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法兰杰斯一家四口接连离开了大厅,安格斯抬手抹掉下巴的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郗良消失的门口,迫不及待想再见她。
    原来她就在纽约,离他这么近。
    “夜,你怎么了?”
    梵妮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只见郗耀夜默默低头落泪。所有人闻声看向她们,郗耀夜兀自哭得厉害,肩头瑟瑟抖动。
    “怎么了?跟我说,好不好?”梵妮有些手足无措。
    布莱恩微蹙眉头,“是不是这里某个男人也对你做了什么?”
    此话一出,某几个男人面面相觑,比尔和爱德华不约而同撇清关系,“肯定不是我,我们这才第一次见面。”
    两人连忙和不作声的波顿站在一起,叁人无情地与被揍得有点惨的叁人划清界限。
    安格斯和杰克默契而震惊地看向约翰,陡然之间,约翰成了众矢之的。
    “哈特利医生,是你吗?”梵妮惊呼道。
    约翰只觉喉咙里又涌出血腥味,“你一天二十四小时和她待在一起,怎么说都是你嫌疑最大吧?”
    梵妮恍然大悟,“对了,我可以作证,哈特利医生绝对没有对夜做什么,因为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和夜待在一起。”
    约翰艰难地呼吸着,抬眸与布莱恩对视,布莱恩冷厉的眸光里依然满是敌意和杀气。
    “听起来,哈特利医生似乎对于小夜有个二十四小时跟屁虫很不满?”
    “听起来是你存心要和我过不去。”
    “不然?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货色?你养出来的安格斯,你就应该和他一起——死。”
    布莱恩平静地说,杀意却如疾风骤雨般席卷而来,黑衣保镖们也都纷纷应声举起枪支,漆黑的枪口对准他们六个人。
    约翰无语凝噎,死神威胁下,安格斯毫不在意,看着布莱恩的眼睛,低声道:“我想见见她。”
    听见他的声音,郗耀夜掩面跪坐在地,双手激动地颤抖,泪如雨下,“呜呜呜……”
    约翰脸色一变,被枪指着,他不好到她身边去,万一擦枪走火伤了她,只能在原地担忧问道:“孩子,怎么了?”
    布莱恩连忙走近她,半跪下来安抚她,“有谁欺负你,和叔叔说,叔叔会帮你的。”
    梵妮急得慌,“夜,你跟我说也行,我什么都能帮你做的!”
    郗耀夜哭着抬头,看一眼安格斯,又低下头去,“叔叔,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让妹妹和我一起去拉斯维加斯,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呜……”
    布莱恩怔了怔,郗耀夜连连道歉,哭声听来无比愧疚,约翰恍惚一瞬——
    好好一个勇敢不屈的女孩会自责成这个样子,到底还有他这个老师的责任。一开始,他还十分不负责任地告诉她,安格斯是不婚主义者,她信以为真,直到东窗事发,她还在傻兮兮地问:“安格斯……不是不婚主义者吗?”
    为人师长,却敷衍欺瞒学生,这一刻,约翰也明白了愧疚的滋味。
    “傻孩子,跟你没有关系。”布莱恩语重心长道,“她和你一起去拉斯维加斯,我们都同意了的。”
    女孩的哭声萦绕在耳,安格斯顿觉惶然,所有人,无论是谁,都不看好他和郗良在一起,并为此愤怒。
    为什么?他知道的,一直都心知肚明,说来轻飘飘,却令人难以承受。
    此刻,郗良就在楼上的某个地方,隔着天花板,又像隔着不可逾越的沟壑,隔着无法触及的高空。
    一旁沉默不语的江玉之缓缓看向安格斯,原本意气风发的他正如一颗极尽闪耀的流星划过天际,在黑暗的天边失去光芒,不知所踪。
    看起来脸皮还不是那么厚,千夫所指,他也会黯然神伤。
    江玉之思忖道:“我没记错的话,你和良早就认识了,十年前,关系好像还不错,对吗?”
    安格斯怔怔地看着她。
    “你该不会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盯上她的吧?”江玉之似笑非笑问。
    闻言,安格斯听见身边的比尔和爱德华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但他无心理会,也懒得骂他们一顿。
    郗耀夜止住哭泣,茫茫然地望着安格斯,脑海里竭力回忆几乎模糊不清的童年时刻。
    “不否认就是默认了。”
    布莱恩脸色阴沉,已经回想起来,当年郗良身世暴露,真是归功于安格斯按捺不住的狼子野心。
    乱伦,这个阴魂不散缠绕他们十年之久的词,一开始便是出自安格斯之口。
    江玉之走向郗耀夜,将她扶起来,安慰她,“小夜,你不用自责的,错完全不在你,就算你没把妹妹带过去,也改变不了她早就被人虎视眈眈的事实。”
    郗耀夜呆呆发愣,对郗良虎视眈眈的,她只能想起也许早已死掉的曹小豪,曹小豪想娶郗良当媳妇,她很有把握对付他,很有信心保护妹妹,但面对安格斯,她竟然没了出息,只觉无力。
    偌大的客厅忽然陷入死寂,再无一人出声,时间仿佛停滞了。
    半晌,郗良跑回大厅里来,安格斯当即不顾一切地迎上去抱住她,身后会不会响起枪声,他也不在乎,纵使万箭穿心,他只知道自己要抱住她。
    还没看见佐铭谦的身影就被抱个满怀,郗良嗅着不算陌生的气息,困惑道:“安格斯?”
    “良……”安格斯低沉的嗓音轻颤,想了想,忙不迭撒娇似的说,“良,你跟他们说,你要和我在一起的,不然他们想拆散我们。”
    话音刚落,安格斯便看见冷酷无情的康里,如永冬雪地走来的人,一身冰霜,他的身边是红着眼眶,但神情淡漠的江韫之。
    “谁想拆散你们?”康里冷冰冰地问。
    所有人猝不及防愣了,郗良从安格斯怀里挣脱出来,重复康里的疑问,“谁要拆散我们?”
    布莱恩疾步走过来,极度不满道:“先生,你该不会同意了吧?这混账东西从十年前就盯上——”
    对上郗良清亮的眼睛,他话锋急转,也压低声量,只说给康里和江韫之听,“总之,他就是个居心叵测的变态,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看上别的八岁小女孩。”
    江韫之惊愕凝眉,康里沉思片刻,嗤一声笑了,“安格斯,过来。”
    安格斯下意识握住郗良的手,牵着还算配合的她走近康里,康里的笑意没有半点感情,莫名渗人。
    “你很想和良在一起?”
    “是。”安格斯坚定道。
    郗良眨眨眼睛,凝望他认真的神情,一时看得出神。
    “你的诚意就是给她当奴隶,是吧?”
    安格斯措手不及一愣,僵硬道:“没错……”
    “很好。”康里点点头,转而吩咐布莱恩,“通知左誓和叶柏立刻回来,还有克拉克,叫他后天来。”
    布莱恩不死心问:“先生,你真的接受这混账东西当你的女婿?”
    康里面不改色道:“我还有得选吗?”
    过去,他给自己选了霍尔·法兰杰斯当女婿,以为会轻轻松松水到渠成,谁料只是幻梦一场,梦醒了,现实只有两个选择摆在他面前,一边是兄妹乱伦,一边是该死的艾维斯五世的杂种儿子……
    安格斯眨了一下蓝眸,一时没有心思揣测康里的想法,脑海里只飘荡着他可以和郗良在一起的结果,顿时又将她搂进怀里,感慨般唤道:“良——”
    郗良微怔,他还是喜欢叫她的名字。
    康里嫌恶地移开目光,冷声道:“布莱恩,跟我过来。”
    布莱恩不甘心地剜了安格斯一眼,迈开长腿跟着康里。
    江韫之知道,康里不会轻易认命,他还要去谋划什么。
    她默默看着安格斯失而复得似的抱着郗良,情真意切的模样,看起来令人动容。或许早些年的她是会为此感动,但如今的她已不天真,心如止水,只惋惜郗良稀里糊涂。
    “良儿。”江韫之轻声唤道。
    安格斯回过神来,放开郗良,平静地朝江韫之颔首致意,当真斯文有礼。
    郗良搂住江韫之的手臂,四处张望,“江娘,铭谦哥哥在哪里?”
    “他在书房。”
    江韫之说完,只见郗良转身就要走,但刚迈出一步,她收回脚,神色黯然,乖巧地贴着江韫之。
    江韫之不由得一愣,这个任性的孩子似乎也长大了。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安格斯,“过几天你的父亲会过来,有个聚会,这几天你们就先留在这里吧?”
    安格斯心里有底,他们一帮人时不时会漂洋过海办聚会,虽然现在他不太想见到艾维斯五世,但该来的终究要来,他轻浅一笑,应道:“好。”
    事情缓和下来,江韫之撤走大厅里的保镖,没有枪支的威胁在,空气又流动了起来。
    江玉之笑眯眯道:“这桩婚事要是定下来,可真是亲上加亲,但如果以后一拍两散,可就是仇上加仇了。”
    江韫之瞪了她一眼,黎蔓秋反手捂住她的嘴。
    约翰太阳穴突突跳,安格斯却不以为意,牵着郗良走过来,“良,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不知为什么,爱德华对这一幕有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这是杰克,你已经认识了。”安格斯抬手依次指了波顿、比尔和爱德华,道:“这是波顿,比尔,爱德华,从今往后他们都是你的仆人,任你差遣。”
    郗良眼睛一亮,咧嘴一笑,天真又可爱,看在对面叁人眼里,却只令他们心里发毛。
    比尔唇角僵硬一扯,“爱德华,你的梦成真了……”
    爱德华想起来自己做过的梦,霎时笑得比哭还难看,“哈哈哈……”
    波顿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看着她的笑靥,自己的唇角亦不自觉勾起。
    “嘀咕什么呢?还不跟人打招呼?”安格斯没好气道。
    比尔和爱德华异口同声道:“大小姐好。”
    波顿淡淡道:“你好。”
    郗良抬头看着安格斯,满意得笑弯了眼睛说:“我喜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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