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书一点一点的念,念几句便咬牙切齿的威胁一番……
    便是再精心的照顾,躺在床上的狗剩还是不可避免的一日日消瘦下去,若不是炕上的人气色如常,呼吸也不似刚昏迷那般微弱,兴许再倒下去的人就是山官了。
    “你说你,不是主意最大吗!任谁说了也不听,怎么这会儿就舍得没头没脑的睡过去,啥事不管,你若能放心,那就随你,把家底都掏空了,叫花伢和小九回柳树屯去种地来养活自己,小九还读什么书,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你不是爱干净,这样躺着,谁耐烦天天给你洗澡,让你身上长虱子……”
    “闭嘴!”狗剩恢复意识就听到后面一句话,脸就黑了。
    山官一顿,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狗剩,狗剩,你、你醒了……”
    “别叫了,嚷嚷的我头晕。”狗剩心里还惦记着山官不给洗澡的话,只觉得身上黏糊糊的,脑海中清楚的映着上一世生命的最后一年因为交不起房租,时常四处流浪,状如乞丐,身上脏臭的走到哪儿都有人驱赶,越发觉得难以忍受,“我要洗澡!”
    “大冷的天,你才刚醒,洗什么澡,前两天刚给你洗过了。”山官把被子按了按,笑着说道:“就没见你这么讲究的人,好说歹说,非说到不洗澡这一条你才肯醒来……”
    春季早晚凉气重,老人小孩儿还得穿件夹袄,哪里敢真的给洗大澡,不过拿巾子沾了热水擦了一遍身子。
    狗剩面上更黑了,挣扎着要坐起来,躺了快十天,就山官帮忙翻过几次身,一时怎么也使不上力。
    山官看狗剩急的面上发红,熟练的把人抱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又把大棉袄拖过来给狗剩披着,“你缓口气,我去找大夫来给你看看,洗澡不急……”
    身上还擦过两次,头发却是实打实没洗过,狗剩越发觉得难受,脑海中一帧一帧画面如放电影般闪过――胡子拉碴的男人蜷缩在硬木板上,连垫的带盖的统共就一条辨不清颜色的毯子;实在是饿极了,却只能对着别人吃剩扔掉的饭盒咽口水;头发脏的打结,连理发店都不让进……
    原就是个最普通的百姓,大学四年学的是纯理论的金融管理,离开干了六七年的公司,学的东西早就跟不上社会的变化,而况平心而论并没有真正掌握什么,身无长物,连进工厂做工都干不来,长得细胳膊细腿儿,在办公室坐了几年,恨不得只剩下端碗的力气,去工地上干活讲多劳多得,累死累活挣来的钱连糊口都不够……
    “我要洗澡,要洗干净……”
    那个来自异世的老男人情感蜂拥而至,狗剩失控的叫嚷起来,泪水顺着脸颊落在山官灰色的褂子上,很快就印湿了两块。
    “咳咳、咳……”
    看着狗剩大哭大叫,被自己的口水抢的狼狈的直咳嗽,山官心疼的把人抱起来,轻轻拍着狗剩的背部。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一个老成的人嚎啕大哭,但是那必定是一个不好的长梦。
    “好,好,去洗澡,叫花伢去烧水,我们马上就洗澡……”
    花伢和小九去买菜了,根本不在家,这一片居住区还没有坏小子敢来闹事,山官也就放心让两个小的单独出门了,小姑娘自从买过两回菜后,小院子里立即就被种的满满当当的,连常年晒不到太阳的墙角下也种了一圈喜阴的小青菜籽――每一顿连一根小葱都要买,可把小姑娘心疼坏了,原先在柳树屯的时候,各色菜都是自家种的,兔肉和鱼更是想吃就吃,每每烧多了吃不完毫不心疼的直接喂了几条大狗,不过偶尔买几斤猪肉,哪里晓得就是最普通的菜叶子也老贵,一把就要好几个铜子儿,买回来炒了连个盘底儿都装不全!
    山官搂着狗剩,装模作样的朝外头喊了几声,温言哄着怀里的人,“洗澡多大点儿事,你喜欢,每天洗两遍都不成问题,别伤心了,慢点儿哭……”
    狗剩闷在山官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了好大会儿才觉得心里舒畅了些,慢慢平静下来,放缓呼吸,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让胸口闷闷的感觉消散。
    “不过是躺久了,慢慢动几下就好,也值当叫大夫,家里是有座银山哩!”
    也不晓得是记挂山官之前说的话,还是故意转移话题,总之狗剩忽而就说起了这个。
    山官顺着狗剩的话应了下来,抱着人不撒手。
    家里连狗剩带来的与山官这几年积攒的,原本有三百来两银子,狗剩不过躺了十天,就去了一半的积蓄,请大夫、抓药、烧补身子的吃食……银钱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箍着难受,扶我站一会儿。”狗剩艰难的动了动,有气无力的说道。
    山官侧了侧身子,扶着狗剩说道:“再歇会儿!”
    “我难受!”
    山官就又动了动身体,让狗剩换个姿势,仍叫人靠在自己身上,“这样好些了没?”
    “别搂着我,让我自己靠会儿!”狗剩别着脸说道,“你去换一件褂子。”
    “不打紧。”山官低声说道,感受着怀里的温热和喷在脖子上的热气,以及嘴里不停的抱怨,一颗心才慢慢落回了原处,紧绷的神经一点一点的放松。
    “脏死了,快去换,今天这事儿你不许跟人说,晓得不?”狗剩伸了伸腿让自己更舒服些,仍然拧着脖子说道。
    “嗯。”山官应了一声,头慢慢低下来,靠在狗剩肩上。
    “花伢和小九也不能说,我昏睡的事儿也别告诉我爹娘,我娘身子不好……”狗剩继续交代道。
    “呼――呼――”
    耳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狗剩愣了一下,一垂眼就注意到山官双眼下明显的阴影,心就柔软了下来,轻轻的往后靠在炕头上,让山官能睡的更舒服些。
    等花伢和小九回来的时候,山官已经小睡了一觉醒来,精神奕奕地在厨房烧水,一边跟躺在外头躺椅上的狗剩说话。
    睡的时间太久,估摸着要过几天手脚才能灵活,狗剩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山官。
    “小哥,你醒了!”花伢尖叫了一声,快步跑到狗剩面前。
    早狗剩昏睡的这几天,为了不刺激魔障一般的山官,两个小的把对狗剩的称呼改了过来。
    “小哥,你好了吗?”小九也巴巴的攀在躺椅的扶手上跟狗剩说话。
    “嗯,都好了。”狗剩软绵绵的抬了抬手,想摸一摸小九的脑袋,手臂就酸痛的厉害,根本不能理货的控制手掌,只得作罢。
    “以后还会睡这儿久不?”花伢哽咽着又问了一遍。
    “再不会了!”狗剩微笑着说道,“快别哭了,给狗剩哥看看,你买了什么好吃的菜?”
    花伢背过身去,跟小九一起偷偷抹了抹眼泪,把菜篮子揭开给狗剩看,在心里暗暗后悔方才嫌贵没多舍得多砍几块肉骨头……
    两人围着狗剩有说不完的话。
    “来帮忙烧火,准备给你们小哥洗澡。”山官一个人在厨房里烧水,听着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片刻就忍不住走出来喊道。
    花伢应了一声,提着菜篮子进了厨房,接了山官的手。
    山官把浴桶洗净了搬到房间里,将炕火烧的旺旺的,让屋里能暖和些。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一阵阵凉意直往衣服里钻。
    山官把门窗都关严实了,还是觉得不稳妥,恨不得再直接给人擦一擦了事。
    狗剩是万万不肯的,连头发都放下来,准备好好洗一次澡。
    山官把人抱进来,二话不说就要帮忙拖衣服。
    狗剩瞪大了眼睛,抬手想推开山官的手,结果手臂只软绵绵的搭在了山官粗壮的胳膊上。
    山官嘴角就翘了起来,单手抱着浑身还使不上劲的人,三下两下把衣服给脱了个精光。
    狗剩原就不胖,这次又遭了一番罪,身上更是瘦的根根排骨立现,山官的视线在人胸前两粒暗红的小点上留了一下,继续往下看,常年劳作而平坦无一丝赘肉的小腹下面藏着几根稀疏的卷毛,还没完全长成的小家伙安静的蜷缩在腿根,形状笔挺秀气,颜色干净……
    军营里若有了洗澡机会,都是找个水潭子,一大群大老爷们儿脱光了淌进去,胡乱往身上浇几桶水就算洗过了,山官也算观摩过不少人的小兄弟,唯独这个最漂亮……
    狗剩一抬头就看到山官喉结上下动了两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下半身。
    “你往哪儿看呢?”
    69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
    山官咧嘴一笑,这才把狗剩放到浴桶里。
    狗剩舒服的呼了口气,再抬头见山官还是直勾勾的往下面看着,不自在的动了动。
    “你先出去,我自己来。”
    “不成,你好些天没好好洗澡了,我给你仔细搓搓。”
    捂了一个冬,还没完全长开的少年身上格外白皙细嫩,山官喉结又快速的上下动了动。
    “你给我洗洗头发就成!”狗剩含含糊糊的说道,脸上被热水一泡,泛起了两坨红晕,额头上也泌出了汗珠。
    “个大老爷们儿的,还怕看……”
    山官话音还没落,就看到狗剩软软的顺着浴桶滑了下去。
    “哗啦”一声,山官猛的把人捞了起来。
    狗剩被呛的连连咳嗽,身体不正常的颤抖起来。
    山官再顾不得过眼瘾和嘴瘾,抓过巾子,三下两下开始帮狗剩擦身子。
    等狗剩醒过神来,山官的手已经动到了下面。
    “别……”
    狗剩微弱的抗拒声,直接被山官忽略了过去。
    不算柔软的棉布在某个部位蹭过来又蹭过去,被好汤好水补了十来天,又不是真正体虚的人,火气正旺的毛头少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异常尴尬的境地。
    山官单手搂着人从浴桶里提起来,准备给擦腿的时候,才注意到精神的小家伙,心里忽的腾起一阵欢愉,不由轻笑出声。
    还没完全发育好的雀儿笔直的翘着,顶端颤颤巍巍的顶着一粒不明的液体。
    狗剩恨不得一头栽到浴桶里永远不出来。
    山官手下不停,三下两下给狗剩把澡搓好,光溜溜的塞到炕上,黑长的头发垂在炕边上,“等一下来给你洗头发。”
    狗剩“唔”了一声,不自在的动了动,炕被烧的滚热,越发的叫这种状态的人不能舒坦。
    花伢还在厨房的里烧水。
    山官端着大木盆去厨房舀了水端进来。
    “大哥,小哥怎么样了?”花伢把灶里的火掩住问道。
    山官想到还挺着的某个小家伙,“已经完全好了!”
    花伢舒了口气。
    山官进去的时候,狗剩面色潮红,鼻翼微微扇动着,喷出一股股热气。
    “你先、先别进来。”狗剩皱着眉头说道。
    会在洗澡的时候比大小、对着撸管这种事只有真正闲的蛋疼的毛头小子才会干,狗剩一个内里早就快四十的大叔,怎么也不可能再在人前明晃晃的干这事,就算是最亲密的知己兄弟也不行!
    山官心思转了转,不好把人逼的过急,放下水盆,体贴的递了一块干净的旧巾子过去。
    “我去叫花伢开始准备晚饭了。”
    狗剩喘着粗气,把巾子塞到被子下面,呼吸越来越粗重,片刻后身子一挺,面上的潮红慢慢退了下去。
    山官估摸着差不多了,才进来,坐在炕边上,让狗剩头枕在自己大腿上,撩水给洗头……
    第二天,狗剩就能自己下炕了,第一件事就是把小九送到了附近的学堂。
    老先生可不含糊,束是照月算的,如今已是三月底,像小九这样大的孩子,一个月三百个铜板儿,先教银钱,再给进院子。
    小九捧着笔墨纸砚喜笑颜开的跟着老先生进去了。
    “这老秀才……”山官迟疑的说道。
    “不过先叫小九适应一下,下个月与他打听一个好先生。”狗剩解释道。
    山官的话外之音,狗剩明白,那老秀才自身品行都叫人怀疑,怎么能教好弟子!
    如此,在家休养了几日,狗剩就张罗着要回柳树屯一趟,一是放心不下山上的兔子,再来也该接李大花和刘打铁一家子过来玩两天的。
    山官走不开,普通士兵轻易不能离开营区,倒是大荣那样有了品阶的武官不必日日操练。
    小九要上学,一旬才休一日。
    狗剩干脆叫花伢也留下来照顾他们哥儿俩,自己一个人驾着驴车回去。
    山官一大早把人送出城,拳头捏的死紧,只恨自己不争气……
    “娘!”狗剩叫了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大半个月没见,李大花瘦的几乎脱了形。
    “我与您留的银钱,您是不是又省下来了?”
    李大花眼睛一瞪,“你两个小弟弟要上学,两个妹妹以后要嫁人,就靠你老子种几分地,只有一家子都饿死!你还来教训老娘,看看你这瘦的,是不是又生了贱骨头,城里好日子过不得?”
    “大花!”刘打铁叫了一声,“回去再说。”
    旁边已经有乡亲朝这边张望过来。
    自山官成了军户,当初嘲笑了李大花的人都恨不得自打嘴巴,刘打铁一家子在屯子里也算是有名气的人家了,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
    李大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爬到驴车上……
    “……孙婆子送李青远过去,前两天又一个人回来了,说是过不惯城里日子,我心里就嘀咕,就怕你也穷折腾……”
    可不就是折腾了一大通,半条命都差点儿搭进去了。
    刘打铁在前面赶着车,让娘儿俩在后头说话。
    狗剩回来,专门直接赶了车去地里接了人。
    “……大荣倒是孝顺,还专门请了个妇人跟回来照顾他奶奶……”
    李大花把屯子里几个军户的事儿都说了一遍,语气里不无得意。
    除了大荣和鸭蛋这样原就有家底的,就狗剩买的地最多。
    等到了家,大草和小草已经满脸笑容的迎了出来,早就有多嘴的屯子里人跟两人说了狗剩回来的事。
    “大哥!大哥……”小草兴奋的尖叫着。
    狗剩笑着把人抱了起来。
    大草抿着嘴无声的笑,走过去帮李大花提狗剩带回来的包袱。
    鸡蛋也跑出来,亦步亦趋的跟在狗剩后面,想说什么又插不上嘴,急的脸都红了。
    狗剩耐心的听小草叽叽喳喳的说完,又扭头去看鸡蛋。
    “大哥,你、你过的好不?”鸡蛋吭吭哧哧的问道。
    70第七十章
    ……
    狗剩心里一暖,不管是李大花还是小草,嘴里翻来覆去的就是问城里的日子,独这个脑子不灵光弟弟先问了这样一句。
    “都好。”狗剩笑着说道。
    “没、没……”鸡蛋恨不得急了一脑门的汗,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过两天鸡蛋亲自去看,成不?”狗剩把人搂过来说道。
    鸡蛋抿着嘴用力的点了点头。
    下午狗剩去山上看了一遭。
    刘打铁不放心柱头一个人住在山上,打狗剩走了后,晚上都跟柱头一起住在在山脚下,每日早上也好帮把手。
    如此,柱头原就是个没心眼的人,跟着刘打铁单独过了些日子,越发几乎就是刘打铁翻版,早没了小时候的闹腾劲儿,做事一板一眼,狗剩当初怎么交代的,一丝都没变的照做,居然比狗剩走的时候只有好的。
    柱头捞了几条鱼出来,就着菜园子有的菜蔬,晚上一大家子就在山下的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
    狗剩把要接老两口去城里住两天的事说了。
    “我们哪里有时间……”
    李大花一边推脱着,一边嘴角不可抑制的就往上翘,导致瘦的两个颧骨高高突起的脸上几乎有些狰狞的感觉。
    “你带大草、小草和鸡蛋去,去看看狗剩他们日子怎么样。”刘打铁磕了磕桌子,直接敲了板。
    柱头要看着山上,双胞胎还要上学,家里地里总还要个人顾着。
    小草当即就放了碗筷欢呼起来。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小双叫了起来,被刘打铁一眼瞪了回去。
    “你们大哥与你们花了那些银钱认字是给你好玩的!”
    这两年双胞胎的束、笔纸都是狗剩掏的钱,刘打铁年初就说明了,以后狗剩要正经出去跟山官过日子,不定有哪里要花钱的地方,再不准要狗剩接济娘家。
    “大草都大姑娘了,还去做什么,在家里与你们做饭哩。”李大花果然就应了下来,只提出要把大草留下来。
    “女孩子家家以后还不晓得出不出得门,这次叫她们两姐妹去见识见识,你们兄弟几个以后自己有本事了,自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刘打铁瞪着眼睛说道。
    “嗯。”柱头应了一声。
    小双就不敢再闹腾了。
    柱头管了快一个月的山头,已经卖了好几次兔子,价格和来的人都是狗剩先前就定好的,简单的账也会算,狗剩的一份先拿出来放好,把该鸡蛋的那一半拿出来给李大花收着,剩下的都在自己手里,便是没什么见识,至少底气是有了。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李大花身子骨不好后,家里做主的人慢慢就成了刘打铁,如此,家里事儿倒少了不少。
    李大花哼唧了两声,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
    原也就是为了这点子事情才回来,既是决定了,便开始收拾东西,就准备回去,狗剩心里还存着事儿,越发呆不住。
    “我老婆子是不晓得那地方有什子好,住的地方就够转个身,还不许种菜,吃的东西老贵,就是有一座银山怕也不够花……”
    孙婆子得了消息,跟照顾他的妇人一起不少菜蔬和去年制的菜干、腊肉等过来。
    “我家那口子早两年去就说是了,屯子里年成好,好歹能有口吃的,那地方没几分本事可真真是活活饿死……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赚几个铜子儿回来,几个歹心肠的,还拐弯抹角的上门打探我家那口子是不是挣了几多……”
    李大花跟孙婆子凑到一起,两人一说就是一上午。
    狗剩到嘉兴城,还没来得及四处看看就睡了十来天,接着便匆匆忙忙赶回来接李大花,于其他军户不晓得,至少知道大荣那里和自家是不愁吃的的。
    地里的收成一年结算一次,都是秋收后直接交粮食,山脚下那院子的库房每年都堆的满满的,等第二年新粮进来才把吃不完的卖去,驴车是现成的,得空回来运一车便是。
    如此,一路颠簸了两天,第三天上午才进城。
    “前些日子事忙,你来了也没空看看你,这点儿东西,你拿去给婶子好好补补身子。”
    大荣是下午过来的。
    李青远还是老样子缠着大荣,椅子不坐,窝在大荣身上。
    “原本应该我去找你的……”狗剩笑了笑。
    大荣单手搂住不安分的李青远,省的人扭个不停,狐疑的上下打量了狗剩几眼。
    狗剩装傻的又笑了几声。
    大荣一向敏锐,山官原就是因为狗剩才相熟,打自己调令下来,就彻底疏远了,只不晓得狗剩是怎么起了这样大的变化。
    “哥,我要动!”李青远攀着大荣的脖子叫道。
    大荣醒过神来,换了个手抱住李青远,迟疑的问道,“你、山官带你去见了文书吏吗?”
    狗剩嘴角抽了抽,含糊的应了一声。
    大荣心里不解,面上却不显,既是已经正了名,自己一个外人余的话就不好多说了。
    两人说了一阵子话,大荣便起身告辞。
    李大花夸张的笑着追出来跟狗剩一起把人送出去。
    “山官就是死性子,叫他送一送都不肯,好歹是一个屯子里出来的……”李大花念念叨叨的说着。
    狗剩皱起了眉头,“娘!”
    李大花看着近在眼前的院门,住了嘴。
    大荣带来的是一盒极少见的阿胶,对调理妇人的身子来说再好不过了。
    狗剩仔细的收好,每天磨了兑着冰糖冲一碗给李大花喝,不过几日,李大花心悸就好了不少。
    “今儿我领了月饷,带娘和弟弟妹妹们去酒楼尝个鲜。”山官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
    狗剩在炕上翻了个身,“自己多烧几个菜还不是一样!”
    “你去了就晓得了。”山官隔着被子摸了摸狗剩说道。
    狗剩迷糊的应了一声。
    山官嘴角翘了翘,大步出了屋子。
    李大花早早的就起了,蒸了馒头招呼山官吃了走……
    71第七十一章
    ……
    狗剩睡到天光大亮才慢吞吞的爬起来,洗漱后在院子里胡乱伸胳膊踢腿。
    “闲的你!”李大花拎着一个小小的篮子喝道,“快去吃了早饭来帮忙。”
    连着墙角下,小院子不过三分左右的地,还要留出走路的地方。
    花伢把这点儿菜地当什么伺候,原本瘦黄的菜秧子慢慢有了起色,估计等到了夏天,就可以靠这个小院子自给自足菜蔬了。
    狗剩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娘,你们吃了?”
    “是的,你自己去吃,都在锅里。”李大花把捉出来的虫子都倒到水里,快速的说道。
    狗剩看了只觉得浑身起毛,应了一声,赶紧进了屋子。
    她们要把虫子淹死后,再埋到菜根附近当肥料。
    等吃过早饭,狗剩又端了一杯热水在小院子溜圈。
    李大花就看不得狗剩这幅疲怠的样子。
    “作死啊你,一山的事情不能做是不是?”
    李大花跟花伢一起在菜地里捉了一遍虫,又浇了水,这会儿拿着个小扫帚屋里屋外的打扫。
    这两天,李大花带着三个姑娘,把炕桌都擦出了原色,厨房里各色用具也花了一天的时间洗的锃亮。
    明明在柳树屯的时候可没这么讲究,宁愿跟人说一上午的闲话也懒得动一动抹布!
    “好了,花伢、大草、小草、鸡蛋,洗了手准备认字。”狗剩拍了拍杯子喊道,“娘,您歇着呗,事情都是干不完的!”
    李大花愤愤的“哼”了一声,把扫出来的点儿灰土弄到菜园子里,又不知从哪儿弄了一件破褂子出来眯着眼睛缝补。
    “我来吧,婶子。”花伢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把褂子接了过去。
    李大花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又进屋寻摸起来。
    狗剩说了好些次都不管用,思量着这样还不如把人送回去。
    与几个孩子讲了会儿算术,等确定鸡蛋也学会了他今天该学的东西,一上午也就过去了。
    “好了,你们去玩会儿,等你们大哥回来我们出去吃午饭。”
    几个小的都跳着叫了起来,绕着狗剩直尖叫。
    “吵什么,当这是屯子里呢,仔细吵着隔壁,叫人割了你舌头……”李大花在里间呵斥道。
    小草赶紧捂住了嘴巴,眼睛直往狗剩身上瞧。
    大抵在农村过了大半辈子的人进城都是这样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论是在什么时代。
    狗剩安抚的冲小草笑了笑,开始考虑今天出去吃了饭后带几人去买些东西,就把人送回去。
    李大花听了要上酒楼,神经质的念叨了好久,把大草、小草和鸡蛋叫住,给洗了好几遍脸手。
    山官回来的时候已经顺道把小九从学堂接了过来,一家子闹闹腾腾的往外走,到了一家临街的三层酒楼。
    一进店,小二就热情的迎了过来。
    因是饭点,一楼大堂里居然坐的满满当当的。
    “军爷楼上请!”
    小二眼光相当毒辣,开口就叫出了山官的身份。
    李大花紧跟在狗剩后面,扯了扯身上的新衣服。
    不止李大花,就是花伢和小九也有些拘谨,微微垂着头,不敢四处张望。
    二楼临窗的几张桌子已经有人了。
    “几位这边请!”
    小二取下肩上雪白的毛巾,用力擦了擦桌子和长椅。
    狗剩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还真跟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哩!
    合该早点儿带狗剩过来的,山官见了,暗忖道。
    山官捡了几样家里不常吃的肉菜点了,因孩子多,又点了几样热点心。
    狗剩招呼着李大花和几个弟弟妹妹吃,自己却没怎么往嘴里喂,只眼角不停往窗边瞟。
    那里坐着一个独饮的男人,面前摆着一盘青豆和一盘肉片,脸朝着窗外,神色悠闲的自酌自饮。
    是的,打前世的记忆全部恢复后,人就越发向那个寡淡的中年大叔靠近,包括性子和喜好。
    比如这个身材高大、长相俊朗、举止斯文的男人!
    “偿一偿这个,牛肉可不多见,今天我们运气不错。”山官给狗剩夹了一筷子菜,同时敲了敲狗剩的碗沿。
    狗剩的眼睛这才收敛了些。
    下午,狗剩又教了几个小的一点子东西,便晃晃悠悠的往书店去,一呆就是小半天,偶尔遇到特别中意的也会买回来,店里的掌柜和伙计已经相熟了,任狗剩躲着看,只不妨碍他们做生意就好,事实上,这家店是少有的让人白看书的店铺,不少读书人都曾在这里看过书,如此他们生活略改善下,必来光顾,书店才撑了这些年。
    “花伢,过来一下。”山官在里间喊道。
    李大花叫了大草、小草帮忙,在院子里晾晒今天狗剩刚给买的几匹布,这样的布在庄户人家里,一般哪里舍得就做了衣裳,大多藏在箱子里,实在要用了才拿出来,不定要放多久,是以必须晒干了再收起来。
    鸡蛋还蹲在地上拿树枝画着,嘴里笨拙的背着一到三的乘法表,如果没有人去叫他,这孩子能这样背上半天!
    花伢在挂在外面晾衣绳上的巾子擦了擦手,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进去。
    “……我们家就你一个女娃娃,等过些日子,亲家娘他们回去后,你每日上午跟着你小哥去四处邻居家走动走动……你小哥喜欢钻牛角尖儿,你劝着些……亲家娘毕竟是长辈哩,这阵子你狗剩哥……”
    “我晓得哩!”
    花伢明了的点了点头。
    山官犹豫了一下,“你去忙你的吧,晚上我们早点儿把小九接回来,那学堂乱七八糟的,还不如跟着你们和你小哥先学几天!”
    “是哩!”花伢赞同的说道。
    那老夫子满身铜臭,待学生也是这个标准,就是有几分学识,也不叫人信服。
    狗剩去接了一次小九就提了,那样的地方便是将就也不能再多呆了。
    一会儿,花伢瞅着李大花有空,大草和小草又钻到屋子里不知捣鼓着什么,赶紧靠过去,跟李大花嘀咕起来……
    72第七十二章
    ……
    晚上狗剩回来的时候发现李大花脸色不好。
    花伢和大草看狗剩回来,才进厨房生火准备烧菜。
    李大花立时拉着狗剩往客房去了。
    山官下午跟花伢说完话就被人叫了出去,现在还没回来,很难说不说故意的。
    客房里,李大花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狗剩的脑袋。
    “娘?”狗剩向后仰着身子避开李大花粗糙有力的手指叫道。
    “叫老娘说你什么好!”李大花愤愤的说道。
    李大花这种虚空的身子,养起来很快就有起色,只是很难完全根治,一不注意又恶化,这几天狗剩好吃好喝的给弄着,又吃了半盒硅胶,李大花脸上的颜色好看了不少,手劲儿也有了几分,一把拉住狗剩按在炕沿上。
    “你老子和老娘怕你日子不好过,挺不直腰板,打落了牙都恨不得和着血吞进去,偏你自己倒不争气,若人山官真有个什么不对或不好也就罢了,我们好歹还有个话头……你当老娘屋里屋外的忙是为着什么哩……”
    “娘,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狗剩有些烦躁的说道。
    李大花一个爆栗敲了过去,“人说一句都不成,见不得你这缩头缩脑的样子,小时候肚子都吃不饱的时候,不是挺能的吗!怎么现在一副死样子,准是一天到晚吃饱撑着了,自己的事儿闹不清是不是?你老子在家恨不得每天晚上叨叨半夜就怕你过不好,但凡有点子好东西都要给你留一份哩,你自己这是摆的什么谱……”
    狗剩就不说话了。
    是的,狗剩自己清楚,这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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