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糖浆之类的都不情愿喝呢,还专门交代医生只开药丸子……
    平日里,狗剩烧火,正经吃还是只有两餐,中午却也准备了饼子、馒头之类的,饿了可以自己拿去吃,今天花伢准备,人小连面都揉不动,净寡的两餐,两个小的早就饿了,这会儿都眼巴巴的盯着狗剩。
    山官发了话,等狗剩喝了药,才可以一起吃饭。
    狗剩迟疑了会儿,壮士扼腕般的,猛地端起碗一口灌了进去。
    山官眼疾手快的夹了一筷子菜塞到狗剩嘴里,成功堵住了就要被吐出来的药汁,“好了,大家吃饭。”
    花伢站起来,一个个给盛饭。
    狗剩面色发青,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收了苞谷后,狗剩都存了起来,借口冬天要喂兔子用,自家人买了白米回来吃。
    狗剩配着腌菜吃了大半碗,剩下的拨到了山官碗里。
    这里菜蔬种类少,吃来吃去也就那几种,再一病,狗剩是实在有些吃不下。
    山官埋头吃了,“等明年,我们在屋子里修个池子,以后烧了热水给你洗澡。”
    狗剩应了一声,心思就转到了澡池上面,在下面修一个渠道,弄个塞子,估计也能轻轻松松的泡澡,浴桶每天要搬进搬出,洗了澡又平白累出一身汗来!
    吃过饭,花伢去收拾碗筷,山官搬了大木盆出来给鸡蛋和小九洗澡。
    等一家子都躺倒炕上,狗剩反倒没了睡意。
    山官干脆把自己的计划一一说给狗剩听。
    “嗯……嗯,可以先去找找陈叔,我记得上次我们去,他们准备做吃食买卖……”
    “好。”山官点头,先找熟人总是让人安心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到了后半夜才睡去。
    柱头自报了名,李大花就不叫人出去玩了,说是怕在外头磕着碰着。
    “哇――”
    小草嘴里还含着一口饼子的碎沫,张着嘴大哭。
    “叫你好吃,叫你好吃!一个女孩子家家哪儿来的馋嘴毛病……”李大花追着小草拍打,嘴里不停歇的骂着。
    “娘!娘!”
    柱头从院子里走进来赶紧拉住李大花,爷儿俩正在院子里打柳筐,就听到李大花的叫骂声。
    “是小哥哥给我吃的!”小草躲到门外,瘪着嘴嚷嚷道。
    她可不像大草,挨了打连哭都不敢哭出来。
    第五十七章
    ……
    李大花特意每天做几个饼子,一大家子吃饭的时候每人只分上一小块,剩下的叫柱头上午一个,下午一个,说是吃了多攒些力气。
    小草嘴甜,背着李大花跟柱头讨,柱头原就不好意思,便给几个小的一人分了两口,只不知怎么独小草叫李大花逮了个正着。
    “娘,是我给妹妹吃的,今天早上吃的饱,一个饼子吃不完。”柱头遮遮掩掩的说道。
    人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不过一张玉米面薄饼,哪有吃不掉的理!
    李大花方才还当小草是偷吃的,悻悻的把举得高高的手放下,“你也是个拎不清的,就几个饼子,你要是叫军爷看上了,以后咱们家不管多少田都不用交税银,还怕少了饼子吃……”
    “算了,算了,他娘,多大点儿事,你以后每天多做两张饼,给孩子们都解解馋……”刘打铁也放了伙计进来劝解。
    “你说的倒简单哩,统共那么几亩地,将来大草小草出嫁,几个儿子成家都指望着地里……”李大花在孩子们面前给自家男人留面子,没嚷嚷起来,只在嘴里嘀咕道。
    “不差这两把玉米面,狗剩不说了叫你别恼火,等一下又得不舒服。”刘打铁劝道。
    李大花拗不过一家子,到底都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双胞胎才那么点儿大哪有不馋嘴的,左右还有十来天柱头就该走了,且应了下来。
    类似这样的事儿,家里孩子多了,几乎日日都有。
    花伢今年八岁,狗剩和山官要去嘉兴城的时候,就不肯去李大花家里挤着,家里住着多自在,再说还有十来只老兔子要喂呢。
    “家里有大黑小黑,怕什么!”花伢搂着两只大狼狗说道。
    两只狗公的就叫大黑,母的个头儿稍微小一点儿就叫小黑,已经完全成年了,若是真凶起来,估计普通人都敌不过。
    山官便应了,只叫花伢带好两个弟弟。
    两人用笼子装了大几十只兔子,一走就是好几天。
    小驴子跑起来倒快,就是时不时得歇上一歇,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才肯再干活儿,为此狗剩还多带了一捆干草在车上。
    陈大哥先时凭着拳脚功夫果真做了衙役,只这等最末流的吏,人前是威风,却谁都可以使唤,陈大哥自由惯了,不过一年便辞了,现在只能在码头做个搬运工养家糊口,山官一提当即便应了。
    “……东阳是被选了去,臭小子只知道高兴,哪里知道他老子们几年也就攒了那点儿银子……就是成了军户,也还要先有钱买地才成……”陈大哥喝了几口酒,话匣子就打开了,“还有小文,将来哪能光指望他哥哥……”
    曹文是陈哥那口子带来的个孩子,还是瘦瘦小小的,不大说话。
    嘉兴城关系复杂了,再严明的规矩,也难免有那些事儿,狗剩明了的点了点头。
    到底是拖家带口的人了,全没了最开始相识时候的洒脱。
    因是陈大哥自己去柳树屯运兔子,两家说好一只十四文,五天去一回,正经立了文书,各自按手印,两家一人保管一份。
    这次带来的七十几只兔子连二三十个兔笼子就一起直接给了陈大哥。
    “……每天喂干净水,千万把脏水倒了,别嫌麻烦,喂水的碟子洗干净,有干草的话,掺着粗粮喂,兔笼子清理的勤快些,这样兔子不容易生病……”狗剩细细的讲了注意事项。
    陈大哥和曹仁两口子细细的记在心里,当天下午就收拾了一间偏房安置兔子,留山官和狗剩睡一晚再走。
    “我去外面逛一逛,你去不去?”
    山官正给小驴子喂水,手上顿了顿,“不去!”
    嘉兴城里真说起来其实还有山官不少亲戚,不过在绍大兴死的时候闹得太难看,现在拾娘也不在了,山官才不会上赶着叫那群人缠上!
    狗剩就径直往书铺走去,准备把接下来的小半日就耗在书店里……
    半个月不过眨眼的功夫,里正头天就点好了人,丑时过半就在屯子口大柳树下集合,早去还可以喘口气儿。
    山官丑时一到就起了身。
    狗剩强撑着也坐了起来,“这就要去了?”
    “你继续睡,我跟大荣他们一起,没事的。”山官低声说道。
    “唔,厨房里有饼子和腌菜,瓦罐里有茶水,你带着去,不晓得要弄多久……”狗剩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睡了下来,“注意、注意安全……”
    “好,我都知道了。”山官应道。
    狗剩昏昏沉沉的不知又睡了多久,猛地就惊醒了,到底心里存了事情,睡得不如以往安稳,看着窗外已经泛起了微光,干脆就坐了起来。
    陈大哥拿了积年所有的积蓄出来,也置办了一辆带顶棚的驴车,专门来运兔子,转手给酒楼和肉铺送,赚个差价,改了一旬来一次,每次最少一百来只兔子要的,再加上往镇子上送的,每天要逮着十几只大兔子才够!
    兔子越逮越少,越逮越精明,狗剩和山官俩也是从早忙到晚,一天就要换好几个地方下套子,光是上山下山来回走几趟就已经够呛了。
    花伢几个小的还没醒,狗剩胡乱舀了个饼子就往山上去了……
    屯子口大柳树下格外热闹,几乎大半个屯子的人都等在这儿,或拿着柳筐编,或做着针线活儿,叽叽喳喳的根本听不真切讲的什么。
    花伢领着鸡蛋和小九也过来候着。
    旁边一大群孩子互相追逐打闹,时不时就有人跌了或撞了找大人告状,这时候只换了一顿呵斥。
    小九和鸡蛋找到小草他们,也一处玩闹起来。
    一直等到日头西落,才三三两两的有人出现在路口。
    每一次看到人,人群都是好一阵骚动。
    李大花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只恨不得自己能长个长颈鹿脖子呢!
    柱头长这么大还没自己出过院门,虽说有里正带着,刘打铁也放心不下,也跟着去了……
    山官领着花伢几个到家的时候,狗剩已经烧好了晚饭,正坐在屋檐下整理药草。
    “回来了。”
    山官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狗剩不用问也知道是好消息了,“洗了手,准备吃晚饭,等的饿死了!”
    山官呵呵笑着进厨房倒热水出来,叫着几个小的都洗了手脸才上饭桌。
    狗剩特意烧了几个好菜,连菜蔬都是拿油炒出来。
    一家大小五口人都吃的肚子滚圆才罢手。
    柳树屯七十八户人家,六十多户都是适龄的男子,不少孩子多的还有两三个,总计有八十六人往青蒲镇去,农人家里长大的都很有一把子力气,千夫长不过叫人随意耍一耍,另有大夫查看有无隐疾也就罢了,这八十多人去,除去几个脑子不灵光或身子骨有问题的,有七十来人都过了关,屯子里一时处处都是欢笑。
    “……我估摸着主要要看三个月的操练,那才真真是考验……”柱头一边跟狗剩在山上忙活,一边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事儿。
    要等各处的人都看完,从青蒲镇出发,再一起到嘉兴城驻扎处操练,与此同时,粮草和部分部队已经开拔,往蒙国边境去了。
    “若是如此才好!”狗剩嘀咕道。
    说来,真正选的严了,多少也算是花了“成本”下去,若像现在一般,只有四肢健全都拉去,才要担心了。
    “呵呵,我也这样想。”山官双眼发光,高兴的说道。
    狗剩笑了笑,埋头干活。
    现在已经越来越冷了,赶在这个时候,山官等人接下来三个月可不好过。
    接连下了一个多月的兔子,每天多则二十来只,少则七八只,逮了近五百只,狗剩留心看了一下,误捉的小兔子越来越多,再有那等有孕的、胀奶的也不能捉去……
    “等陈哥下次来了,便停了吧,再冷兔子也该藏起来了。”狗剩把一只半大的兔子松开,抬头说道。
    “好,明天我去镇子上跟几个老板说。”
    这些日子,山官一直都带着几分雀跃,脸上明朗了不少。
    狗剩冲山官一笑,罢了,总归是他自己千盼万盼来的机会――我之砒霜,人之饴糖就是这个道理了。
    “你去了嘉兴城,万事多跟大荣学着,就是碰到以前亲戚也别动怒,军令如山,惹了事你再多本事也得被赶出来……万事仔细看着,别一上来就冒头……”
    山官先是一愣,接着嘴角越翘越高,最终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狗剩这些日子一直不得劲儿,虽然没说,但山官满心眼放着的人,哪有感觉不到的!
    今儿这样念叨起来,山官心里猛地就一松,“我晓得。”
    “只盼着别真正打仗才好……”狗剩嘀咕道。
    “我会小心的,你放心,以后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买一大片地雇给佃户种……”山官把手上的兔笼子放下,情不自禁的上前抱住了狗剩。
    等反应过来,狗剩不自在的扭动了身体,“你、你好好说话,别搂搂抱抱……”
    穷人家的孩子见识有限,山官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日子也不过是大地主那样,每天不用自己种地,坐在家里收钱!
    山官又用力搂了一下才松手,“半年后,我们有了军户,你便看着去买地……千万别累着自己,照顾好花伢和小九……屯子里人你不耐烦打交道且先忍一忍,等我回来,说不得我们就要搬去嘉兴城……”
    各地军户都统一安置在城里军队驻扎的地方,青蒲镇这样的小县衙连个正经城门都没有,这一带的军队都在嘉兴城城外,城郊专门有一片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安置家眷,当然不少手里有了银钱的会自己在城里置了大院子住,好些贪着军户这名头的,几代人都不分家,发展下来,不晓得该有多大一家子。
    狗剩看山官兴奋的样子,自然只有应和的。
    两人在山上讲到了天擦黑才急匆匆的回去。
    柱头没病没痛,又不像鸡蛋一样脑子有问题,虽说“大将军”问话的时候,抖得话都说不清,却也被留了下来――这孩子越长大就越跟刘打铁像,小时候倒是像李大花多点儿。
    既是想开了,狗剩思量着,两人手里的银钱造了这院子,又买了头驴子,以前的积蓄是花的七七八八了,现在手里攥着的就是这几个月卖兔子的进账,两人手里的加起来估摸着有八两多一点儿,家里认真说来并没有什么开销,这一百亩荒地还有两年才要缴税银,像山官说的,若是成了军户,连税银都不必操心,再就是今年窝冬的开销了,有几百个铜子儿绰绰有余,只山官这一去不晓得要遭什么罪,耐放不占地方的肉干、保暖的夹袄、护膝等都要先准备好,如此算下来一两银子也尽够了,留几个仔儿备用,剩下七两银子都给山官缝在衣服里带去……
    按照大荣之前说的,三十户取一,柳树屯七十八户,原只有三人甚至更少能留下来,只因着大荣这个变数,就不定了。
    李大花坐在驴车上,笑的合不拢嘴。
    “……其实你脚早就不跛了,柱头能选上,你要去一准儿也能选上……”
    狗剩心疼小驴子,只叫李大花和几个小的坐在车上,自己和山官、刘打铁、柱头一起走,李大花一路嘴就没停过。
    当初狗剩没报名就奇怪李大花怎么没念叨,原来还记挂着那次脚受伤呢!
    两家人这是准备一起去办过冬的物什。
    有了驴车,狗剩干脆带着花伢、鸡蛋和小九一块儿去,叫小草几个看见了,也闹着要去。
    李大花原说只带小草和双胞胎,狗剩看大草半藏在门后面期盼的看着,又不敢说,只偷偷抹眼泪,便喊了人一起去。
    “娘,您别说了,山官哥哥选上了也一样。”柱头憋得脸都红了,吭吭哧哧的说道。
    李大花眼珠一转,有些悻悻的,“也是这个理!”
    走了约莫一半的路程,小驴子突然就往地上一跪,板车猛地扎了下去,惹得一车人惊叫起来。
    “作死啊……”
    李大花不经吓,连连抚胸口,脸色都变了,好半响才喘匀气,张嘴就骂。
    倒是几个小的,叫了一声,都笑做了一团。
    “花伢,大草,下来走吧,黑斑拉不动了。”狗剩摸了摸小驴子的脖子,用簸箕端了燕麦竿子喂它,无奈的说道。
    黑斑是小驴子的名字,起先它病怏怏的,毛色也不好,没注意,等过了半个月才发现这驴子在背脊上长了个拳头大小黑不黑灰不灰的皮,远远看上去跟霉斑一样,狗剩原说要叫这个名字的,也不晓得这驴子是不是真有灵性啥的,居然懂得好话坏话,叫霉斑只管拿屁股对人,后来改做了黑斑才顺过来。
    花伢和大草应了一声,笑嘻嘻的从板车上跳下来。
    李大花也爬了下来,左右摇晃了两下才站稳。
    “小草看着弟弟妹妹些啊!”狗剩交代道。
    “好,我晓得,大哥!”小草伸手抓住双胞胎坐在里面的大箩筐说道。
    这驴子也不是真就脱了力,不过被狗剩惯的,隔会儿就犯懒,吃了半筐子麦秸,又站起来,尝试般的慢吞吞的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负重少了些,才摇头晃脑的撒开步子。
    “啧啧,这畜牲……”李大花直把嘴,好容易才把嘴边责怪的话咽了下去。
    山官和他弟弟妹妹走在呢!
    昨儿来送兔子就跟肉铺老板说好的,捡精瘦的给留了几十斤,再就是各色杂骨,这两样都不是这里猪身上最贵的,半两多银子就是好大一筐,油盐调料、棉布棉花,满打满算一两银子……
    山官还有四五天就该走了。
    狗剩把精肉片成片,用卤料大火卤熟,放在筛子里稍微晾一晾,再烘的干干的,在冬天里放好几个月都不会坏。
    夹袄、护膝之类的,狗剩拎了兔子找屯子里几个婶子帮忙做,紧赶慢赶,总算在山官走之前走弄齐整了。
    五两银子狗剩亲自分了几处给山官缝在里衣里,原是打算七两都给山官带走,人死活不愿意,两人争了半天才定了五两。
    走的这天,狗剩等山关出了门,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还是追了过去。
    到了屯子口,老远就听到李青远的哭声。
    大荣脸色也不大好,把人抱在怀里,嘴抿得紧紧的。
    “这边,这边,快点儿,叫大将军等急了,有你们挂落吃……”里正嘴里喷着一股股白气,高声吆喝着。
    “我走了。”山官用力捏了一下狗剩的手,朝里正走去。
    狗剩心里一顿,一抹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很快又被李青远的哭闹声吸引了注意力。
    李青远抓着大荣的衣领闭着眼睛嗓门都嚎哑了,就是不松手。
    孙婆子在旁边急的直抹汗。
    狗剩走过去,把李青远抱起来,“乖,大荣哥哥去不了会不开心好长时间,远远想大荣哥哥不高兴?”
    李青远愣了愣,终于松开了手,环抱着狗剩的脖子大哭起来。
    “远远等着,哥哥很快就回来!”
    大荣一咬牙,扭头快步走开了,眼角分明发了红。
    狗剩用力抱住开始挣扎的李青远,嘴里轻声哄劝着,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在大柳树的阴影下,个子矮小的那个猛地跳起来,高个子和矮个子的脸就贴在了一起,又飞快的分开,个子矮的逃一般的往屯子里跑了……
    第五十八章
    ……
    等个子高的从树的阴影走出来,狗剩才看清楚居然是鸭蛋。
    “鸭蛋哥,快点儿,里正要走了!”
    狗剩等人走过来才说道。
    鸭蛋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过去。
    那厢里正已经点了人,黑灯瞎火的,也看不真切,又叫了一遍就要出发了。
    人群好一阵闹腾,一大阵子人总算走远了……
    屯子里立即清净起来。
    狗剩关起门带着三个小的过日子,时不时带些吃食给孙婆子和李青远送去。
    这一老一小,以前都是大荣烧火,孙婆子个老人家,一辈子就只晓得煮或蒸,哪里舍得用油。
    李青远吃不惯,再闹,孙婆子可吃不消,哪里还有人千哄万哄。
    “都是叫他哥哥给惯的,烧肉都不吃,饿两顿自然就不挑了……”孙婆子抹着眼角,絮絮叨叨的说道。
    狗剩嗯嗯啊啊的应着。
    李青远闷在屋里,听到动静也没出来。
    狗剩跟孙婆子说了好大会儿话,孙婆子去厨房热吃食,狗剩才进屋。
    李青远趴在炕上,肩膀微微抖动着,显然是在哭了。
    狗剩叹了口气,“怎么又哭了?大荣哥哥走了,远远就变成哭泣包了?”
    “才不是!”李青远用力吸了吸鼻子,闷声说道。
    “好了,快起来,狗剩哥哥给你带了好吃的!”
    李青远在枕头上左右动了动脸,好一会儿才撅着嘴坐起来。
    狗剩带了一大碗骨头炖萝卜,孙婆子在土炉子上热了,李青远泡着白米饭吃了两大碗才罢手。
    “孙婆婆好好歇着,远远去我那里玩吃了晚饭回来啊!”狗剩高声说道。
    孙婆子夜里觉少,白天就得在炕上躺着,交代了李青远要听话便答应了……
    山官他们是十一月底走的,要到三月初开春才有消息。
    头里李青远还会哭闹,杨凌义每天一睁眼还是会找鸭蛋,狗剩要搭把手的时候山官的名字就会脱口而出,只两个月就全习惯了。
    狗剩还是时不时给李青远送些吃的,看小孩子开始自己看书写字,还帮孙婆子烧烧火,心里暗道,这世上真真是没有谁离不得谁的……
    微风和煦,草色遥看近却无。
    屯子里勤快些的妇人已经开始三三两两的出来挑野菜,开始化冻的地里也时不时能看到劳作的农人。
    狗剩驾了驴车准备去嘉兴城一趟。
    “……山上要看着,每天都要撒饲料,大黑小黑也要喂,我们都走了,谁来干……狗剩哥快去吧,我都能干……”花伢不由分说的把狗剩推出了门。
    开春正是兔子繁殖的时候,山上又少吃食,正是要大投放饲料的时候,一天都离不得人。
    第一次见到花伢的时候,小姑娘仿佛时刻都缩在墙角的阴影里,几天都听不到吭一声,现在已经越来越有像屯子里那些屋里屋外一把抓的妇人发展的趋向了――说话嗓门又大又脆,干活快手快脚,厨里地里都是好手!
    狗剩侧坐在前面,慢悠悠的赶着驴子往前走。
    刘打铁和李青远在屯子口等着,出乎意料的是,还有一辆驴车。
    “狗剩哥,就等你了!”杨凌义从车里探出头来大声说道。
    前面驾车的赫然是杨地主家的大管家。
    “三少爷也去嘉兴城?”狗剩问道。
    “嗯,我要去找我哥哥!”杨凌义一脸笑容的说道。
    杨家两位大少爷中了秀才后,人还在嘉兴城读书,指望能继续高中。
    狗剩了然的抿嘴一笑,“哥哥”这个东西指的可多了!
    李青远要跟杨凌义玩儿,干脆就上了那边的车。
    杨地主除了大管家,另有一个小子跟着,隐约能看出鸭蛋的几分影子,估摸着该是鸭蛋的弟弟了。
    离青蒲镇的日子还有四天,一行人不紧不慢的往嘉兴城走。
    这两年,开始有眼光的人专门在官道附近造了屋子,隔一段路,会看到挨在一起的几家,有卖茶水的有卖吃食的有住客的。
    “去年还没看到哩!”
    傍晚时分,狗剩去买了几个热气腾腾的烧饼过来,刘打铁啃了一大口感慨了一句。
    几人嫌小客栈不干净还贵,都决定在车上将就一夜。
    因要往镇上送兔子,狗剩并没有给板车搭棚架子。
    杨凌义就叫了人一起去他那边车上睡。
    “叫大管家跟你们睡,我们这边带了油纸不打紧的!”
    狗剩快手快脚的把铺盖打开,油纸固定在板车两边的栏杆上,人往里面一钻就是了。
    刘打铁和杨大管家互相绑着用石块把车轮子固定。
    大概是过几天能见着大荣和鸭蛋了,两个小家兴奋的伙嘀咕了大半夜,杨大管家劝了好几次都不管用,只得由着他们了。
    第二天上路的时候就安静了,哪有小孩子没瞌睡的!
    嘉兴城城门下聚集了不少等消息的人,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都满客。
    城门多了一队衙役指挥着人群闪开正对城门的路,来回巡逻。
    狗剩控制着小毛驴慢慢的靠过去,忽然人群就骚动起来。
    “旺宏镇!”
    城墙上传来几声极具穿透力的吆喝。
    “我是,我是……”
    一部分人满脸期盼的挤了过去。
    “旺宏镇青石屯方大福,青石屯吴山……窝山屯谢大山……”
    前面是地方,后面是名字,每念一个名字人群中就有几人笑的恨不得合不拢嘴――这是军队专门派了大嗓门的士兵下来给念留下来的人名呢。
    等念完,衙役再张贴在城墙上。
    不少人犹兴未尽的挤过去继续看。
    就有识字的又高声念了一遍。
    “好了,好了,这下好了,大山成了……”
    一对佝偻着腰的中年夫妇互相搀扶着,又悲又喜的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经过狗剩他们驴车旁边的时候,那妇人还左脚绊了自己右脚一下,差点儿摔在地上。
    “大娘小心些!”狗剩忍不住提醒道。
    “我们大山被留下了,以后就是军户了!”那妇人激动的冲狗剩说道。
    狗剩往后退了一小半,撞在正低头啃地上刚冒出来的草芽的驴子身上,惹得小毛驴用力喷了口气,狗剩直起身子,赶紧冲那妇人笑了笑,幸亏那妇人马上就跟她汉子搀扶着走远了。
    “辰时点槽木镇!”
    城墙上士兵下来之前连喊了三遍。
    槽木镇的人都叫嚷着往城墙下挤去,其它镇的人只能往外让,场面就混乱起来。
    “挤什么挤,都慢慢走……”
    衙役们敲着锣叫了起来,好容易才安排好。
    嘉兴城统管周边十五镇,这样一天两个镇点下来,也得七八天,还有个人口几乎跟十五镇差不多多的城内呢!
    第五十九章
    ……
    杨大管家要带杨凌义去找他两位哥哥。
    “……到时候叫大管家早早叫你起来就好,现在哪里就要守在这里……我们等一下也要进城的……不然,下回杨老太太和杨老爷不让你出门了……”
    狗剩帮着劝不肯老实走,硬要守在这里的杨凌义。
    杨凌义起先还不为所动,等听了狗剩后面几句才不情愿的点点头,“那青远跟我一起去!”
    杨大管家感激的冲狗剩点了点头。
    “不,我要跟狗剩哥哥一起在这儿等着!”李青远一扭头,爬到了板车上。
    杨凌义撅着嘴不情愿的上了驴车。
    李青远站在板车上,双眼放光的看着城墙,也不嫌仰的脖子酸。
    青蒲镇的名单要等后天早上才公布。
    “好了,好了,快坐好,我们也要走了!”狗剩把人按下来说道。
    李青远满脸失望的靠着狗剩坐好。
    当然不可能在城墙下等两三谈!
    刘打铁吆喝了一声,慢慢的进城往陈哥家去了。
    嘉兴城内的名单是最先公布的,陈东阳打小长得壮实,又会拳脚功夫,自然是选上了,当天回家过了一夜后就正式安置到了军队。
    “早就料到你们回来了,快进来,屋子一早就收拾好了……”曹仁笑盈盈的说道。
    陈哥找到了一门好营生,以后又不用缴纳人头税等,两人已经开始筹划买地了,俱是一脑门的欢喜。
    狗剩连声道谢,又把自家种的一大包白菘萝卜从车上拿下来。
    “自家种的,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吃不完做了腌菜也是极好的!”刘打铁帮忙搬了进去,闷声说道。
    陈哥连声说客气。
    城里不必屯子里,就是最常见的菜蔬也要花钱买来的!
    再等三个月,官府会给新添的军户统一安置,陈哥这个拥挤的小院子多少可以卖几个银钱,去办田地。
    “约莫三月中旬去运兔子,我前儿试过了,过冬前我们饲料给的足,秋季下的那批差不多可以了。”
    曹文帮着曹仁把茶水端进来,狗剩和陈哥坐在炕上说起了兔子的事儿。
    “好,早前就有老板过来问了,我整饬整饬就去。”陈哥笑着应道。
    狗剩就是有幸成为军户,要想得安置的小院子,也还得等山官站稳脚,回了驻扎地才有消息,不像陈哥这样嘉兴城内居民“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一时肯定还是要住在柳树屯,与陈哥这门生意倒是还可以再做几年。
    在陈哥家过了两夜,这天一大早,爷儿两个和李青远就起来了。
    城门下人已经少了许多,那等名单公布过的人,留下来的出来见一面亲人就得回去,没留下来的,有老兵领着教给父母亲人,先公布的自然就散了。
    这天不凑巧,天气不好,夜里就下起了小雨。
    陈哥把家里两件蓑衣拿出来,“你们当心点儿,别去跟人挤,你们没来的时候有人给挤得踩断了腿。”
    刘打铁慌忙应了,给狗剩把蓑衣披好,自己也穿上,把李青远抱起来――这可是别人家的孩子,出了事怎么交代!
    “青蒲镇――”
    城墙上一连喊了三遍。
    “快快,我们过去,刘叔,狗剩哥哥!”李青远根本不管还在纷飞的小雨,拼命的把脖子往上仰,催着刘打铁快走。
    下雨地滑,狗剩扶着刘打铁往那边靠。
    “别挤,都别挤……”
    衙役们高声喊着,还是有不少激动的人由于跑得太猛摔在地上。
    好大一会儿骚动才平息下来。
    城墙上的点名的老兵显然留意着下面,这才开始唱名。
    “青蒲镇上清屯徐旺――上清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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