽办到的?”
    “这个说穿了其实也不难。”水静有点郁闷的把窗户关上:“只要你这个小朋友的身上有原本从那人身上吸取的元气,那人想要再夺回去一点都不难。”
    杨丹站在原上不作声,水静活动一下手指:“好久没动了,还真是不适应,好象有点要抽筋似的。哥哥,哥哥?”
    杨丹走过来,替他揉捏手指:“辛苦你了。”
    “噫,你干嘛和我客气。”水静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蹭蹭:“那个……”
    “嗯?”杨丹没有抬头。
    “哥,你说是不是易钧……做的?”水静小心翼翼的低声问。
    杨丹继续替他揉著手指,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
    取了药来给柔碧服下,水静又在房间里设下禁制,才算松了口气。内侍在一旁察言观色,机伶的过来说备好了茶点。
    因为午饭没怎麽吃饱,又费了半天力气,水静狠狠塞了一通糕饼,吃相甚是可惧。等他抬头的时候,却发现杨丹只端著一盏清茶,半天的功夫一动也没动。
    “哥?”
    杨丹的目光从虚空中收回来,落在他身上。
    “你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杨丹点点头:“我知道,静静真是很厉害的灵师高手。”
    “嘻嘻,倒不是为这个。”水静放下没吃完的饼,招招手,一旁的人急忙端上漱杯和温热清香湿面巾:“我是说,你别再想那个易钧的事儿了。如果刚才的事真是他在捣鬼,那他现在肯定是乐不起来的。”
    杨丹的注意力终於被他全吸引过来:“这是为什麽?”
    “嗯?这个啊,”水静擦完手把毛巾掷下来:“因为上午就有人去找他麻烦了,虽然我不知道怎麽到现在还没有什麽动静。不过你放心,肯定会有结果的。”
    杨丹一下子明白过来。
    “是淮戈?”
    “是啊。”
    “被挡回来了?不可能!”歇斯底里咆哮声在狭窄的屋里回荡。
    易钧看著已经有些癫狂的师尊,垂下了眼,一个字也没有说。
    师尊再不好……也是他的师尊。
    他只觉得有些恍惚,很不真实。自己不真实,师尊也不真实,外面阳光灿烂,屋里却幽阴晦暗,不知道是外面的阳光虚幻,还是他们的存在如此不实。
    他做了一个美梦,很美的梦。
    在梦里,他可以说爱,可以亲近他一心想要接近的人,可以把自己当作无根无据,为他而生为他而存在的。
    可是转过眼来他就要从美梦中醒来,他不是无根无凭的一缕游魂,他有师妹,有师尊……他有的时候甚至很羡慕那个媚鬼,他记得他叫柔碧。眉眼很秀美,身姿总带著妖娆的样子。
    身在梦中,因为自己也知道这是一场梦,尽早都会醒,所以加倍的小心爱惜。
    身在梦中,却也知道这是一场梦,自己无论如何努力,和那人之间也不可逾越的沟壑,仿佛天堑。
    杨丹……他是天之骄子,生下来就站在云端之上。
    那是他用尽一生的爱恋和心力,也攀不到的地方。
    而现在,这个妄想……似乎以可以看得见的速度,慢慢的割断了。
    师尊老了。
    他这麽想,真的老了。
    他还记得自己拜师的时候,师尊那样霸气不可一世的样子。可是似乎也就一转眼,霸王也是白发苍苍。
    柳冰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一旁,刚才父亲柳铣和易钧在施法的时候,她在一边看护,可是一直都是这样心神不属样子。在她的心中也充满迷惑。怎麽会……一切怎麽变成今天这样的呢?父亲死了,可又活了。他为什麽诈死呢?自己和师兄成了亲,但是又象比以前更疏远了。父亲让自己和师兄那样一搭一唱的作戏给那个人看……师兄喜欢那人。
    无论怎样柳冰都不想承认,自己不如那个人。可是隐隐的心底,她又知道,自己真的不如,远远不如。以前就知道那人品貌绝俗,剑法高超。但是他毕竟来历不明没,他也不配和师兄在一起。可是世间的事情仿佛在照镜子,一转眼所有的景物全倒了个儿,那人原来如此高贵傲岸……他们同他怎麽比?没有办法比。
    失败了。
    刚才父亲作法失败了,师兄面色灰败,父亲好象看不到一样,问也不问一声。
    要是平时她一定上去扶持安慰,关心呵护师兄。
    但是她就这麽坐著,一动也不想动。
    父亲叫骂了几句,忽然闭口不言。
    沈闷的屋里忽然静的有些怕人,父亲呼哧呼哧的粗喘,他的功力早已经大不如前,在来帝都之前又受了伤,可是问他怎麽伤的,他又不说。
    柳冰觉得心跳的很快,越来越快,象擂鼓一样。
    屋里闷的象一口坟……
    仿佛就要来一道惊雷,将这一切都劈斩断开。
    所以当外面真的响起劈雷似的声响时,柳冰反而不慌不怕,她只觉得如释重负,一切终归要结束了,躲躲藏藏的生涯,没有什麽指盼的前路。
    该来的早晚会来。
    外面设的坛子被破掉了。
    然后听到好象是门破墙塌的声音。这一片混乱中,一个清朗凌厉的嗓音听的特别明显:“竟然在帝都内明违禁令设阴坛作法?屋里人还不出来?”
    到头了,一切都该到头了。
    柳冰慢慢握紧手中的短剑。
    师兄浑浑噩噩的站在屋里,父亲已经狂吼一声冲了出去。
    淮戈站在院子中,来了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来不来都是一样的。这里已经有三四路人马牢牢的看死了,坐镇的是都宫中军中数得著的人物。
    “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那人和他一碰头,彼此都是相识,那个人於是也不瞒什麽:“您知道吧,这里人从头到尾就没断过一时,不但没断过,还一天一天的不停的加派来。可是各家都只能看著不能动。但不如您来的巧,一来就捉个现形,所以说人不走运就是不走运呐。”
    那人身上穿著便装,看起来象个普通士绅,淮戈低声问:“你主子怎麽说?”
    “什麽也没说哪。”那人一摊手:“所以公子要干嘛只管干嘛,与本将不相干。”
    说话间屋里人已经冲了出来,那人打个呼哨,竟然带著手下人纷纷的退了。
    淮戈手掌一翻,耀眼辉煌的金光如箭般从他掌中激射出来。
    与杨丹的银凰令不同,他这块凤令上的明火离光就算是不接触,也会刺瞎人眼。
    那人双目流血,已经不能视物,却更加疯狂。
    淮戈皱了皱眉头,他并不想用剑。这屋里人……
    他打个手势,要活口。手下的人都十分明白。
    但是那个披发的老儿已经势如疯虎,想要将他擒下却不容易。羽族的一个剑手被逼急了,反过身来就要下重手。
    他的剑堪堪劈到那个人的背上了,斜里伸过一只剑来,架住了他的攻势。
    那个人看上去很年青,但剑路却很老练。
    这个人不知道,但是淮戈知道。
    他……就是静静说的那个人。
    易钧转过头来,目光迎上了他带著探询意味的打量。
    彼此都没有见过对方,但是却在这不用言语的目光交流中明了面前的人是谁。
    这就是那个令杨丹不知所措的人吧?
    淮戈和他自少时起就在一起习武练剑,耳鬓厮磨。杨丹的性子,就算不是十成十的知道,也有八分的了解。若是他心中一点也无意,那n他早就会把这人远远的遣开,绝不会留在身旁不远不近之地。
    若是他心中已经十分有意,那n以他的性格,就算一千一万个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与这人为敌,他也会站在这人身畔。
    只是在杨丹心中,也已衡量不出这人的几分轻重来了吧?
    不愿就此让这人绝望,可是又不愿再放这人接近。
    不是看不到他的衷情。
    但是种种顾忌,隐瞒,伤害……杨丹他,是已经失望,还是仍然抱有宽悯留恋之心?
    一旁柳铣已经在做困兽之斗,他的兵刃递出去的范围越来越窄,犹自疯狂的舞动。
    淮戈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来说:“你让他住手吧,私设咒坛虽然违禁,但是也并不一定会致他死罪。若再这样顽固,兵器可无眼。”
    易钧惨然一笑:“他已经到了末路,在此时,在彼时,已经没有什n大分别。”
    屋y慢慢又走出一个女子,两手空空,站在易钧身旁。她脸色惨白,出声喊:“爹――女儿求你,快住手吧。”
    柳铣充耳不闻,兀自癫狂不休。身上已经轻伤处处,血滴飞溅在脸上身上,更显得骇人。
    淮戈手轻轻抬起,挥了一下。
    一旁跟在他身后始终没有动手的属下的身形忽然动了,他身上穿著一件鹤青的劲装,一瞬间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一道淡青的厉芒闪动,眨一下眼再看时,柳铣已经软软的委顿在地。柳冰惊呼一声就要往前扑,淮戈的剑连鞘横过来挡住了她:“他没有死。”
    柳冰喊了两声:“爹!爹――”
    易钧看著淮戈,淮戈只是微微点头:“易公子不是帝都人氏,刑宫你是不用去的,该交予神殿的理慎司……但是这一位恐怕……”
    易钧神情一动:“我师傅他……”
    淮戈看他一眼,点头说:“我会请人说一声,不过……”
    他微微沈吟,而外面街上已经传来一声朗朗笑声:“凤公子远道而来,还不辞劳苦的替我们出手清理麻烦 ,真是不敢当。”
    易钧脸上的神情一滞。
    他还记得这个声音……
    淮戈苦笑著说:“云叔,你又何必取笑我。”
    “我只当你扎在神殿不出来呢。”破败的门口处走进一个人来,一身轻裘薄甲,神情又是骄傲,又是尊贵。
    柳冰“啊”一声叫出来。
    这人……这人与杨丹……
    “见过云叔。”淮戈俯身拜下去。
    杨行云斜睨他:“你还知道我们哪?来了一天多,也不见你到宫y请安来。”
    淮戈一脸无奈:“是侄儿失礼,还请云叔宽宥包涵。”
    杨行云嗤的笑出声来,转头看向这一边。
    易钧如木塑泥雕般愣在原处。他……他是杨丹的父亲啊。
    不是没有想过,事情总会有揭破的一天。可是……对著这样神似的一张容颜,已经觉得万念俱灰,无地自容。
    若是杨丹知道了这一切,若是到了他的面前……
    他……又要如何自处?
    杨行云有条不紊的吩咐,把已经晕厥过去委顿在地的柳铣锁起带走,柳冰也一并上了禁制在其后跟随,吩咐人手将这院子封住,清查还有没有阴咒巫坛的痕迹,清理打斗过的场所,安抚邻近的住户。
    却只字没提易钧的事。
    淮戈站在一边听他分派,心y倒是有话想说,可是在杨行云面前,却什n也说不出来。
    杨行云也没有答理还站在原处不动的淮戈和易钧。淮戈是不敢擅动,他的手下人自然也不敢动,恐怕又被挑错处。易钧根本脑子y就是一片空白,什n念头也没有,整个人空空的……
    从很早之前开始……从他隐瞒杨丹这些事情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在被慢慢的蚀空,剩在这y的,不过是一具壳子。
    “你们去神殿吧。”杨行云抬起下巴示意:“想必丹丹现在也很想知道这y发生的事情。”
    淮戈躬身应道:“是。”
    去神殿?
    去见杨丹?
    不,不……
    杨丹会用什n样的目光看他?
    他还记得初遇时候的也,月下看起来象细瓷,象美玉一样的杨丹。他还记得他指尖的温度,记得他衣裳上的淡淡香气。
    那些美好现在仍旧存在,只是已经不属於他。
    他会失望,会气愤,会……会厌恶,会鄙视……
    易钧抬起头来,茫然的看著马上的杨行云。他身上的白袍仿佛天上的云朵一样轻灵飘逸,薄丝银甲闪耀著点点阳光,容颜俊雅秀美,根本不象是杨丹的父亲,只象他的兄长。而且,他们那样随意,飞扬,骄傲的神情如出一辙,让人不敢逼视。
    “把我师尊一起关押吧。”他呆滞的说:“我不去神殿。”
    杨行云望著他,眼中一点波动也没有。
    易钧重复著:“我不去神殿。”
    “不去吗?”杨行云微笑著说:“那也随你。只是我想,一个人被欺骗隐瞒了那n久,那n多,他总有权利得到一个解释,一个理由。一个为什n会被欺骗的理由,一个他为之付出却得到如此回报的解释。”
    “你不肯去,那也由你。”杨行云悠悠的抬起头来,胯下的天马不紧不慢的掉转头离去:“我不强迫你去。每个人都有闭口不言的权利,只要他心中的确愿意如此。”
    他不再理会身后的两个人。
    他知道这两个人都爱慕他的儿子,但是一个总不是找不到正确的路,一个似乎找到了,却又踏错了步子。
    那又如何呢?
    做父亲的人可以替孩子操理一切,从一点点小时候将他抚养长大,教他走路,教他说话,教他文才武功。
    但是他的路终究要自己去走,旁人再亲近,也不可能替他去过他的人生。
    杨行云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段时光,那时候他迷惘无助,背负著烙上耻辱的标记的人生之途上,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那时候他绝望,憎恨,悲愤,偏激,伸出的手什n也抓不住。曾经拥有的一切都被粉碎击溃,家世,名声,地位,朋友……还有,心爱的人。
    天马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情不好,不安的打著响鼻,跑的也明显有些不稳。
    杨行云伸手轻轻抚顺马鬃,令它平定下来。
    但是前方却远远的传来一声马嘶,速度极快的一区黑色天马掠过街道,如一道闪电般让人觉得目眩神驰。
    行云心中一紧。
    能在帝都驰马的人本就不多,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就是有急讯的时候才能够破例。刚才过去的不是他熟识的任何一个人,但是他认得那服色。
    是神殿执事的黑袍!
    神殿怎n了?刚才那处民居y的人不是早早就在监视之下吗?咒坛不是刚设起做法就被捣毁了n?
    而且……而且他们都知道,神殿的禁制有多n厉害,这人的目标如果是神殿中的水笙或是水静,那是绝对不会成功的!况且,他的目标应该是那个随淮戈一起来到帝都的媚鬼吧?
    那n神殿是出了什n事呢?
    本能的,杨行云就是觉得这事与刚才那变故绝对脱不了干系。他掉转马头,两腿一挟,天马四蹄腾空,如离弦之箭般窜出了去。
    他去的方向和那黑马完全不同。
    杨行云去的是神殿。
    淮戈看著象木偶一样呆滞的易钧。
    这个人上次在帝宫中只匆匆一瞥,也没有说过话。
    但是只要彼此互看一眼,就知道对方和自己,有一个地方相同,简直是致命的相同。
    他们爱著同一个人。
    不用说话,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互相明白。然而这不是交朋友的时候,对方也不会成为自己的朋友,只会是对手,只会互相敌视――这是让人多郁闷的共鸣。
    或是换个情境,换个地方,换个身份……
    或是他们没有爱上同一个人,那n或许彼此可以成为好友也不一定。
    淮戈知道这个人对自己应该已经没有威胁了,最起码,他和杨丹从小一起生活过,一起学艺,一起练武,一起比剑驰马。
    他了解杨丹的性格,就象杨丹了解他。
    易钧知道他失去了什n吗?
    他应该是知道的。
    但他还是这n做了。
    淮戈应该高兴,这个本来可以构成威胁的对手,自己走上了一条没希望的绝望。
    但是想到杨丹会失望,痛心,因为被欺骗和背叛而愤怒,淮戈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杨行云走的倒很干脆,但是他拿这个人怎n办呢?
    现在杀了他?这是最省力的法子,永绝后患。凭著凤令,就算这个家夥是重塑的身体不同於血肉之躯,也不会很费力。
    但是这也是最笨的法子,淮戈也不可能这n做。
    带他去神殿?象杨行云说的那样,杨丹应该得到一个解释,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让他不必为自己的付出变成今天的局面而疑惑的开脱。
    让他去解释……他为什n这n做?
    当然是有原因的。刚才那个师尊和师妹……他也许会编造很动听,很合理的原因,说不定杨丹还会谅解他,原宥他。
    淮戈苦笑。
    孔雀公子的性子就是这样,和他听说过的一样。
    让人头痛,可是又不能说他做的不对。
    “你和我去神殿吧。我想……整个帝都,大概应该就只有他有权利决定你的未来。”淮戈缓缓开口:“因为带你来到这y是他,信任你的是他,让你重获新生的他,被你欺骗,伤害……甚至是愚弄的人……我们说什n都不重要。”
    易钧的脸色青白。
    易钧说的很明白,正象杨行云说的一样。
    他们……要他去面对杨丹。
    任他评判处置。
    “走吧。”
    他们和来时一样是抄的近路,没经过大街,斜著插过去,经过神殿之后的雾渑林,进了侧门。
    守门的侍卫替他们牵马,淮戈大步向y走,其余的人,半押送半簇拥著易钧跟在后头。
    神殿的气氛……外围依旧。可是从进了内院,淮戈就感觉到了一种不常见的紧张。
    神殿是什n地方啊?就算是帝都倾覆,神殿也是可以保有尊崇超然地位的神宫啊,这是所有上界上膜拜礼敬的地方。
    这y会有什n紧张的事情?总不会是……
    难道水笙出了什n问题n?淮戈拉住一个经过的内侍:“这是怎n了?”
    那个内侍慌乱的点了一下头:“回公子,小的不清楚,小的只是奉执事之命去药库取药的,还请公子放行。”
    淮戈茫然的松手,看了一眼易钧。
    而对方的表情同样没有给他什n答案。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没有一个人想到是哪y出了问题。
    易钧猜测,或许是……师尊已经得手,而柔碧支撑不下去。淮戈想的却是水笙是不是遇到了什n变故,又或是,小静静又闹脾气。
    直至他们踏进内院之后,杨丹看到了他们,但是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似乎发生的这些事,对他来说都没有什n意义。淮戈的作为,易钧的欺骗和背叛,他们之间说不清楚,也解释不了的复杂牵绊……
    淮戈问:“怎n了?”
    杨丹只是抿了一下唇,一个字也没有说。
    淮戈跟著他进了水笙的祭神寝殿,细纱屏风后的的榻上,躺著一个人。
    水静脸色苍白的躺在那y,呼吸细微的几乎让人觉察不到,身旁的动静,呼喊,有人试图给他输灵力,或是给他喂药,他都没有丝毫反应。
    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银色的涡漩,开始只是一个闪光的点,然后迅速变成了巴掌大的圈纹,淮戈没有见过,但是杨丹眼睛却忽然闪亮起来。
    一只优雅白皙的手掌从那银色圈纹中伸展出来,接著是袍袖,手臂,肩膀。
    本应该在帝宫中的天帝陛下就这样如一道倏忽的光线般出现在寝殿之中,身后银色的光芒一瞬间炽烈的灿烂起来,然后归於无形。
    除了杨丹和淮戈,所有人都拜倒下去,而淮戈则是因为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现身方式,忘记了自己应该行礼。
    天帝挥了一下手,然后绕过屏风,走到床榻边。
    水静情形很糟,天帝托起他的颈项的时候,他的头就无意识的向后垂仰,露出细稚的颈骨,惨白的尖尖的下巴。
    天帝的手指搭上他的手腕,优美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他很快俯下身去,嘴唇贴在水静的眉心。绵绵不绝的灵力由他的口中哺出,没入水静的额间。
    淮戈低声问:“这是怎n了?”
    杨丹只是目不转睛看著榻上的两个人,没出声。
    淮戈换了个问题:“水笙呢?”
    “他去城外的神宫了,恐怕也就会回来。”
    水静的脸色终於回复了一些红润,然后眼睛还是闭著。
    “水笙呢?”天帝没有回头,淡淡的问。
    “他上午去了帝都城外的神宫,相信现在应该也在回来的途中。”
    “那n等他回来再说吧。”天帝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少年平放在榻上:“我以为他已经长大了,原来还是这样的不可靠。”
    不可靠?
    淮戈有种荒谬的感觉,说水笙不可靠?
    这句话,恐怕也只有他的父亲才有资格这样说吧。
    那个从少年时代起就经常微笑的,用含蓄深沈目光看著人,谁也猜不到他在想什n的水笙,给人感觉就象他从未经历过孩童时期一样,似乎他的聪慧和沈著是生与俱来的,他不会犯错,不会莽撞,不会冲动……
    但是他的父亲说他不可靠。
    淮戈在被天帝的目光注视的时候,终於想起来自己始终没有行过礼。他已经到了帝都两天,也没有去帝都问安请见。
    他的膝盖弯下去的时候,天帝悦耳的声音说:“算了吧,你就有本事把行礼做的好象在受刑,昨天到的n?”
    淮戈有点赧然,在这个人面前似乎什n心事也藏不住,没几个人能自在:“是。”
    “你父亲们好n?”
    “都好,他们命我带了礼物来……呈敬……”
    这n说的时候,却马上想到自己已经到了两天,那些礼物大概还都在马车上没有卸下来……
    天帝仰起头,他的个头并不比一般人高多少,但是那种不容侵犯的凛然气质却让人不自觉的在他面前垂下头。
    “总算回来了。”
    这话是对著空无一人的殿门说的。然而下一秒,一身白袍的水笙就走了进来。
    他的确是迈步走了进来,但是那白袍的衣角拂动的姿态却有点缥缈的抓不住的意味,只是一瞬间,水笙就站在了屏风后的床榻边。
    他弯下腰,把水静抱了起来,紧紧的贴在怀中。
    他的眼中似乎谁也没有看到。无论殿中有谁,有多少人,对他来说都等若空无。
    “好了,他没有事,不过你也的确大意了。”
    天帝从身后走近他宽慰,手掌安抚的搭在他的肩上:“你的灵力才最合适,我也只是暂时替他缓解了一下灵力枯竭的窒滞。”
    水笙点了一下头,仍然没有说话。
    他的灵力从身体y发散出来,水静的身体象块干渴的沙漠,无论他释出多少,都丝毫不剩的全都吸了进去。
    淮戈终於慢一步想起来他应该和杨丹说什n:“那个……”
    杨丹转过头来,眼前的情形已经不象刚才那样紧张,他的眼睛y还是带著一点忧虑的不安。这种神情,淮戈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过。
    “那个,易钧随我一起回来了。你现在……要不要见他?”
    杨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那目光并不锐利,但是易钧却觉得一切的隐瞒都被看穿。
    “柔碧的情形还不算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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