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顾老太爷。
    各种眼神都有,有惊讶,有诧异,有震惊,还有失望……
    顾老太爷的老脸在这些眼神下,顿时火辣辣的作烧,可一想到这涉及到大儿子,又撑住了,故作镇定的只看着谢氏。
    谢氏已经对顾老太爷这偏心套路,太过熟悉了,熟悉得已经都没有之前的愤怒情绪了。
    反而还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讽刺笑容来,比起她大怒大闹更宛如一记耳光,直接甩在了顾老太爷的脸上。
    谢氏只淡淡的道:“好叫老太爷知道,当初大老爷给妞妞的那些东西,都在我收着,不仅妞妞的,就是长卿和长即两兄弟的,也一并在我这里。若是老太爷不信,我让人拿来,请老太爷过目。”
    说着扭头就吩咐身边的丫头回二房里去将东西取来。
    顾老太爷的脸上臊得通红,勉强为自己打圆场:“老二家的,我这不是随口一说么?你别多心——”
    谢氏冷笑:“老太爷一贯如此的,我们二房要是多心,早就气死了。儿媳妇倒是要问问老太爷,在老太爷心里,我这个儿媳妇是有脑子还是没脑子?能提前知道我闺女会走丢,别的都不干,先往她的小袄子里头缝上些东西?就算如此,我们二房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吗?不往里头缝些银票,倒是缝些隔房大伯给的金叶子?这是什么道理?”
    直接问到了顾老太爷的脸上。
    顾老太爷讪讪然的强笑:“是我失言了!我这不是想着,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怕你们多想,这不才多说了一句么?”
    顾老太太冷哼一声:“到底是谁多想了,老爷心里没数?我们谁都没说这事跟老大有关系,可是老爷你先跳出来,把老大牵扯进来的——”
    可不是,顾家二房的人,可都没说话呢。
    顾老太爷顿时又羞又愧,还带着几分恼意,的确二房是什么都没说,可都看着他,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再说,再说,他那也不是下意识的反应么?
    这么一想,越发心虚了,为什么他会第一时间替老大辩解,是不是,是不是?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带着一点恼羞成怒,不耐烦的道:“行了行了,今儿个到底是孩子回来的好日子,别为了这些小事闹得一家子都不高兴!更何况这么多年了,妞妞这孩子也说了,她被收养后发烧,将之前的事情都忘记了,估摸着也查不到什么了!既然孩子回来了,人也没事,虽然吃了些苦,咱们努力补偿一下也就是了。”
    轻描淡写的就想将事情这么揭过去。
    这下二房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尤其是两个孙子和老妻,看着顾老太爷的眼神充满了谴责和失望。
    顾老太爷心虚的避开了几个人的眼神,很快给自己找到了借口,不管这事跟大房那边有没有关系,都必须没有关系。
    本来两个兄弟当年因为那件事,就生了罅隙,若是真查下去,没事也就罢了,就怕真有牵扯,到时候两兄弟如何相处?
    顾家出了这样大的丑闻,以后还怎么出门?
    只怕顾家在士林中的清名就要毁之一旦了,总不能顾家百年的基业,毁在了这点小事上吧?
    大不了,大不了以后对二房多补偿一些。
    对于找回来的小孙女,顾老太爷到底是心生了愧疚之意,琢磨着,多补贴一点,将城外的温泉庄子,还有那百顷的良田补偿给她,也就行了吧?
    做好了心理建设,顾老太爷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这一切都是为了顾家!对,没错!为了顾家!身为顾家的子孙,为了顾家的清名,受这么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饶是谢氏已经看透了顾老太爷的偏心,此刻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心凉。
    闭了闭眼睛,谢氏心里发狠,这个家是呆不下去了,倒不如趁着这次,索性闹开了好,能分家最好,不能也要让顾老太爷和大房狠狠的出一次血,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拿捏住他们,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如此看不起二房,轻视二房才行!
    不然,就顾老太爷这德行,就算看中了自家两个儿子将来的前途,可真有事的时候,还是大房最重要!
    凭啥!既想要自己儿子为他顾家增光添彩,还想让他们二房忍气吞声?
    说来说去,都是顾文铮那个软蛋,不是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
    不过还好,她早就清醒了,不指望他了!不然今天只怕又要被伤透心了!
    正要开口,就听到上面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屋里响起:“祖母,我父亲他不是祖父的孩子吧?是不是我父亲是祖父捡回来的?“
    不是张春桃是谁?
    “啥?”顾家老太太被问愣住了。
    下头的谢氏,还有顾长卿两兄弟听出来这话的意思,不约而同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来。
    这笑容看在顾老太爷和顾文铮眼里,格外的刺眼。
    顾老太爷脸色一沉,“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你父亲怎么就不是我的孩子了?”
    张春桃一脸的无辜:“我也觉得奇怪,若我父亲是祖父的儿子,这谁家当爹的,自家儿子被害得差点家破人亡,当爹的还要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这其中没有猫腻,谁信啊?就拿我以前的养父母家来说,之前没有孩子的时候,对我这个捡回来的还算凑合,毕竟指望我将来给他们招婿养老呢!”
    “可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看我哪哪都不顺眼,我做什么都不对!他们亲生的做什么都对!我是草,人家亲生的就是宝!如今我听着,你们这家里,跟我养父母家也没啥两样啊!”
    “那位我没见过的大老爷,那就是祖父手里的掌中宝,我爹么,就是那没爹疼的狗尾巴草呗!不然谁家当人爹的,能偏心成这样?”
    “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好歹也要个名声面子的,起码面子要做的过去吧!像祖父这样,面子情都不做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呢!这除非不是亲生的,不然谁能这样?您说是吧?”
    一席话,真是字字如刀,戳在了顾老太爷和顾文铮的心上。
    顾老太爷气急败坏的一拍桌子:“胡说八道!果然是乡下养大的孩子,一点都没有规矩!居然敢这样对长辈说话?这是忤逆!忤逆!”
    这话一说出来,满屋子都变了色!
    尤其是顾家二房和顾老太太,看着顾老太爷的眼神都充满了愤怒和恨意。
    顾老太爷作为一家之主,居然对她们刚认回来的闺女(妹妹、孙女)第一次见面,就下了这样的评语,这让张春桃以后怎么在顾家立足!
    张春桃呵呵一笑,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我本来就是乡下养大的孩子,是不如你们这百年的世家,当爹的偏心一个儿子,将另一个儿子往死里逼呢!我这叫忤逆,那你这叫什么?人家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这连人家畜生都不如呢!”
    她早就看顾老太爷这个糊涂老头不顺眼了,先前他还勉强露出几分做人祖父长辈的慈和,张春桃也不好意思怼他。
    此刻对上了,自然要抓住机会好生损上两句,好出出气。
    顾家二房,和张春桃姐弟一辈子的悲剧,都和这个糊涂老头有关!若不是他一味的偏袒大房,何至于此!
    顾家老头,不,顾老太爷哪里被晚辈这样当面顶撞辱骂过?
    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指着张春桃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张春桃撇撇嘴,这才两句话都受不住了?
    上到顾家老太太,下到顾家二房,谁不曾心里有怨气,此刻见顾老太爷被气成这样,忍不住都心里畅快无比!
    顾家老太太甚至心里已经都想好了对策,就算这个糊涂老头子真被气出个好歹来,可到底是在她寿庆堂,到时候只需要对外说,是糊涂老头子因为孙女被找回来,一时欢喜过头了,也是说得出去的。
    到时候就算糊涂老头子清醒了,想必也只能认了,他也没脸说他是被人气晕的吧?那可是丑闻!
    还好顾家老太爷没这么脆弱,毕竟是天天上朝,跟那些对家死敌磕了这么些年,都没被气死的男人,抵抗力还是有的。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了心神,看着张春桃的眼神,再无半点慈和了。
    这个孙女,认不得了!就算认了,也不能留在顾家了!这才回家第一天,就这么闹腾,真留在家里,就凭这一张嘴,只怕二房和大房真是不能相处了。
    得将人打发走了才行!
    顾老太爷下定了决心,就要开口。
    刚张开嘴,就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屋里响起:“父亲,妞妞这话,倒正是儿子心中一直来到疑问,儿子到底是不是父亲的孩子?不然为何您唯一的孙女,我唯一的女儿被人害得跟我们失散十四年,吃了十四年的苦,在您的心里,这只是一点小事?”
    “这么些年母亲的痛苦,我们二房一家子的痛苦,在您的心里,就是一点小事?妞妞回来了,难道她受过的那些苦,那些伤害,就这么抹平了?随便给点补偿就想糊弄过去了?”
    “就算事多过年,真要想查,总有蛛丝马迹,更何况,这不就是证据?这金叶子从哪里来?查一查不就知道了?父亲在害怕什么?还是在隐瞒什么?”
    是顾文铮。
    这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儒雅男子,一脸的痛苦之色,眼尾泛着猩红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眼里有复杂的情绪在涌动,眸色黯黑,深沉得让人看不清。
    顾老太爷和顾家其他人都讶异地看着顾文铮,谁都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一贯隐忍,为了所谓的顾家名声的儿子,此刻居然也在责问他?
    条件反射的就想呵斥两句,可看一看,此刻只有老妻和二房的人,还有那认回来的死丫头的几个干亲,到底忍下了。
    顿了顿,才竭力的放缓了声音,只是怒气怎么都没压制住,还是泄露了几分出来:“老二,你也跟着孩子胡闹不成?你跟你大哥两个都是我的孩子,我这些年,虽然因为你大哥早年丧母的原因,对他是略有偏袒了些,可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张春桃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补了一句:“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这肉也有厚有薄啊,要护着手心,自然顾不得手背了——”
    被张春桃这么一打岔,顾老太爷剩下来想说的话一下子就卡壳,又顿了顿,瞪了张春桃一眼,又走起了最拿手的怀柔哄骗路线:“我其实对你们哥俩也是一碗水端平的啊,你这些年读书举业,我哪一样没有关心过?你当年说要娶谢氏,就算谢氏门第低,可我也疼你,不也答应了么?”
    “还有你跟谢氏成亲后,不想担起顾家这个胆子,要去荆县教书,我也允了。只要你要做的事情,我这个做父亲的,哪次没有答应?你细想想去!”
    “再说了,你有你娘疼,你大哥没有,我这个做爹的不得多疼疼他?再说了,你大哥他是兄长,偏各方面都不如你,我这个做爹的不偏着一点,这府里岂还有他们一家子站的地?”
    “做父母的,都是希望你们好的!你聪明懂事,做事顾全大局,父亲对你一贯放心的很!你可大哥不如你,我这个做父亲的总不能放弃了他是不是?”
    随着他的这番话,顾文铮本来痛苦愤怒的神色,渐渐的缓和了些。
    顾老太爷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老二还听得进去他的话,就还好。
    谁知道一旁的张春桃又开口了,“唉,我那单蠢的亲爹啊,你咋不会听话呢?你没听出来这话的真实意思啊?来,做闺女的给你翻译一下。”
    “祖父通篇的话的意思是这样的,你跟老大虽然都是我的孩子,可是呢,他是我原配老婆生的,自然比你地位高些,我也更疼他一些。虽然说手心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你就是那手背,肉薄的那一块,真有什么事情,我也只能顾着你大哥,顾不上你了!”
    “这些年来,你想干啥,我不是都由着你了!你想娶个小门小户的,你不思上进,要去教书,我也都由着你!那自然是怕你跟老大抢家产啊!你要是娶个高门大户的媳妇进来,你那么聪明本事,要是靠着媳妇家,进入仕途,哪里还有老大站的地?这顾家岂不是就成了你的了?”
    “老大可怜,从小没了娘,所以我要多疼他!你我就顾不上了!反正你聪明懂事,又傻乎乎的,只要一提顾家名声大局,就能委屈求全!既然你能委屈,那就都委屈你好了!反正你大哥是受不得委屈的,我得护着他不受委屈就行!至于你,你多委屈委屈就习惯了!”
    顾老太爷本来还一脸老父亲委屈,老父亲为难,老父亲就是不说。
    可听了这话,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整个屋子一片死寂。
    谁都没想到,顾家老太爷的遮羞布就这么,被第一次见面的小孙女毫不留情的给扯了下来,露出里头那些肮脏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来。
    一时间只能听到顾文铮重重的喘息声,宛如一头困兽一般。
    张春桃眼珠子一转,看了看这一屋子人,然后才十分造作的捂住嘴,做出惊讶状:“哎呀,不会吧!我居然把大实话都说出来了!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啊!这遮羞布都扯掉了,哎呦,以后祖父,你怎么再好意思哄我那蠢爹呀!”
    “怎么办?可我就是故意的啊!”
    说着冲顾老太爷露出一个让他顿觉不妙的笑容来。
    然后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
    别人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可贺岩是知道的,也晓得他媳妇要放大招了。
    当初从这小棉袄里找出来了这金叶子和银票,后来收了起来。如今这小袄子里头的先前那翻出来的一片金叶子,还是在来京城的路上,又拆开了那小棉袄,将金叶子塞进去的。
    至于这其他的金叶子和银票,都放在那个布包里,若是说一片金叶子是偶然,那这么多金叶子,还有那两张百两的银票,要怎么说?
    布包被解开,摊在了那件小棉袄旁边,张春桃慢悠悠的道:“这些金叶子,还有这两张百两的银票,可都是藏在这小棉袄里头的——”
    话音未落,顾文铮先冲了上前,一把抓起那两张银票,只看了一眼,脸色就白了。
    扭头就看向了顾老太爷,摇晃着手里的两张银票,惨笑着问道:“恒昌钱庄的银票!这上头的日期,正是十四年春,四月初三!恒昌钱庄在直隶,十四年前的四月,我在京城,而大哥,大哥正好在直隶!父亲还有什么要说的?”
    顾老太爷看着那两张银票,再看看桌上那十来张金叶子,就算再想替顾文钟辩解两句,也实在说不出口了。
    好半天才期期艾艾的道:“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会不会是老大下头的人,背着他做的——”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下头的人,没有上头的主子示意,怎么敢去拐骗自家主子的亲侄女?
    事情已经至此,以顾老太爷对大儿子的了解,恐怕这事还真跟他脱不了关系。
    搜肠刮肚的想找两句话来,替大儿子说说,却发现实在词穷。
    若不是这是他一贯偏疼的大儿子,他都要骂一句畜生了!
    偏生张春桃看了看顾老太爷和顾文铮的模样,又丢下一个大炸弹来。
    “祖父是说大老爷的下人么?是指顾七?还是他的一干兄弟?”
    顾长卿先反应来,立刻变了脸色:“小妹,你怎么知道顾七?他是大老爷的心腹侍卫,去岁就被大老爷派出去说是办事去了,他是不是去找你了去?”
    顾长卿的这话,立刻提醒了顾家二房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张春桃这才慢条斯理的道:“可不是呢!大老爷可真是个好心人啊,这么些年来,一直惦记我这个大侄女,在乡下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死!专门收买了我们镇上一个掌柜的,盯着我,有什么消息,及时给他汇报呢!还让那掌柜的儿子娶我做填房呢!”
    “然后前些日子,大老爷大约知道了我没按照他的安排嫁给人做填房,反而跟张家闹翻了,被张家除族,除了身上一身衣裳,和这一件小棉袄,就这么被赶来出来。居然没有饿死在山里,还跟贺大哥成了亲,日子越过越好,就派了顾七和十来条好汉找到了当年帮着他丢掉我的那个婆子家——”
    说到这里,张春桃停顿了一下,看向了顾老太爷,然后笑眯眯的问:“祖父还想继续听吗?”
    顾老太爷此刻终于意识到,这个孙女这次认亲可不简单!
    只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几乎是图穷匕见了,他再说什么也迟了。
    一贯挺直的腰背,一下子就佝偻了下来,一双浑浊而精明的老眼,带着几分求恳的看着张春桃,艰涩的开口:“孩子,你,你能不能看在同是一家人的份上,你——”
    张春桃嗤笑出声,带着几分嘲弄之意的看着顾老太爷:“那么,祖父也应该先去问一下大老爷,当初做下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是一家人?”
    顾老太爷哑口无言。
    半日后,才憋出一句话来:“到底不能只因为你们一席话,就定了老大的罪!说不得老大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有什么迫不得已?”
    顾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将手里的茶盏往地上一砸,怒骂道:“顾泽成你个老王八蛋!你到底是不是人啊?到了这个份上了,你还替老大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说话?迫不得已?是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了?这么些年来,除了那一年,我被迷了心窍动了心思,想让老二掌握顾家,自认为没做过半点对不住他的事情吧?”
    “他为何这么心狠手辣?他还是个人吗?就算对我,对老二不满,冲着我们来不行吗?用得着对付妞妞那么一个小丫头?没种的畜生!这得多狠的心啊!这么些年,他看着我们为了妞妞痛苦,为了妞妞,二房家不成家,夫妻反目,父子生分!他明明知道妞妞被拐卖到了哪里,知道妞妞过得是什么日子,他却眼睁睁的看着!”
    “更不用说,后来他也有了自己的儿子了!他们一家子和和美美,看着二房一家子这样,是不是心里还特别高兴?”
    “这样恶毒的畜生,你居然还要护着他?为他说话?顾泽成,既然你这么心疼你这个儿子,你当初娶我做什么?你干脆不要续弦啊?你就守着你原配的牌位,守着你这个心狠烂肚肠的儿子过一辈子就好了!你祸害我做什么?你祸害我的孩子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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