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的太过份,没有什么非要他拼上性命要死要活的事情,他是真的不乐意以卵击石,给人当小丑看的。那是下下策。
    得过且过吧。
    审时度势,这才是活到知天命的人所选择的明智之举。
    热血什么的就交给别人了。
    这时,前厅过来的下人远远的走了过来,站在客居外头,规规矩矩的对两人说老宅里来了客人,有一位霜先生,还有一对姓林的父子,少主请柳先生移步到前厅去见客。
    柳应年刚还在仿若无事的谈笑风声,一听这话,嗓子立刻就感到干涩了,连自己两手打了下颤都没感觉。
    “你没事吧?”韩秋白看出他的异常,担心的问。
    “没事。”柳应年镇定了下说。
    “要去吗?”韩秋白问他。
    “去。”柳应年只顿了一下,就点了头。
    不能不去,人都找上门来了,躲也没用,肖靖流肯定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叫他出去的。
    好在不止是霜一个人,林茂父子也来了,这让柳应年感觉轻松不少。
    韩秋白见他点头,就对那下人道:“你先去回禀吧,就说我跟柳先生随后就到。”
    下人应一声,行了礼就原路返回了。
    ……
    这边,会客大厅里楚河汉界,径渭分明。
    霜坐姿端整,笔挺如柏,面上淡淡的,对什么都不关心,别人聊天问到他,他才淡淡回一句,一个字也不多说,与其说惜言如墨,不如说根本就没上心。
    林枢坐的也很直,可他人小腿短,就没那种气势,也没那种气质,他一个小孩子坐在一张大椅子里,不吵不闹,沉静的不像话,除了时不时抬头往门外瞅上一眼外,表情都不带变化的。
    林茂知道儿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叫了几声,林枢连个眼角余光都没舍给他。他只得转头过去和肖靖流说话,朝肖靖流抿嘴笑了笑,去端茶杯,眼底含笑,“这孩子就是这样,都叫我们给惯坏了。”
    肖靖流看了林枢一眼,也没多说什么。他自己的儿子都不大问事,别人家的儿子就更懒得问了。
    两个人就随意的聊了几句,林茂是个不会冷场子的人,肖靖流又应对得宜,老城新城的事情,两个人都能聊得上,一时间倒也算宾主尽欢。
    柳应年和韩秋白进来的时候,大厅里就是这么个状态。
    林枢坐的位置靠近门边,老早就瞧见他了,眼神一动,差点就要站起来迎过去,可他脚一伸没蹬到地,瞬间就回过神了,眼睛毛扑簌了下垂了垂,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等柳应年踩进门来,林枢就仰起头,乌黑一对眼睛亮晶晶的瞅着他,鼓着脸颊,伸着两只手,一脸的委屈。
    柳应年脚步就停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小样儿明显就是受欺负了,想要他抱呢。可是这里总共就那么几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他亲爹,谁会欺负他一个小娃娃?
    他心里疑惑着,但架不住长久养成的自然神经反射,林枢一向他伸手,他就本能的伸手把小孩儿抱了起来,温声问他:“怎么了?”
    林枢一进了他怀里,这几天没见到人的焦躁立刻就降了许多,安稳的趴在他肩上跟小豹子似的抱着他不撒手。
    柳应年见他不说话,抬头看其他人,问:“怎么回事?”
    他主要还是看的林茂跟肖靖流,视线在霜身上打个转就移开了。
    长发唐装长相艳美的青年从他一露面,就一直淡淡冷冷的盯着他,见他那个样子,眉眼也只是浅浅的动了动,也不急着收拾他。
    事情么,总要慢慢来的。
    林茂心里其实诧异极了,儿子到了柳应年面前,比跟他面前还乖?那小模样小动作别提有多熟练了,就跟练了千百回似的,好像见到了柳应年就见到了靠山似的,那副全心全意信赖的模样让林茂也有些咋舌――这在林枢身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孩子目中无人的厉害,就是对柳应年亲近,统共也没见过几次,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信任了?
    他不禁皱了下眉,仔细瞧了瞧儿子和柳应年,唇边的笑意却没收过,闻言清了清喉咙,把话往柳应年身上一推道:“他这几天一直闹着要见你呢,见你不来看他,就吵着要我带他来找你。我家宝宝现在是越来越重视柳先生了。”
    柳应年一听他答非所问,就知道他说的不是实话,转眸看着怀里的小娃娃,这小委屈样跟林枢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心中一软,哄着他问:“想叔叔了?”
    林枢有心想告状,但林茂怎么说都是他亲老子,哪有向养父告亲爹的道理?那一口恼火就只能硬憋进去了!翻个脸,干脆看也不看林茂,后脑勺对着他亲爹,继续趴在柳应年肩上。
    柳应年心想,得,这还真是跟他亲生父亲呕上气了!
    韩秋白见了也觉得讶然,这孩子五官长得好精致,雪团一样,漂亮的像漫画书上那些闪亮闪亮的q版大头娃娃,水水嫩嫩的,可爱的让人想掐上一把,但那眼神――林枢一转过脸,眼睛正好对着他,那对乌黑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未加掩饰的忧伤,还有别的什么,却绝对不是一个小孩子的眼神!
    韩秋白一怔,但等他再想仔细看清楚时,那孩子眨了下眼睛,眸中就只剩下了委屈和幽怨,看着韩秋白,不高兴的瞪了一眼。
    刚才那是……看错了吧……
    柳应年也不在意林枢闹小情绪,抱着他就在林枢原来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了。
    韩秋白不是多事的人,虽然心中有疑惑,也没打算去追究,走到肖靖流旁边的位置坐下了。
    “正主到了,大家不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肖某把话先放在这里,柳先生现在是我肖家的贵客,肖家自然会先以柳先生的意思为主。还望霜团长和林先生也能好好征询一下柳先生的意见,勿要强求。”
    肖靖流是主人,他见人都坐下了,便说了这样一番话。
    柳应年脸上微微尴尬,暗想幸好李翔华走了,要不然这局面成什么样子了?且不说林茂父子了,林枢是小孩子,找他恐怕也只是闹着玩,可是霜这么堂而皇之的找过来,向肖家要人……
    “我……”他刚说了一个字,话就被打断了。
    “你跟我回去。”霜淡淡的说,肯定的语气不容置喙。
    “不行!”林枢第一个反对,坐在柳应年怀里,扭头仰脸,“叔叔跟我走!我要叔叔陪着我!”
    霜冷冷扫了林枢一眼,“他能陪你干吗?给你喂奶?”
    林茂一个没忍住,差点又要笑出来,抬手搓着鼻子强忍了!
    林枢大怒,这已经是霜今天第二次嘲讽他了!
    不过这回他吸取了教训,没有像刚才那样气的失去理智,他现在最大的弱势就是年纪,可是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
    他小嘴一撇,努了努,大眼睛一眨,可怜兮兮的眼泪就凝了一颗在眼底,要掉不掉的挂着,委屈的缩进柳应年的怀里,抱着大靠山,软糯糯的告状:“叔叔,他又欺负我。”
    这个又字用的好,明显是把前一次也算在了里面,道尽了他今天所受的奇耻大辱,好叫柳应年知道,他今儿不是第一次被人嘲笑了!
    他现在是年纪小怎么了?能看不能吃怎么了?
    可他也年轻啊!十年后他不就长大了么!他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跟男人在一起,几十年呢!到时候想做什么不能做?!
    这些人懂个屁!
    柳应年一听,就知道刚才这孩子不只跟他亲爹呕气,合着这里面还有霜的问题。
    他默然了,霜那么个大人,怎么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这不以大欺小吗?
    柳应年也难做,有心不想接这话,一想到霜就坐在斜对面盯着他,头皮就开始发麻。
    可是他宠林枢也是宠习惯了,比人家亲爹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孩子长大以后是他的眼珠子心尖子命根子,虽然这一世不好说,但上辈子他着实护了三十年,已经护成习惯了。
    柳应年抱着他小软香绵的小身体,从旁边茶几上抽了几张面纸,先帮小娃娃擦眼泪,越是看他乖巧,就越是摇头,越是摇头,就越是心疼起来。
    这孩子得受霜多大的气啊,要乖巧到这种地步,耍这么深重的心眼,可见气的不轻!
    他忍不住就斜瞪了霜一眼,埋怨的意思表现的极为明显。
    ☆、第八十七章
    “他就说了句话,又没招惹你,这么呛小孩子有意思吗?”
    柳应年说这句话的时候脸是沉下来的,声音也是沉的,原本一直澄净淡然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内敛和沉稳,还有透骨而出的威慑感和压迫力,使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变得强势了。
    在他怀中的林枢一震,感觉到这份熟悉――这才是他所熟悉的柳应年在商界上的一面,顿时,一声“爸爸”差点脱口而出。
    原来柳应年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这么有商场大将的沉稳了。
    这个人以后……果然会成为他的爸爸吧……会和前世一模一样的……也会收养他的……
    爸爸……
    他无声的在心里叫了一声。
    其他人就没有林枢这么激荡的心情了,而是不约而同的露出惊讶和若有所思的表情,连有面瘫倾向的霜都不禁侧目了一下――这样的柳应年是他没有见过的,到底是一家公司的大boss,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和御一样,都有身为决策者所独有的气场,有点不怒自威。
    肖靖流和韩秋白对看了一眼,眸中讶色一闪即逝,彼此心知肚明,现在这个柳应年大概才是前世他们所见过一面的、那个事业有成的商界大佬。
    林茂也有些惊讶,他见过柳应年这么多次,还是头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有点像……嗯,有点像老母鸡。林茂的心情微妙起来,因为这只老母鸡护的小鸡是他家的宝宝,这个男人对林枢比他这个亲爹护的还厉害,这种感觉实在不怎么舒服。
    霜也皱了下眉,几不可见地,眯了眯眼,冰凉如水的声音几乎都不用他下指令,自动就从他那双过分美艳的唇里逸了出来:“小孩子难道就不是人?”
    柳应年沉着脸说:“话不是这么说。尊老爱幼你也知道,你大他那么多岁,但凡有一点常识,也不该跟他计较。”
    霜定定的看了柳应年几秒,视线相对,柳应年也微愠的看着他,他们谁都没有移开目光。
    霜不说话了,刚才那句已经是他的极限,他今天来是抓柳应年回去的,他是要杀柳应年的气焰,而不是来抬他气焰的。柳应年的表现已经让他看不下去了。
    他站了起来。
    林茂看见知道不好,连忙身形一动,拦在他面前:“霜,别冲动,有话坐下来好好说,他还不了解你的性格,你这样会吓到他的。”
    “你在替他说话?”霜面无表情的看着林茂,“你要跟我做对,在这里动手?”
    林茂苦笑,同样看着他,一字一句叙述说:“霜,那是我儿子。”
    霜身形也一动,绕开他。
    林茂又瞬移拦到他面前:“你讲点道理,他是为了我儿子才说那些话,又没有说错。他对我儿子好,替我儿子出头,我难道还能袖手旁观看着你动他,不识好歹的鼓掌说你动的好?”
    霜眼角斜扫过他,不为所动的说:“把你儿子抱走。”
    “霜!”林茂不赞同的看着他。
    霜见他真的打算动手拦下自己,眼神一冷,动了动嘴皮子,低不可闻的说了句话,又瞥了他一眼,径自就从他身边擦身过去。
    柳应年在他站起来的时候,那股沉怒的气势就嗖一下弱了回去。不是他不想继续表现强势,是他现在本身就是二十来岁的小青年一枚,实在没有条件跟霜抗衡。站在霜面前,他的战斗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除了等死,连第二条路都没有。
    他已经清楚的回到了现实,心知不妙,想要立刻逃开,但霜的眼神跟盯着青蛙的蛇一样紧紧的盯着他,看的他腿软脚抖,连逃的勇气都给吓没了。
    林枢脸色也变得非常不好看。
    霜站在柳应年面前,问他最后一句:“你是自己点头跟我走,还是我直接带你走?”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变。
    林茂怔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把儿子从柳应年怀里抓出来,一脸阴沉的说:“这次算我欠你的。记住你的话。”
    林枢不甘心,想说话,但被亲生父亲的眼神骇住了,声音卡在喉咙里,四肢僵住,说不出一个字。
    柳应年仰头看着霜,思考了两秒,立刻识相的说:“我跟你走。”
    他说完,转头朝韩秋白和肖靖流看过去,还没等他开口,霜手就放在他肩上,施展瞬移术,带着人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韩秋白和肖靖流心下一惊,对看一眼,都在对方眸中看到了担忧。
    林枢看着父亲,“爸爸……叔叔他……”
    林茂弯眸笑了笑,好像已经把刚才的事都忘掉了,他对儿子说:“你现在确实也做不了什么,和柳叔叔在一起只会害了他。好好长大吧,等你长大了,能够保护他,什么都是你的。”
    林枢看着父亲,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的点了点头。
    ……
    北城区,繁华的街道,车水马龙的过往人流,各种喧哗声此起彼伏,交织出一片盛世景象。
    远离闹市的风景区,一处靠山面水的高级私人领域内,山水之间隔着远远的距离,零落的建着几座品质级高的园林住宅。
    霜冷眼看着不请自来的人,没什么温度的说:“你来干什么?”
    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青年一脸困倦的揉着太阳穴,“别说的这么无情,好歹咱们还有点交情,你就不能看在我刚下了飞机就来找你的份上,感动一下?”
    霜不为所动,冷声道:“我跟你有什么交情可谈?你是觉得两年前,你和秋家合伙算计我佣兵城得到的便宜还不够多?林二少,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们四家的人?”
    林蓝不置可否的笑笑,“当年是我们不懂事,动错了脑筋,族里后来也狠狠的教训过我们了,你不会这么小气吧,现在还记恨那件事?”
    霜说:“那换我来算计你们一次怎么样?”
    林蓝做个停止的手势:“别,冷静,我们小小世家哪经得你折腾,你都说过不追究了,说话算点话行吗?怎么说,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老朋友一场,你见到我不笑脸相迎就算了,用不着摆这么冷的脸色吧?难道我打扰你什么好事了?”
    “不是什么好事,但你确实打扰到了。”霜冷眼看着他。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林蓝做事干脆,直接起身道:“我可是听说你住到这边特意来打招呼的,本来还以为你打算放着它一辈子空在这里。不管什么原因,很高兴你能用到它。最近这段时间我都会留在老城,找机会再聚。走了。”
    林蓝快走到门口,又想起来一件事,回头道:“哦,对了,下次你最好在冰箱里放点冰镇蕃茄汁,记得再买点糖回来。”
    霜无语的看着关上的门,这人来去一阵风,前后加起来不到五分钟,问题是他们没这么熟吧,只见过两次面,基本还算交恶状态,这处别墅也是当年林蓝赔礼时送给他的……不是说林家二少爷又冷漠又深沉,还很神秘吗?怎么他完全看不出来?狡猾有心机倒是真的,但处在这个层面的人,哪个不是这样?
    这些念头在霜的脑海里也只是打个转,人走了,他的心思就回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起身,走到卧室门口,转开把手,进去,走到床前,定定的看着沉睡中的那个人。
    睡着的男人比清醒的时候看上去还要安静,原本偏蜜色的肌肤在这一个月的禁闭中,因为见不到阳光,变得有些不健康的白,衬的人也有种不健康的秀气,倒比原来顺眼许多。
    霜刚把柳应年从肖家老宅带出来后,一时间想不到要怎么惩罚这个人才会让他长记性,佣兵城那边又有事情没处理完,他就把柳应年带到了这个地方,直接关进了别墅的地下室里,连电都断掉,每天就给他点食物和水,话都懒得和他说一句。
    为了防止翔和逆风再找来,他在男人的身上下了禁锢术,敛闭了男人的气息,除了他,谁也不知道柳应年在这里。
    等到他把这段时间的任务都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也整理好,已经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一个月,期间逆风倒没有找过他,翔来了几次,都被他挡住了,他不松口,翔也无计可施。
    霜前天来,把柳应年从地下室里放出来,男人看上去憔悴许多,也乖巧老实了许多,看来他的惩罚是有效的,就是有些后遗症。
    男人现在有点黏他,睁开眼就必须要看到他才会安心,会很主动的靠近他,和他说话,也会看他的眼色,主动的取悦他。
    “多说几句话吧。”男人这两天总是说这句话。
    霜忙来忙去,也有一个多月没有过情事了,这两天两个人几乎就没出过屋子……
    林蓝按响门铃之前,他和男人还躺在床上没有睡醒。
    霜伸出手,拨了拨男人挡在额前的碎发,男人的发色浅浅的,发质也变得软软的,清秀温和的五官并不如何突出,但却奇异的让他不想移开目光。
    很平凡的相貌啊,跟潋一点也不一样……
    要不是那晚那个错误,他估计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这个男人。
    霜其实也有些困惑,他把柳应年丢到地下室是想惩罚他的逃跑,杀杀他的脾气,本来也只是小罚,没想到要关他这么长时间……现在变成这样的结果,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好在,他原先就签下了他的十年。
    这让他微微觉得安心。
    ☆、第八十八章
    下雨了,雨声淅淅沥沥的打在屋檐上,玻璃窗上,还有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和地上,衬着乌蒙蒙的天色,别有一番清新湿润的新鲜气息。
    柳应年起床看不见身边的人,有一瞬间的惊慌。
    他掀了被子,赤脚下地往外走,走了两步后又停下,回转身看着打开的窗子,凉风正一阵一阵从那里吹进来,他记得之前窗子是关着的,窗帘也是拉上的――他在那种事情的时候一向习惯拉上窗帘,不喜欢给窗外任何的风景看见。
    他折返回去,走到打开的那扇窗前,迎着凉风,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
    啊,他已经不在那间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地下室里了。
    这是他脑海里浮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是――是霜拉开的窗帘打开的窗子吧?
    霜……
    柳应年想起一张娇艳绝美的面孔,深海水晶一样没有温度的目光,不同于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过膝长发,还有那冷泉一样的声线――
    “别在我面前叫翔的名字。看清楚,我才是你现在的男人。”
    那长长的头发滑落下来,垂顺在男人的身侧,千丝万缕,缠缠绕绕,男人俯视着他,双臂的肌肉和胸膛强悍而有型,太过完美的比例让人自惭形秽,太过远古的即视感,让躺在床上仰视的柳应年有种时空错乱,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霜太强势,存在感太强烈,态度太强硬,那种杀伐果决悍然而入的行事作风仿佛可以撕裂世上所有的一切,在任何人的灵魂深处留下烙印,不管别人愿意不愿意,都无法避免的受到影响。
    柳应年也被影响到了,那时心中所受到的震荡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消散,惊怕的,颤抖的,悸动的,迷惑的,不安的,束缚的,无处可逃的,无力抗拒的。
    柳应年垂下眼睑。
    他清楚的知道霜不爱他,又清楚的感觉到霜因为大男人的责任感和身为他未来十年饲养者产生的霸占欲――这种事情是无法解释的,勉强来说,倒是可以从男女关系上理解,因为这就跟一些男人会因为和不爱的女人发生关系,而不管自己之前有没有在交往的女朋友,都决定要娶那个女人一样,不管对错。世上总有那样的人,总有那样的事情,让人既能理解,又无法理解。他们对自己管束过严,觉得做错了事,就要勇敢的负起责任。当然,碰到了不负责任,又想得开的男人,肯定就是另一种解决办法。
    柳应年觉得霜如果聪明,那件事他就应该装聋作哑当做没发生,他们都是男人,能有什么损失?退一步,就算有损失的话,那也是他柳应年有损失,霜是半点损失也没有。霜是占便宜的一方,他又没有需要交代自己出轨事件的恋人,又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结果呢,出乎他所想,霜的处理方式竟然是死脑筋的认了这件事,这让柳应年除了澹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孩子过家家啊?
    看上去做事那么成熟的人,怎么思想这么不成熟呢?
    柳应年想捶胸。
    他有心想跟霜讲道理,问题是霜完全听不进去,霜说要和他做交易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试过,但这个人大概是我行我素惯了,只按着自己的办法行事,不接受别人的意见。
    打不过,上诉无门,小命都在别人手里,他还能怎样,那时柳应年想,不如先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大不了……大不了什么呢――大不了他就陪上十年呗。
    不然还能怎么办?没有办法啊。
    李翔华……
    他就算想让李翔华帮他出头,也要李翔华人在这里,连人都见不到,还出个什么头?
    他不是懵懂无知的蠢少年,李翔华迟迟不来肯定有他没法来的理由,他是怨他没有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可是他怨也就怨一时,又不是怨一世,他是人,又不是神仙,七情六欲他都有,总不能叫他连怨都不怨吧,他还没有看透红尘。
    他也理解李翔华的难处,异能力者也是人,李翔华也是人,不是召唤兽。不是他叫一声,李翔华就会出现的。
    柳应年想的,也不过是自己和李翔华都能平安无事。
    可惜这也成了奢望。
    李翔华回来了,却回来晚了;李翔华气疯了,帮他出头去凑霜了,却是落了个两败俱伤的结局。全身上下到处是大大小小的伤,也不知道他之前去执行的什么破任务,搞的那么惨,柳应年看的分明,那些伤有新的,也有旧的,纵横交错,看着就很吓人。
    老话说的好,这人啊,倒霉起来连喝口水都塞牙缝。
    柳应年觉得他现在就在走霉运,还是特霉的那种,他觉得自己和李翔华就是倒霉的两口子。
    至于李翔华接受不了他和霜的事,放不下嫉妒,看不开,柳应年也都能理解。人之常情而已。还是那句话,李翔华也是人,不是圣人。谁也受不了自己的另一半,跟别的人发生关系,不管是不是错误,是不是误会,是不是不应该。
    李翔华要是一下子就看开,完全不介意,柳应年才觉得不正常呢。
    再喜欢一个人,碰到这种事,也不可能说想开就想得开,哪那么容易,换成柳应年自己,要是知道李翔华跟别的人有关系,他肯定受不了,不说直接一拍两散,一段时间的膈应总是少不了的。哪怕后来接受现实看开了,那也是一辈子的刺,时不时要拿出来两头扎一扎的。
    有时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也不是爱的深不深的问题。
    爱的再深,有些事他看不开,就是看不开。
    柳应年低低的叹气。
    他愿意给李翔华时间,可是有什么用,霜又不是死的,不动动的,事实上正相反,霜做事是雷厉风行的,李翔华前脚找到他,霜后脚就跟了过来,根本没给他喘息的机会。
    霜对自己的所有物有执念,他在柳应年的身上加上所有格,这件事情就变得困难起来。他也是男人,他一样不会容许柳应年和李翔华继续保持关系。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男男之间同样适用。
    只要不解决霜的问题,他和李翔华就没办法在一起。
    可是怎么解决?
    霜现在在柳应年心里比魔鬼还可怕。
    柳应年右手握住左手,强压下因为想起那间暗无天日的地下室而产生的条件反射,他的手在发抖。
    没有光,没有电,没有手机,没有人,没有声音,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那种被关起来的日子太难熬了。
    开始的几天还好,他还能坚持,心理年纪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宽慰自己,不停的用各种理由各种借口自我鼓励自我加油,可是时间越长,就越不管用,没有人和他交流,没有人和他说话,被世人遗忘的孤独越来越浓,越来越深,越来越让人心慌。
    他不停的自言自语,自己跟自己说话,他把上辈子从有记忆以来发生的所有的事都说了一遍,父亲,母亲,解封珧,李翔华,林枢……好的,坏的,所有的事,事无巨细的讲着,讲给自己听。
    讲完了,他就开始给自己讲故事,像讲给林枢听的时候一样,所有听过的故事,但凡能想起来的,他都讲给自己。
    他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神经质,整个世界变的只剩下他自己。
    不是,还有霜。
    霜每天只来两次,早晚各一次,给他送食物和水。
    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让他觉得他没有被世界抛弃,还是有人记得他的。
    他想跟霜说话,他叫霜的名字,告诉霜他想出去,告诉霜他会听话,只要霜放他出去。但霜总是沉默的,一言不发,一个字也不和他交流,就好像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随时哪天霜想不起他来,那么,连食物和水都不会送下来了。
    柳应年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十天?二十天?
    随便谁都好,这个时候,随便来谁都好,不管是谁,只要把他从这漫长的连时间都静止的鬼地方放出去,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柳应年哭了。
    他不知道他已经熬过了一个月,要不是他活过一世,心理素质比很多人都要好,他早就发疯了。换成别人,大概几天就承受不了了。
    他也不知道霜并不知道这样会毁掉一个人,霜只是没有时间来管他,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差点要酿出一场惨剧。
    无知是福,无知是祸,无知者无畏。
    因为无知,所以可怕。
    霜把事情处理完,打开地下室,把他从黑暗中放出来的那天,柳应年乖顺的不行,比林枢骗人的时候还要乖巧听话。霜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叫他洗澡,他就洗澡,叫他吃饭,他就吃饭。甚至霜还没开口让他履行他的义务,他已经主动的拉开了自己的浴袍……
    霜这才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以前也是听闻过一些精神上折磨人的法子,但他不负责那一块,天狐团的所有人都从来不用接触那些,因为太过大材小用,那不是他们的工作,佣兵城里另有专门的部门负责。
    霜以前没在意过,所以没想到过会变成这样的后果,弄清楚了原因就好办多了,柳应年现在的情况虽然有点糟,但他也是忙了一个月,正需要放松的时候,既然柳应年渴望来自他的碰触,他也不会反对,先满足两个人的需求好了。
    拥抱和他人的体温可以缓解人类的孤独感。
    柳应年在他怀里果然惭惭地放松下来,只是手一直抓着他不松开。霜看他还是有些后怕,索性告诉他,以后再也不会把他丢到那种地方,绝对不会。柳应年听了,才迟疑的松开了手。霜的手臂上,被他留下了很深的指印。
    霜的想法什么的,柳应年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霜在这里留了三天,他们三天里除了吃喝,都厮混在床上……
    霜不是温柔的人,却答应了暂时留在这里陪他。
    ……
    中午饭,柳应年做了三菜一汤,炒青菜,土豆丝,土豆鸡块和排骨汤,素菜主要是他吃,肉类是做给霜吃的。
    他给霜剩了一碗白米饭,给自己蒸了一碗鸡蛋羹。
    这里有人天天给他们送新鲜的食材,霜从来不碰那些,估计是不会做,如果不想叫外卖,他也只有自己动手了。
    “你……”他说了一个字,看见霜抬头看过来,就改了主语:“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
    霜这些天已经习惯了和他说话,不时交流几句,对帮助柳应年摆脱禁闭后遗症有很大的好处。
    “你不想住在这里?”霜问他。
    “不是。我是想,如果要住的时间长,能不能买台电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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