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在颈间的刀锋寒意深深,知县的脸色也随之变了几变。
    “掌印大人什么意思,下官不明白。”他吞了下口水强自镇定,做出一脸无辜状。
    “不明白就去死吧!”江潋懒得和他废话,挥刀就砍。
    “等一下!”知县惊呼,“只有我知道寒玉棺在哪里!”
    江潋收回手,冷哼一声:“咱家最喜欢怕死的人,来呀,喂知县老爷吃颗糖。”
    “是!”役长应声上前,从袖中取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送到知县嘴边。
    “这是什么?”知县惊恐发问。
    “让你乖乖听话的东西。”江潋拿刀尖撬开他的嘴,示意役长把药喂进去。
    “从此刻起,你的小命就在咱家手里,找到寒玉棺之前,你要乖乖听话,别出幺蛾子。”
    知县脸色发青,肠子也悔得发青,直到此时才明白,首辅大人为什么在信中再三交代,要他面对江潋时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可有半点疏漏。
    可他确实是在按照首辅大人的吩咐行事呀,自认为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江潋究竟是怎么看出不对的?
    “你是不是在想,咱家是怎么发现你有问题的?”江潋慢悠悠地问他。
    知县没回答,眼神却泄露了心中所想。
    江潋道:“这是个秘密,等你有命活下来,咱家再告诉你。”
    其他几个官员全都跪在地上,大声向江潋求饶,声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江潋指着师爷道:“这几日,衙门里的事务交由你代为打理,今晚参加接风宴的人统统不许回家,我会留下五十人守在这里,但凡有一个人不老实,所有人都要给他陪葬。”
    几个人面面相觑,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早听闻东厂提督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所到之处必有血案,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虚,一盏茶的功夫就杀了四个人,真是太狠了。
    江潋收拾完这些人,在县衙凑合着睡了一夜,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便起床带队向龙凤山进发。
    许是赶了一天的路太过疲累,又花了些心神对付知县一伙,昨夜他睡得很沉,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连梦都没做,更没有时间去想薛初融他们。
    此时骑在马上,被山间的晨风一吹,人也清醒了许多,思绪开始没有边际地乱想。
    昨天他执意不肯带望春来,其实也不单单是为了让望春保护薛初融,更重要的是不想让望春和他一起冒险。
    这一趟,吉凶难料,生死未卜,他们两个,必须有一个人是好好的。
    望春是个苦命的孩子,即便跟了他,也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现在他找到了愿意与他共度一生的人,就该让他好好活着,去享受接下来的人生。
    希望望春能明白他的一片苦心。
    ……
    南疆的天黑得晚,亮得早,当第一缕霞光照进营地时,薛初融准时起床,出门去洗漱。
    房门一开,望春双眼乌青头发蓬松地站在门外,把他吓了一跳。
    “薛总督,我想了一夜,还是不放心干爹,我要去找他。”望春开门见山地说道,声音都是嘶哑的。
    薛初融愣了下,发愁道:“可你干爹再三交代过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离开军营。”
    “我干爹是不想让我跟他一起冒险。”望春红着眼睛道,“这些年,不管在多么危险的情况下,干爹都没有把我支开过,这次他却非要我留下来陪你,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什么?”薛初融问。
    “说明他知道此行有多凶险。”望春道,“如果我不去的话,他有可能真的会回不来,薛总督,你愿意干爹回不来吗?”
    “我当然不愿,但我也不愿你有危险。”薛初融道,“我得信守对你干爹的承诺。”
    “可是干爹若出事,我一样活不成。”望春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干爹为他和公主的尊严做出的抉择,而我去找干爹,也是我为自己的誓言做出的抉择,因为我曾发誓,此生为干爹而活,也为干爹而死。”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狠心威胁薛初融道,“薛总督不让我去,到时候我就在你面前自尽,让你看着我把血流干,让你看着我死。”
    “……”薛初融为难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望春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干爹是陛下的命,他若出事,陛下也活不成。”
    薛初融怔住,脸上有了一丝松动。
    他想起昨日临别时,江潋和他单独说的那番话。
    江潋说:“如果这一次我回不来,拜托你帮我照顾若宁,你帮我转告她,就算是为了我,也请她好好活着,我能为她等十年,她至少也要为我等十年,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像她那样,换一个样子回来找她。”
    薛初融闭了闭眼,想象不出如果江潋换一种样子,会是什么样子。
    不行,他必须是这个样子,他必须是江潋,只能是江潋,换了谁都不行。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张脸,任何一个躯体,配得上这样的灵魂,这样忠肝义胆,一诺千金,恣意飞扬,惊才绝艳的灵魂。
    这世上,只有一个江潋。
    “你去吧!”薛初融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对望春说道,“见了你干爹,代我转告他,我不会替他照顾若宁小姐的,他自己的人自己照顾,不要来麻烦别人。”
    望春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多谢薛总督!”他弯下腰,对着薛初融深深一礼,“此生有幸结识薛总督,是望春的幸运,干爹干娘能有薛总督这样的知己,也是他们的幸运。”
    “我亦如此。”薛初融扶起他,回他以微笑,“我本是一个孤儿,能遇到你们这样一群肝胆相照的朋友,不知花光了几辈子的好运气,我每天都在感谢老天爷。”
    望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直起身,最后向薛初融道别:“薛总督保重,我走了!”
    他转过身,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把,在清晨的万道霞光里大步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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